他有种微妙的怔然,在惊呼出声后,脑补神经开始了迅速的运转,这令顾栖忍不住接二连三地反问自己:我回来了?是怎么回来的?契机是什么?我真的已经回到星际历3084年了吗?可亚撒呢?
他没有想到自己一直期盼了许久的回家竟然发生地如此令人猝不及防,就好像睡了一觉醒来后忽然发现世界末日来了。不,或许对于另一个时空的亚撒来说,这是比世界末日更难接受的事情吧……
试问还有几个人能比未来的黄金暴君还倒霉?刚和心爱的哥哥一起睡了觉,再翻个身就发现人没了。
略含笑意的声音似乎对这个来源于臣民所给予的“称呼”并不大能接受,恺因拂过垂落于肩头的深红色长卷发,“虽然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但是‘暗影大帝’这四个字,依旧会令我觉得太过奇幻。”
声音的主人缓步靠近,他的脚落在了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动静。
亘古久远的海潮随着空气一同涌动,在清爽背后是一种久久压抑的糜烂,穿过血肉与脉络,隔着朦胧到足以模糊一切的黑纱都能令顾栖在气息的影响下勾勒出一道健壮且充满力量的完美体魄,那是几乎令他很快就能联想到前一天晚上被亚撒压在怀里的场景……
呼吸猛然加重,迷茫的黑发青年为那难以控制的联想而暗骂自己浪荡。
当他终于感受到阴影落在自己不远处时,才有些忍不住缩了缩自己的脚——颤动的瞬间,顾栖才发现藏在被子下的是那条肉乎乎的虫尾。瞬间紧张感上涌,黑发青年手指抓紧了床单,行动不便的尾部却是掩着被单又往里藏了藏,不想暴露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但显然,所有的一切都被房间内的另一位alpha看在眼里。
恺因觉得自己很坏,在见过了对方冷静理智的一面后,他又开始渴求青年陷入了极致混乱中无法自控的狼狈,优雅的、内敛的、迷茫的、无助的……
所有的一切,他想都收入怀中。
一千多年前的他把人压在怀里狠狠地弄脏、弄乱,而一千多年后的自己却只能忍着满身渴望,细致又小心、克制地去清洗那一片旖旎的狼藉……
那种时间带来的久别甚至会令他感觉到畏惧,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alpha倒是难得地在一番纠结后,自我欺骗似的为黑发青年戴上了眼罩,似乎想要减缓那般直面对方眼瞳的冲击。
可当他在昏暗的室内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迷茫的青年时,某种不同于最初怜惜的情绪逐渐上涌。恺因唇边扬起无法控制的笑意,此刻的他就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那显现于身后、张开了巨大尾巴准备狩猎的影子被无声无息立于角落的小蜜蜂机器人捕捉到了机械复眼之中。
啊,它的主人似乎要兴奋了?看来露台上的冷雨明显不够压火啊……那股信息素非但没有没有压制,反而更加活跃。
小机器人晃了晃金棕色的机械毛围脖,那些金属质地的细丝就像是真正的绒毛,真实到了一种以假乱真的地步。它感受到了早就超过某种阈值的信息素浓度,从它跟随于主人的身边,是第一次围观到如此一个恐怖且庞大的数据——
寻常alpha十几、几十增加的数额,在换成它的主人后,立马徒增数十倍,从几百跨越至几千,显示于机器人内部算法中的数据一路飙升,如果不是笼罩于郊区的精神力工作着,恐怕这样庞大的信息素浓度,足以叫整个圣浮里亚星上的人睡不着觉了。
小蜜蜂机器人思考着,如果一会儿禁欲了一千多年的主人忽然按捺不住,把小主人弄得乱七八糟,是不是还得由它主持大局、拉开暴躁的alpha?它转头看了看自己只能扇动起飞翔的小翅膀,又满眼担忧地看向不远处一站一坐的两人,不由得沉重地在机械内核中叹息。
不过相对而言,被信息素包裹着的小主人看起来似乎很正常……难道说禁欲太久的主人中看不中用吗?
但在小机器人所不知道的地方,顾栖缩紧尾部,某种不适感升腾……
像是赤身裸体走在了荆棘丛中,繁复而生的褐色枝桠划过了苍白的皮肤,血痕、疼痛与麻痒一起上阵。
那种感觉令人无不避免地瑟缩,全身上下的血液在冷与热之间交替着,连接着虫尾的腰腹在无声地痉挛在,那前不久才经历过一场操练的腔体正抽搐着,似乎有利刃从薄薄的腹部皮肤上划开,想要将那一团柔软的肉彻底从虫母的身体中掏出来。
很清晰,顾栖感受得到,那些紧挨着自己虫尾的床单已经彻底被弄湿了。
狼狈且羞耻,像是被在众人面前扒光了最后的遮羞布一般。
他试图快一点结束这场对峙,只要能当他单独地呆在一个空间里就好,没有人会想被发现最狼狈又难熬的一刻……等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一定会狠狠地烧了这些潮湿的被单!一定!
“外人用那些称呼来定义您,而我只是顺道借用了一下。”顾栖敛着眉头,尾巴悄悄从温热的濡湿上移动。眼下的姿势让他隔着眼罩都足以感应到另一股从上俯瞰的视线,这令他有些焦躁地动了动藏在被子下的尾巴,很快又按下了动作的欲望——太潮了,甚至原有的温度开始褪去,连被窝内部都开始变凉。
“恺因。我现在的名字,恺因·柯尔刻。”
恺因——英雄;柯尔刻——神性幻想物种龙鲸。
顾栖瞳孔一缩,心脏紧绷的瞬间又立马放松,他依稀还记得之前潜进来时alpha那一头暗色调的长发,以及异色的双瞳……没有一个特征能够对得上监护人——自己的监护人满头灰白,双眼均瞎,怎么可能在星际历3084年摇身一变变成了暗影大帝?更何况以普通alpha的寿命,活不到的……大概只是名字一样吧?
很快,顾栖再一次抬头——
朦胧的视野被黑色的蕾丝丝缕缠绕,他被困于床头的手腕只能搭在软垫上,而视线则艰难地在黑色花纹之下寻找着什么。
一无所获。
那能隐约透出微弱光线的眼罩上花纹细密,几乎没有可以钻的空子,哪怕顾栖眼睛盯得又酸又累,都再找不到其他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在充满时光的刻痕下而不那么清晰的记忆里,顾栖试图回忆自己潜进罗辛哈白塔时所看到alpha的容貌——似乎唯一能够回忆起来的就是深色长发,异色双瞳,身型高大,但具体的五官却被蒙上了一层浓雾,怎么都吹不散。
黑发青年竭力仰头“看”了过去,天鹅颈一般的脖子被拉开,露出了脆弱的喉结,像是濒临破碎的轻透薄冰。
而现在的顾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引人犯罪——
漂亮的小虫母苍白着一场脸,黑色带着柔软花边的眼罩横过那格外出色的眉眼,遮挡住了近乎浓稠的绮丽的眼瞳,只留下挺立的鼻子和不知被什么晕染过发红的唇;他仰着略尖的下巴,找不到目标的眼瞳因为遮挡而空无地转动脑袋寻找动静,像是被从草丛中吸引了注意力的羔羊,只能引得藏于暗处的鹰隼忍不住发痒的利爪。
格外秀色可餐。
昏暗的室内,从窗帘缝隙内透过了冷灰的光,那是被雨幕润色过得模样,小蜜蜂机器人顶着脑袋上沉甸甸的绸缎,转动复眼捕捉着近乎灰白的画面。
某种暗香在秘密浮动着,运作于机械壳内的信息素检测仪在那飙升的数值下检测到了另一道新数据,只是它并不属于alpha或是omega能够散发出来的,那几乎无法被AI 计算,只朦朦胧胧笼着一层神秘的纱。
不只是小机器人察觉到了,正立于一侧的的恺因也动了动鼻尖,只以为那是浸透了欲念过后的自然生理反馈……
也只有此刻的顾栖无暇察觉,正陷入了自己的疑惑之中——
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叫“恺因”的人吗?顾栖忍不住自问,可他仔细回想了曾经和监护人一起经历的一切后,他又格外坚定地否认了,比起他那位不修边幅的眼盲监护人,眼前的alpha更多令他觉得深藏不露且充满危险——那是一种靠近就会被彻底深海猛兽彻底撕裂的危险预警。
“所以呢?你要怎么处置我?”顾栖冷声问道,他并不觉得那蒙在自己脑袋上的眼罩和锁在自己手腕上的未知玩意儿代表着友好,“是要把我抓起来然后砍头吗?”
蒙玛帝国之内,只有极其罪孽深重的犯人才会被处以这般原始、血腥的制裁。
站在床边的alpha感觉自己连指尖都在轻轻发着颤,他忍住了想要描摹青年脸庞的欲望,声音依旧是原来那般平和温柔,像是广袤无垠的深海,在平静无波的时候可以包容万物;但只有真正经历过海洋咆哮的人才知道,万里晴空之后所翻涌的惊涛骇浪是多么的恐怖。
aloha安抚道,“怎么可能……只是想让你暂时暂时休息一下。”
“那我眼睛、手腕上的,又是什么?”顾栖看不到,动作也受限,他尝试探着指尖往自己的手腕处摸——那玩意儿柔软得像是云雾,却又坚韧到他无法扯开。
大脑里混沌一片,虫母那引以为傲的精神力似乎都疲乏到抬不起劲儿,想着自己屁股下床单的惨状……顾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新毛病,是穿越时空的后遗症吗?
“一些小小的装饰,防止乱跑的兔子离开。”
对于恺因来说,他有很多、很多的故事需要让顾栖知道,而当初那场落于女神像上的白雪令他第一次意识到太过的放手与自由也不好……在他说清楚一切的缘由前,这只稍不注意就蹦跶着不见的兔子必须被牢牢抱好、按在怀里。他赌不起分毫。
在此之前,他需要先了解清楚小虫母的身体状态——有些事情一时半会儿可说不清,而那些浮动的暗香,则早就超出了一种应有的限度……
于是恺因换了另一个话题,“肚子还会难受吗?”
“——什么?”顾栖一时间没有跟得上这层内容的跳跃。
“我清理的时候,看到你……有很多。”他的声音很慢条斯理,就好像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律调。似乎是不确定该怎么形容,声音的主人在说话间模糊了很多内容,但所表达的意思也足够顾栖去明白、去理解。
某一个瞬间,顾栖是头皮发麻的,连声音都高了八度,“你帮我清理?”
无法明言的烦躁感愈发地深重,那是他很努力地想要避免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就好像体内悄无声息地燃烧着一团火,等顾栖发现的时候,火焰早就壮大到了一种地步,根本无法被扑灭……可偏偏这团火还蒸不干被褥间的潮湿,让顾栖感觉自己只能坐在一片泥泞的滩涂之内。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炸起来的河豚,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刺激性地立着。
顾栖艰难且急促地喘了口气,尖锐的刺痛从小腹内部升起,都不等他压下痛哼,撑在床上的手就感受了持续洇湿、扩散的潮意——到底是什么……
这一瞬间,他同样后知后觉地嗅到了自己满身的甜腻。
“还是这么要强。”低沉如大提琴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令顾栖浑浑噩噩的大脑有了片刻的清醒。
无法被视线捕捉的男人只是附身理了理被子,在看到小虫母有闪躲、逃离自己的倾向时,他并不曾觉得恼怒,声线里全然是满满的包容,就好像是在看待生病了却不乖乖听话打屁股针打小孩儿。
“你身上的温度很高,状态并不好,所以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那只手掌近乎强硬地捏住了顾栖的下巴,力道被拿捏得极好,并不是令人难受的肆意狎弄,而是另一种温和、不容拒绝的关心和爱护。
像是庇佑于骤雨中小鸟的遮蔽屋,温暖干燥,让疲累惊惧的鸟儿能够有稍微停歇的时间。
粗糙的指腹轻轻按压了一下黑色蕾丝下的眼尾,恺因道:“稍微给我一点时间,很快我会让你知道一切的……”现在更重要的是青年的身体状态。
还不等他的话说完,被捏着下巴的小虫母发出一声痛吟,原先凝结于黑色眼罩下的寒冰瞬间被冲荡得破碎,身体内部的寒意如泄洪浮现,他下意识紧紧地贴在了alpha的怀里——那是顾栖自己都无法解释出口的信任。
比起他自己体内冷热交替的难耐,alpha的身上温度恒定且暖和,透过轻薄的长袍足以让顾栖感受到掌下起伏的肌肉,某些令人耳廓发烫的手感似乎一如曾经的熟悉……但眼下思维混沌的顾栖早就失去了察觉各种细节的能力,他只知道自己很难受、难受到了一种极点……
恺因的目光落在窗帘之后的小机器身上,“扫描一下他的身体状态。”
“好的,先生。”空寂的室内响起了第三道声音,但此刻顾栖已经无暇去谴责自己衰弱的警惕心,他只颤着手指蜷缩在那温暖的怀里,甚至都不曾注意到将alpha身上的袍服蹭得湿漉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