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这混乱的关系,魏应城最心疼的还是这个没有出生的孩子。
大人有自己的立场,但孩子没得选。
魏应城知道一个不幸的家庭带给孩子的影响有多大,所以才说了这些不该说的话。
他说完之后深呼吸,决定让自己别掺和进魏郁的事情里。
和魏郁有关的事情总是扭曲着的,像个漩涡拖着他卷进去。
顾婳的表情一言难尽,似乎对魏应城的建议感到意外。
她说:“这个孩子也不是魏郁的,具体是谁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是精子库里签了保密协议选出来的优质基因。我也没打算和魏郁结婚,只是做做样子。”
魏应城眉头紧皱。
顾婳和魏应城说:“……很惊讶?”
“你的私事,我没什么看法。”
要说魏应城对顾婳所说的不感觉惊讶是假的。
顾婳这样做可能是不得已。
魏郁又有什么原因配合她呢?
他不是还有个性格活泼的替身在身边,难道是为了替身能进家门才不得不和魏仲恺让步?
太乱了。
魏应城又开始头疼。
这些关系乱到根本理不清。
郑玉和魏郁,顾婳和魏郁,顾婳和司机还有她的孩子……
魏应城拧紧眉头,问顾婳:“你说这么多,是为魏郁说情的吗?”
他问的直白,顾婳微怔,而后回答说:“的确有这个意思。”
“为什么?”魏应城迷茫地问。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魏郁这样的人还会一直有人替他求情。
郑玉让魏应城原谅他。
顾婳极力撇清自己和他的关系。
但他们一个是魏郁出钱养着的人,一个是未婚妻。
这样跑到他面前求情,除了让魏应城感觉不适,不会有任何动容。
魏应城努力让自己不要激动。
是S市太小,走到哪里都是魏郁的影子。
再等等,他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他稳住自己有些错乱的呼吸,和顾婳说:“你们如果认为他可以变好,或者感觉他值得被爱就和他在一起啊,何必再推给我。”
明明魏郁是欺骗他、把他推进深渊的人,却总有人替他原谅。
魏应城捂住胸口,感觉自己的呼吸始终无法满足飞快翕张的肺。
顾婳紧张地上前,问他怎么了。
魏应城推开她,“离我远一点。”
顾婳说:“我知道你没办法听进去我作为魏郁未婚妻说的话,我也承认我帮他求情是有利于我的,但如果再没有人管住魏郁,他下一步就要对所有人发疯了。”
顾婳见魏应城的次数同样不多,但第一次见魏应城就是他和黎若柏拍订婚照。
那时候的魏郁知道魏应城回来了,简直就像个失控的野狗。
别说道德了,那时候的魏郁没冲上去把黎若柏弄死就算冷静。
魏郁在魏应城离开的时间里疯狂做高风险高收益的项目,靠着赌和命把自己送进资本桌牌里成为席上一员。
他有足够的钱可以不计成本和魏应城耗下去,更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偏执和魏应城纠缠。
魏应城去了A市,他也跟着去。
魏应城去学校上课,魏郁就悄悄掌握魏应城去学校的路线和习惯,开车跟到他一起上课下课。
魏应城和黎若柏同居,魏郁搬去他们隔壁,每天通过监控摄像头偷窥魏应城。
在魏应城看不见的地方,魏郁无时不在。
那时候顾婳看到魏郁无比偏执疯狂。
他几乎把魏应城奉为自己命中的唯一目标,采取病态的方式逼魏应城接受自己,同时也因为魏应城的拒绝反抗而疯魔。
魏郁变本加厉地强势,无孔不入地逼近到魏应城生活里,却一再碰壁。
魏应城要么躲避要么不给回应,这样魏郁开始有所转变。
魏应城上课忙顾不上吃饭,他就从零开始学做饭。
他样样精通,唯独对厨房无能为力,一顿饭做下来满手是刀口。
最后送给魏应城的食物还被当面倒进垃圾桶。
魏应城把项链扔进脏水池里,魏郁就顶着低温和所有人的目光去水里找一整夜。
最后魏应城冷声告诉魏郁他根本没扔进去,魏郁也没说什么。
魏应城和黎若柏恩爱非常,魏郁一路开车追上去却意外出车祸,眼睁睁看着发现他出事的魏应城和黎若柏离开。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
从那之后,顾婳就意识到魏郁绝对不是正常人。
魏郁展现出来的种种行为都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首先是想不到,其次是做不到。
顾婳能想到被这样的人缠上是多么痛苦,但她也知道如果魏郁不主动结束,这样的纠缠将会永无止境。
顾婳抿唇,和魏应城说:“你可以不接受魏郁,也可以不接受我说的这番话,但是你仔细想想,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魏郁还听过谁的话?”
魏应城握紧拳头。
“听话又如何?”
顾婳说:“这代表着只有你能控制住他,你一直躲避却没想过夺过主动权吗?他想让他放过你,就需要他知道是非对错,但这世界上只有你说得他会听进去,能救你从这死局出去的,只有你自己啊。”
她的声音在房间里荡漾开来。
过去她就是校内辩论赛的一把好手,说起观点来抑扬顿挫节奏分明,现在也没有丢掉主辩的风范,说完之后,魏应城也短暂地思考了数秒。
能救他的,只有自己……
这话没错。
但不能是靠着驯化魏郁这种方式。
谁也不知这是与狼共舞还是与虎谋皮,但两种情况的结果都是魏应城自己来承担。
顾婳望着魏应城,轻声说:“你好好想想。”
魏应城摇摇头,说:“你说得有道理,但是除了我和他在一起,还有另外一种方式结束。”
顾婳微怔。
魏应城垂下眼,语气清淡地说:“要么我死要么他死。”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顾婳被魏应城的回答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魏应城会说出要么他死要么魏郁死这样尖锐的话。
在她的认知里,魏应城固然冷淡,但不是会随意把死字挂在嘴边的人。
只有像魏郁这样的疯子才会把死字这么自然地说出来。
顾婳解释说:“事情也没有坏到这种地步。”
她只能找到这句话回答魏应城。
她对站在这个位置上,说出这种话最轻松不过。
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魏应城还可以把事态挽救回来。
他只要付出一点代价,就能用魏郁对自己的偏执作为把柄,让魏郁听他的话。
但魏应城不想和魏郁又更多瓜葛了。
比起和魏郁有接触,魏应城更愿意采取他自己想出来的解决方案。
他走到哪里魏郁都缠着不放手,那要是他和魏郁其中一个死了就不会有这个问题了。
顾婳见魏应城沉默,忐忑地勾了勾耳边头发。
顾婳:“好吧,是我太自私了,我是希望能有个人让他别再发疯了……”
她重重的叹息一声,让低温的空气更加凝固。
魏应城:“他的事与我无关,他拿我做借口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没有责任为他买单。”
顾婳欲言又止。
魏应城还不知道魏郁到底做了什么,还是和以往一样抵触和魏郁有关的所有事情。
但魏郁下一步就要对黎若柏出手了……
魏应城没有继续和她说下去的欲.望。
魏应城起身,对顾婳说:“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交谈。我对事不对人,不是针对你,只是你作为魏郁的未婚妻让我无法正常和你交谈。”
顾婳和魏郁就算没有感情也逃不过未婚妻和未婚夫的关系。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魏应城不会和她有接触。
这次对话落下一个不愉快的句号。
顾婳咬唇,下定决心匆忙起身。
“等一下!”
顾婳叫住他。
“你是不是在魏家有一件卧室?”
魏应城蹙眉,“是有。”
那间小卧室不仅承载了魏应城的过去,也见证太多变故。
时至今日,魏应城有意无意地都在把这个地方在脑海里的存在感降低。
他宁愿从来没住过那件卧室,从来没有和魏郁同挤那张单人床上。
回忆结束,魏应城和顾婳说:“那件卧室已经不是我的了。”
顾婳:“魏伯伯拿那间卧室威胁魏郁按他的心思做事,魏郁暂时没办法,不得不向他低头。”
魏应城:“……这是他们之间的事。”
顾婳摇摇头,“这是他们因你而起的事。魏郁这段时间销声匿迹是进入公司接手魏伯伯的位置,但他打算架空魏伯伯来换取主动权。”
魏仲恺苦心经营几十年的事业怎么会被魏郁这么轻松瓦解。
更何况除了魏仲恺,公司里还有各种股东盯着他,他这样做无异在刀尖上跳舞。
纵使是魏应城,也要皱眉说一声“疯了。”
但还是和他无关。
魏家的事,他一个外人有什么置喙的资格。
顾婳似乎能猜到魏应城的想法,神色犹豫地说:“魏郁现在是不择手段消除所有挡住他的人和事……他想做的远不止这些。”
顾婳的话已经说到这里。
再往下说,几乎就是明示了。
魏应城瞳孔放大,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许多画面。
倒在血泊里的郑立,遮遮掩掩的黎若柏,还有在这座岛上遇到的种种事情。
灰蒙蒙的天之下,岛外的海域都变得黯淡起来。
几分钟前的天气虽有些阴沉,但也算正常。
就在魏应城和顾婳几句话见,天色就突然变成这样。
魏应城的心情和天气所差无几。
他从登岛之后的就突突的跳的眉心,这时候更是跳得厉害。
魏应城掏出手机。
显示除了电量有所消耗,别的都没有改变。
发送失败的短信,无法联通的信号。
魏应城努力让自己的手不要发抖。
这些天串联起来的种种迹象,都被他刻意忽视了。
不是他敏感,而是魏郁就是这种疯子。
魏应城问:“黎若柏也是魏郁要除掉的对象之一……是吗?”
顾婳刚要回答,杨诚然轻轻拉住她的胳膊。
“咚咚。”
从别墅的玄关出传来一阵手指关节敲击门被的声音。
魏郁带着歉意的笑出现在玄关,一副不小心撞见他们交谈的样子。
魏郁:“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叙旧了,但是我想外面的天气在催你们快些结束。”
说话间,窗外的天又暗沉了几分。
沙滩上最后一批游客也匆忙动身。
顾婳最先开口。
她额上带着冷汗,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和魏郁说:
“是要下雨吗?”
魏郁文质彬彬地说:“据说是台风。”
顾婳惊诧,“怎么会?”
魏郁解释:“据说是本来向东的台风突然转向了。”
魏应城同样没想到会遇到台风。
如果台风登录,那黎若柏这两天都没办法过来。
魏应城握紧手机,已经预见订婚仪式取消的结果。
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魏应城感觉魏郁也在因为这场台风捣乱而心情愉快。
在旁人都紧张惊诧的时候,魏郁还带着微笑。
察觉到魏应城的目光,魏郁报以无奈的表情。
“好可惜,哥的订婚仪式是不是要推迟了?”
这口吻,好像真的为此感到惋惜。
魏应城冷着脸离开。
在玄关和魏郁擦肩而过时,魏郁也和他一起出去。
魏应城咬紧牙关,“你要干嘛?”
魏郁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外面随时可能有危险,我送你回去啊。”
“不需要。”
魏应城加快脚步,但魏郁长腿一迈,三步并两步就追了上来。
空气里的咸腥味随着大风愈发浓重起来。
夹杂着砂砾的狂风拍打在魏应城脸上,魏郁说:“哥,我帮你挡着点。”
魏应城蹙眉。
他心里还记着魏郁要对黎若柏下手的事,对魏郁的死缠烂打只有厌烦。
木质地板过度到鹅卵石铺着的小路,过去美观的道路变得湿滑。
魏应城再一次对这个酒店的营业资质产生怀疑。
但现在顾不得这些了。
他手边走廊风景已经变了色。
阳光明媚时色彩鲜艳的热带植物在灰暗日光的笼罩下变得格外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