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显有异常的情况,让两人当即决定去看看,同往的还有一位他们在阳安遇到的散修——后者游历至此,同样在调查此事。
三人干脆结伴同行,在一位乡人的引导下,一块去了李沟村。
这才有了宓昶那句“山上有个神祠”的大呼小叫。
他嚷嚷动静不大不小,但也足够引起了那乡人的注意。
这个脸上印着生活痕迹的中年人连赶着的车都顾不得栓了,立刻双手合十、连连鞠躬拜会,道了好几句“神子莫怪”、“神子恕罪”之类的话。
等一阵告罪后,这才转头看向宓昶几人。
几人虽是来调查孩童失踪的,但是总不能明目张胆说“我怀疑你们李沟村有异”,因此只是随便扯了个理由,乔装成游侠,付了些钱财让乡人帮忙引路。这会儿中年人虽有对待雇主的客气,但也并非待仙师那般诚惶诚恐,当即皱了眉冷声警告:“李沟村能有今日,多亏神子降下庇护。几位在此地,万莫有冒犯之举。”
这般紧张的态度立刻就引起了弹幕的注意——
【赌五毛钱的,这个神子绝对有问题!】
【再押一包辣条,这该不会是个邪神吧?那神祠瞧着就怪瘆人的】
【一进来就撞上鬼牌,蜜糖真是好运气】
【这么说我可就不认可了,你看糖糖领任务之前,又是请人占卜方位又是和世事堂弟子套近乎的,都这么努力了,仍旧连谈师兄的影子都没摸着,叫人都忍不住一把子怜爱住了】
【噗哈哈哈,蜜蜜对谈师兄真的好执着】
【说实话我特别想知道蜜蜜得知真相那天的表情:人群中寻寻觅觅那一眼,原来你看的不是我】
【终究是错付了】
【艹艹艹!这什么错片场的三角大戏?!画面都出来了】
【艹啊!我是彻底回不去了啊】
【蚌埠住了,牛啊姐妹!】
……
和弹幕中的猜测相同,贺还之几人也对这个神子祠产生了怀疑,一行人对视了一眼,仍旧是由宓昶上前,他先为自己先前的冒犯之举道歉,紧接着就顺理成章打听起了神子祠的消息,又有旁边那个两人新认识的、名叫卢子登的散修时不时地插话两句,中年人果然毫无防备地把所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只不过他知道的其实也并不多,嘴里来来回回的也只有那句“神子庇护”。
地里的庄稼丰收是神子庇护、村子里的孩子能平安长大是神子庇护、这次阳安出事独独绕过了李沟村也是神子庇护……只要发生了好事,说是“神子庇护”总是没错的。
贺&宓&卢:“……”
弹幕上有一句话,精准的概括了三人对此的感受——
【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一行人就这么被中年人引着往自己家里去,男人家在村子里的条件显然不错,起的瓦房和旁边比起来很是气派。或者说整个李沟村都显得很是富庶,要不是旁边大片大片的田地,看生活条件和镇子上也没太大差别,田埂两旁的稻谷亦是穗禾饱满,这一派富足丰收之景,瞧着真像有神子庇佑的样子。
只是快要到了家的时候,那中年人突然停下来,压低了声音交代,“劳烦几位进去之后莫要提‘神子’之事,我父亲他不喜欢听人提起神子。”
宓昶还没有反应过来地“啊?”了一声,倒是旁边一直沉默旁听的贺还之眼神闪了闪,若有所思。他和卢子登对视了一眼,显然两人心中都有了计较。
宓·什么都没听出来·昶:?
不是,你俩明白了什么跟我说一下。
【被排挤.jpg】
【蜜蜜:明明是我先来】
【我蜜实在有点惨啊,心心念念的谈师兄想着别人,现在就连小卢都弃他而去……这么一说,还还实在有点恶毒女配的那味儿了,还是心机白莲的款儿】
【哈哈哈哈哈,简直生艹!】
弹幕的调侃宓昶无从得知,他虽是懵逼但到底还得接话,连声应下了对方嘱托。
他正想要再问问怎么回事,就见不远处门被从里面推开,走出一位拄着拐的老丈。
老者虽是须发皆白,但是满面红光,瞧着精神很是矍铄,一看就是身体康健的模样,不像需得拄杖而行的状况。
果然,他平常行走也却不需拄拐,这会儿中年人看见那根拐棍就脸色一变,“爹,你又上山了?!是摔了?”
他一边想上前去看,一边口中又急,“不是跟您说别去吗?家里缺什么东西,您同我说,我去镇子上买就是。”
对于儿子这一番拳拳关切之意,老者却一点都不领情,拿着拐在侧边地上狠狠地敲了两下,怒斥,“翅膀硬了,管起你老子我来了?!”
第40章 修真世界08
毕竟有外人在, 李恩和父亲的争执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贺还之一行很快就被迎了进去。
三人本来想要同那老者打听一些消息,可是对方一开始就打算出门, 家里来客也没有让他多停留一阵儿,吩咐了儿子好好招待之后,就自顾自的离去了。
完全没机会和老丈搭上话的几人:“……”
卢子登倒是反应很快问起了李恩他父亲的去向,可后者也只是摇头说“不知”。
“我爹他脾气怪得很, 出门从来不叫人跟着,我打小就这样了。不过这村子他呆了一辈子了、都熟得很, 出不了什么事儿。”
李恩说是这么说着, 但是往外看的表情上却带着分明的担忧。
毕竟就算平常没什么事, 这会儿老爷子可是伤了腿,不老老实实在家养着,反而往外走, 叫人忍不住担心起来。再怎么说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终究比不了年轻的时候。
只是李老丈明显平时在家里积威甚重,李恩就算有什么异议也不敢说出来,连追出去都不敢。
他长吁短叹了一会儿,有对着山的方向默默念了几句。看口型像是“神子保佑”, 不过到底不敢在家念出声来,倒应了那句他爹不喜欢别人提起神子——很显然, 他自己也被包括在这个“别人”之中。
一把年纪了还活在老父亲的阴影之下,叫人看得怪心酸的。
*
贺还之几人虽然修为还不到辟谷,但都随身带着丹药, 再加上这小村子里面也没什么能让人专为口腹之欲吃一顿的东西,因此几人推说不饿,只在李恩家中喝了杯水, 就准备去村子里转转,走前还问了李恩几句他父亲常去的地方,说是“会帮忙留意”。
后者本就担心父亲的状况,又碍于对方平常积威不敢跟着,这会儿听贺还之几人如此说,当然是连连感谢、知无不言。
等一行人走出来之后,宓昶终于憋不住问了,“你们怎么知道那老丈知道神子祠的事?”
说实话,他不太想去找人,那老爷子看着就像是很不好说话的样子。
贺还之瞥了人一眼,终于还是开口解释:“按照刚才李恩的说法,这神子祠并不是村子里一直有的供奉,才刚刚建起来几十年,以祠堂来说,并不太久。那老丈的年纪,他该是亲眼见到过这神祠建成的始末,或许知道建祠的原因,毕竟……”
贺还之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他的成长环境使然,习惯性地说话留三分,实在不适应这种把话掰开揉碎了给人塞到脑子里的做法。
宓昶全无所觉,只是顺着话追问,“‘毕竟’什么?”
眼里一片清澈见底的愚蠢。
贺还之:“……”
突然失去了讲话的兴致。
最后还是卢子登接过了话才没让这突如其来的沉默继续发酵下去,“毕竟那老丈对神祠的态度不对。”
他笑了声,问:“阿昶是修界出身吧?”
宓昶一脸“你怎么猜到?”的表情点了头。
他确实出身修真世家,不过家族并不大,也已经有许多年没出好苗子了。这一代出了他这么一个金雷双灵根的天才,整个家族都振奋起来,昆仑虚要择弟子消息一放出来,j家族就立刻欢天喜地、敲锣打鼓地把他送去了,宓昶也是争气,真的通过了这场弟子选拔。
卢子登:“凡尘界中人对仙神的态度和修界不同。”
对于修士而言,登仙之路虽然同样遥远,但却是一个能够追寻的目标。但对凡人却不同了,那却是遥不可及的神话,不会有人想着去触碰或亵渎。
卢子登仔细地解释了一番这其中的区别,又道:“凡人之力所能改变的事情太少,他们只能将力所不能及寄托于仙神,求个心里安稳。于凡人而言,李恩的态度才是正常的。既然是图个心安,那当然谈不上怀疑,所以那老丈的态度才不对。”
毕竟一般人就算出了事,也多半会想自己不够虔诚、或者时运不济,少有去责骂神庙里的泥胎木塑的。
宓昶有所明悟地点点头,但是转念又想“这不是还得去找那个瞧着就不好说话的老爷子吗?”,脸色忍不住就苦起来。
宓昶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去了,但是几人在村子里走了一圈也没有找见那老丈的踪影。
人虽找了个空,但他们却在村中听了不少关于这老丈的传言。
李恩的父亲在村里也很有名气,他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高寿之人,常有人慕名前来拜会,只不过多半都要被老爷子不客气地骂回去,也亏得他一把年纪了,没人愿意同他动手。
除了脾气古怪之外,更有名的是对方很有仙缘,据传对昂在年少的时候遇见过真的仙人。
也正是因为沾了仙人的仙气儿,他才到这把年纪仍旧身体硬朗,别说平常生活了,就是上山入田都是一把好手。
几个修行中人琢磨了一下,觉得“仙人”不大可能,多半是哪个修为高深的修士。
“沾仙气儿”的说法更是无稽之谈,普通人可受不住灵力入体,那不叫沾仙气、那叫送人去死。那老丈又不像被人洗经伐髓过的,如今身体这般硬朗,只能说是他自己身体素质出色。
除了李恩父亲的传言,几人倒是从其他年长老者口中得知,早些年山里还祭拜过一位山神。至于怎么从“山神”变成“神子”就无人得知了,年轻一辈的更是只知神子不知山神。
几人顿时生出了些先前和李恩交谈的无力感。
——像是问出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这么转了一圈之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下,炊烟袅袅升腾,田间劳作的人陆续带着农具回家,几人在“就这么回去”和“上山看一眼那相当可疑的神子祠”之间选择了后者。
三人都是修士,脚程极快,在凡人眼里极难走的山路于他们而言和平地也没什么差别,眨眼间就上了山。
还未进神祠,就听见里面窸窣的动静,他们当即神色一凛。
这个时间村民早已归家,里面不该有人在祭拜。
几人心中都有了计较,立刻放轻了脚步、敛息接近。
凡界灵力稀薄,是故修行艰难,也因此常有些灵物精怪之类生出神智后,耐不住苦修的艰难,做些装神弄鬼骗人祭祀的事。
若只是骗点香火罢了,可有些事一旦开了头便难以罢手,最后多半会演变为索要供奉的妖邪。
这是下山弟子常遇见的事,几人本以为也是如此,但是凑近了才觉出来不对。
窸窣的动静里,夹杂着些骂人声,一开始还压低着声音,但渐渐地像是意识到这个时间不会有人再上山来了、就开始没了顾忌,喝骂得越发中气十足。
且那声音怎么听怎么耳熟……
几人轻手轻脚地趴住了窗沿,透过窗子的缝隙往里看。
——正是几人先前在村子里便寻不着的李老丈。
老爷子拖着还没好的伤腿,踉跄着在神祠内清扫着边角的灰尘,嘴里骂的内容概括下大意就是“自己不过几天没过来,负责打扫的小兔崽子就都懈怠了”。他手上的动作没停,嘴巴也是,从桌子上散着的香灰数落到祠堂角落里的尘土,再到贡品的新鲜程度……总归是没一样能让他满意的。
贺&宓&卢:“……”
李恩不是说,自己父亲不喜神子吗?这模样可不像是厌恶的样子。
卢子登并指于前,在眼上抹了一下。
这年头散修在外面讨生活不易,他也有一两个独家望气法门,替人看看相或者简单判断一下凶吉什么的,用法比较万金油。
他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语气复杂地小声对同伴道:“这老丈是这间神祠的‘祝’。”
这话落下,不仅是宓昶浅浅地惊呼了一声,连贺还之都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这是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