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龙骑士[西幻——热蟒

作者:热蟒  录入:05-22

  ……
  宣誓结束,塞伦捡回碗,随后递给希莱斯,示意他先喝。
  俯下身,希莱斯就着他的手往碗边抿入一口,留下清莹的水痕。
  传闻龙骑士的誓水,可以让结下旅伴契约的双方听见彼此的心声。
  不知道是真是假……希莱斯刚刚吞咽下水,脑内立即响起一道声音。
  【真难喝,他怎么眉头都不皱一下?】
  二人面色一震,塞伦也听见了熟悉的嗓音:【不知道是真是假。】
  从喝誓水起,俩人就没张嘴说过话。而脑内的音色无比熟悉——是对方独有的。
  那这意味着……
  【心声果真并非杜撰?】希莱斯心道。
  【笨蛋今后岂不是能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塞伦心说。
  希莱斯:……
  好家伙,原来你一直暗戳戳把我叫做笨蛋。
  他这句也毫不例外传递塞伦脑海内。
  直直盯视对方,希莱斯目光质询。
  心声导致塞伦的想法暴露无遗,撇过头,不敢与希莱斯对视。
  银白中长发被束起,他一转脑袋,染红的耳尖送进希莱斯眼中。
  日光将通红的耳朵映照得晶莹剔透,好似一颗扁而圆润、濒临成熟的果子。
  叹口气,希莱斯无可奈何。
  周围乱糟糟一团,发现心声的其他新兵们惊讶万分——有的在笑,有的在慌。
  “心声只是方便你们沟通的工具。比如空中作战,容易因风大听不清对话,届时,心声会很好地派上用场。”尼古拉教官提醒众人。
  “开启它,只需要你们脑内构筑‘想要沟通’的欲望。平时不用担心你们心里的悄悄话被听了去。”
  后面一句犹如救命稻草,令在场众人松了口气。
  至此,旅伴契约仪式完成。龙骑搭档终生绑缚,至死方休。
  -
  -灰影骑士团,书室-
  外头再如何吵闹,也无法扰进这座屋中。
  烛台不作声,焰火跳动的频率慢了下来,光小心翼翼地照着。
  一切静谧得像夜晚的森林。
  希莱斯放轻步子,生怕惊扰到所有的静物。
  他在书籍组成的林间行走——以书为墙,石壁打造满面壁龛,里面陈列着卷轴与薄本。
  腐书的味道并不厚重,像地毯般铺遍森林的苔藓。
  四周巨墙耸立,从脚底到头顶,由明渐暗,仿若一尊尊俯察来人的神像。
  每每进入此地,希莱斯都不免屏住呼吸。
  他敢保证,这里绝对是整个营地里最为用心建造的地方。
  好比一家贫苦人家,终于有个碰巧能做贵族侍童的大儿子。家里人恨不得砸锅卖铁,只为买块好布,让侍童儿子能在贵族们面前穿得体面些,不给爵爷们丢脸。
  其实也难怪,毕竟单一本书籍的贵重程度,比一把千锤百炼的精钢剑差不到哪儿去。
  屋里又有这般庞大的藏库——至少在希莱斯眼中,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且见过最大的藏书室——所以,大家把它看得份量相当重,情有可原。
  书室被新兵们戏称为“禁地”,因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随意出入的。
  连文员们进出,都得先向大文官报备一声。
  凡要借书拿出此地,还得登记名册。
  目前手握大门钥匙的,若非将领,就是大文官。
  他可以给书室掌管人——威克利夫学士打下手,简直叫希莱斯如梦似幻。
  虽然距离手臂恢复还有一段时日,不能帮上什么大忙。平常做做除灰、扫地和跑腿等杂役干的活。
  仿佛受此熏陶,这轻声细语、忙碌却不聒噪的“圣地”,希莱斯做事跟着不由得放轻手脚。
  瞻望一阵书墙,希莱斯的眼神时而清明,间或又流露迷惘。
  有时可以偷偷瞥见,威克利夫学士用一只枯瘦的手,捏着笔。
  眨眼的功夫,苍劲有力的字符则显现纸上,神奇而深奥。
  想着自己的名字,用通用语该怎样描画。
  他一笔一划在心里写;
  在脑海中写;
  在墙壁上写……
  他已经把这些笔画嚼烂,绘符似的勾画。
  然而自己的名字过后,他一无所知。
  继父、母亲、弟弟……他们姓名又该怎么写呢?
  希莱斯的脖子开始发酸,但没有缩回下巴。
  如果,说不定,可以试试?
  某个念头已烙了数年之久,淌进骨髓液。今昔,他面对着满屋卷轴,那念头便蠢蠢欲动,将要化为实质,冲破胸膛而出。
 
第18章 识字
  “你想识字?”芬顿悄悄压低声音。
  希莱斯坦然应是。
  抬起眼,芬顿眸子睁得溜圆,里面迸发着激动。
  他让希莱斯坐下,一把牵过对方的手。脸红扑扑的,活像碰见美味果子的小动物。
  “抱歉……我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件事上,我有能力帮助你,太高兴了!”
  “你打算怎么做呢,希莱斯?我最近跟在艾文大人身边,但只要你愿意,我一定会努力挤出时间教你……”
  看着芬顿碎碎念,不停嘀咕该怎么安排时间,为他费心思盘算教授计划——希莱斯弯起眸,心底一片熨帖。
  “谢谢你这么替我着想,芬顿。我只求你帮一件事。”等待对方止住话语,希莱斯才缓缓开口。
  “一本识字的书,书室有吗?如果有,那再好不过。不需要太详尽,我想先从最基础的开始。”
  芬顿愣了一会儿,然后陷入思索。他仔细搜刮记忆,猛地一点头。
  “有,有!”他笃定道,“我去给你借来,书记员借书相对更容易些。”
  ……
  最近几天,找到事情做的希莱斯,重又将自己投入忙碌之中。
  一旦威克利夫学士不召他干活,书室的墙角、柱后、桌子底……但凡隐蔽的区域,他都能尽可能钻进去,拿出识字书慢慢琢磨。
  芬顿很心细,专门给他找来一本巴掌大的小卷轴。卷轴恰好只记录最基本的字符,再到组词,简洁且容易阅读。
  万事刚上手,总有难处。何况希莱斯从一窍不通起头,蒙着眼过河,这书啃来十分费劲。
  白天,夜晚,他专挑相对僻静的地方,或者偷偷往衣袋存一把沙,撒去地上,用一根枝条学习写字。
  ……
  塞伦站原地观察半天,总算琢磨懂那笨蛋最近在搞什么名堂。
  他有时想找人,刚见着人影,一溜烟就消失不见。
  特地绕到希莱斯身后,塞伦和前者的脑袋角度一模一样歪着,二人同时凝视地面。
  一笔下去,希莱斯划一个弧;可仔细看字符,那本该为横平竖直的线条。
  该弯时不弯,该直时飘到天边,塞伦的表情一度绷不住。
  【你该去画画,而不是写字。】
  希莱斯有些茫然地停顿手臂,听见塞伦的心声在和自己沟通。
  他专程挑选偏僻角落,应当不会有人跟过来才对。
  以为产生错觉,他继续低头练习。
  【很好,地上又多了几条蚯蚓。】
  后背泛起针扎般的热意,希莱斯猎人的身体“嗅觉”终于起作用。他猛然回头,发现塞伦的位置离自己很近。
  猫似的,没什么脚步声,轻轻飘飘就挪到背后。
  塞伦的神情像吞掉腐坏的肉……总之一言难尽,嫌弃最为明显。
  注视那双天蓝的眼睛,希莱斯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他犯了猎人的大忌——尽管现在他已经脱离这层身份——即不应松懈对周围的警惕。
  旅伴契约的缘故、还是自己最近疏于戒备、抑或完全将以前的习惯抛去,潜意识转变新身份?
  不论如何,以上三种原因和变化,于他并无任何好处。
  发觉面前这人盯着自己发呆,塞伦也没管,拐个边,走到希莱斯左侧。
  后者右臂仍不能动,所以练字用左臂。
  “纳汀……”塞伦望着地面,轻声读着字符。
  “是纳坦。”希莱斯回神,纠正道。
  “看看你写的,”塞伦扯动唇角,“我能够辨认清楚,足矣达到阅读古书的程度了。”
  希莱斯略微发窘,手足无措;不过很快,他恢复惯常的平静。
  “你为贵族出身,而且看着识通用语文字。塞伦,能不能请你教教我?”侧首望向塞伦,他虚心请教。
  虽没直接给回应,但希莱斯一动作,哪一步有毛病,塞伦便立刻启唇指点。
  虽然有改进,却并不怎么明显。主要原因还是出在希莱斯的笔画太过离谱,完全由他个人琢磨,顾形不顾笔顺。
  想着,希莱斯伸过左手:“要不请你握着我的手?这样兴许会好些。我缺陷太大,不清楚怎样下笔才算正确。”
  他看见塞伦脸上浮现踌躇,眼神稍作闪烁。迟疑不决片刻,最终仍选择接过树枝和他的手。
  两只手交叠,他恍了恍神。
  塞伦掌心微凉,如一缕冷泉;
  或者说,像冬日随意取来的一捧雪,扔进水壶里。雪消融不过几秒,底部化开水,而顶端的白色倔强地残存。
  细雪挺干燥,带着点茧子的粗粝。
  塞伦牵引着他的手腕,一提、一放、一勾、一绕……沙土凹陷,规整的形状跃然地面。
  竟然还有深浅!
  乱七八糟的深思飞得一干二净,希莱斯惊喜道:“你真厉害。”
  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塞伦的嘴角得意地提起。
  “你目前最该学习如何写明白。”
  一面说,塞伦一面取过枝条,轻松而利落地勾几笔。
  漂亮的花体令希莱斯不禁赞叹出声。
  “那是你们龙族的文字吗?”他问。
  塞伦作怀疑状:“通用语,我的本名。你难道不认识?”
  “是的。我最近常往书室跑,有书可以认字。”希莱斯承认。
  “ 芬顿帮你借的吧?……果然。记得别把卷轴带离书室。”
  希莱斯摇头应承:“不会,我知道,窃书乃重罪。”
  得到回答,塞伦放下心:“你写的‘纳坦’是谁?”
  “也是我继父的本名。”希莱斯的神情隐隐透着落寞。
  识趣地不再追问,塞伦领着他,一遍又一遍练习“纳坦”。
  他们身高相近,各站左右两边。
  黄昏将颜料泼洒在两位少年肩头,继而,不慎抹到未干的墨迹——影子拖得极长。
  影子中,二人的臂膀紧密贴合,融为一体。
  -
  冷意渗透空气里,傍晚时分飘散开来。
  澡堂仅在深冬时期提供热水,没特殊情况,哪舍得耗费那么多柴。
  于是新兵们忍着沁凉的河水,往身上快速泼,等洗一定程度,渐渐地还生点暖感。
  他们靠聊天分散注意力,谈话声塞满诺大的澡堂。
  “书记员哪有你想象得轻松哇!成天跑腿递交信件,帮着事务官和其他长官处理半人高的案牍,还得照顾他们的日常起居……忙昏头。”
  一名身板相较其他新兵更为单薄的书记员发着满腹牢骚。
  “之前不止这些:威克利夫学士还有事没事派我去打扫书室。好在最近有人帮忙,听说因为养伤,所以近期不能跟队训练。”
  “……幸好他替上,我可以偷一阵清闲。倒是看那人挺无聊,昨天远远瞅见他捧书读来着。唉,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小书记员滔滔不绝地讲着,全然没注意自己一番话,招致某些人的留心。
 
第19章 窃书
  “你说,替你帮威克利夫学士干活的人,在偷偷读书?”
  话语戛然而止,书记员被打断,不满地回视他们,却仍旧点点头。
  “他长什么样?”
  “褐色短发,灰眼睛。个子高,看久觉得挺帅。”
  问话的几人互相瞧瞧,接着询问:“有人准许他读么?”
  “我咋晓得……”书记员一脸莫名其妙,“也只在书室见过一回。你们问这干嘛?”
  “他把书带出门了吗?”
  “都说啦,不知道!见他没几次,唯一一回撞见读书不过偶然罢了。换句话讲,他带与不带干我何事啊,要犯什么条规禁忌,我没法管。”
  还有新兵想问些什么,被一人拦下。
  此人嘴唇很厚,而且异常宽大,别人称呼他厚唇布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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