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且不管那么多,第一步是如何都要迈的。把事情解决了,太子才一拍脑袋,猛地反应过来。g
天地教的人已经在这待了好些时日。语欢找千落商量过这个问题,千落一句话把语欢击倒:我不管你的事。
既然如此,唯有等待。等待长清发现的时日。长清有多了解鸣见,谁也不知道。所以,不能做得太明显,也不能藏太深。还是一个度的问题。这又要靠语欢,语欢叹。
秋高气爽,景阳宫的庭院中,新疆进贡的阿月浑子落了一地叶子。眼见的又过去大半年,语欢憋屈得几乎吐血三升。在冰骨崖住上过一程子,这点温度对他来说是小菜。单衣一件,保不风寒。小衣裳被秋风刮得哗啦啦飞,还真有那么点凄凉的味道。语欢往地上一看,想着要不要挖坑葬落叶,以表悲情。自个儿还在发呆,背上压了个东西。
回头一看,果是鸣见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儿。鸣见也搭着件外套,搬了凳子在他身旁坐下:"今年入秋挺早,别冻着了。"语欢楞了半天,突然有扯衣服砸人的冲动,忍忍忍,又忍了半天,才回一句:"嗯,入秋早。"奶奶的,真是没话找话。
两人对视了一会,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归笑,见鸣见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语欢就想抽人。那个晚上鸣见醉了,语欢可没醉。那天鸣见在床上有多骚,他自己估计忘了,语欢可没忘。那腰板,那身段,那姿色,那滋味......想着想着,语欢就有些招架不住。
男儿啊,食色乃兵家大忌!
这么关键的时刻,手给人握住。不用说,还是鸣见。语欢看看手,再看看他。鸣见微微抿着唇,淡粉唇瓣,眼中的光芒,如同破碎的宝石:"你的手很凉。进屋罢。"
语欢摇头:"你这几天都没出去。"鸣见嗯了一声,微张了腿,让语欢坐在自己前面。语欢一惊,慌张地往旁边退。鸣见将他按住:"两个人靠着暖和些。我见不得你那样。"
语欢想反抗,又无法顶嘴。鸣见说话就这德性,云淡风清的模样,语气也温和,可就让你觉得没得商量。语欢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心中咯!一下,停止跳动。心里分明想着,却又不敢想。似乎想多了,就是对他的亵渎。男儿啊,食色乃兵家大忌!
鸣见用斗篷把两人裹住。语欢背对着他问:"你这几天都不出去么。"鸣见道:"父皇这些日子比较忙。"想了想又道:"明天可能会去见他。"语欢道:"我觉得万岁爷比较喜欢你。"鸣见道:"嗯,除了二哥,父皇似乎最喜欢我。"
语欢回过头,手从斗篷里伸出来,捧住鸣见的脸:"告诉我,你想不想当皇上。"鸣见道:"我希望当皇上的人,能让国家风调雨顺,让百姓丰衣足食。是不是我,其实无所谓。"语欢拍了拍他的脸:"虚伪。"鸣见笑道:"人活在世上,谁不是半伪半真。皇帝谁不想当?只是对我来说,有些事比当皇帝更重要。"语欢敛声屏气:"什么事。"
鸣见微微一笑,嘴轻轻靠在语欢唇上,碰巧能含糊说话:"语欢......你问的太多。"语欢原想再问一些,鸣见的唇已完全压上来,紧得他无法呼吸。
然后,两人亲一亲的又亲到床上。鸣见清醒时与酒醉自是不同,别说柔软,还意气风发得很。开始语欢害怕两人亲热的时有快感,可次数一多,鸣见的技巧越来越纯熟,他的死穴一个一个被揪出来,想要抑欲,真是生不如死,干脆放开了享受。
语欢起来揉着脆弱的腰杆时,才发现自己想要套的话还是没套出来,郁闷得想一头砸在墙上。往椅子上一坐,踢翻另一个椅子,爷爷的,就当是嫖娼!
几日后,语欢才知道自己确是多虑。庆寒激动得热血沸腾,带着喜讯从天而降。
长清招了庆寒,鸣见,及几个大臣去御书房会面,问过了一堆闲杂事后,突然问了鸣见一个问题。那问题语欢也问过:你是不是想当皇帝。鸣见当场就滞了,连说儿臣岂敢。长清竟开门见山地说,哦,原来你扩充军队,是为了保住江山。乌鸟之情,令父皇感动不已啊。
去的人没有几个,可消息传得倍儿快。所有人都知道,鸣见想篡位。
语欢高兴不起来,只觉得这事实在蹊跷,却又说不上哪里蹊跷。
第三二章 篡位(2)
没隔几日,天地教总算决定离开。朝廷又为他们举办一场欢送会,盛大得不得了。天地教众在皇城门口拉出一条队伍,长得不见边儿。上台客套的人依旧是赏渊,千落在人群后站着,语欢偷偷穿过人群跑过去。
千落戴上帽子,面容因此显得格外洁白:"我和教主不走。"语欢一愣,问其故。千落道:"你们不是准备动手了么。我们会留在京师,倘或暗杀不成,立刻接你走。"
语欢笑道:"若失败了,我死了也无妨。反正我的目标只有报仇,成败在此一举。"千落道:"勿以成败论英雄。卷土重来懂么,性命最重要。"语欢道:"行。我会留住小命的,谢谢关心。"千落欲言又止,最后轻声道:"罢了,你回去。"
语欢拍拍袖子,转身就走。千落忽然道:"语欢。"语欢耳朵一竖,回头笑道:"什么事?"千落面无表情:"不能死,知道么。"语欢裂嘴笑:"嘿嘿,知道知道了。"
天地教的人一走,语欢便赶回景阳宫,偷拿了皇上赏赐的黑布段子,又跑到钟粹宫。复轩叫人做了夜行衣。语欢回景阳宫沐浴,等待天黑。一边冲着水,一边思量着之后的事。
语欢突然觉得矛盾到了极点。庆寒和鸣见两人,无疑鸣见是适合做皇帝的。庆寒虽未表现得明显,可工于心计笼络人心的时间,起码是鸣见的三四倍。庆寒对帝位的在意程度,已至无以复加。这种人当了皇帝,对大庆定是弊多于利。一想到鸣见守在烛台下,雪案萤窗,日理万机,语欢心里就压了铅似的。杀了鸣见,他报了家仇。同时也毁掉了一个明君。
沐浴完毕,擦净身子,语欢随意披着件衣服,坐在窗边。已是黄昏时分。在深宫中往上看,灰黄的天被框成一个四方型,一眼望去,分明在自己眼前,却又触不到底。
其实他不是不明白。罪魁祸首是长清,是利益,是权势,甚至是复正茂。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即便没有鸣见,晨耀垮台也是定然。可他还是恨鸣见。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收藏了个花瓶,天天踹在怀里捧在手里,突然有一日,有人告说,这花瓶价值连城的宝贝,它不再属于你。不知他现在的做法,算不算过屠门而大嚼?
透过窗户,语欢看到莹白月台,琉璃瓦,庑殿顶,及进入景阳门的鸣见。削肩清骨,发及腰,却丝毫不显身矮,两条腿笔直修长,短靴上闪着明净辉煌的光。走路时的姿态,有雪猫的雍容,有白狐的妩媚,有火凤的高贵,有卧龙的霸气。太完美的东西,总会让人觉得遥远。
鸣见未曾属于他。
语欢起身冲出门去接他。鸣见刚好走到门前,见了语欢,有些怔忪。语欢垂头一看,傻了。衣服还没穿好,娘的脸丢大了,难怪周围宫女和太监都这么那个啥。系衣带的瞬间,语欢看到鸣见转过头去。若不是夕阳沉落,他会以为鸣见脸上的红晕是因为害羞。
鸣见秉退两旁的人,挽着语欢入房,语欢大大咧咧往床上一坐,霎时觉得什么都释然了。鸣见靠在床头,却给他拖下来,翻身,伏在床上。语欢上蹦下跳,压在鸣见身上,散了他的发,替他扎小辫儿。鸣见捉住他的手,又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下面,学着庆容的命令方式道:"语欢,你犯上。"虽是这么说,声音去温柔暧昧得让人直打哆嗦。语欢贼笑一下,又压倒他,鸣见再反压......滚了好几圈,最后还是鸣见在上面。两人累得气喘吁吁,看着对方,都哑然。
许久,语欢先开口:"鸣见,你信不信佛?"鸣见道:"信。"语欢道:"胡扯,你不是说凡事要相信自己么。"鸣见道:"小时候,人人都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语欢道:"你现在不就无所不能吗?相信神佛的,都是些老头子。"鸣见捋起一绺头发,笑道:"我本来就是老头子。你看。"语欢接过他手中的发,心中猛的一扎。
一把乌黑明亮的头发中,岔着几根白丝。
语欢一个巴掌拍在鸣见脸上,轻得几乎没有声音:"我的九皇子哪,你才二十一岁。"鸣见笑了笑,把头发抽出去:"你现在信不信佛?"语欢道:"不信。"鸣见道:"那,你信不信纶回?"语欢迟疑道:"你信不信?"鸣见点头。语欢道:"那我也信。"
鸣见道:"你答应我一件事。"语欢道:"你说。"
鸣见淡淡一笑:"下辈子,只爱我一个,好不好?"
语欢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滚吧你,真是无聊的玩笑。"
鸣见坚持:"答应我。"
语欢不说话了,猛地将他推开,跳下床穿鞋。鸣见坐起来,抓住语欢的手。语欢一把甩开他,红着脸扯着嗓门吼:"你娘的脑子给门挤了是不?说这么白痴的话,语欢爷没时间陪你犯傻!"
鸣见愣了愣,忽然笑道:"昨天没睡好,今天说话是有些犯糊涂。"语欢头也不回,直往门外冲。鸣见又拉住他:"过来坐坐,我不再说了。"难得鸣见也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语欢爷却不买账:"放......放!咳......"狠狠挣脱了他,破门而出。
鸣见未再挽留,只坐在床头,一手撑着头,面色苍白。
语欢刚跑到门口,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吐出来。
旁边的太监跑过来,细声细气问他怎么了,语欢蛮横地扫他一眼,擦掉嘴边的血,不耐烦道:"格老子的!看什么看?跟没见过血似的!愚昧!"说罢义无返顾地扎出门,壮烈冲向钟粹宫。
第三三章 反治
心情不爽的时候给人刺激,语欢最格不住。可复轩偏生要犯这道儿,一见他,头一句话就是:"语欢,怎的嘴巴这么红?"语欢绷脸道:"给鸣见那厮气吐血了。"
复轩沉吟不决,只试探道:"下得了手?"语欢哈哈一笑:"哥,你说话越来越风趣。杀鸣见,用得了我亲自下手么。"复轩道:"不,我不是说这个。莫非你看不出,九皇子全都看得一清二楚么。他现在甘愿充当俎上肉,你认为是因为什么?"语欢道:"我看他没这么好的脑子吧。"复轩道:"有没有这么好的脑子,你最明白。"
语欢不耐烦了:"行了,哥!你究竟是想说什么?让我放弃报仇?"复轩道:"不。不。我只是怕你激怒他。"语欢道:"激怒他又如何?"复轩道:"激怒他,我们统统别想活。"
语欢看了他片刻,冷笑道:"哦,原来是这样。是我暗杀,不是你。若真有威胁到我们生命的时候,当弟弟的愿意充当替罪羔羊。"复轩急道:"你,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语欢耸肩,回头看天色已晚,将夜行衣套在身上,变成一只大乌鸦。又溜达到镜子面前,梳头,束发,握紧匕首,戴上面罩。这时,庆寒走过来道:"今天你要被人捉了,横竖活不成。就直接告诉皇上,你是九皇子派的人。我会待你哥哥好。"语欢笑了笑,挺身跃出宫门。
一边在房顶上跳跃,语欢一边浅笑。庆寒这话说得还真他爷爷的轻巧。有人想死么?他要没十足的把握,怎么可能只身前去?腰间放着信号弹,若被人捉了,打出去,千落和赏渊就会来救他。一切准备都已作好,他命丧黄泉的可能性,不足一成。
但是,若此事大成。接下来又该如何是好?
宣告天下,九皇子弑父,辅佐庆寒即位,灭了鸣见,灭了一切参与摧毁晨耀的人?那么,庆寒也该算在里头。然后杀了庆寒,朝中再无储君,再弄个傀儡上去,自此天下重复太平?
想到这,心中就一阵恶寒。
语欢停在乾坤宫的顶上,用力按住胸口,呼气,吸气,回头看着皇州的万家灯火,无限辉煌。
杀了鸣见,他该怎么办?
自小裘马轻狂,余钱剩米,唯一得不到的,就是鸣见。等得到鸣见以后,家毁人亡,然后就一心想要东山再起。进宫后,只想着设计陷害鸣见。如果鸣见真的死了,他该怎么办?
胸中又一阵捣腾。语欢轻笑,混帐奶奶的,刚才真是给气吐血了。
此时,他只想对着黑漆漆的天骂一句,观音菩萨你个神棍,求你有个鸟用!
跪在房檐上,半勾着头,房内传来惊天动地的呻吟声。没错,就是惊天动地。皇帝老子正在和爱妃干那档事儿,那妃子的叫声真是让人不寒而栗。语欢往下探了一点,跳到小树后,亮出袖中的短剑。那妃子还在里头嗯嗯啊啊,门口站了一排人,脸不红心不跳。
趁那几个侍卫转身,语欢足尖轻点,簌簌两步跳到宫女太监面前,趁他们未说话,咚咚两下把他们敲晕。语欢一颗心已经跳到喉咙眼儿,那几个侍卫要发现了他,那满皇宫的人都杀来,他可能当场毙命。
一步,一步,一步,脚步很轻,却极快。刚到门前,那妃子忽然大叫一声。语欢惊得瞳孔放大几十倍。语欢心中呐喊,贵妃奶奶,高潮也没必要这样啊。
语欢跳到寝宫门口,唰地蹲下。廊柱刚好把他盖得严实。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东西。一个明晃晃的东西。
那个明晃晃的东西,是一把剑。
语欢吓得一抖,手中的剑险些从手中脱落。
完了。
完了!
他只留意后方的侍卫,根本未注意这里还有人。
那把剑飞速一抬,指上他的脖子。
语欢手一收,短剑滑回袖口,双手举起来,往后退一步。那侍卫亦跟着前进一步。
语欢开始流汗。
那人张嘴,似乎想要说话。可是,动作就这么僵硬在半空。语欢又往后退一步,那人没再跟前。语欢刚想逃开,却见那人的身体直往下坠。落到地上前,被一只脚接住,平放下来。
那人身后还站了一个人。
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后面那人的脸。语欢进退两难,刹那间的迟疑,便抽出短剑,吭的一声,拔剑,出鞘。语欢身形如疾电,眨眼的片刻,剑尖刺向那人的咽喉。那人手腕一抬,硬生生将语欢的手截在半空,说了一个字:"走。"
语欢诧异。再不能留了。连退两步,往房顶跳去。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侍卫的喊声:"有刺客!!有刺客!!"
然后,房内的嗯嗯啊啊声换作惊叫,长清没了声音。语欢埋着头,没命儿地往前奔跑,连发信号弹的时间都抽不出。刚跑一段,便听到那人又道:"保护父皇,刺客我来追。"
所有人整齐答道:"是!"
失败了。
语欢长叹一声,吸起一口气,继续往前冲。结果没冲一段,面前就多出一道影子。语欢急忙停步,转身继续跑,手却被人逮住。语欢使力将剑柄敲上那人手腕,那人连忙躲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