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
我转了下脑袋,头还是贴在课桌上,眼睛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果然是陈文朗。只见他一个人直直站着,双手还维持着敲击桌子的姿势。周围的人安静了两秒,又径自聊起天来。
"你们安静一点!"他在那边喊,可是,没有人理他。他环视教室,眼神从一堆一堆凑在一起聊天的人群中移过来,然后看见我。
他的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狼狈,我知道,接下来,他一定是冲出教室,拿著书到他的学生会办公室去看书。
他总是学不乖,从一开始就不需要呆在这个课堂里,从一开始就该对这个课堂里的人绝望,不然,也不需要每次都遭受如此待遇,每次都被彻底忽视。
真傻。我心里嗤了一声,转过头,继续趴着睡觉。
忽然觉得有些异样,我发觉教室里奇怪的安静了下来,隐约感觉头上笼罩着一片阴影,怎么,莫不是以狠酷闻名的政教处主任来了,不然,他们怎么会那么乖。
我不理,继续睡觉,反正没我什么事,我只是睡觉而已。
"你起来。"
有个声音在说话。这声音听来似乎有点熟悉,低低的,沉沉的,有股磁性,搔的人的神经痒痒的。这样的声音实在不适合教训人,所以,没什么人会被这个声音威胁。
是陈文朗的声音。
我把身子缩了缩,多好的环境,多适合睡觉啊。
有人在我脑袋旁边敲了敲桌子,"你起来,"又是那个声音,怎么,是和我说话吗?
我抬起头,眼前的人遮住日光灯冷冷的白光,脸陷在阴影里,高高瘦瘦的,依稀可见轮廓。刚张开的眼睛有些迷糊看不清楚,可是,我知道这个人是陈文朗。
"叫我干嘛,"我懒洋洋的回答,直了身子,好好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教室里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我和他,哼,分明是想看戏。
我知道我脾气不好,甚至还有点暴力,虽然才入学两个月,可是我的坏名声恐怕已经传遍了这个小小的校园。不过,大家都不是好货色,所以,谁也别说谁。
我狠狠向周围瞪了一眼,满意的看到他们闪避的眼神,然后才看向站在我面前的人。
"和我出去。"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有些莫名奇妙,我皱眉,讨厌被打扰,更讨厌被人当猴戏看。
周围的人在期待接下来有一场"激烈"的好戏吧,可是我今天没兴趣让他们如愿,我不置可否的站起来。他看我起身便往外走,我很乖的跟在他后面。
我们俩才迈出门,教室里就轰的一声,比刚才更热闹了。我看到陈文朗顿了下步子,几乎以为听到了一声叹息,可侧眼看过去,却分明看到他嘴角扯起的笑。
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意识到我并没有跟着,回头看我。细长的眼往上一挑,带着一丝挑衅,我忽然觉得他的眼睛实在很妩媚,有些勾人,让人惊艳。
慢吞吞跟在他后面。他果然是去学生会办公室,那里位于行政楼,所以很安静。一路行来,或吵或闹,但没有一个教室是安静的。这样一个烂学校,本来就不是读书的地方,出现像陈文朗这样的人,实在是另类。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陈文朗站在学生会办公室的长桌旁笑眯眯的问我。我有些奇怪,这人现在高兴什么。
"以后你也到这里来睡觉吧。"他语出惊人。
也,难道他不是到这里来看书,却是来睡觉的?我想我的表情肯定表达了我的疑惑,因为他忽然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我问他,感觉他实在太奇怪了。最讨厌奇奇怪怪的人,不知道他心里都想些什么,这样的人很麻烦,而我──很懒。
我转身往外走,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他抢先我一步关上门,然后在门边笑意盈盈的看着我,那表情让我联想到小弟看到新的网络游戏时的表情,浑身充满张狂的兴奋。
讨厌这表情,我一举拳头就冲他的脸挥去,他脑袋往旁边一歪,恰好躲过我,我再往前,他往我身边一滑,忽然就抓住了我的手,往后一推,我被他紧紧压在了墙上。
我挣了挣,不耐烦的问,"你干嘛?"
"啧啧,脾气果然很不好啊,"他还是笑眯眯的,那表情实在欠揍,刚才真太客气了他,我不想再和他耗时间,用力想要挣开。
没想到他还有几分力气,看不出他瘦瘦的样子,但仔细一看,他抓住我手和压住我身体的姿势却很专业,我轻敌了,他看来是练过武术的。
索性放弃了挣扎,我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他,脸隐在灯光的阴影里,但他的眼睛却分外明亮,像无垠夜空中两颗闪闪发亮的小星星。
"很冷静,不错,"他终于看我看够了,似乎是意识到我不会再反抗,于是松了手。
我到一旁的长沙发上躺下,不再理他,自己睡觉。他走过来,挨着我也想躺下,我举手挡住他,"你到底想干嘛?"我想我的声音已经有些愤怒了。
"呵呵,睡觉啊,"他不管我的推阻硬是靠着我躺下来,学生会的沙发出乎意料的宽敞,但躺下我们两个发育成熟的男生,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我想起身被他压住,不耐烦的问他,"你平时都在这里干嘛?"
"看书啊。"他笑眯眯的玩我的耳垂,一边回答。
"今天为什么不看书?"
"你比较有趣,呵呵。"他再笑,倒是很能自得其乐。
我狠狠盯着他,这眼神平时很管用,但对他显然无效。我想我必须收回前面的话,他绝对百分之百千真万确童叟无欺的适合这所学校,怪不得还当上学生会的主席。平时那张纸老虎的脸根本就是装的,害我也上当。
我侧身不理他。离下课还有一点时间,在这之前宿舍的门是关的。现在天气冷了,我不想到外面闲逛。
他的手变本加厉的在我身上滑来滑去,让我有些心浮气躁。我一把推开他的手坐起身,"你有病啊!"这样的恶作剧对于处在青春期的男生的身体很没品你知不知道,我在心里加上一句。
他一手撑头,一手往外一摊,"怎么,像个女生一样碰都不能碰?莫不是起了反应,不好意思?"
我抬腿就想把他踢下沙发,他抢先一步,一个转身,狠狠把我压在他身下。沙发很柔软,我不痛,但被压着找不到着力点,不能动弹。
他慢条斯理的空出一手抚摸我的脸,口中低语,"其实,你真的很漂亮啊,比女生还漂亮的男生,呵呵,真有些怪呢。"一边笑,一边低下头来。
我头往旁边一侧,躲过他的吻,使劲的挣扎,但他有力的身体牢牢压住我全身,我竟然挣脱不开。他的嘴落在我的耳朵上,竟然含住我的耳垂,轻轻吮吻。
我相信我的脸已经涨红了,浑身发热,可恶的陈文朗,我狠狠撞了一下他的头,他的牙齿扯的我的耳朵一阵痛。他终于抬头,身体还是紧紧的压制住我,眼睛却好整以暇在高处看着我挣扎。
忽然他的表情一变,有些僵硬,我也停住,因为他紧贴着我的身体,我马上就觉察到他的下身起了的变化,那硬硬的抵着我的腿的东西......可恶!我胃一窒,几乎要吐出来。
他干笑了一下,忽然放开了我起身在沙发上坐好,我迅速坐直,抹了下脸就往外走。
"对不起,我开玩笑的。"他的声音有些压抑的低沉,我不想看他,甩门就走。
真他妈的倒霉,我在冷冷的秋风中狠狠诅咒。
02
每周三的下午都会有点特别。
学校为了安抚精力旺盛的年轻"学子",每天下午都会安排丰富的多样的活动和实践课程,说是课程,其实就是放羊吃草,让学生选择他们各自喜欢的活动去"玩"。当然,教师会从旁"指导"。
学校的目的和家长的要求是一致的,就是,不能放这些年轻的冲动的易惹麻烦的小孩离开校园,虽然,校园里同样不平静。不过,在学校里总比在外面惹祸好。
所以,每天下午,学校的各类教室都各归其位,总有莘莘学子们在"努力钻研"各种技巧,其中以体育场馆最为火爆。而一周中,又以周三最为特别,因为,这一天是比赛的日子。每周,总会有几项"活动"有比赛的安排,所以,学子们也被吸引着乖乖的待在学校里。
这一周,是篮球比赛。
我到篮球场时比赛已经开始了,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兴奋着围向中间的场地,尖叫吶喊助威的声音和篮球劈啪哨子尖锐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整个体育馆热闹非凡。
我喜欢这样的环境,这里很暖和,而且这会儿谁都把注意力放在球场上,没人会注意到我。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靠好,我眯眼就睡。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推我,我缩了缩身子,侧过身往墙里边更靠了靠,那人竟不依不挠继续拉扯我的衣服,我抬手一挥,眯着眼睛冲他喊了一句,"别吵我。"继续睡觉。
可是,好象有什么不一样。
我慢吞吞的想着,然后忽然意识到──"声音"不见了,这体育馆本该人声鼎沸热火朝天的声音,不见了。
我蓦然张开眼睛,脑子迅速清醒起来。坐直身,慢慢向外转,然后我看到一张汗啧啧红通通的脸,眼睛很凶。
他冲我大叫,"你竟敢睡着,你竟敢在我的比赛中睡着,TMD,你不喜欢看你来这里干嘛,你说你是第几次了,你到这里来睡觉的吗?"
我看了下四周,看样子比赛已经结束了,体育馆里空荡荡的,我醒的太晚了一些,肯定是因为昨晚没睡够的缘故。
都是陈文朗,我心里恨恨的想。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我经过那个莫名其妙发怒的人身边往外走。可脖子一紧,那人竟拉住我的领子往后拖。
我的怒气一下子爆发了,好好睡着被打扰了不说,竟然这样对我。我甩开膀子就向后踢了一脚。再回头,却愣住了。
刚才我站的高没注意,现在和他站在同一层阶梯上,才发现他整整比我高出一头,整个人肌肉偾张,汗湿的球衣紧紧包裹住他结实的身体,他的整个人都充满力量。我一惊,忙放下四处攻击的手脚。人是欺软怕硬的动物,我脱口而出,"对不起!"虽然不知道我哪里招惹他了,但是我很识时务。
他被我的道歉弄的有些懵。歪下身子一手揉擦着被我踢痛的小腿,疑惑的看向我,正想来抓我的另一手停在空中,听到我忽然的道歉,有些不知所措。
那停下的手终于还是回到他的脑袋上,随意揉了下他自己短短粗粗的头发,然后放下。
危机解除,我微微呼了口气,转身就往下走。他似乎愣了下,快走几步赶上我。
"喂,你干吗来体育馆?"他没好气的问。
"睡觉。"
"你有病啊,那么吵也能睡着。"他大叫。
我斜看他一眼,心里想,关你什么事。
"喂,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他挡在我面前,门口有风吹进来,11月的风已经有些冷了,他却似乎一点都不觉得。
我摇头,这个人大概是学校明星队的篮球队员吧,我从来不关注那些,当然也不知道他是谁。
"啊,"他似乎有些气馁,"是不是我打的不够好,所以你才不看啊?"
我再摇头,他虽然挡了不少风,但还是有些溜过他的身体吹到我身上,我急着想给自己找个温暖的地方。
"那你是对篮球没兴趣,竟然有人不喜欢篮球,"他惊异的表情仿佛像看到外星人,"而且还在那么吵的地方睡觉,真是太奇怪了。"
我不知道他是在和我说话还是在喃喃自语,正想绕过他,他却忽然伸出手来。
"我叫布过,"他忽然嘿嘿的笑起来,"布料的布,杨过的过,我的名字很怪啦,呵呵,大家都叫我阿布。"
我很想皱眉翻脸走人,但我还是忍住了,进这个校园才三个来月,我不喜欢麻烦可却已经惹了一些麻烦了。尽量维持着平稳的声调,我抬起手友好的握住他的,"我是陈醉。"
是的,我是陈醉,我讨厌自己的名字。
阿布重重的一握,咧开嘴笑了,"你的名字真特别。"
我扯了下嘴角,对这种第一次听到我的名字的惯例反应不以为然。
"你不冷吗?"
"啊,不冷,你冷吗,我去拿球衣,你等等。"他没等我回答就啪啪跑到球场的另一端,我犹豫着是不是该自己走掉,他却马上跑了回来。
把球衣披在我身上,他又给我拢了拢领子,然后拉我一起走出体育馆。我有些发楞,乖乖被他拉着,心里觉得这个人才怪,刚刚还冲我大喊大叫呢,现在却对我这么温柔。他关了门,又很认真的检查了门锁,然后便回头又朝我笑笑,有些羞涩的样子,让我的脸也不由得柔和起来。忽然想到另一个人,如果眼前这个人可以用披着狼皮的羊来形容,那么另一个,就是货真价实披着羊皮的狼一只了。
正想着,对面走来一人,恰恰就是他──陈文朗。我转开眼,当作没看到他。
陈文朗看到阿布和我在一起,抬了下眉毛,"你怎么还在这里?"他问阿布。
"嗯,就回去了。"阿布指了指我,"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叫陈醉。"
陈文朗向我点点头,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对我笑笑。我瞄了他一眼,乐得轻松,一手掀了肩上的衣服递给阿布,"我回去了。"
"哦,"阿布拿了衣服,一手却拉住了我。我奇怪的看向他,他脸上本来已经褪下的红晕又忽然涌了上来,配上他局促不安的表情,有些可爱。
我不禁微笑,问,"什么事?"
他挠了挠头,"陈醉,晚上一起吃饭吧,我们哥们儿聚餐,你和我一起去,好吗?"
没想到他说这个,我愣住了。一旁的陈文朗忽然搭住阿布的肩冲我展开一个绚烂的阴险的笑,"对啊,阿布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陈醉,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赶紧摇头拒绝,转身就走。和陈文朗有关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妙。想了想,还是不要待在学校了,我径自走向校园的一个角落,那里人迹罕至,很容易翻墙而过且不被察觉,是逃课学生的理想信道。
走在街上又忽觉茫然,随便打上一辆车,我直奔市区。
03
傍晚到天黑之前,市中心青年路上的公园就会成为一个另类年轻人的乐园。来自各处的穿著奇装异服打扮的花里胡梢头发染的乱七八糟的少年青年们都钻出来,在这个公园里尽情的玩尽情的乐尽情的表现自己尽情的挥洒青春──顺便,交上一些"志趣相投"的朋友。我穿过一群跳街舞的,越过一堆互相角力的,经过几个旁若无人弹吉他唱歌的......来到广场的另一端。这里道路弯弯曲曲,有很多分层的阶梯和扶手,夕阳下几个小孩在这天然的舞台上上窜下跳,耳边是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的隆隆的声音。
忽然一个人影在我身边停下,轮子在地面上"吱"的一声,我看到一张笑意盈盈的脸,一头五彩缤纷的头发一身黑衣,上面挂满了叮叮当当各种坠子。
"陈!醉!"他大叫,"好久没有看到你了,你藏到哪里去了?"
我笑,"小西,你还是这里的头啊。"
几个少年在他身边停下,小西一把搂住我的肩,对他们说,"嗨,你们今天运气好,这位可是我们的滑板王子!"看他的样子,对有我这个朋友显得非常自豪。
我有些赧然,轻敲了下他的肩膀。他回身看我,然后咦了一下,"你的滑板呢?"
我心里一紧,那些过去的令人不开心的事情......我想我的表情看过去有点不快,小西很快脚下一蹬,他的滑板竖了起来,"用我的吧,到了这里,给我这些小兄弟们秀一下。"
手上的滑板似乎还带着呼啸玩转过程中的余温,我感觉自己的血液温度渐高,脚下蠢蠢欲动。一脚踏上,滑板像有自己的生命一样往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