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堇————黑木黎子

作者:黑木黎子  录入:11-27
三色堇。左卷

他说他喜欢我,我们于是相爱了。

他说他要娶我,我们于是结婚了。

他说工作需要,我们于是分居了。

"暄桀,你爱我吗?"[自由自在]

我笑而不答。我爱你吗?其实根本不爱,我只是配合你说谎。你说你来找过
我,可我总是不在。

"你这个坏东西,知不知道我想你了!你......你欺负人!"

"呵,"我又笑了,笑你的傻劲儿,"哪有男子汉被女儿家欺负的?你不欺
负我已经不错了。"

"我欺负你了吗?"他有些不高兴,我知道那不满一旦点燃导火索,便倏然
引爆,挡也挡不住的大火。他的性子烈,脾气躁,是吃软不吃硬的主。而我,并
不甘心每次都顺着他甜着他,要比脾气,真惹我发火,他会是我的对手?有时他
生气,我会顺着话头把丑话圆美了,但那是拆脑筋的活计,多数时间我只在脸上
克制情绪,嘴上却不依不饶。不想纵容他,他通常是不可理喻的幼稚,只准自己
耍性子,我一不配合就要怒发冲冠了。我不是自虐狂,我也要顾及自己的想法,
不能一直胡闹下去。不要任性了,没有人会忍受你,你说我很坏?很伤你的心?
你呀!何德何能有资格让我屈就?我只是在施舍。我才不稀罕你的爱,所以,你
也别拿不爱我来威胁我,这一招只对你有效,对我毫发无损。

"暄桀,你爱我吗?"

我狡黠地回答:"我喜欢你。"

"暄桀,抱抱我,我心烦。"

我与他拥抱,他要求我每天都要抱他。我答应了:答应是一回事,实不实行
又是另一码事。他走了,我给他一个飞吻,他的脸红了。呵,我不喜欢害羞的男
人,可是我也懂得,若不在分别前热情一点,他就会继续留下来唠叨下去。敷衍
得不好,他也可能悻悻而去。我不希望他不高兴地来又不高兴地走,有辱我的威
力。可是他很贪心,跑回来说还要。给他吧,我不情愿,不给吧,他又要发脾气。
麻烦的男人,一个傻男人。终于将他打发掉,浑身像散了架。

"暄桀,我好爱你。你爱我吗?"噢!又来了!老兄你放过我吧,你真的很
烦,再这样下去我只会讨厌你,是的,"我讨厌你。"

他吃了一惊,不明白自己哪里惹我了。我被他这种迟钝气死不知多少回了,
习以为常了,他永远不会睁开眼睛审视自己的笨拙行为,永远呆瓜一样地过着。
我喜欢足够聪明的男人,不喜欢这种单细胞生物。如果有人羡慕我有一个傻老公,
那我双手奉送,也算同志你功德一件了。

是什么原因让我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呢?哼,我的朋友说我是傻蛋。她从
小就叫我傻蛋,我说你不要叫我傻蛋,别人都问我是不是杨过,我不喜欢杨过,
更不想当杨过第二,他是个乱七八糟的低调男人,只会让人郁闷。可她说,她喜
欢这么叫我,和杨过无关,我就是傻乎乎的,像小猫一样,"不要从楼上掉下来
哦!我会伤心的。不过你还挺机灵的,嫁了一个没用的男人,总算没掩盖你的傻
气。"呵,我对她说,虎父无犬子,但是虎妻犬夫,丈夫无能,才能突显老婆的
厉害!

现在,有一个好男人要把我从这象牙塔中救出去。姑且说他是好男人吧,其
实也不一定好得到哪里去。但是很奇怪,我可以忍受他的霸道,却不能恭维我先
生的暴躁。关键的区别在于:这个好男人的霸道是对别人实施的,而这个傻瓜先
生暴躁的对象却是我本人,如此说穿之后也便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这个人姓高,具体名字我也不便透露,事关他的声誉,我可不想成为一个损
害他人名誉的红颜祸首,称为「蓝颜」或许更适合我。既然我让本篇的作者写东
西,那就照点面子,叫那个人做「高木」吧。他拥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集团,主要
有两个公司,业绩还不错。够让一般小姑娘心动的了--如果只是为了下半辈子
找个可靠的储藏室,解决温饱问题。
[自由自在]
我也算一个深居简出的人,却忘了在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下遇见了他。我对于
常常作为群众茶余饭后谈资的人出现在眼前一点也不以外,理所当然的--他本
来就是附近的人,是爸爸的最高上司。但是准确来说,那也许是他第一次见到我。
那以后有一阵子经常有人打听我,才知道被高木看上了,想娶我做他第N 任老婆。
他终于抽了个空找我谈了这件事情。

"对不起,您应该问问左邻右舍--我已经有老公了。"

"可我还了解到你们已经分居了--跟他离婚吧。"接着,他从公文包里取
出一叠资料,都是我老公出去鬼混的证据。其实我早知道的--从分居那一刻起。
这也很正常,我无法满足他的需求,所以我在这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朝高木
冷笑了一声:"和想玩的人做爱,和想爱的人培养感情。"

高木的汗水已经从额头淌下:"可是他对你好吗?"

"好。有什么不好?"

"我会对你更好!"

我望着他激动的表情,不知如何去应对。尽管老公有情人,但他依旧不会同
意和我离婚的。他是一个专制统治者,看到我臣服与他,他才高兴。

"你......喜欢我什么呢?我有哪点好的?"

"都好。"

"哼,狡猾的家伙。你太不认真也太圆滑了。"

"因为你很漂亮。"

"呵,你很诚实。我喜欢诚实的人。"

"那你......"

"先做朋友吧。"

"开玩笑!你还把自己当做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啊?"

"离婚......是两个人的事呀。"我起身告辞,请他不要放在心上。我会尽快
给他答复。之后我去找老公,他的脸色很吓人--作兴。坚决不同意离婚:"你
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你看他仗着有钱结了几次婚了?你是不是婚了头了!你
也别吃着碗里想着锅里!"

真希奇,他怎么忽然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了?我以为他永远不会说人话呢。
[自由自在]
高木狠狠地把杯子摔到地上,指着墙大骂:"这个吝啬鬼!自己色胆包天还
不许老婆改嫁!想想我,为了请一个师傅来我公司帮忙特意把自己的老婆送给他
都没吭一声!"这事我知道,他二话不说就相当大方地把老婆拱手相赠了。当然
也有人为了讨好他好让自己升官发财而把被他看上的老婆送给他当情人的。但是
他是不是孔雀对我都没什么关系,我并不指望长久的婚姻。我可能是比花心更博
爱的物种。女人,称做水性扬花,男人,叫做朝三暮四。

我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一个陌生人向我问路。不期被高木撞见,冲过来就把那
个男人骂个狗血淋头:"你和暄桀认识吗?不认识!她不和你说话你还缠着她!
你说你贱不贱啊!"

无辜的路人白白被骂,火冒三丈起来:"你是她什么人啊要你管!"

"我是她朋友!"

"那我也是啊!她这么好一个人怎么会有你这种没教养的朋友!"

"......"

几乎打起来,我连忙劝驾才避免了流血事件。没见过这也要吃醋的。高木还
向着对我流口水的众多追求者叫嚣:"在这地界上除了我,没有人能喜欢配喜欢
她!"最终还处处安插眼线监视男人们的行动,还说"杀鸡也得用牛刀"。似乎
有点道理:魔王VS勇士时,最先出的招总是不堪一击,磨磨蹭蹭不出必杀技落得
个死无全尸,所以一开始就得用猛的。但愿,他这招不是大炮轰蚊子,空头弹。

事情传到了先生的耳朵里--这个地盘这么小,他长了耳朵总会听到这么显
而易见的风言风语。他冲进我的住处,第一次打了我一个巴掌。真疼,这难道是
我的错吗?我不该被打的,他从头至尾都没有打我的理由。我的体温迅速上窜,
呼吸加快,面红耳赤,忍无可忍了!高木的人来增援时,他已经伤痕累累,还嘟
哝着说我没按套路来,根本就不爱他,怎么狠心让他难过。嘁,白痴。现在才知
道吗?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了?不自量力啊。

真好,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得了癌症。他傻了,许久才冒出一句话:"我们离
婚吧。"就这样,我又过回了单身生活。在我接受我的工作以前就曾经编织自己
的未来:生一场大病,然后断了我所有的工作来过完我的余生。确实,作为一个
成功的广告人,我的存款已经足够用到病死了。我所有的精力几乎都花在替别人
叫卖上,也因此在别的事情上,我毫无想象力与创造力。是的,也无法创造一种
奢侈的花钱方法。所以我平淡地过。现在,即使再有哪个男人要娶我,我也万万
不会答应给他这么一个累赘了,我可怕担上那个骂名。
[自由自在]
我在河边买了一幢房子。我喜欢一个人住。不要住在人来人往的公寓里头,
还不得不认识不愿认识的邻居们。小时候我就嫌家里亲戚太多,什么红白喜事每
年办不完,有的根本就不认识。想要往来就得天天走动,几十年没见的老头老太
还指望我如何热情,如何有一肚子的话?原以为,我会买一个很大的房子,可是
房子大了就越发的空荡,我于是只住了小房子,带着一盆单色三色堇,给它浇浇
水,也相当快乐。我有十件事情是属于轻易得到的快乐:削苹果吃,浇花,和查
尔谈心,给美惠写信,还有听听佳佳那个别具一格的可爱嗓音,和妈妈踱马路,
听爸爸打来废话连篇的电话,还有被彩虹妹子奚落,陪雨婧逛街,还有最后,和
那个天主教徒一起吃饼干。

我望望天,云层错杂不齐,一会透出阳光,一会儿又阴沉下来,循环往复。
我泡了茶,闭目养神。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不禁皱起了眉头,水龙头不紧了。
不完美的东西怎么能在我家里出现?真该死!要回爸爸那里拿扳手吗?不想叫修
理工,我还是自己解决的好。开出门,刚好站了一个人准备敲门的样子。

"你找谁?"我问道。

"你好,我是今天新搬来的,就在你家隔壁,我想应该过来拜访一下。"Shout!
你以为自己是日本人啊?得,我也不能总是当暴君,不要跟这种小孩计较了。

"很抱歉,我现在有事出去。你下次再来吧。我一时半会儿还不搬家,你有
足够的时间。"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我,忽然笑道:"你家的水龙头是不是漏了?"

"我是不是该叫你千里耳先生呢?"

他笑得更是糖果一般,让我面红耳赤--太丢脸了,竟把顺风耳说成千里耳!
不过雨婧说自己写错别字是有个性的体现。这小妹子真会狡辩,那我也可以说自
己是另类的风趣了。是的,曾几何时,我穿着穿了几年的衣物,被某个和我有血
缘关系的人一度揶揄为上个世纪的公民,还硬要装出慈善怜悯的态度对我说这些
毛衣穿在别人身上是老土,可穿在我身上......"我明白你的难处......你要是穿件
好点的,也是个美人呢!"外加一个别有用心的诡笑。我说我只管温度不理风度,
他说我"另类"。一般意义上,另类人群几乎都是走在潮流的最尖端,而我,却
走在土星人的极端。我苦笑,是,我是另类中的另类,是出土文物,老态龙钟的
僵尸。

"我帮你修吧?"年轻人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叫他年轻人,因为我被某些
人当作很老,我也不过36而已。我就是不服岁月的输,36又怎么样?都已经成为
别人母亲的妹子们照样说我像16......16那样幼稚吧?也好,总比老气横秋好得多。
我放他进屋,他去旁边他自己家里拿了绑带和扳手,可是,他这个笨蛋啊!把头
拆下来以后就修不来了,我恼怒地去碗橱里剪了香烟盒上的硬板纸用锅子里的米
饭把它粘了进去。

"你......怎么这样修?"他惊讶地问。
[自由自在]
"你没看这不是橡胶的,而是陶瓷的吗?"我指着里面的闸门说道。他似懂
非懂地挠挠头,傻笑了起来。不过算了,他借扳手给我,省去我往外一趟跑。可
现在既然修好了,他为什么还不走呢?似乎在等着什么东西......夸奖吗?真不巧,
暄桀没有学过幼师。记得小学时,雨婧确实在作文里写:未来的暄桀,会是一个
孩子王,教小朋友唱歌跳舞,因为暄桀不会长大,没有秘密的孩子是长不大的...
...那时确实想当老师,她是很了解我的理想,但是她的预言却赶不上十多年的变
化。

"你有名字吗?"他先发话了。我皱了皱眉头表示我对他语无伦次的不满:
"什么叫「有名字吗」?你认为我是孤儿吗?"他嘿嘿傻笑着摸摸后脑勺:"我
听别人说你不正常,还有那只猫......是九命猫妖。"一听九命猫妖这个词,我就
知道是哪个家伙在造谣说我是幽灵了--那个以捕鱼发家的天主教徒。认识他在
三十年前,他一直那样邋遢不修边幅,又爱无理取闹。可是我并不讨厌他,他要
是讨厌了,那世上能让我喜欢的人就没几个了。渔民都是天主教徒,死了人不能
哭。我把他弄哭的时候就对他说,你是天主教徒,不可以哭的。他其实并不哭,
全是假装的,因为我不买梅心糖给他吃。但是那却是他自己嘴馋,我说了只要他
能把课文背全,我就买糖给他吃,他可好,趁我出了教室一小会工夫,自己跑下
楼买来吃了,竟还怨我不守信用。

"我叫丁暄桀。叫我暄桀就可以。"

"我叫杜俊杰。"

"我没问你。"我本能地针对别人。又是"俊杰",叫这个名的还真是满坑
满谷。

"是吗?可是我已经说了,总不能再吞回去的。"

"是啊,你就算吞回去,我也忘不了了,这名字太好记了。"

"真的吗?那我太高兴了......"杜俊杰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张口结舌很
窘迫的样子。我也料定他说不成功了,早早把他打发掉。
[自由自在]
今天是雨婧。刚好收到她的信。她说她庆幸自己没有为了那些不值得伤心的
人而去死,庆幸自己还活着。她是个总保持着纯洁与童真的人,免不得受到严重
的伤害。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说,因为我不能代替近在她身边的人去守护她。我只
能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她能够变得坚强。但是事实总是不如意的。任我把话说
得天花乱坠:什么天涯咫尺,什么我会在背后支持你......只要有了实际的路程上
的距离,一切就都是空的了。她不会同意我单独去找她,她怕我会走丢--"你
来找我,还不如我去找你。"她大概忘记了,在她成长的同时,我也是个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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