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情人,就像水中的浮萍,不知道什麽时候,会消失在水的尽头。
但我却觉得,我的情人,像一只闹锺。
「琦!别又在睡!吃药!」小霍又在吼。
「为什麽从小时候开始,你就那麽像一只神经质的闹锺呢?」我问。
「还不是因为你!吃药!」闹锺继续神经质。
「你感冒了吗?」我问。
「没有!」爽快的回答。
「那你确定我感冒了?」我继续问。
「难道说一个晚上就好了?不是吧!」很惊讶的问。我突然觉得,这个平日里绝对理性的人,其实有点笨。
「让你给治好的,信不信?」我说。
「啊?」又是那种奇怪的表情。好像要把自己宰了拿去研究一样。
我笑了,真心地笑。
敲一下他的脑袋,我知道,我的灵感来了。
躺在他怀里,双手敲打著键盘,感觉著他小睡时微重的呼吸,不时偷偷转过头去,看著他傻笑著的睡相。然後在他的俊脸上偷一个吻。
爱,可以有多伟大?可以一生一世吗?
我不知道。
但我却清楚。这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最安定的时光。
[自由自在]
徘徊,徘徊,飞鸟徘徊在笼中鸟的身边,笼中鸟徘徊在飞鸟的心里。
最可笑的爱,最真实的感情。
又是笑话吗?我问。
琦没有回答,只是拉着我的手转啊转。说我们的游戏一定会成功的。
喜欢凝视着忽冷忽热的他,迷恋他的笑,也不时这样陪着他转啊转。
有时候觉得,这个被我讨厌了几十年的世界,其实也很简单。
就像......就像是一个接一个的圆,不停滚动,跳跃着。
此刻,我的世界毫无棱角,因为它萦绕了一种晕厥的幸福。
深夜,也许所有人都睡了,世界显得特别安静。
而我和他,却在这种时候......打CS。
「哇哈哈哈!我说小霍啊,你又输了。」趴在我身上,他笑着说
「不公平,你用的是手柄,而我用的是键盘。」我说
「你不觉得键盘比较适合你吗?像这样,敲,敲,敲。」
「够了!当我是什么!」一个翻身,我压着他问
「超级大键盘。」
「我今天不把你吃了我不姓霍。」
「哇,键盘魔兽杀人啦......」
我们像小猫一样,互相磨蹭着,抚弄着。
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这样打闹过,直到疲倦,才能入睡。
「小霍我累。」
「睡吧。」
「枕头太硬。」
「已经很软了。」
「我要舒服的大枕头。」
「不用暗示了,我不是枕头。」
「小霍啊,如果我睡得不好,故事,就发展得不好,发展得不好,玩家,就不会高兴,玩家不高兴......」
「还说,累不累啊,我又没有说不让你睡。」
「我就说,小霍最好了!」
他笑了,笑着。
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合起眼睛,趴在我的身上。
但我却总那么觉得,从那天晚上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在我的身边睡熟过。
日子,一天一天在过,我们的工作,也越来越紧张。只是......
「小霍,进度如何了?」咬了片面包,琦八爪鱼似地粘着我问。
「一切都还好,只是......」我不敢说下去,这件事情,我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处理。
「广州的总部出问题了吗?」他问。
「原来你知道。」
「如果阿翎没有打电话给我,我还蒙在鼓里。」
「对不起。」
「傻瓜,我都不懂你为什么要隐瞒。」
「我怕你担心。」
「所以现在事情闹大了,我就不用担心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好了,我只能回去一下,剧本会用邮件发过来的。」
「琦!有回去的必要吗?」
「没有吗?」
「我相信阿翎绝对可以应付。」
「但是抱歉,阿翎说要我回去看她。」
琦的每一句话,都似要把我逼进绝处,但我却不能反驳。
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联系机票。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居然,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
「真的只是离开几天,回来让你吃个够哦。」一个转身,一个飞吻。
不是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自由自在]
而是不知怎么的,我居然有一种,抓不住幻影的失落感。
沉寂了好久好久。
天,黑了又亮了。
我才发现,没有他聒噪的声音,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是傻瓜,所以会等你回来的。」捧着他的照片,笑了笑。
我不想再看着他离开的地方,所以决定,找些什么做做。
结果,我翻开了我的日记本。
也许是我的坏习惯,只把不高兴的事情记下来。
所以,自从半年前,死老头逃过开车撞人那场官司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在上面记过什么了。
今天又要记什么?
呱啦啦,有电话......
电话在叫。
不情愿地拿起他,结果,就听到一把更不情愿的声音。
「霍哥哥!你说话不算数!」
「是阿翎吗?」
「不是才怪!」
「别对我任性!我也很烦。」
「你烦?那我不是烦死了?谁说过一定不会让琦哥哥知道的!」
「是我。」
「那你还放他回来?」
「不是你要他回去的吗?少来这一套。」
「混帐哥哥!要他回来让我服侍,你当我疯啦!」
「我怎么知道你疯没疯!」
「你厉害!我自己解决,好了吧!」
啪--
绝对是砸电话的声音。
没有觉得不对劲?那肯定是没可能的。
但是我又能做什么?怀疑琦吗?怀疑那个把自己身心都交给我,只是为了一个爱字的人?
不可能。
这种情况,我无法做什么。
所以我选择忽略,忽略阿翎的电话,也忽略日记本上那片,不属于我的泪痕。
[自由自在]
时间又在流动,他的几天,已经变成几个星期。
我每天打开电邮,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就连剧本,都没有。
他过得好吗?有注意身体吗?事情严重吗?需要帮忙吗?
我没有问,不敢过问。
飞鸟渴望过笼里的生活,笼中鸟渴望过飞翔的生活,然后他们隔着笼子,相爱了......
慢慢地,我似乎也从中看到了什么。
突然,很想知道这个笑话的结局。
于是,我一直一直等,直到他寄来了这样一句话。
哭泣,哭泣,笼中鸟哭泣在飞鸟的梦里,飞鸟哭泣于无边的天际。
努力努力!!要在月底赶出来啊!
哭泣,哭泣,笼中鸟哭泣在飞鸟的梦里,飞鸟哭泣于无边的天际。
没有过去的爱,没有未来的感情。
双手放在键盘上,却再也写不出一句。
每次闭上眼,看到的,都不是灵感,而是他。傻笑着的他。
其实很讨厌故乡,这里发生的事,太多太多了,以至于一回来就想逃,逃回他的怀里。 [自由自在]
然而,我却有更重要的事情。
「翎,你那边准备好没有?」拨通电话,我唐突地问。
「计划进度顺利,人手调动OK,只等娓那边的主力和资金一到,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很好,翎啊,你还是那么地能干。」无端地夸着她,目的,只是要她的内心更挣扎。
「哥!这样做真的好吗?你想想霍......」看,这就是事实。
「翎,聪明的人,总是很少说话的。」
「是,那我干活去了。」
盖下电话,回想起阿翎沮丧的声音,我只想笑。
对,笑,讥笑。
讥笑那一堆笨蛋,讥笑他们可笑的信任,讥笑他们可怜的忠诚。
然而笑,代表着什么?
记得半年前看他的日记,除了那个秘密,我还知道了另一个事实。
原来,他不笑,为的,只是不活在任何的一个笑话中。
他为我笑。所以也注定了,他本人,也将成为一个最可笑的笑话。
那我呢?一生都在无情地笑,一直一直笑,我又将要活在多少个笑话中?
电话,又响起。
习惯地看着来电,这个电话,显然不是阿翎打过来的。
除了翎,知道这里电话的,就只有一个人。所以任他再怎么找公共电话亭,我还是可以不接他的电话。
然而今天,我却接了。
「喂?请问找谁?」装腔作势是我的强项。
「找......那个,琦在吗?」听了他嘶哑的声音,我突然有盖下电话的冲动。
然而我却没有。
「我是,小霍吗?出什么事了?」
「没有,只是很想你,想,听一下你的声音。」
「傻瓜,不是说很快就会回来的吗?担心什么。」
「我知道,但是,还是想听你的声音。」
受不了他那种恶心的痴情,但我的身体却很不配合地,跟他一谈再谈。
即使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即使没有亲身看见他的眼睛。
我都可以确定,他一定在笑。
是一种,连眼眸都带着笑意的笑。
一个小时的电话,带来的,是再一个小时的沉默。
为什么他不骂我欺骗他?
为什么他不让我立刻回去?
为什么他不问我事情究竟是怎么一会事?
为什么每一个我想逃避的问题,他都没问?
只是在说,生活好吗,吃得习惯吗,有没有看望一下老朋友......
眼前,又浮现了他的笑脸,还有他宠溺的眼神。
想回去,想回去,回到他的怀里,然后,就可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然而我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这种情绪,讨厌这样的我自己。
讨厌这个,习惯飞,却又不想飞。当真的张开翅膀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再也飞不起来了。
「拍翼的声音,我要听见拍翼的声音!」我大喊着,狂笑着。
才发现,我笑,是因为我恐惧。
从前恐惧母亲的离开,现在,恐惧自己的懦弱
将来呢?
我的将来呢?
我还有,还有将来吗?
我不知道。
也许只有在他身边,我才能感觉到未来,一种我想要的,单纯沉沦的未来。
天,阴了下来。
像灌注了一种悲剧的惨黄,越来越暗淡,越来越黑。
这就是广州的夏。 [自由自在]
只有在突然亮了的那一瞬,暴雨,才会落下。
那我的泪,又什么时候,才会落下?
我也不知道。
世界上不容许我知道的,已经太多太多了,根本不可能一一追问。
我只要知道,
每一个没有阳光的日子,我就会像现在一样,
想他,深爱着他,
就可以了。
工作,仍要继续。
人手和资金都已经准备妥当,娓也把伪造的消息放了出去。
主力也已经就位。
阿翎说,就等我的总体计划敲定,大家就可以开始了。
那也就等于,霍家在国际上的财产,公司,地位,就会很快地被取缔。
而我跟他的感情,也会在那一天,随着他的家庭,一同埋葬。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阿翎总在问。
我却没有回答。
因为他父亲醉酒开车碾死的,是我最爱的母亲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
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我却总觉得,我必须,这样做。
6
飞鸟起飞,笼中鸟的飞鸟已起飞。
如果起飞,只是为了下一次的停留。那麽现在,飞鸟会停在哪一片天空下?
[自由自在]
梦里,我见到小霍在笑,笑著问我这个问题。
没有回答,我承认,我不敢回答。
其实根本没有想过要再见他。
失去的,已经太多太多,也不差这一个他。
明天,只要明天,等我亲身跟娓谈妥计划,我就再也不用面对他了。
明天,明天,只是明天。
飞鸟起飞,笼中鸟的飞鸟已起飞。
如果起飞,只是为了下一次的停留。那麽现在,飞鸟会停在哪一片天空下?
突然,耳边响起琦的声音。
怎麽了?难道事情不顺利吗?为什麽声音听起来,有种哭不出的悲伤?
我无法问,因为我的他,已不在我的羽翼下。
潜意识告诉我,如果不想失去他,如果不想他在远离我的地方痛苦。
请去找他。
没有考虑,从未失去的我,根本承受不了他的离开。
订了机票,我终於决定,明天一早赶回广州。
明天,明天,只是明天!
明天,明天。
突然觉得时间很慢,似乎要留下这一段时光,让我好好缅怀过去。
但我能怀念什麽?他的笑吗?
幻想自己抚著他生闷气的脸,再一次吻他。
也再一次,在他身下勾引他,耍他,感受他,那个温柔的,呆呆的他。
我突然笑了,笑得很大声。
明天,明天!为什麽还没到!
明天,明天。
为什麽时间过得那麽快?好像迫不及待,要我飞到他的身边。
还能保护他吗?
抑或,我已经错过他的悲伤?
恍惚中,他好像又回到我的怀里洒娇。
然後对我说,我就知道,我的小霍最好了......
明天,明天,明天已经成为今天。
蹑手蹑脚地回到他过去的家,想要给他一个超级惊喜。
然後,我理所当然地听见他们的对话。
「好久没见。」琦冷冷地说。
「更正,是从未见过。」一个陌生人说著。
「OK,那久仰大名。」
「本人的名也只有一个字,大不到哪里去。」那人继续说。
「娓,正题!」阿翎提醒著,我才知道,那个人,很可能是阿翎天天挂在口上的小情人,娓。
「只要是我说的就是正题啊。」娓继续著,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琦的脸色。[自由自在]
究竟他们在计划什麽?
我突然很想知道。所以,我在听。
「关於暗中放出不利消息,分裂并收购霍氏财团的事情,我想知道你进行得怎麽样。」琦以一种很奇怪的语气问。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娓回答著。
「从阿翎口中得知,你调动了大批资金和部分金融界人才过来。」
「是的。」
「你的目的,是收购这里对贵公司不利的企业,并开设广州分部。」
「全中。」
「那你刚才说不知道我说什麽!」琦显然有点恼了。而我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被称为惊讶。
「你听谁说我们要收购霍氏了?他们昨天才跟我们签了半年的合作契约。我们又不是撞到头了。」
「你!阿翎,你怎麽解释!」
「琦哥哥,这件事......我也是昨天......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