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传说————拾舞

　　「谢谢大哥。」上川哲也看着上川慎也走向查尔斯，觉得他大哥这条路大概会很难走。

　　但自己也顾不了那麽多了，他连忙回头走回父亲那里解救狄奈特，虽然看他应付的游刃有馀，但是他还是没办法不担心。

　　清早见到他穿着一身正式而高贵的礼服差点看呆，虽然之後差点出不了门，但至少也还是在时间内回到家。

　　他意外地发现原来平常不太在意礼节及应对的狄奈特只是在家随性而已，见到他跟父母亲问候时的举止，上川哲也惊讶的自己都忘记跟母亲问安，後来被母亲取笑了好一阵。

　　父亲问了不少他的事，他也侃侃而谈，反而最惊讶的是自己，他不知道原来狄奈特跟自己说八岁就离开天仪是进了星联培养所。

　　一边在心里惊讶着，一边也只能苦笑着自己原来对他不甚了解，但脸上还是要摆出笑容，装作什麽事都没有。

　　父亲一听他是星联培养所出身的，问了不少关於星联的事，有些连自己都听不懂，但是看着父亲连连点头的模样，约莫是还算过关。

　　好不容易母亲在适当的时机插入，把父亲领去见其他的客人，否则不知道父亲还要说多久。

　　他端了杯酒给狄奈特，小小声抱歉地开口，「对不起，父亲没有为难你吧？」

　　「别担心，不会给你丢脸的。」狄奈特只是笑着，低头凑在他耳边开口。

　　「我才不担心这个。」上川哲也扁起嘴的低声回答。

　　狄奈特笑着，有点故意的更靠近了他一点，「他走过来了。」

　　「咦？」上川哲也侧过头，才见到查尔斯脸色很难看的走过来，後面跟着一脸苦笑的上川慎也。

　　上川哲也忙站在狄奈特身前，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却用求救的目光看着上川慎也，「大哥，给你们介绍，他是我朋友，狄奈特．法肯。」

　　上川哲也转向狄奈特，「这是我大哥慎也，然後……查尔斯你见过的。」

　　「哲也常常提起你。」狄奈特笑着跟上川慎也握了手，然後朝查尔斯伸出了手。「久闻大名了，戴恩先生。」

　　查尔斯虽然望上去一脸不太愿意，但还是努力勾起嘴角跟狄奈特握了手，「法肯先生，您跟上次看起来完全不同呢，真令人讶异。」

　　狄奈特笑了笑，「上回真是抱歉了，因为我那里常常有人看不懂路口标志就擅闯私人土地，所以难免要小心点。」

　　上川哲也看查尔斯眉头一皱连忙开口，「是呀，前阵子就有好几个地产公司的流氓来找麻烦，幸好後来走了。」

　　「那不知道现在的状况还好吗？」上川慎也笑着，他不确定这个人到底多少斤两，不过能买下那块地就表示他後台很硬，他也曾替他弟弟关心过那块地，只是对方刚巧是他同派系高层的亲戚，因此不太好办，查尔斯看他为难才去告诉上川哲也该劝苏菲亚放弃算了，结果似乎惹他弟弟气得要命。

　　「我想以後不会有人来找麻烦了。」狄奈特笑着回答。

　　「听哲也说你是星联退休军人，不晓得是哪一期的？哪只舰队？」查尔斯也懒得跟狄奈特客套，只是直接开口。

　　「敢情戴恩先生想做个身家调查才放心吗？」狄奈特嘲笑似的回答。

　　查尔斯倒不在意他的嘲笑，「星联退休军人每年都有一大把，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星联出身。」

　　「查尔斯！」上川哲也马上愤怒的开口，「你怎麽能说这麽失礼的话。」

　　「谁叫你从十五岁起就没什麽长进，到现在还这麽好骗，要不是我看得紧你早十年就不知道被骗到哪里去了。」查尔斯冷冷的开口。

　　狄奈特却是笑了起来，伸手揽住上川哲也的肩，侧头对他笑了笑，上川哲也本来要骂出口的话马上全吞了回去。

　　但看了这情景，查尔斯只有脸色越来越难看。

　　狄奈特只是笑了笑，「你这种态度就算没有我，哲也也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上川哲也怔了怔，不知道该不该说些什麽，抬头看着他大哥，但上川慎也只是示意他别多话。

　　「我只把哲也当弟弟！况且这不关你的事！」查尔斯看起来极力克制怒气。

　　「是吗？我上次看到用这种态度追求人的好像是我十二岁那年的同梯伙伴。」狄奈特嘲笑似的望着他。

　　查尔斯只是抬起头来，怒视着他，「别以为用这种话就可以逃避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狄奈特只是回以微笑，「我是路希尔第六十三期进的培养所，一直隶属中央舰队，军阶编号A6936你大可以去查，如果你阶级够高的话。」

　　查尔斯跟上川慎也同时一愣，不用说隶属中央舰队了，军阶编号是字母开头还只有四码，这表示他在星联的地位非常高，凭他的级别是绝对入不了手的情报，星联为了保护人才，越是高级别的工作将领，他们的身份就越是保密。

　　因此在星联以外的人，想打听星联的工作人员是难上加难。

　　查尔斯皱起眉正想说些什麽的时候，突然有人过来通报。

　　「上川中尉，戴恩少尉，谢尔顿中佐到了。」

　　上川慎也赶忙推走查尔斯，朝狄奈特笑着，「我们先失陪了。」

　　谢尔顿中佐是上川慎也的直属长官，因此特别邀请他来参加他父亲的寿宴。

　　上川慎也看着怒气冲冲的查尔斯，迟疑了会儿才开口唤他，「查尔斯……」

　　「想也知道他唬人的！这你也相信！」查尔斯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上川慎也只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麽，不管查尔斯要不要相信，或是狄奈特有没有骗人，他看得出来这个狄奈特不是什麽普通军人，至少能搞定那块地就不是什麽简单的事了。

　　走近正在跟他父亲祝贺的谢尔顿中佐，上川慎也行了礼，说了些场面话，大家闲聊之际，谢尔顿中佐却不太专心的频频往另一头看。

　　「中佐，您怎麽了吗？」 上川慎也不太确定他在看什麽，只好开口问。

　　「……唔……我记得那位是你弟弟吧？」谢尔顿中佐望着上川哲也，有些疑惑的开口。

　　「是，正是舍弟，我都忘了叫他过来跟您打个招呼，您稍待我马上叫他。」上川慎也笑着，正要离开的时候，谢尔顿中佐阻止了他。「不是、我是要问他身边那一位……那可是法肯先生？」

　　上川慎也跟查尔斯对望一眼，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父亲已经笑着开口，「是呀，是叫狄奈特．法肯，是我小儿子的朋友，带来让我认识的，说是星联的退休军人，中佐认得他？」

　　谢尔顿中佐只是一脸惊讶的望着上川慎也的父亲，「抱歉失陪一下，我去打个招呼。」

　　说完急忙转身就走了过去，上川慎也愣了愣，连忙随後跟上。

　　上川慎也还想着要不要叫一下他弟弟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但谢尔顿中佐却已经抢先开了口。

　　「法肯上将。」

　　狄奈特怔了怔，有好一阵子没听到有人这麽叫他，毕竟他拿到这个头衔过後没多久就退休了，不过也被逼听人叫了他三个月的上将。

　　他回头望去是张全然陌生的脸，不过那种一脸惊喜又期待的神情，他大概猜得出来，八成是上过他的课的学生。

　　「抱歉打扰您了，我是星联精训课程第三期的学生，里蓝．谢尔顿。」谢尔顿说着同时朝他弯腰行礼。

　　上川哲也当然认得那是他哥哥的长官，只是怔在那里看着他哥哥同样的惊讶。

　　狄奈特皱起眉，只要有关星联，他的耐性可以马上消失，努力提醒自己现在还在上川家，忍着不耐烦地开口，「……每一期都有七、八班，我哪记得每个学生。」

　　「啊、这是当然，我是第三班的班长……」谢尔顿迟疑了会儿，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您当时称呼我们班为路比那斯的蠢材。」

　　这一提他倒是想起来了，第三期有一班学生做了个计划，却是少数他可以接受的，因此难得的多骂了几句，「……我想起来了，的确有那麽个愚蠢的计划。」

　　谢尔顿却全然不介意狄奈特的态度，很开心的回答他，「是，当初承蒙您的指导，计划已经成功上线了。」

　　「那是你们自己的成果。」狄奈特只淡淡地回答。

　　谢尔顿却是一直非常感激狄奈特，那个计划是自己提出的，原本只是个天马行空的想法，但在狄奈特边骂边丢回每个人的企划之後，他战战兢兢的只好把那个想法写成第三份计划交上去，没想到却被认可了。

　　他这才发现原来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想法却是唯一可行的，因此开始推动了计划，而这个计划也正是让他连升二级且被列为天仪军方史上最年轻的中佐的功臣。

　　「没有您的指导我们是做不到的。」谢尔顿停顿了会儿才又接着开口，神情诚恳认真，「今天能遇到您实在是天赐的机会，我一直非常遗憾无法参加半年前的公祭，也非常遗憾您失去艾克斯准将和路雅监察长这二位夥伴，希望您节哀顺变。」

　　虽然狄奈特看起来面无表情，但上川哲也看的出来狄奈特瞬间变了神情。

　　「那已经过去很久，就不用提了。」狄奈特冷冷的开口。

　　谢尔顿中佐大概也觉得自己提了不该提的，於是只有礼的再朝狄奈特行礼，「是，那我不打扰您了，希望您今天愉快。」

　　狄奈特只点点头当作回应，谢尔顿侧头望着上川哲也微笑，「您很幸运。」

　　上川哲也连忙笑着回礼，等谢尔顿中佐离开了之後，他才有些不安的按着狄奈特的手，「狄？」

　　狄奈特只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开口。「我想回去了，你呢？」

　　上川哲也怔了怔，现在宴会还不到一半时间，他父亲还在招呼客人，自己现在走掉似乎对父亲太不敬了。

　　狄奈特大概也知道他的想法，於是没等他开口就回答，「你留着好了，毕竟是你父亲的寿宴，你可以请你大哥送你吧？还是要我把车留下来？」

　　上川哲也停顿了一下才回答，「我会请大哥送我。」

　　「抱歉了，我先走一步。」狄奈特只礼貌性的轻吻他的颊，然後转身离开。

　　上川哲也怔怔的望着他，突然注意到他大哥似乎跟在後面走了出去，他觉得不太安心的也跟了上去。

　　走到廊後听见他大哥的声音，他不知道他大哥想说什麽，他只是站在那里犹豫着。

　　「先前不知道您的身份，有多怠慢请您不要介意。」上川慎也笑着。

　　「不用介意，我也没打算要公开，我只是没想到会碰到学生。」狄奈特回答。

　　上川慎也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考虑怎麽用词，狄奈特倒是直接开了口，「你有话就直说吧。」

　　上川慎也笑了笑地开口，「我先前只以为您是级别高一点的军人或者有什麽後台，所以很放心哲也跟你来往，当然您是身份如此尊贵的人，能看得上我们哲也是我们上川家的荣幸……」

　　上川哲也又停顿了一下，狄奈特倒有点不耐烦，「你懂『直说』的意思吗？」

　　上川慎也苦笑着，「那我就直说了……我没弄错的话您就是带领乐园计划，把备份从乐园带出来的，建立了乌托邦的那位设计者吧？」

　　狄奈特只皱皱眉头，没有回答，上川慎也只能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您的身份对我们来说不只是尊贵而已，如果您没有想要跟他一辈子在一起的打算，就请您离开他吧。」

　　上川慎也犹豫了会儿，才又接着说下去。「对您来说，哲也……太普通了，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懦弱、温和，不懂得去拒绝人的孩子。」

　　狄奈特望着上川慎也半晌，最後什麽也没说的转头就离开。

　　上川慎也原本期待他会说些什麽的，最後只是叹了口气的回头走回大厅。

　　上川哲也连气也不敢出的等他哥哥进门才悄悄走出来，看着狄奈特走远的背影，他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为什麽……一句话都不说呢……

　　上川哲也不知道他是懒得跟他哥哥解释，还是他没有话可以解释。

　　他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一点点希望，似乎又默默的消逝了。

　　深吸了口气，他也只能拿出笑脸，先过完父亲的寿宴在说。

　　於是他只能笑着，转身大步走进大厅。

　　乐园传说 18

　　他没有参加那场该死的公祭。

　　隔了三年，在他跟东尼临近退休之前，星联才想到要为死去的修和路雅举办公祭。

　　彷佛什麽确认仪式一般的，把他们的名字高高地悬挂在一起，好像在宣告所有人他们是分不开的，而自己是那个被留下来的。

　　那天他心情差到极点，在房里喝得烂醉还做了恶梦，醒来情绪恶劣到不行。

　　擅自开着晴空冲到水云，随便找了家应召酒店泡了三天。

　　後来还是东尼冲过来把自己给架回去的。

　　狄奈特忿忿的把手上的重机关枪给全部拆开清理再组装。

　　上川哲也偷偷的从日光室的一角偷看他，从他父亲的寿宴结束已经一周了，狄奈特的心情却一直没有好转。

　　好像又恢复了他刚到这里的模样，冷冷淡淡的不太说话。

　　差别只在晚上他总会要自己上楼去跟他一起睡，可是事实上他们这一个星期里什麽都没做，连个吻都没有。

　　那天寿宴结束後他赶忙冲回来，大厅里也是这样散落满地的零件，他也没有敢吵他，只是默默回房去冲澡准备睡觉，还没爬上床狄奈特就站在门口看起来不太开心的问他在做什麽，他也只能摇摇头说没什麽，事实上他也只在发呆而已。

　　那晚狄奈特只是拉着他的手上二楼去睡，但是什麽也没做的，狄奈特像是很累，很快就睡着了，留下错愕的自己。

　　接连下来几天都是这样，结果自己反而是那个无法入眠的人。

　　他不知道狄奈特怎麽了，但他每晚看着狄奈特的睡脸，总觉得他似乎不只是生气，而是有种自己不太确定的不安全感。

　　他不知道狄奈特这样的人为什麽会感到不安，也许那只是自已的错觉而已。

　　因为他睡不着，所以他可以在狄奈特睡不太安稳的时候抱着他，感受到自己身上传来的体温，似乎可以让他睡的比较稳。

　　上川哲也轻叹了口气，这周讲的话加起来大概还没有寿宴前一天讲的多……

　　因为查尔斯拒绝跟他说话，所以他只好偷偷去跟上川慎也打听那个『艾克斯准将』和『路雅监察长』是什麽人。

　　听他大哥说了，他才知道自己正在交往的人是什麽样的背景身份，他也才终於弄懂屋後那个花园是怎麽回事。

　　偷偷的哀求他大哥让他看看那二个人的相片，他大哥虽然觉得有点疑惑，却还是努力帮他搜寻，因为人已经过世了，资料不再保密，但就算如此，唯一能找到的，只有公祭上的记绿相片。

　　他看一眼就知道了，一张温和的笑脸，从容不迫的优雅，修长纤细的身影。

　　『路……雅吗……』上川哲也喃喃的念着他的名字，直到自己扯着上川慎也的衣袖，问了『我像他吗？』的时候，才惊觉自己问错话了。

　　上川慎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他，只摸摸他的头说我弟弟可爱多了。

　　结果这一周下来，他不知道该怎麽跟狄奈特应对，重点也是狄奈特开口的时间少之又少。

　　连三天前那株他『理想中的花』终於发出了芽，他却只是一脸复杂的看着它，并没有特别开心的模样。

　　上川哲也有点想念前几天那个会温和的跟他说话，会一直对着他笑的狄奈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