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春寒 上 （生子）————素梨竹影

　　立禅伸手捂住他的嘴：“你不吃那药，阴气也会散出，还会死人。那时，情况会更严重，难以控制。”他趁机把苏蝉影拉到怀里，“别再自责，要怪也该怪他，是他把你推到这个地步的。”

　　苏蝉影靠在他肩上，低泣起来。“不是他，是我自己。我真的很羞愧。”

　　立禅搂住他，心里不是滋味。这些话，苏蝉影是不会对蛇神说的。他轻轻地抚摸着他柔顺浓密的长发。

　　突然，苏蝉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神色慌张，脸上还带着泪珠。这让立禅心里添了几分酸意。

　　“我该回去了。”苏蝉影脸色恢复平静，伸手整整头发，擦掉脸上的泪痕。他没有用怀里的手帕，只是随手拉起衣袖，可见他心里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我该回去了。”苏蝉影转身就走。

　　立禅忙拦住他，问道：“你不爱立禅，那爱不爱我，爱不爱木让？”

　　苏蝉影想从他身边走过：“我该回去了。”

　　“你爱不爱我？”

　　“不爱。”苏蝉影直视他的眼睛，神色坦然，“我把你当朋友，请不要变坏这份情谊。你还是多想想你身边的人，她才是需要你的爱的。”

　　立禅看着苏蝉影快步离开，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他竟在吃自己的醋。

　　庭院外，带着面具的侍从一直在等候。

　　“回去吧。”苏蝉影面带疲惫。

　　“是，影妃。”

　　坐在轿中，苏蝉影透过轻纱看被烟雾环绕的庭院，恍若梦幻。

　　感觉空气波动，荡漾着一股甜味。

　　影影绰绰，远处有人盯着苏蝉影的轿抬。

　　浮尧有些疑惑，立禅对苏蝉影到底想干什么。他没有吸取他体内的能量。

　　那他应该是用海娇的药丸来补充自己失去的能量。但是，立禅太过平静。

　　千年能量炼成的药丸，比吸取阴质体内的能量容易补充为消除阴气而失去的能量要容易。但是两种能量相融合时，会对服药者的心智产生一定的影响，尤其是当两个不同族的能量相融合时，副作用更甚。

　　海娇是金泚族。

　　不过他对苏蝉影越来越好奇。成天足不出户，引得立禅天天流连在他身边。夜夜春宵，春宵苦短，艳阳高照。

　　或许，这个男人比他想象的更有诱惑力。

　　果然，立禅等在夏殿内，看似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书。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会有很多话要说。”

　　“你要是真不知道我要回来，还会等在这里。”

　　“会，我永远等你。”立禅认真地说。

　　苏蝉影暗暗叹息。

　　“你心里有爱什么人吗？”立禅问道。

　　“有，爱冉霏。”苏蝉影的声音充满深深的爱意。

　　立禅的声音平稳：“但她已经不在了。”

　　“可我的心没有变。在我的心里，爱的人永远是她。我的妻子，孩子的母亲。”

　　“但这爱已经不再真实。为什么不试着爱我，也许你会发现和我在一起也会很幸福。”立禅的声音有着让人感动地想落泪的魔力。

　　苏蝉影望着窗外永远的夏景，道：“这也不真实，我是不会爱你的。爱你，对我来说，就像外面的夏景一样，虽然美丽但不会是真的。真实的是会变的，丰富多彩，会有深沉和激情，会有喧闹和安静的时候。”

　　“外面的夏不是不真实，而是永恒。”

　　“真实的东西哪有永恒，就像我对冉霏的爱，一开始是热烈的，然后是平静，现在是带着甜蜜和忧伤。”

　　立禅不语，和苏蝉影一样看着窗外的夏景。

　　外面的丁香开得正旺，簇簇淡紫或洁白。

　　立禅打两个响指，静台和明姬出现在屋内。

　　“主人，您叫我们什么事？”静台和明姬脸上都带着迷人的微笑。

　　“去让夜灵和夜熏来。”

　　静台和明姬微微鞠一躬，消失不见。

　　同时，丁香树下出现两个人影，静台和明姬。

　　苏蝉影静静看着她俩把手放在树上，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丁香花的香味更浓，枝头开始颤动。空气里没有一点风。

　　树下多了两个身影，一个紫衣，一个白衣。

　　“你在做什么？”苏蝉影问道。

　　“你说它不真实，我让你看看，你所说的不真实的地方却有生命。精灵是花草鸟兽生命的表现。”

　　说话间，夜灵和夜熏已经到他俩的身边。

　　“主人。”她俩身上都散发着丁香的香味，一张嘴，也吐出香气。

　　“不真实的地方怎么会有生命。”

　　“你真的不懂。”苏蝉影叹息道，“就算是有生命，也不代表可以改变什么事情。”

　　“真的不会变？”

　　“不会。”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事，总有一天会变的。”

　　第十三章：渐变

　　苏蝉影站在两棵丁香树下。依然可以嗅到隐隐的丁香花的香味。树上枝叶繁茂。

　　“没有花。”苏蝉影喃喃自语。可前几天树上花可是十分繁多的呢，立禅还唤出两位丁香精灵。紫衣的是夜熏，白衣的是夜灵。

　　明姬在一边解释道：“因为前几天主人要夜熏夜灵在夏殿侍奉，平时她们只在春殿。”

　　丁香花开在春天，夏殿的丁香自然是夏天时的样子。开花，是为了方便前来侍奉的夜熏夜灵。

　　“唔。”苏蝉影随意应道。“你是什么呢，明姬？静台是柳树，颐敏是玉兰花。那你呢？”

　　明姬微微低头，笑而不答。

　　“你想知道？不如金屋藏娇……”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立禅露在白纱外如薄施粉黛般红润的唇，带着不算高雅也不算粗俗的笑容。

　　“无聊。”苏蝉影道。和立禅在一起的日子也不算短，可他从未见过他的真容，晚上仍是会被蒙上双眼。

　　立禅嘴角的笑容不见了。

　　苏蝉影却没有注意到，仍然说：“一个芳庭已经够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

　　“我心里怎么想的？”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冷峻。

　　“当我是一件别人碰不得的东西，”他揣度着他的心情，“或许现在是件珍宝。”

　　“说得对，是珍宝，不仅是现在。”立禅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平时苏蝉影总要用话堵他，但今天他只是沉默。今天的立禅似乎不太一样。

　　“不过你似乎还不太明白我心里的想法。”立禅仍有些不满，“我要让你更明白些。”

　　一道白光从立禅右手发出，照在明姬身上。

　　明姬被那道白光罩住全身时，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双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但她一个音也没有发出，和白光一起消失。

　　“你、你做什么！？”苏蝉影脸色大变。

　　“如你所看到的。”立禅冷冷说道。

　　“你怎么可以随意……”

　　“这里是我的宫殿，你是我的妃子，她是我的精灵。我想怎么样都可以。”立禅的声音透出一种欲望。“一个精灵你那么关心干什么？你是我的妃子，心里只能有我一个。”

　　苏蝉影感觉到危险，身体缓缓向后移。“你今天怎么了？”

　　立禅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稳住心绪。“你最好别惹我。否则……”

　　“你要干什么？”苏蝉影越来越不安。

　　立禅猛然将他按在树干上，将苏蝉影控制自己和树干之间。“我要你。”说着粗暴地吻上他的唇，一手死死按住他，一手去剥他的衣服。

　　苏蝉影大惊，想要挣扎却做不到。

　　一个精灵走过来，像是在草地上飘行。

　　“蛇神大人，蛇圣大人求见。”

　　立禅停下动作，盯着苏蝉影好一会儿，才向外走去。

　　苏蝉影发现自己的单衣浸透，无力地跌坐在草地上。刚才立禅的感觉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打从心底里串上恐惧。却无处可逃。

　　他怎么了？苏蝉影不解地想。

　　夏殿外，浮尧静静等待着。夏殿仍像老样子，没什么改变，但他嗅到一丝不用于往日的气息，特别是立禅出来后，那种气息更重。

　　浮尧不由兴奋，那是他期待许久的。立禅终于开始魔化。

　　“大人。”浮尧微鞠一躬，毕恭毕敬道，“鹰帝的特使已经到了。”

　　“很好。”立禅点头道。和浮尧一起离开，去见特使。

　　夏殿里，苏蝉影浑身是汗的跌坐在如茵的草地上，半日也没有缓过神来，过了好久，精灵静台才扶着他回到室内。

　　“大人，影妃求见。”刚见完特使，静台就进来禀报。

　　“让他进来。”立禅漂亮的双眼闪耀着阴暗的寒光。

　　苏蝉影缓缓走进。

　　“难得你主动来找我。”

　　“你曾说过，让我回家看瑛儿。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很想念他。”

　　“所以你想回去。”

　　“是。”

　　寂静无声。

　　忐忑不安无法形容苏蝉影的心情，尽管一开始时是立禅同意他回家的。

　　“也好。”许久，立禅才说，“回去住一段日子。”

　　“我今天就走。”

　　……

　　满月已过，丰盈的月亮又开始消瘦下去。

　　春殿里，一棵粗壮的樱花树满枝花朵，繁多的花瓣纷纷扬扬，从枝头飘落，在草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的花毯。但枝头的樱花不见减少。

　　樱花树旁，分别有一棵丁香树，一紫一白，也是花簇满枝。

　　而较远处的玉兰花树，已经没有一朵花。

　　立禅与海娇相对而坐在樱花树下，浅斟慢酌。

　　旁边叶薰夜灵侍奉着，见两人的杯子空了，便安静地斟上酒。

　　月光和樱花相渗透，落入杯中。

　　美好的景色，立禅却心不在焉。

　　海娇满心不满，却不敢表示出来。虽然立禅答应将孕育下一代蛇神的荣耀给她，但这是他第一次来。

　　“大人，您已经醉了。”海娇的声音甜如蜜，微微带涩。

　　立禅真的酒至微醺，神情开始迷离，却更为执着。

　　“多好啊，春天的景色。”立禅端着酒杯说，酒杯里还飘着一瓣樱花。

　　“是啊。”海娇轻声附和着。

　　“他喜欢春天。”立禅的话语令海娇一愣。

　　立禅的目光看似非看地投向不远处。“万物复苏，一切都包含生机，尽管也有不好的日子，但寒冬已过，鲜活的希望处处都是。喜欢春天的人不容易绝望。他就是这样，到现在还想着点离开我。”

　　海娇静静听着立禅沉醉的话语。

　　“怎么可能呢？离不开的。”立禅喝干杯中的酒，拿过酒瓶，自己斟上酒。

　　海娇微笑道：“既然大人思念影妃，不如明天就接他回来。”

　　立禅脸色沉下来。

　　海娇忙低头不语，最近立禅脾气很大，一点细微的小事都能让他火冒三丈。今天不知什么原因，他当着苏蝉影的面，毁掉一个灵。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才让他回家的，免得他伤到他。

　　海娇心里充满酸意。

　　立禅起身就走，留下一脸表情无法言明的海娇。

　　立禅还是留宿夏殿，躺在满是苏蝉影的气息的床上。

　　他在做什么呢。

　　他身上清洌的气息从未变过，还有着温暖的感觉，即使对他冷冰冰的。就像是玉，清冷的颜色，温润的气韵。

　　苏蝉影在房事再没有拒绝过他，但也从不迎合他，像具艳尸，任他而为。但蒙在眼睛上的布条总是湿了一片。

　　问他是否很痛，他也只是摇摇头。

　　下次对他温柔体贴，他仍然会流泪。

　　枉费我对你那么用心良苦，怕伤到你。立禅不满地想。

　　他打个响指。“来人。”

　　静台出现在房间里。“主人，您叫我什么事。”

　　“去把烛微叫来。”

　　烛微很快跟着静台进到寝室。

　　“带几个可靠的侍卫，守在苏府周围。记住，别让他知道。”

　　“是。”

　　蝉影，你真是道锁心咒，钻到我心里，让我心里又痒又痛。

　　第十四章：秋之结果

　　孩子的精力总是很旺盛，苏蝉影足足陪瑛儿玩了一整天。躺到了床上，瑛儿还兴致勃勃地和父亲说东道西。

　　苏蝉影好容易把他哄睡着，自己却难以入眠。

　　他披上衣服，走出房间。外面的月色很好，桂花的香味四处弥漫。

　　自从入住夏殿，他所看到的，永远是夏天，从初夏到夏末的景色。

　　他深深叹息一声。气温有些低，他却不觉冷，玩弄着月光下的斑驳树影。

　　难得的心情舒畅。但他很快心情又沉重起来，他想起立禅。

　　他似乎有些不对，突然起了无名火。难道只因为明姬和自己说了几句话？可是每天立禅不在时，他只能和灵说话解闷。

　　苏蝉影自嘲，自己真是个聪明人，看出他不太对就跑回家。

　　但回家后他就开始后悔，立禅是不是病了，现在怎么样？

　　他不来接，他也不回。

　　他对他的好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可是，要他接受他，他办不到。

　　立禅以为，日子久了，他会对他有感情。那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苏蝉影是不会变的，这颗心，不会因为他对自己的好而变。

　　他的一只手扶在桂花树上，心思复杂。是不是该回去看看，立禅到底怎么样了。他放心不下，毕竟是生活在一起。

　　桂花的香味似乎更加馥郁，枝头也开始颤动。

　　可沉溺在心事里的苏蝉影没有注意到。

　　“影妃。”一个甜蜜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呀。”苏蝉影被吓了一跳，听她称自己影妃，知道她是灵。

　　月色朦胧，只能觉得她眉目清丽。

　　“你是立禅派来的？”苏蝉影奇怪道，他想现在接他回去？

　　“主人想见您。”灵依然用甜蜜的声音说。“请跟我来。”

　　苏蝉影跟着她，走进无边的黑暗中。

　　不是在苏府里，虽然刚才他俩还在苏府里。像是凭空出现的道路，好似从人间到阴间的道路。

　　苏蝉影眼前一片昏暗，一开始他还凭着桂花的香味前进，现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桂花的香味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这边。”立禅的声音响起。

　　苏蝉影本能的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刚走一步就撞在一个人身上。

　　立禅伸手拉住苏蝉影的手，另一只手握住他的腰。他似在白日行走，平稳健步。素蝉影完全靠他的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