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晌午,白忻澈一行人才又上了路。依旧是文状元和仇络赶车,但除了童瞳之外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仇络的沉闷,以及他和白忻澈之间那些微的避讳。
“忻澈,有我和童庄主在,他不会有事,你放心。”临上车前,孙昊林宽慰儿子的心,白忻澈却是惴惴不安,那两人的脾性,他太清楚了。
“驾!”
“驾!”
官道上,几匹黑色大马急奔,他们一路朝着七霞镇赶去。刘韵峥和蓝韵嵘想了不下一百种的方法折磨那个胆敢对他们的忻澈起了不该有的念头的仇络。
第五十五章
七霞镇原本是三不管的地方,后因惠耀国国公白桑韵在此住过一年,还建造了无名山庄,泽湮国国君上官云也曾流落至此,从那之后,七霞镇再不是三不管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商贩来到这里,如今的七霞镇早已没了过去的荒凉。
听着文状元的解释,再看到热闹繁华的七霞镇,白忻澈感到特别的自豪,若爹爹当年没有来这里,没有救了上官皇叔,如今的七霞镇一定还是荒无人烟。
驾车的文状元扭头:“少爷,咱们这几日就住在无名山庄里头,庄主虽然在京城,可无名山庄仍是七霞镇最大的庄子呢。”
“真的?”白忻澈十分惊讶,接着感叹道,“不愧是爹爹。”
“状元哥,无名山庄有好吃的不?”只关心这个的童瞳问。顿时,车内的人都笑了起来,当然,除了童含绉。
“这个啊,童瞳只管放心,包你吃得好。”文状元笑道,白忻澈想着无名山庄,然后看了眼背对着他们和文状元一同驾车的仇络。
爹爹:
孩儿已快到七霞镇,想到爹爹在此建造了无名山庄,想到爹爹当初来此地的初衷,孩儿只觉心痛难耐。
爹爹,孩儿与韵峥、韵嵘再无隔阂,他们护我、敬我,令孩儿感动,也令孩儿认清孩儿对他们的心。孩儿只盼能早日回京与爹爹团圆,伴于爹爹膝下。
爹爹,孩儿已认了他,孩儿不会恨,恨会伤了孩儿,也会伤了爹爹。孩儿会尽孝道,为他养老送终,爹爹不必担心孩儿。
爹爹,孩儿如今有一事相求,望爹爹能帮孩儿,孩儿做错了事,害了一人,唯有爹爹能为他化险为夷,救他性命。
“少爷,少爷。”
“啊,小四,到了吗?”
白忻澈想着十日前他给爹爹寄出的那封急信,小四见他脸色不好,担心地问:“少爷,我看您在发呆,怎么了?”车内的人闻言,都看向他,包括仇络。
白忻澈颇为尴尬,道:“我在想爹爹当初来这里的事……”
“少爷,庄主在这里的事有一人最清楚了,等见着他,少爷想知道什么,问他就行。”文状元一听马上道,白忻澈惊喜,“是谁?”爹爹的过去一直是他想知道的。
“呵呵,等少爷见着他就知道了。”文状元恶习不改,又吊人胃口。所以,有人不满意了。
“文大哥,回宫后我一定要和国公告状,说你总跟少爷卖关子。”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小四老爷,您高抬贵手,放过在下吧。在下发誓,今后绝不跟你卖关子。”
文状元赖皮地回头冲小四眨眼睛,小四脸红地喊,“我,我又没说是我,是,是你跟少爷!”
“我跟少爷?小四大爷,这可不能乱说。太子殿下和王爷非踢我屁股不可,还是我跟你吧。”
“文,文大哥!”小四的身上都红了。
“文大哥又欺负小四哥。”童瞳抱不平,其他人却是含笑不语,尤其是白忻澈,他看看二人,心里涌上异样的感觉。
仇络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暴露,随即又放开。那人是这般的高不可攀,他只是想报恩,可心却渐渐离了他的控制。太子殿下和王爷岂会不知,这几日他要好好地看看那人,然后带着对那人无法说出口的……去地府。
夕阳西下,余晖照在一辆马车上。马车朝着无名山庄奔去,而在山庄外,雷彪领着一大群人心焦地等着。当他看到远处驶来一辆马车后,兴冲冲地奔了过去。
皇宫,白桑韵正在陪刘宣下棋,突然一位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道:“国公,少爷的急信。”说完,从袖子里取出信件,交给了他。
“父皇,澈儿的信,似乎有何紧要之事。”对刘宣解释后,白桑韵快速取出信。
“桑韵,可是澈儿和韵峥、韵嵘又闹别扭了?”刘宣问,白桑韵摇头,“是澈儿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父皇,我去给澈儿回信。”
“快去吧,别太急,小心身子。”
“哎。”
白桑韵起身,在洪三的搀扶下回了养合宫。很快地写好三封信,他交给洪三。
“这封信你派人加急送到少爷的手里,这第二封送到雷彪那里,这最后一封,交给状元,要快。”
“是,主子。”
洪三拿着信出去了,白桑韵缓缓坐下,在心里道:韵峥和韵嵘不像淮烨和阙阳,若他们知道有人喜欢澈儿,定会做出出格的事,希望那几封信能赶在那两人到达七霞镇前送到。
无名山庄的正厅内,雷彪高兴地诉说着当年他和白桑韵在一起的事情,白忻澈忘了吃菜,专心听他讲。
“少爷啊,我当初见您时,您还被庄主抱着呢,可这一眨眼,少爷长得都跟庄主一般高了。”
“雷庄主,您见过我?”
“那当然,少爷小时候可害羞了,除了庄主谁都不让抱,我本想抱抱少爷,结果我这手才伸出去,少爷就哭了。”
“我,我……”
白忻澈面红耳赤,他知道自己小时候是多么的不讨人喜欢。
“哈哈,”雷彪笑起来,接着道,“当初庄主回京的时候,把我带回去了,可我住不惯,庄主也放心不下留在这儿的那些人,我索性就回来了。京城热闹是热闹,可没有七霞镇来得自在。如今,我在这里娶了媳妇,有了孩子,日子过得好,说起来全是托了庄主的福,不然我还在街头要饭呢。”
雷彪这么说着,他的媳妇、儿子和女儿纷纷起身向白忻澈表示感激,白忻澈尴尬极了。
“少爷,您可得多住几日,跟我说说庄主的事,这几年庄主几乎不出宫,山庄的事情也多,我也没去京城看他。庄主的身子不好,后来生下孩子,身子就更差了。”
“雷叔叔若得空,就去京城住几日,看看爹爹,爹爹时常和我提起雷叔叔,他虽没说,但我明白他是念着您的。”
雷彪猛点头:“去,去,等我忙完了庄子里的事,我带着孩子和孩子他娘一起去京城看庄主。”
两人边吃边聊,小四看得心里欢喜,少爷真是变了,能和雷庄主这般轻松地闲聊,他的少爷慢慢变得让人不敢直视,整个人透着和国公一样的神态,让人不由自主的就喜欢上。小四瞟了眼孙昊林,又瞟了眼仇络,这两人,一个是少爷的亲生父亲,一个喜欢着少爷,可少爷是国公的儿子,是太子殿下和王爷的“媳妇”,这辈子都不会变。
“小四?饱了?”文状元撞了小四一下,小声问。
小四对文状元深深一笑,然后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还有这人,这段出宫的日子,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等回了宫,他会带着这段和这人在一起的记忆过完余生。
“发什么傻呢?”文状元没有习惯性地敲小四的头,而是轻轻摸了下他的脸颊,“快吃。”
“嗯。”红着脸低下头,小四猛扒了几口饭,被摸过的地方,烫烫的。正对着他的童瞳瞪着双眼瞧着二人,越瞧越觉得奇怪。
“快吃。”童含绉舀了一勺汤喂到童瞳嘴边,对方张口含下,仰头看去。
“四哥……”
“累了一路,吃完了去歇息。”
“四哥陪我。”
“……快吃。”
白忻澈的眸子扫过四人,停在了仇络的身上,对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吃菜,他朝孙昊林笑笑,继续和雷彪说话。
“雷叔叔,这是孙大夫,是我的一位长辈。”
白忻澈的话一落,大家都惊讶地看去,因为孙昊林仍是那副年轻的打扮。孙昊林颇为吃惊,他没想到儿子会这么说。
“孙大夫以前得罪过人,为了怕惹来麻烦,他总戴着假皮。”白忻澈解释,然后对孙昊林说,“孙伯伯,您去了易容吧,总戴着那个也不舒服。”
孙昊林摇头,眼神却极为激动。他和白忻澈长得像,若让别人瞧见了……
“孙伯伯,你我……很有缘。您不是同意跟我回京了吗?爹爹也想见见您呢,您去了易容吧,这样我叫您孙伯伯也不奇怪。”
“孙大夫,您就听少爷的吧。说实话,您这副样子,我总觉着您对少爷有其他的企图,到时候太子殿下和王爷知道了,还不吃味啊。”
小四开腔,孙昊林一直看着白忻澈,对方笑着,等着他的答复。
“我去去就来。”孙昊林起身脚步不稳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脸上的假皮摘了,可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他和白忻澈是亲生父子,为了儿子,他仍是在眼角和嘴角做了遮掩。白忻澈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父亲是为了保护他。
“孙大夫?”童瞳惊奇地看着他,“你,你比原来好看!”
“瞳!”某人立刻低吼,“吃饭!”
童瞳撅起嘴,不高兴了,四哥又欺负他。
“童瞳,你可不能说我好看,不然你四哥会吃味的。”孙昊林出声,一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二是不想再看这两个冤家因为误会而闹腾。
“吃味?”童瞳不解。
“吃饭!”明显的气急败坏。
饭桌上又响起笑声,白忻澈又看了眼仇络,对方也正在看他,他急忙垂眸。仇络……他该怎么办。
白桑韵的信没有赶在刘韵峥和蓝韵嵘抵达七霞镇之前送到白忻澈的手里。当白忻澈到达无名山庄的第三日的夜晚,刘韵峥和蓝韵嵘的马停在了无名山庄的大门口。
没有让人通报,刘、蓝二人直奔白忻澈的卧房。白忻澈刚刚睡下,听到急促的敲门声,他以为是出事了。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两名风尘仆仆的男子,他先是一惊,接着不等他出声,二人进屋,重重地关上门。
“韵峥、韵嵘?”
两人的怒容让白忻澈不安,下一顺,他被刘韵峥打横抱起,扔到了床上。
伏在白忻澈身上,刘韵峥狠狠地吻住他,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醋火已经烧毁了他全部的理智,他要用彻底占有这人的方式,来告诉别人,这人,是他的!
“韵峥……韵嵘……”
白忻澈没有挣扎,他隐隐察觉到这两人生气的缘由,只有让这两人消了火,他才能救仇络。
“忻澈!你是我们的!”
“嗯……我是,我一直都是……”
“韵峥、韵嵘……轻些……”
门外,听到动静不放心的仇络刚走到白忻澈住的院子里,就被刘韵峥和蓝韵嵘带来的人抓住带走了。他回头看了看又亮起烛火的房间,嘴角很轻地勾起,从他对少爷动心那天起,他就想到了自己的下场。少爷……您可会永远记得仇络?记得……他?
从树后出来,童含绉看着仇络被带走的方向,悄然跟了上去。
“状元,国公来信了。一封是你的,一封是给雷庄主的,还有一封是给少爷的。急信,快马送过来的。”
张勇接到信后,马上去找文状元。文状元还没睡,一听是急信,马上接过:“我这就给雷庄主和少爷送过去。”
张勇走了,文状元先拆开他的那封。
“文大哥,是何事?国公会送急信?”小四没有上前看,而是退了一步问。
文状元快速看完信,低喊一声:“坏了!”
“小四,你把这封信送到雷庄主那儿,我去找少爷。”
看文状元很焦急,小四也不问了,拿过给雷彪的信就跑了出去。
文状元匆匆忙忙赶往白忻澈居住的院子,刚走了两步就被人拦了下来,是童含绉。
“仇络被太子和王爷的人带走了,怕要被动刑,你跟我来。”
文状元一听,把信揣进怀里,跟上童含绉。
气红了眼的两人把白忻澈里里外外吃了个干净,直到白忻澈的嗓子都喊哑了,泪也止不住地掉,两人才冷静了下来。
给白忻澈清理干净,两人也梳洗了一番,刘韵峥和蓝韵嵘一左一右拥着白忻澈,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两人从小对那些“觊觎”白忻澈的人就绝不留情,如今一个暗卫,竟然也敢打他们的忻澈的主意,他们岂会轻饶。
“韵峥……韵嵘……你们,生气了。”
白忻澈强打精神,他清楚,仇络的事绝对不能拖到明日。
“仇络喜欢你的事,你知道吗?”
刘韵峥冷声问。
白忻澈握着二人的手,叹道:“韵峥,韵嵘,仇络……他不是喜欢我,他只是报恩。”
“报恩?”蓝韵嵘坐了起来,怒道,“报恩会搂你?会整夜得守在你屋外?会握你的手?!”
“他连主仆之分都不顾了,哪里是报恩,分明就是对你起了心思!”刘韵峥也坐了起来,“忻澈,你别当离得远我和韵嵘就不知道!他那点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我们?”
白忻澈凝视二人,他拉上两人的手,让他们躺下。
第五十六章
两人重新躺下后,白忻澈开口:“韵峥、韵嵘,你们听我说好吗?我嘴笨,你们一急,我就不会说了。”
“……你说,我们听着。”两人压下火,让白忻澈说。
“韵峥,韵嵘,你们是气仇络,还是气我?”
“当然是气他!”
“气他什么呢?”
白忻澈低声道:“韵峥、韵嵘……这十几年,我心里全都是你们。别人是何心思,我不懂,也不懂不了。”
二人的脸上出现怎么遮也遮不住的得意。不过想到仇络,某人还是气呼呼地说:“你是我们的,他敢对你动心思,就是对我们不忠,这种不忠的奴才,留他何用。”
“韵峥。”
白忻澈出声,刘韵峥的火气又上来了。
“怎么?忻澈心疼他了?!”吃味的人简直是毫无理智可言。
蓝韵嵘又坐了起来,一副要杀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