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孙昊林露出忐忑之色:“澈儿……”
“你别这样叫我!”白忻澈紧紧握着拳,“只有爹爹……只有爹爹能这样叫我。你不是我爹,我爹是白桑韵!”退到墙根处,白忻澈喊道,“你不要乱认儿子!”
从小到大,爱他、护他、教他的爹爹,这个人,他甚至都不认识,连听都未听说过,那人早就死了,怎会突然冒出他的亲生父亲?
孙昊林不开口了,白忻澈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忻澈。”
就在这时,门被人踢开,刘韵峥的声音传来。白忻澈转身向外跑。
“忻澈!”抱住冲出来面色惊慌,眼中带泪的人,刘韵峥的脸当即冷了下来,危险地盯着走出来的陌生男子。
“韵峥,带我走,带我走……”抱紧刘韵峥,白忻澈发抖地低求,刘韵峥向身后的侍卫打了个手势,抱起白忻澈走了出去。被侍卫们拿下的孙昊林始终看着被带走的白忻澈。
去报信的小四和童瞳惊讶地看着变了脸的孙昊林,不明白进去的是孙大夫怎么出来的却是另一个人。
刘韵峥把白忻澈带到他们的房间里,蓝韵嵘刚从王家堡回来,见白忻澈脸色极差的被带了回来,他马上上前。
“怎么了?”
刘韵峥摇头,让蓝韵嵘关上门。
把人放到床上,刘韵峥抬起白忻澈的脸,看着他泛红的眸子,冷声问:“忻澈,那人怎么你了,告诉我。”
白忻澈张了张嘴,然后环紧刘韵峥的脖子,摇摇头,他好不容易忘掉的过去,如今让他如何再开口。蓝韵嵘站在床边火冒三丈,但他不清楚到底怎么了,等着刘韵峥从这人嘴里问出来。
“忻澈,告诉我。”刘韵峥蹲跪在床边,轻抚白忻澈,“哪怕是天塌下来,也有我和韵嵘呢。怎么了?那人是谁?他对你说了什么?我听小四说你在屋里提到了爹爹。”
白忻澈紧紧揪着刘韵峥的衣服,喉中是痛苦的低鸣。蓝韵嵘马上坐到他身边,亲吻他的脖子和耳朵。
“忻澈,你不想说就算了。”谁欺负这人,谁就是他蓝韵嵘的敌人。对待敌人,他绝不会手软。
两人不停的抚摸亲吻白忻澈,渐渐的,白忻澈僵硬的身子软了下来,许久之后,两人听到白忻澈开口了。
“他说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说完之后,白忻澈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他如泣般的低吼:“他不是!不是!爹爹才是,爹爹……爹爹才是……他不是不是!他早就死了!他死了!不是,不是!”
来不及去震惊这个消息,刘韵峥和蓝韵嵘极力安抚白忻澈,可对方却崩溃了,为这个十七年后突然出现的亲生父亲。
蓝韵嵘一掌击在白忻澈的后颈,打晕了他。搂着晕过去的白忻澈,刘韵峥咬着牙道:“韵嵘,你看着忻澈。”
“嗯。把事情问清楚。”
把白忻澈交给蓝韵嵘,刘韵峥出去了。
亲了亲白忻澈的眼角,蓝韵嵘轻声道:“瞧把你急的。他不是就不是,你又何必当真。把你急坏了,心疼的还不是我和韵峥?”
脱掉白忻澈的衣裳,蓝韵嵘把他平放在床上,然后脱鞋上床。是也好,不是也罢。没有人能改变你的身份——你是爹的儿子,是我和韵峥的老婆。
二楼的角落里,童瞳担心地看着白大哥的房门口。小四哥和状元哥被王爷叫去了,孙大夫被太子殿下带走了,到底发生了何事呢?他不敢去问,怕凶凶的太子殿下和王爷。可是他真的好担心白大哥,白大哥刚才的脸色很不好呢。
“童少爷,楼下有人找。”
楼里的一名小厮找了好半天终于找到了童瞳,喘着说。童瞳奇怪地看着他:“谁找我?这里我不认识人。”爹说不许和陌生人走。
小厮擦擦汗,急道:“他说你见了他就知道了。他说是太子殿下让他来的。”他可是很忙的。
“太子殿下?”童瞳大眼里闪着疑惑,太子殿下会找谁来见他呢,真奇怪,“好吧,我和你去看看。”擦擦满是饼屑的手,童瞳跟着小厮下楼了。
小厮把童瞳带进了一楼的一间安静的厢房,童瞳到也不怕,这是白大哥的地方,不会有坏人。在小厮关上门后,童瞳好奇地看看无人的房间,小步地走进里间。
“喂,谁找我啊?”探头进去,发现屏风后有人,他躲在门边,问,“你找我吗?”
屏风后的人动了,慢慢走了出来:“是我找你。”
“啊啊啊!!”一见到出来的人,童瞳吓得转身就跑,可后面的人比他更快。
瞬间被俘的童瞳被捂住了嘴,接着他浑身一麻,动不了了。
“唔唔……”看着转到他面前的男人,童瞳的眼泪迅速冒了出来,白大哥……坏人来了,白大哥快来救我……
男人很生气,不想看童瞳眼中的惊怕,他捂住他的眼睛,低头吻了上去。
白大哥救命!
第四十二章
正是吃饭的时候,福禄楼里人声鼎沸,而三楼的一间雅间内,却是格外安静,偶尔响起沏茶的声音。两杯茶分别放在刘韵峥和孙昊林面前,李殷躬身退了出去。
举杯,慢慢饮了一口,刘韵峥抬眼盯向孙昊林,对方也是慢慢了饮了一口,抬头看向他。
刘韵峥开口:“当年忻澈的娘生下他后就死了,他爹也自尽而亡,你又何来说是忻澈的亲生父亲?”
孙昊林叹了口气,道:“我与兄长同荷香自幼一同长大。荷香很美,我与兄长都喜欢她,可她却一心想进宫。后来,她如愿地被选入宫中,兄长为了她进宫做了侍卫,我则去了泽湮学习医术。三年后,我收到兄长的信,说她过得不好,皇上……并不喜欢她,甚至……从不碰她。”
说到这里,孙昊林露出抹无奈的笑。皇上不是不喜欢荷香,他不喜欢任何一个女人,他喜欢的只是那个传奇的男子。
“既然她过得苦,你为何不带她走?”刘韵峥问,“父皇只爱爹,你若去跟父皇说,他不会不放人。”
孙昊林的神色变得极为复杂,有些难以启齿。看着他,刘韵峥的眸子里冒出怒火,脸色极为阴沉。
“那个女人是想借别人的种得到父皇的宠爱?”刘韵峥问地极慢,孙昊林眼中的狼狈回答了他。
“荷香她……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
“做正宫娘娘。”
刘韵峥代孙昊林说出他说不出口的话,对方默默地点了点头。
压着心底的嗜血,刘韵峥又问:“你兄长不是进宫了,为何找你?”
想到那个无辜的孩子,孙昊林痛苦道:“我兄长……他无法生育……”
“碰!”
刘韵峥砸碎了杯子。
“哼,”他冷冷道,“你们对她可真是一网情深啊。”
“太子殿下……”孙昊林淡淡道,“孙某不是为自己开脱,只是当时……荷香跪在地上哭着求我,她一个女子,在宫中虚度年华,不仅无法让皇上多看她一眼,甚至……连个孩子都无法拥有。太子殿下,皇上心中只有国公,这份深情令在下感动,可皇上却忘了后宫的那些无辜的女子。得不到皇上的注意,虽顶着妃子的头衔过得却极为困苦,郁郁寡欢,无论她们怎么做,都不可能得到皇上的心。她们……也是苦命的女子。”
“苦命?”刘韵峥不为所动,“父皇根本就不想娶妃,若不是她们的家人,她们自己为了荣华富贵用尽手段让父皇娶妃,她们也不会苦命。那个女人若早早嫁人,她岂会在宫中哀感自己的苦命?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更别怪到我父皇的头上。”
张了张嘴,孙昊林说不出话来,太子说得对,若不是荷香一定要进宫,也许现在她正和他,或和兄长带着自己的一群孩子,在某个地方幸福地生活着。
“孙昊林,”刘韵峥沉声道,“忻澈的身世我与韵嵘虽用了手段,可那些风言风语仍是伤了他,你说他有心结,有一点却是因为他的身世。”
孙昊林猛然抬头,眼中是悔恨。
“我爹用了很大的心力,才让忻澈放下了,让忻澈认定自己是国公的儿子,是白忻澈。”
“我该忍着的……”孙昊林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刘韵峥很想揍这人一顿,可不管这么说,这人都是忻澈的亲生父亲。
“不要让忻澈知道这里头的不堪。让忻澈以为你和他娘是因为不得已,至于你那个自杀的兄长,随便你如何编,绝不许让忻澈知道真相,否则我不管你是不是忻澈的亲生父亲,我都会把你关死在大牢里。”
如让那人知道淑妃是为了得到后宫的地位才身下他,那人的心结一辈子都结不开了。
“草民多谢太子殿下。”
孙昊林起身跪下,刘韵峥急忙闪到一边把他拉起来,眼中闪过尴尬。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丈人”,刘韵峥也有些不适。
“叩叩”,有人敲门。刘韵峥出去开门,却见白忻澈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身后,蓝韵嵘搂着他。
“韵峥,忻澈想见他。”蓝韵嵘说道,搂着白忻澈走了进来,顺手关上门。
“忻澈,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别憋着心里。他是谁,对你来说都不会有任何的不同。”抱了白忻澈一下,刘韵峥宽慰道,然后拉着他走进里间。
看到站在面前的孙昊林,白忻澈握紧刘韵峥和蓝韵嵘的手,双眸泛红。这么多年,他一直认为爹娘死了,他爱着的,想着的都是爹爹,他最怕的也是爹爹不要他,他……从未想过那两人,从未想过那两个生下了他,却不把他带走,让他一人在这世上承受难堪的两人。而如今,这个人却以他的亲生父亲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他没死。这叫他情何以堪。
“忻澈,坐下来。”
把人拉到椅子上坐下,刘韵峥让孙昊林也坐下,他和蓝韵嵘则坐在白忻澈的两侧。
“有何话就在这屋子里说完。出去了,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蓝韵嵘开口,“忻澈是我爹的养子,宫里宫外皆知,若他突然又冒出个亲生父亲,对他对我爹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我们不会阻止你与忻澈见面,但不能再因这种事,让他难过。”
孙昊林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看向白忻澈,却见他低下了头。
“忻澈……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丢在宫里,让你受委屈。”孙昊林看着自己的儿子,知道自己这辈子亏欠最多的,就是他。
白忻澈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委屈……我有爹爹疼,有……韵峥、韵嵘,还有惜赐,皇伯、皇叔、皇爷爷……他们都很疼我。”
“忻澈,”刘韵峥让孙昊林不要开口,“孙伯伯不知道你娘有了你。他去了泽湮,等他得知的时候,你已经成了白忻澈,他以为你不在了。忻澈,孙伯伯和你娘自小青梅竹马,可你娘被你外公强行送入了宫……”
刘韵峥开始瞎编,总之孙昊林与荷香就是一对苦命的鸳鸯,两人如何被狠心的家人拆散,最后女子想在有生之年为心爱的男人生个孩子,却因难产而死,来不及告诉男人,阴差阳错下,男人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还活着,白白浪费了十几年的光阴。
白忻澈听着,泪水一滴滴地落在衣摆上,在刘韵峥说完后,他带着鼻音问:“那个自尽的人呢?他和我娘……又是何关系?”
刘韵峥马上说:“他一直喜欢你娘,但你娘却无意于他。你娘一死,那人也就自尽了。”
白忻澈哽咽地喘气,慢慢抬起头来,复杂地看着面前的那个男子——他的亲生父亲。
“我一直以为……你死了。”这人,竟是他的亲生父亲。
“这个世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是爹爹。爹爹总是抱着我说:‘澈儿是爹爹最好的儿子’……”
孙昊林的眼里,也涌出了泪,不是伤感,是感激。
“我虽是爹爹的养子,可爹爹对我,却比对韵峥、韵嵘和惜赐还要好。我病了,爹爹亲自照料我;我笨,被夫子罚,爹爹就亲自教我读书……”白忻澈淡淡地说着,眼泪却越掉越多,“我爱哭,又胆小,爹爹却从未责怪过我,他总是……总是……”在他最害怕的时候,总是爹爹在他身边,他又如何能接受一个突然出现的父亲?
“对不起,忻澈……”孙昊林低哑地开口,“我原本不想告诉你……可你心有郁结,我以为……你过得不好。太子殿下和王爷如此对你,我又以为他们是欺你的身世,毕竟对别人来说,你们是兄弟……忻澈,就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就当你的父母早已过世,我……不过是你娘的一位故人。”他亏欠这孩子的太多,幸而有那样的一个人,把他的爱无偿地给了他的儿子。听到这些,他放心了。
白忻澈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孙昊林:“我知道自己该认你,可我……不知如何认你。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该怪你,可是十几年了,我有一个疼我入骨的爹爹,对你,我却是全然陌生。”
“我明白,”孙昊林淡淡一笑,“是我自以为你过得不好,所以鲁莽,我从未想过你会认我,我只求你不要恨我。”
握着他的两只手给了他勇气,白忻澈想到了远在京城的爹爹,如果爹爹在,爹爹会对他说些什么?
“我不恨你。爹爹从未教过我恨。”
孙昊林深深一笑,这就足够了。
白忻澈拿袖子擦干脸,看看身边的两人,然后对孙昊林道:“这次爹爹让我出来游玩,若你愿意的话……就跟我一道吧。”
“我愿意。”孙昊林激动地站起来。
白忻澈低下头,轻声道:“若知道你还活着……爹爹会为我高兴的。十七年来,你虽对我不闻不问,但……没有你,就没有我。我应该感谢你的生育之恩,而不该……不认你。”他只是需要一些时日。
孙昊林流下羞愧的泪水,这个孩子太善良了,他会永远保守那个秘密,绝不能再伤害他的孩子。
“忻澈,你说的对。爹会非常高兴的。”刘韵峥大力搂住白忻澈,道,“你要不要现在去给爹写封信?写好了,我就派人马上送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