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玘伸手结果,在身上比了比,迅速地换了起来,一边换一边问道“纪先生……纪先生他很喜欢看书吗?”
“那是当然。”普林斯利帮着元玘整理身上的衣服,语气铿锵地说:“少爷没事就喜欢泡在书房里,那些书都是他的宝贝,你以后千万要注意。”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阴森起来,看得元玘不寒而栗,“那些书要是弄脏了一点点,只要是一点点,我们就都完蛋了,少爷生起气来,连夫人与老爷也是没有办法的。”
“哦,好。”有些不安地答应着,元玘终于把那身衣服穿上了身,脱掉宽大的衬衫和牛仔裤之后,新换上的衣服很适合他原来就纤瘦的身材,看起来起色好了不少,普林斯利满意地点点头:“ok,这样就可以了,现在我还有有事情要办,三点钟,去厨房等着,女佣会把下午茶拿给你,接着你端到书房去就可以了。夫人在每天都有在书房喝下午茶的习惯,你要记住这些,我不可能每次都提醒你。今天先这样吧,以后在书房要做些什么,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我明白了,我会记住。”看到元玘肯定的脸,普林斯利又交代了几句,才匆匆出去。
元玘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刚才真的让他有些手忙脚乱,今天还真是碰到了不少事情,不光在纪氏里被纪翔吼了一顿,回来的时候还刚好碰上了纪太太。
他甩甩脑袋,看来自己和这家人真是有缘。
Chapter 9(2)
转过身,韩元玘拾起地上自己刚才脱下的衣服,那些衣服散乱地摊在那里,像一堆杂乱的草,突然,他看见摊在最上面的白色衬衫。
元玘把它捡了起来,因为今天早上才穿上身,衬衫依旧白得刺眼,上面有淡淡的香味,那是放在衣服里薰香的味道。
这衣服还是纪翔的呢,不知道要不要还给他。
这个想法刚一出来,韩元玘就自嘲地笑了,人家怎么会缺衣服,这样冒失的拿去还,说不定还会被骂。突然,早晨纪翔那悍然的表情又浮现出来,元玘不由得又是一笑。
从来不知道,被人骂居然会有幸福的感觉,不但不难过,反而有淡淡的甜。
因为,是关心吧,因为关心,所以才骂,才凶。
刚开始,真的以为纪翔就没有别的什么表情了呢,原来,他也不过是个正常人麻。
元玘把衣服折好,紧紧地抱在怀里,还是先收起来好了,怎么说也是别人的东西,哪天方便了,就还回去。
不想欠着什么,自己欠他的本来就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多了。
韩元玘匆匆地把衣服整理好,快步出了房子,他要回到蒋山崎那里去给他说说自己要去书房的事,顺便把衣服收起来,刚走出大宅的门,他就看见一辆轿车开进了院子。
那是一辆银灰色的轿车,不是很名贵,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开得起的。车子停在大门口,从上面走下来一个金发碧眼,西装革履的男人。
前来迎接男人的是普林斯利,他们简短地握手,普林斯利非常礼貌地带着男子往大门的方向走。元玘识趣地退开到一边,让开了正门的通路,看着二人走进了屋子,才抬脚往蒋山崎小木屋的方向走去
普林斯利带着金发男子上到二楼,走进最里面的房间,那里是书房,不过对于纪家而言,这里说是书房,实际上却是一个相当宽大的大厅,宽阔的房间里摆满了大排打排的书架,好似图书馆一样的气势恢弘,每个书架都有严格的图书分类,各种各样的标签都贴得相当工整,若是有一两个收藏家来观摩的话,会更加惊讶,因为这里有很多书都已经是市面上难以找到的孤本,价值连城。
大厅靠门的一端被留出了一块宽敞的地方,摆放着会客用的华丽沙发与带着浮雕的小桌,另一边是巨大的落地窗,透过窗户可以看见远处宏伟的埃菲尔铁塔。
郑羽妃此时已经换过了便装,坐在其中的一张沙发上,缓慢地搅拌着面前的咖啡。普林斯利走到她的面前,微微鞠过一躬后,把金发男子留在了书房里,自己则退了出去。
郑羽妃看了一眼来人,淡淡说:“坐吧,汤姆。”
被称作汤姆的男子也鞠了一躬,走到郑羽妃对面坐下,礼貌地问候道:“您好,纪太太。”
“嗯。”郑羽妃端起搅拌好的咖啡喝了一口,淡淡说:“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这个……”汤姆的表情露出些微的窘迫:“我们还在努力,只是,因为时间实在是隔得太久了,调查起来相当困难,所以现在还没有什么结果。”
“是吗……”郑羽妃的语气相当低沉:“这么多年,我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个人对我说‘还没有’这三个字,所以……”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冷冽起来:“我现在最厌恶听到这三个字!汤姆,已经十年了,是只蚂蚁都该找到了,他们还能如何?人间蒸发?”
面对突然发怒的郑羽妃,汤姆赶忙焦急地辩解道:“纪太太,关于在我之前接受您委托的人我不知道调查到了什么情况,可是毕竟我才刚刚接受这份工作,很多您提供给我的以前别人调查到的资料根本就没有用处,所以很多事情都得从头查起。”
他停下来,看着郑羽妃的脸色稍微缓和了,又说:“按道理而言,大画家韩枫的遗孀和他的女儿,应该相当好调查才对,可是,最让我困惑的就在于,根据我现在所掌握的资料,自从十年前韩枫因为心脏病突发去世之后,他的妻子与孩子,就像您所说的,真的人间蒸发了一样,不光没有任何的户籍调阡记录,就连周围的邻居也没有一个知情的,再加上中国那套封闭的户口管制系统,让我们的调查一直倍感艰难。”
听到这些解释,郑羽妃再度冷笑一声:“所以呢,收了我的钱,就什么也办不好是吗?”她重重地放下手里的杯子,“汤姆,你们所谓的美国第一侦探事务所,不会又要让我绝望吧?”
“不不不,当然不会,我们决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客户的委托。”汤姆连忙摆着手,“鉴于为了更好地帮助您调查,我已经决定下个月亲自前往中国,并且会求助于中国内地的一些情报机构,毕竟他们可以通过关系网络找到一些我们得不到的资料,您要相信,就算是把整个中国翻过来,我们也会完美地完成您的委托。”
汤姆一番解释结束之后,却并没有立刻得到郑羽妃的答复,他有些担心地看着眼前的妇人,如果她实在不满意的话,那么以纪氏的知名度所造成的影响,对于自己事务所的声望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郑羽妃眼神复杂,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面前的的咖啡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窗外已经偏西的光线照在她脸上,隐去了此时她的表情。
汤姆已经紧张得不知道咽下了第几口唾沫,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可是屋子里的气氛,确实压抑得可怕。
“好吧。”隔了半天,郑羽妃终于幽幽开了口:“汤姆,那就麻烦你了,我真的非常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
“好的,请您放心。”汤姆如获大赦地站了起来,“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地话,我就回去了。”
郑羽妃微微把头一点,汤姆立刻匆忙地转身向外走去,打开门的时候,差点撞上了正准备往书房里走的元玘。
韩元玘端着放着下午茶的托盘,险险地避开了汤姆庞大的身体,稳了稳,才继续往房间里走。他把托盘里装着的红茶和点心放到了郑羽妃面前,又把她还没有喝完的咖啡收上托盘。
“羽姨,下午茶我给你送来了。”一切收拾停当后,端着盘子行了一礼,正准备出去,却被郑羽妃叫住了。
“过来陪我坐一会吧。”郑羽妃揉了揉眉心,低声说。
“哦,好。”
元玘回过身,走到郑羽妃的对面坐下,放下手中的托盘。郑羽妃端起茶壶,在元玘面前摆上一个杯子,倒上茶,“喝吧。”
“啊,谢谢羽姨。”元玘受宠若惊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红茶浓郁的香味立刻溢满整个口腔。
郑羽妃也端起茶杯安静地喝着,不发一言。元玘不自在地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开始打量整个书房的摆设,他的目光从墙上挂着的大幅油画,一直滑到地上花纹繁琐的地毯,在看到手上精致的陶瓷杯,正准备研究杯子上的浮雕时,突然听见郑羽妃开口了。
“我又一个朋友,很要好的朋友。”她说。
“嗯。”元玘应到,专心听着。
郑羽妃的目光变得深邃,似乎已完全陷入了回忆:“我们在上大学的时候认识,那时我比较开朗,而她却很文静。我们不在一个系别,也不在一栋宿舍,按道理,是完全不会有什么交集的,可是,我们却彼此认识了,因为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
郑羽妃突然轻笑了一下,看了看元玘不解的脸,说:“这个毫不起眼的小事,就是我们同时爱上了一个人。”
“当时我在大学里学的是美术,而我喜欢上的那个人,是美术系里的第一才子,几乎是所有女声心仪的对象,说起来也好笑,那个时候年轻气盛,真是觉得可以为了爱情什么都不顾,我想方设法与他选择同样的课程,在食堂里卡着时间等他出现,我甚至还为他翘过课,就为了守在他上课的教室外面等着下课的时候能看他一眼……”
“啊……那他,喜欢您吗?”虽然很奇怪郑羽妃会突然对自己说这些事情,不过元玘依旧开始好奇起来。
“当然没有,因为,他喜欢的人是她。”郑羽妃把头望向窗外,看着夕阳,继续说:“当我知道那个女孩是谁时,我气坏了头,我认为是她破坏了我的幸福,爱情真的会让人变得盲目,我开始调查那个女生的资料,开始到处说她的坏话,还给她发过恐吓短信,总之,一心想着,只要能伤害到她,我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谁让她抢了我的男人。”
她继续说着,表情也随着言语而不断变化着,“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了她的电话,她说,‘我们可以谈谈吗’。”
“那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的会面,我记得她穿了一件素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很美,她看着我,快乐地微笑,仿佛我是她的老朋友一样。”
郑羽妃垂下头,眼光迷茫,似乎注满了无穷无尽的回忆:“那天我们谈了很多,她说了他与她的故事,他们的交往,他们的感情。不可否认,她真的是一个很完美的人,她的笑容可以清澈到不含任何的虚假,那一瞬间,我突然发现,我变得一点也不讨厌她了,一点也不,她就是有那样一种奇怪的亲和力。甚至,我开始讨厌曾经嫉妒过她的自己。她告诉我,每个人都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幸福,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把握住身边的一切,不要因为过分的憧憬,而丢掉了那些原本珍贵的东西。”
“于是,我们成了好朋友,肝胆相照的朋友,形影不离么?亲人么?我看都不过分。”郑羽妃抬眼看向元玘,“你还记得中午时对我说的那句话么,她也对我说过,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因为我的眼睛,她便直接告诉我说,我是好人,呵呵。”
“那……您现在和她还有联系吗?”元玘笑声问。
“没有了,我失去她的音讯……已经十年了……”郑羽妃收敛住原本温暖的笑容,气氛变得沉重起来,“十年了,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我动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去寻找她,可她依旧是音讯全无,我真的很后悔,当年为什么要出国,这一走,难道要变成永别……”
说着说着,她的眼里突然流出了泪水,元玘有些慌了,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递给她。
“谢谢。”接过纸巾擦了擦,郑羽妃恢复到了端庄的表情,她歉意道:“突然对你说了这么多,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是突然想找一个人倾诉而已。”
“没关系的。”元玘赶忙道,顿了顿,又说:“其实我很佩服羽姨,没有什么友情能保存这么久还没变质的,如果您的那位朋友知道您一直在找她,一定也会觉得很幸福吧。”
“是吗?”郑羽妃的眼睛亮了起来,里面已经恢复了神采,“过去的事,我已经很久不去回忆了,只是看到你,突然就想对你说一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每个人都是这样的。”韩元玘笑着答:“我妈妈也说过,人在脆弱的时候总会依赖身边一些他们认为值得依赖的人,还有,一个人的悲伤总要找个方式表达出来,不然永远也不会快乐。”
郑羽妃深深地看着元玘,突然说:“你的母亲肯定是一个很睿智的人。”
“还好啦。”元玘挠挠头,笑得腼腆:“我妈妈真的教会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所以,我总是觉得自己比较早熟。”
“的确,能有你这么懂事的孩子,任何女人都会感到欣慰。”郑羽妃站了起来,“我要回房间去休息了,元玘,你可以先呆在书房里熟悉熟悉环境,晚些时候我会安排普林斯利来指导你一些日常需要处理的事情,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会学得很快的。”
“嗯!我会努力的!”元玘点头应到。
Chapter 10(1)
当天晚上,普林斯利办完手头上的事情就急匆匆地去了书房,那时韩元玘还没有吃晚饭,普林斯利发现他的时候他正靠着书架痴迷地看着一本书,那是一本关于油彩方面的运用指南,因为看得太入迷了,对于普林斯利的到来元玘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普林斯利的确惊讶了一会,因为他知道书房里的书大多是一些经济学与绘画学方面的书籍,各国语言都有,而且每一本都晦涩难懂,有些甚至过于专业,闲暇时他也会找出一两本来翻翻,不过结论就是,他完全看不懂那些书里在写些什么。
因此。对于看得如此入迷的元玘,普林斯利大感好奇。
不过,对于普林斯利的好奇,元玘的解释却简单了许多,“因为这书以前在书店里面看到过,不过整套的话实在是太贵了,买不起,刚在这里发现的时候真的挺高兴的,看着看着就忘记时间了。”
面对这样的解释,普林斯利也只能理解地耸耸肩,毕竟他知道,那些书的确很贵,一般地家庭难以负担。
不过闲杂事情撇开一边,正事还是要马上办的,普林斯利可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是什么,随着普林斯利的解释,韩元玘才逐渐明白到,原来呆在书房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工作。
平日里,郑羽妃都会从书架上取出大量的书籍阅读,而那些书对于主人来说是不会拿出去以后还送回来的,因此这个工作就要交给元玘来完成……把那些散落在宅子各地的书收拢到书架上,方便郑羽妃第二天的取用。等有时郑羽妃出去不在家了,才可以得一些清闲,当然,普林斯利还说了,这还只是局限于纪翔不在家的时候。
纪翔若是回到大宅里,那情况会更加恐怖,纪翔虽然不像郑羽妃一样会拿着书本到处跑,他只会呆在书房里面看。不过他看起书来场面只能用恐怖形容,常常成捧的从书架上取下,查找完一些资料后丢到一边,又去取别的书籍,有时候一天下来,整个书房里到处都是散落的书。
普林斯利形容的时候表情夸张得吓人,元玘看着他的表情,实在很难把面前这个搞笑的老人与平常一脸严肃的管家先生联系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