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颤颤巍巍的举起手照着自己就挥了一个狠狠的巴掌。冷静点儿,冷静!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剩下你了,瑾汶!没有帮上三哥的你还有什么用处?对,没有任何用处!胆小无能,没有李术那样的绝世武功,也没有宇翔的战略天赋,你什么都不会!就像瑾琦说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夹着尾巴逃跑………可是…好想见他……太想见他了…想到灵魂都快要脱离肉体飞出去见他一般……从在病床上睁开眼的那一瞬间起,就清清楚楚的意识到这辈子都不愿再离开那个人了,更别提这么长时间都处在一丁点消息都没有的坐立不安中,想他…想他………是谁说过相思刻骨?是谁尝过离别断肠?如今我可是都一一体会了!忍不住的思之欲狂,忍不住的恋之成伤,既然那么想他,既然什么都不会只会逃跑,那就跑吧!用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想念去跑,一刻不停的跑到那个人身边,那怕是爬也要爬到!然后要勇敢告诉他,要清楚明白的对他说,说那句永远没有机会也不愿再对瑾琦说的话……
我小心的走近对着城门角落里一个从朝霞关逃回来的伤兵招招手,然后妩媚的钩着手转进无人走动的暗巷。一分钟两分钟……(古代没有这种记时法,这里有是因为故事背景是虚拟的场景)上天保佑但愿他像三哥一样好色我正默默祈祷着奇迹,那人却早已猴急的边奔向我边喊着“你是怀香楼的吧!好妹妹你不知道可憋死你哥哥我了……”说着便要扯我的衣服,我一看四下没人便再也不去忍受他恶心的动作一扬手就是一大把迷药,换装完毕后还记得细细涂了泥在脸上,这才省得刚才迷药下的太多,八成这人得光着身子睡他个十天八天的,我是不是有点过分,可转念一想,要是三哥知道他调戏我还扯我衣服,大概连死了以后都要被刨出来鞭尸,这么想还能剩下什么罪恶感?早溜到九霄云外去了。
趁着城门内外的历渊兵逐渐升级的内斗,我装做与守城卫兵闹事,刻意被打中后几个闪身就跌撞出城门外,牵上一匹无人顾及的战马发足狂奔,直到那像梦魔般的蔷凌城远到像是鸡蛋大小才敢骑上马踏草如飞。远空闷雷打响,时不时闪几个骇人的霹雳,豆大的雨点倾天而落,直直的连成线砸在我的头上、身上,不片刻就让我像跌进水潭里一样湿的透彻,战马不停嘶叫着扬蹄不前,我顾不上管马是否也有极限只是手起鞭落得一劲儿催促着:向前,再向前啊──我一定一定要到三哥那里去!
终于被累惨了的战马报复性的甩下马身撞的七晕八素、眼冒金星,再爬起来时哪里还有马的影子,连蹄印都被越来越凶悍的雨势冲刷的了无痕迹,眼里的雨水挤出来又酸又涩就像是老天爷借我的眼睛哭泣流泪,我心里说,有什么好哭的,应该替我高兴啊!我就要见到三哥了,就快了!我向着那个方向走去,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松软的泥坑中,瓢泼倾盆的大雨中谁还能听到除了雨点攻打地面之外的声音,反正连呼吸都快被雨水淹没的我是没有听到,要不然我绝对会在看到瑾琦之前就把自己藏到山坡滑下的泥流中,哪怕只能撑过片刻,可是我没有看到,就如同每一次我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时一样无法看见未来。
于是我们又相遇了!说相遇大概不对瑾琦的脾胃,此刻怒火万丈但也同样像出了锅的汤面的他一定在想着:终于让我把你逮住了!
我与他四目相对,其实大雨中谁还真的能看清楚什么,我只是想看他身后,会不会像以前一样突然冒出四个绝顶高手来,这次我定是走了一门子的好运,别说是高手,就连低手甚至是鬼影子也无一个,我肆无忌惮的转身就跑,不,该说是挪,越来越多的水淤积在我们身处的低洼中,泥泞不堪的路只适合作土肥哪能还原它用做交通的功能,但我不要留在这里当土肥,我要见那个人,一定要见,就像我说的,爬也要爬到!
瑾琦在身后喊着什么,显然是撕心裂肺的喊叫,要不然这么大的雨中我怎么能知道他在喊叫?可我没有停下艰难到以点滴寸进拼搏的脚步,他也许会追我,但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和百年难得一见的糟糕环境下,纵使他与三哥一样神功盖世也免不了像我这样的凡人一样举步维艰。我想我们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缓缓前进,就像两只速度一样的蜗牛,一只被另一只拼命追赶,看似凶狠却始终都无法拉近与我的界线,虽然我属于那只逃跑的蜗牛,但此时此刻却成了让敌人干着急没办法的逃跑专家,我使出全身的力量迈步,他也决不放弃的追逐,暴雨没有停下休息一会的意思,就像是嘲笑人类幼稚无知的你追我逐而泼下嘲讽的冰水,又像恶作剧的孩子专门爱看别人打架,还不忘在一旁煽风点火的把雨势膨胀到倾江倒海的边缘。我一次次的被暴雨砸倒在水洼里练习游泳,又一次次的不甘着、努力着、坚持着再爬起来挪移,我已经丧失了眼观耳听的功能根本不知道瑾琦也会如此执着的对我,只能纯凭着对三哥比这暴雨还惊心动魄的思念摸索前行,终于摸索到地势高而较为坚硬的土路,毫不犹豫的手脚并用的爬上去,向着永远知道他所在的方位跑去……跑吧……飞吧,让我变做马,变做老鹰,让我能够回到他的身边,作那个不死魔鬼唯一的心!那一刻身体不再像是负着千斤巨石般沉重,反而是说不出的轻松愉快,就像是真的飞了起来跃动在空中………可我并没有飞起来,脚下一阵山崩地裂,我再也没有一点儿力气去抗衡大自然的雷霆动怒,只能任由瘫软的身躯随着下沉的地势流向不可预知的可怕旋涡………
是不是一切都要结束了,我终于可以解脱了吗?心里涌起大海都无法填满的遗憾……三哥,我想见你……我还没来得及对你说……对你说……
破茧 (十五)
三哥,三哥,是你吗?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求你……
我喜欢你,我爱上了你,我不能没有你啊………
我永远永远都不离开你!
你不要放开我的手,你不要转身就走,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三哥?
你在生气?生我的气?你为什么生我的气?
你不喜欢我了?因为我太蠢太笨,什么都不会?我可以改!我可以学!我可以为你做一切你要我做的事!
不是这个原因?那是为什么?自 由 自 在
你说什么?因为我忘不了?因为我心里始终都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
我幽幽的睁开眼,脸上是因梦境太过真实而背叛我的泪,环顾四周什么也看不见,漆黑的像是万物虚无的阿鼻地狱,耳旁是无止尽的暴雨轰鸣声,但我却感不到那强大的像箭一样的雨穿射在身上的痛觉。我在哪里?我困难的支起上身,啊──好疼,下身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暖的,好象是个人,我连忙摸索着拔开覆于他和我身上的泥土,摸到了他的脸,手就开始颤抖,放到鼻下……啊,太好了,还有呼吸!又仔细的摸着他的脸确认着,不可思议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不是讨厌我吗?你不是恨我吗?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只要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土块砸死、被泥石流掩埋不就可以报仇血恨了吗?为什么要扑过来抱住我,为什么要包住我以自己的身躯去抵挡本该砸在我身上的无数石土,为什么要用全身的内力加护在我身上而任自己被冲力撞到伤痕累累、体无完肤……为什么要这样不顾一切的救我,难道不怕就此死去?
再也控制不住的抱住他虚弱已极的身体失声痛哭,任脸上背叛我和背叛了三哥的眼泪纵横哀鸣……三哥……三哥!我也好想忘记他,我真的一直在努力忘记他,真的,可他这样对我,我又怎能有办法忘记他啊?你们为什么都这么狡猾,这么残忍!让我背上还不完的惊世情债,让我负上三心二意的薄幸骂名。你们叫我情何以堪?我的不舍,我的心疼,任你们掐住我这样的死穴一个往左拉一个向右拽,让我的心生生撕裂成不可复合的两半各自悲哀,是不是生生世世都要纠缠于三人无法理清的情仇痴爱中……
瑾琦细细的呻吟让我无法再自陷于混乱的情绪中,使尽力气爬起来小心翼翼的把他从湿硬的泥块中揪出来,深吸一口气,忍住所有骨头都在叫嚣的疼痛用自己最为自卑的弱小身躯硬是背起大我两倍有余的他,瑾琦,你要撑住!不让我死去的你怎么可以先死?你还要为你的母亲雪仇,你还要完成统一的大业登上帝王的宝座,你还要清清楚楚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救我!
从不知道背负着别人的感觉竟是如此动人魂魄,瑾琦全身都附着在我身上,密不可分得像是开天辟地时最初的一团混沌,我们就是一体,不分彼此!沉重的身体,几乎折断的腰,艰难的脚步,疼痛的蔓延,看不清楚的险恶环境,瑾琦,你说我们此刻算不算同舟共济、生死与共?
摸索着还在掉落泥土的土洞表面,我知道必须离开这里,这里随时都有可能坍塌,要把他救活的决心和被死亡逼迫出来的力量让我楞是摸索到透着光亮的出口,巨大的石头相互堆挤着却奇迹般为我们留下了足以逃生的缝隙,我先将他轻轻的侧身推出,不支倒地的他发出让我揪心的声音,赶紧窜出缝隙扶起呼吸薄弱的他“瑾琦,瑾琦!撑着点儿!”我在他耳边喊叫,他用咳嗽响应着我,即使是稍有收敛的雨势仍是如此的决绝不停、冰凉刺骨,得找个藏身的地方避雨,还得为他疗伤,任谁也无法忽略雨水打到他身上时冲染出的片片血花,我再次背起他向着我来路时惊鸿一瞥的小山迈进,我曾在李术的报告中看到过蔷凌城附近的山中多有天然钟乳洞的说法,希望老天爷还没有放弃瑾琦这样的天之骄子。
我想我一定得去寺庙上香还愿!极其幸运的找到了那座小山,山壁上开出的洞口足有五六个之多,我挑了最大的一个蹒跚慢步着,身体似乎因为暂时的安全而被抽光了曾经义无返顾的神力,终于被瑾琦始终沉重如山的身躯压倒在洞口挣扎不起,我对他喊着:“瑾琦!瑾琦!”我想我此刻纵使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全部化为这短短的两个字来表达劫后余生的激情喜悦,对我也更是对他,所以更要坚持下去,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不管从前多少伤痛刻骨,不管前途是否依旧荆棘蔓布,我想你好好的活下去,不要再为任何事、任何人罔顾性命的送死,尤其是不要为曾经伤过你的我……
咬着牙把使用到早已虚脱的身体再次支撑起来,扶着昏迷的他平放于洞内相对干燥的地面,他的脸色那么的苍白,好象全身的血液都流光了似的,我无比慌乱的撕扯着他染血的衣服查看伤势,却在真正看到时倒抽凉气的目瞪于那些蜿蜒狰狞的血口,就像无数把匕首镶嵌在他的背部却几乎夺走了我的呼吸,不敢想象怎样的坚荆利石才能划开这样深重的伤口,不敢想象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紧抱住我去承受巨痛。
“哧啦──”一声响起,那是我无意识的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将我的衣服撕成长短合适的布条缠绕在经过简单处理的伤口上,中溶洞内滴下的水滴落到我的脸上,再从我的脸上滴落到他的伤上循环往复,所以不是我在为你流泪,不是我在为你哭泣,如果你就此死去的话,我绝对绝对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将他伏趴着放到我的腿上,尽量不让他最深的伤口接触地面,可是不行,这样简陋没有药敷的处理根本不能遏止他的伤情,该怎么办?忽然想起刚才从他身上掏出的已经破烂的包裹,急急的拉开看到一堆碎了的瓷片和粘腻在一起像是药丸似的东西,把碎瓷片挑出辨认着可用的药物后欣喜的将那泥丸推入瑾琦的嘴中,谁知昏迷的他竟然无法下咽,毫不忧郁的含着药丸用有点冰的唇舌渡入他的口中,再咬开自己得手指深吸一股鲜血哺给他送药入腹,这才安心的抱住他任由不可抗拒的虚脱把我扯入到极度昏厥的状态中。
睁开眼时,天已放晴,瑾琦的脸色终于恢复了血气只是还没有醒来得迹象。药起了作用让我如释重负,其它的事情怎么说都会好办点,例如生火、采集食物、作些标记等待救援,这些事我从来没有做过,可做起来却也是驾轻就熟的顺利,把他置放在怀里,像捧住失而复得的宝物般倍加小心,手指贪恋的摸着他描绘着我熟悉又是不熟悉的俊颜,他的额头很饱满,因为孕育了无穷的智能,往下是他俏朗的眉,闭紧的眼睁开时会美丽到让人心碎,那直挺的鼻梁,宣誓着他坚忍不拔的意志和永远不服输的倔强性格,手指来到总是笑到让我我发毛的嘴,如果温柔的笑,我也许会甘心为之死去,这样一个上天塑造的完美生灵,这样一个钩魂摄魄的诸神宠儿,谁又能逃脱得了爱上你的可悲命运?
我像蝴蝶点花一样,轻轻在他的脸上、额上、眼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心里却在请求三哥的原谅“对不起……对不起…三哥…请原谅我此时此刻的情不自禁,请原谅我在这没有从前没有以后的瞬间无法自拔的爱着他,深爱着我不能够爱的这个男人”……唇害怕又是羞怯的吻上他有些干裂的嘴……感觉自己像一个窃玉偷香的采花贼下流而急不可待的对着病人出手,脸上不可遏止的烧起熊熊大火,可是……有点想要继续……于是闭上眼隔绝羞耻与矜持细细舔噬着让我浑身发抖的唇…什么光亮…好刺目哦!猛然醒悟的睁开眼正对上他明亮到让我无所遁行的双眸。
“我…我不是…故意……”天啊!有没有地缝让我钻?
“啊~~~”变故陡生,来不及应对的我被他狂猛的深入喉腔的舌夺去了呼吸……混合着药物、血液和果肉的味道是多么的不可思议,他在吻我吗?如此的深入,如此的渴求,是我在做梦吗?被吻到头晕目眩后注视着他……他也困惑不解的望着我,我努力想着说辞好开脱我才开始就被人逮个正着的‘好事’,却在看到他转瞬既睡的脸时化成哭笑不得的无奈与释然,看来做梦的那个人不是我吶,是他!只不知道他梦里的那个幸运儿会是谁?心情从为他死里逃生的喜悦过渡到难以把持的激情,再到嫉妒他心有所属的酸涩,终将回归成如三哥般幽怨凄凉的一叹,这才明了爱上总是比被爱辛苦……
再次从外面找回食物后就看见他有些狼狈的坐着不知找着什么人,却在看到我时倔强的闭上眼仿佛不愿看到我,我忆起他昨夜的错吻心里浮上莫名的痛楚,他一定在找那个人吧,生病受伤时总是希望最爱得人能守护在身边,看到我一定让他厌恶了!
“你好些了吗?我再给你把伤口处理一下,你能趴到我腿上吗?别误会,这样比较容易操作……”我絮絮叨叨的说着,他却吝啬于一句言语一句声响。
顺着我的意思趴伏到我的腿上,他再没有了动静,就如他之前的昏迷时一样任我下手,很慢很磨蹭的将新采的药草揉碎了覆于他背上的伤口,再细细的裹上用我柔软的里衣扯开的布条,整个过程缓慢而认真,不是因为我是个负责的大夫,而是我眷恋于这以后再不可能有的暧昧相处,想要搂着他的手举了举终是颓然的放在身后。
“好了,结束了……”所有停滞的魔法都解开了,我再也无法拥抱活生生的他,我们之间的瞬间就这样结束了……我总是留恋着这样短暂而无法长久的幸福,哪怕是已经背叛我的他,我都只是想记住他带给我的那些转瞬即逝的快乐,而刻意忽略多如牛毛的残忍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