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明为火烧粮草,实则偷袭火炮。”三哥连连点头赞誉我的计策,我心里也佩服他的一点就通。
李术是老将,行事一向稳重所以他第一个反对:“虽然是个声东击西的好办法,但过于危险,人选也是个问题。”
我刚想开口的话就被三哥凌厉如刀的眼神瞪回到肚里,这才想起曾答应过他再不去冒险。那其它人,我用眼神做了一番巡礼,果然没有合适的人选,到不是说这些大小将领做不来,而是因为他们都太重要、缺一不可,这任务又太危险……思虑间,高文德犹豫的出声:“末将麾下倒有一人,武艺超群、胆色过人,只是前日因为言语不当被罚做禁闭,事态这么紧急到可以考虑他。”
“哦,他口出何言惹的被罚禁闭?”三哥微笑的问着无关紧要的事,仿佛不担心这眼前的难题。
“他…末将只是转述,他说太子与元帅并非兄弟而是形同……夫妻。” 高文德说完时周围已是一片哗然。
“他真的这么说?”三哥的语气立刻冰冷无比,四逸的寒气压的众人都不敢言语。
“他……他的确是…这个意思……”高文德虽是名武将但面对愤怒的三哥时还是显得胆气不足,我上前一步解救的说道:“敢这么说话得人胆子不可谓不大,元帅不妨给他个机会将功补过。”后来的事到成了我主大局,而脸色煞黑的三哥终是同意了起用这人,不过临走时还是拋下不成功便提头来见得狠话,我陪三哥走出军帐时他还不停埋怨我,说我怎能忍下这口恶气,我笑着拍他肩头道:“三哥,我们像夫妻不是更好?”
三哥长叹一声:“汶,我又让你受苦了,我知道你其实很在意!”
“不,我们兄弟相爱只受老天这样的惩罚已经很轻了,所以我真的不介意。”我拉他的手希望他能知道我并不难过,这种时候三哥需要的不是宛如瓷器般易碎的我。
“瑾汶,我有没有说过,我很爱你!”他搂住我一点也不在乎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我不禁傻笑,这人总是这么肆无忌惮的举动还怕人说吗?只不过是为了面薄的我才扮那黑脸的,真是细心呢!
“你从没说过……”我戏谑的笑,看到他别扭的脸时才续道:“可我没有一天不感受到你的爱!”我的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听到幸福的声音从他的胸口流泻。
“汶……你真好!!”三哥的声音多轻柔,让人想要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但是我睁开眼看那忙碌的将领士兵时又感到一阵茫然,这人生就如一场戏……更紧的拥住三哥,唯一的真实就只有眼前人了吧!
拜偷袭计划成功所赐,我们在战场上头回赢得了主动,三哥率领的轻骑兵像不可捉摸的旋风把敌人打的晕头转向,配合上李术老练毒辣的迂回战术令沥渊军也狼狈的后退了十里,今天的胜利着实不小,何况还缴获了一些他们来不及带走的重武器,三哥表面上虽然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老脸,可握着我的手却因激动而微微出汗,李术报告时我也没有抽回手,我们都知道明天还有硬战要打。
运势好时是挡不住的,就像三哥的威远军已经势如破竹的冲杀入沥渊军的敌阵,那所向披靡的气势连在远处观战的我都禁不住为之震撼,我从下属的报告中得知,三哥现在猛攻得方向就是沥渊军的主营,我想起三哥豪迈的说要擒贼擒王,看来那并非虚言!只是至今未曾露面的瑾琦真如探子所说的胆颤心怯了吗?我和三哥一样不会相信,那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三哥的军队推进的越来越深,像一把凿子戳入敌人的心脏,可为什么我如此不安?我唤来近卫问:“对方是什么阵形?”
“秉将军,是坝形。”近卫想也不想的回答令我一阵恼怒。
“我说的是现在!”看着三哥的军队已经深入到看不见的地方,心中的害怕让语气狂躁。
“…现在…应该是扇形吧…”他不确定的口气让我突然为不安找到方向,难道这是诱敌深入?明着用自己最薄弱的一面引逗对方强大的火力袭击,深入到一定程度时就把敌人完全包围起来……好象是从扇形转变成凹字型最后转变成回字型的完美布局……如果真是这样,那沥渊军展开的两翼一定有强大的埋伏,难道这就是瑾琦的阴谋?!我一勒马缰从小坡上狂奔下来,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陷阱,以至于身处胜利余韵中的我们根本就没发现它足以灭绝整个威远军主力的险恶用心,我要阻止他,阻止这个阴谋!
跑回营帐时,众人都还为远处看似优势的状态所欢欣鼓舞,我来不及细说抓住从身边走过的一个将领劈头就问:“现在军中还有多少人,所有能用得上的!”
“包括散兵,大概还有十万人左右,将军。”他奇怪的看我,我知道我现在一定像个疯子一样,但我必须派所有人上去,否则三哥他们面临的将是灭顶之危。
“传我的命令,让所有红缨的军官到营前集合,快去!”我几乎是揪住他的衣领狂喊出来,现在浪费的每分每秒都会使战场上的威远军更加接近死神,我必须抓紧时间,当我将自己的想法喧之于口时,所有留守的上级军官都不敢相信,我听到他们低声的议论及猜测,甚至有着不加掩饰的嘲笑和辱骂……
“不是开玩笑吧!”自 由 自 在
“会不会打仗啊,发神经!”
“我不同意,即使是上将军也没有权利这么做!”
我再也忍受不了他们的匪议和猜测,一手抽出长剑后猛然将身旁的威远军战旗砍成两段,在众人安静的屏息中我听到自己用足以媲美三九严寒的声音说:“我并不是征求你们的同意,你们必须相信我!元帅给我的丹血令现在还在我手上,违我令者必如此旗!!!”
再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甚至发出一个音响,是我血红的双眼还是我手中闪耀森冷光芒的宝剑震慑了他们的灵魂?不管是否真心,在场的所有军官都相继秉明愿意听凭我的调遣,我拿起丹血令紧紧握住,甘心让它血色的利角扎如我的脆弱的皮肉,如果我的幸福需要我用鲜血来维护,那么就让我亲手去打开通向祭奠亡魂的鬼门!
破茧 (二十)
风吹的越来越急,这或许代表着什么,我想起小时侯母亲说过:自然的变化总是预示着事情要向某一个方向发展。三哥是不屑于这种迷信的,他习惯将一切掌握在手中。
我一眨不眨的凝视着的战场,每一处风吹草动都让我神经紧张,不止因为探子的回报证实了我可怕的猜测,更因为三哥太过于深入的阵形使我们根本无法联络上他,而沥渊军的两翼已经开始慢慢聚合了……我不得不佩服瑾琦的定力和勇气,示敌以弱的计谋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实行的,一个不好就会陪了夫人又折兵,更何况是拿自己的生命冒险!但就现在的局势而言,瑾琦的计谋已经成功了一半。
“将军,所有骑兵都已准备完毕,按照您的命令每人牵两匹马,东西也已经安置好了!”说话的人不是我的心腹,他叫易向飞,正是敢对我和三哥直言不讳的那个人,我继续起用他是因他卓群的武功和过人的胆识,现在我最需要的就是这种敢拼命的人。
“散兵和重甲师准备如何,时间上来得及吗?”我的应敌之计总是很冒险,不是我不看重自己的生命,只是有的时候不得不冒险。
“秉将军,重甲师和散兵业已就续,时间上可能会很仓促,从散兵看到我们的烟花到发起正面进攻大概要晚一刻钟才能赶到,重甲师可能会更晚,所以将军还是不要……”
易向飞是我见过的最胆大得人,他不但第一个支持我的提议还自愿请缨去执行我玩命的计划,可是就连他也反对我亲自参战。
“我们没有时间更改计划了,一切按原方案执行,现在叫上轻骑军准备出发!”我挥手止住他的阻拦,他不明白,即便他曾说过那样的话他也不会明白我和三哥的关系,可能就连我自己也无法完全清楚那种比血亲更浓郁,比夫妻更醇厚的牵绊。
飞驰的路上安静的很,几乎听不到声音。因为我们的马蹄都包了厚厚的布,不会担心被敌人听见,而我们身上也穿著和沥渊军相似的军服,即便被敌人的探子发现,一时半刻也休想弄个清楚,更何况他们此时正在专心致志的‘收网’,所以我希望当我们突然从他们的后方出现时,他们不要太慌乱才好!
加速时,我感到有人轻拍我的脊背,我几乎以为那是三哥在安抚我的紧张,可是扭头的瞬间才想起三哥还在敌人的包围中……“什么事?”我压低声音问那个突然对我做出莫名举动的易向飞,却在看到他手里的飞蛾时顿悟“谢谢,不用管它就好。”
易向飞策马与我并驾齐驱低语道:“秉将军,不能不管它,这蛾子有毒。”
我露出一个讽笑:“我以为你什么也不怕!”
易向飞用只有我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不会害怕得人根本不存在,懂得害怕得人才能活得长久。”
“哦,那为什么还要参加这么危险的行动?”我快马加鞭,恨不得真的飞起来早点到达沥渊军的背后给予致命一击。
“是因为信念,将军,它值得我去冒险,即便我也害怕!”我因他的话而微微错愕,我原本以为他只是个胆子很大的莽夫。我没有和他再说话,但心里却为这人奇妙的话语感动……每个人都有信念,他是我们之所以冒险和赌命的原因,就像我明明害怕的连缰绳都快要握不住,却还是马不停蹄的奔跑着,三哥──就是我执着若此的信念!
顺利绕到沥渊军的后方,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们,这样的情况不值得我去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包围圈已经形成,所以敌人没有多余的兵力来防患未然,我朝易向飞打了个手势,我的命令会通过他逐步传达下去,当我看到所有人都已准备好时,我毫不犹豫的挥剑号令,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嘶鸣声响起,被刺疼臀股的战马带着我送去的‘礼物’发疯般的冲向不远处的沥渊军,我似乎看到他们的吃惊和不解,不知道此刻还在运筹帷幄的瑾琦是否也会有这样的表情,我很期待!
“弓骑兵,准备,点火──”齐唰唰的举起拉成满月的弓,一簇簇耀眼的红是箭头燃起的火焰“放──”箭是火箭,兵是百里挑一的神射手,靶是已经冲到沥渊军军阵里的战马,它们鞍上特制的包袱里是我军所有火炮的火药,这就是我奉上的礼物──
一群会跑动的炮弹!
“一匹马也不要射失,看到马跑进人员密集处再射──”我无情的发号施令,木然看着眼前剎时上演的血腥戏剧,那些被炸到哀号不断的士兵,那些血肉横飞来不及躲避的士兵,还有那些试图冲过来以命搏命的士兵,他们不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而是一片片的死去,就像不可抵挡的死亡浪潮呼啸着席卷了沥渊军包围网的后方,可是这还不够,还不足已在那人海筑成的围墙上开一个洞,一个能够让三哥突围的突破口。
“第二波攻击准备……”我继续挥剑施令,就在大家准备刺疼马股时变故陡生……
“不好,马惊了!太晃眼了……那是什么?”我们的突袭队开始慌乱,尤其是用来当作炮弹的战马,它们惶恐的想要四散奔逃,我逆光看去,原来是沥渊军的士兵正在用他们金属盾牌借太阳光来晃花马眼,以此让马受惊,而更让我心惊肉跳的是对面的沥渊军中也已站出一排弓兵手,槽糕!这是我们致命的弱点,对方想要以牙还牙,我焦急的大喊:“控制住马,所有人用领巾蒙住马眼,动作要快──”我知道这是一场比拼速度和射手射技的较量,所以我不相信我们会输给毫无准备的沥渊军……“放马,点火!”我已不需要多说什么,他们已经深刻了解到生死攸关的含义了,那平时被三哥骂作老母猪上树的士兵们拉弓射箭的动作利落干脆又迅速无比,岂止是大有进步!优势还在我们这一方,他们的速度明显比我们慢,而且他们的箭头上没有油,在蒙着眼睛的炮弹马向他们猛冲的时候,他们只有祈祷来得及将马射死,不然等待他们的就只有地狱。
“我知道是你……”我在心底喃喃自语“来吧,让我们再来比试一翻!”
战况出乎意料的激烈,炮弹马发挥了它奇特而残忍的功用,虽然也有一部分被提前射杀,但大多数战马都完美的带着敌人‘玉石俱焚’了,看着沥渊军越来越慌乱的阵形,我知道他们已经自乱阵脚了,而我等的就是这一刻,我把烟花弹高高举起,拉弦尽处是穿破天际的啸声,紫红的烟花盛放,在蓝天的映衬下格外的抢眼,这一切都一丝不漏的落入远在另一方翘首以待的重甲师和散兵们,他们的任务就是发起全面的总攻,!琳的草原上将出现有史以来最混乱的局面,沥渊军包围着威远军的主力,而威远军的剩余军却又把他们夹在中间,瑾琦能否想到我应对包围的办法竟是反包围!
“轻骑军听我的号令,准备──”我们的炮弹马已经用完了,接下来等待我们的就是沥渊军报复性的反攻,我们的轻骑军虽然来去如风,但此时却要肩负着拖制敌人的重任,我必须相信三哥能够把握时机!“冲──”
草原将不在宁静安详,他会成为谁的坟场?自 由 自 在
肆虐的狂风更急切了,好象要把欲望无尽的人类吹走!
轻骑军的速度随着劲风逐渐加快,我怀疑还有谁能抵御乘风而来的我们,那就好象是一瞬间的感觉我们已经冲到了沥渊军的面前,什么都不必多说,就是刀来剑往的战斗……剑身仿佛有自我意识般的插进迎面而来的一个沥渊军士兵的胸膛,再拔出时鲜血溅满衣襟,我听到自己大口的喘气和不堪重负的心跳,回手一挥,不知哪个敌人的胳膊将会血淋淋的垂软……肌肤敏感起来,那是保命的本能在作怪,脑海里一个念头闪过:往右躲!身子已先一步完成了这个动作,再刺出手中的利仞时,又一个陌生的生命随之陨落。然后是无止境的重复类似的动作,唯一的改变是身上越来越多的血红,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我困难的呼吸,茫然的张望,看到四下里都是一片血腥,每个人都面目扭曲、表情狰狞,他们在叫嚣着杀戮死亡和仇恨,他们在把对方至于死敌的同时又拼命挣扎着想要活下去,无法区别人命是这时最不值钱的存在,还是不可估价的宝物……这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地狱啊,手中的宝剑变的更加沉重,可是穿透人肉的渴望却在脉搏里不断跳动……一股血腥溅到嘴里让我再也无法自持的痉挛起来……我害怕了,我恐惧了,我本不是喜爱杀戮得人,但为什么这一切要如此演变?
我在马上发呆的剎那一股强猛的力道将我拉开,对准焦距的同时看到因保护我而被划出血口的人,那人意志坚定、眼神清明,宛若神圣不可侵犯的神祗,我想起他说的话:因为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