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早就知道在容容的心中只有许凌一人,但她生死之际还惦着他的这份痴情,仍是刺痛了我。
对了——许凌!许凌上哪儿去了?那么长的时间,怎么不见他的影子?
我随手拉了一个路过的小厮问:“许凌哪?”
小厮看我满面凶恶,战战棘棘的讲:“少、少爷他搬出去住了!”
搬出去住?许家二老怎么舍得让他搬出去住?我正疑惑间,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我听得出那步伐声的主人。
怒气冲冲的回身,双手叉腰准备骂人,谁知我架势还没摆足,便被来人紧紧的抱住。
“青儿……”
“青你个头——咳咳!”许凌掐得我胸都痛了。
“你总算回来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许凌的声音竟带着几分哽咽,我惊讶的抬头看他,不禁目瞪口呆:原先那个风流倜傥英俊多情的许凌上哪儿去了?眼前的男子面容憔悴不堪且毫无神采,哪里还有当初半点潇洒模样?
“你——”我想我错怪许凌了。他为了容容,竟憔悴得不成人形。于是我拍拍他的肩,好声好气的说,“行啦行啦。容容生了个儿子。你当爸爸啦!”
许凌的身体刹时僵硬。
他放开我,仔仔细细的打量我。
“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吧?”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我耐不住性子了,“姓许的!容容在最险要的关头一心挂念着你,你倒全不将她放在心上?”
许凌身体僵硬,神色恼怒,他死攥着我的手腕冷笑:“还恋着你的白容容哪!要不是她,你怎么会受伤?”
“你在说什么——”
许凌吸了口气,恶狠狠的讲:“迟早有一天,我要她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至此,我再蠢也知道,容容和许凌的夫妻关系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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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又留在了许府,许凌也搬了回来。
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许凌认真的读书备考,容容平日里就以调弄孩子为主。而我,依旧无所事事的在许府内闲逛。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容容抱着小小的婴儿笑容甜甜的到我屋里告诉我,孩子的名字取好了。
娃娃有双漂亮的眼睛,又大又亮,而且还会溜溜的直转。我喜欢死了这个娃娃,抱他放在自己的腿上,逗弄小猫似的专心至致的拔弄他的小手小脚,随口问:“叫啥?”
“许玥。”
容容的声音有些异样。我抬头看她,一瞬间竟从她绝美的脸上看到一丝狰狞!
胸口刹时抽紧。
容容还是笑得甜美得体,一如少时我陪她读书时的温柔亲和,她手指沾湿了茶水在桌面上一笔一划的写给我看:“这个‘玥’是明珠的意思。相公取的名字哪!”
我盯着那个水渍堆积而成的字迹良久,默然无语。
“青儿。”容容低声唤我,她按住我的手,语态神情无比真切,“当日你突然消失,我们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不见你的踪影,担心得要命。”
容容讲得激动,手指都掐进了我的手背。
我应该内疚的,可此时却只有丝慌恐溢出心头。
“你回来就好。”容容长长的舒了口气,苦笑,“我和许凌,都离不开你。”
一瞬间,我从容容的笑容里感受到了某种异样的含义!我不敢随便搭话,心中即慌乱,也迷茫。
于是我明白了。有些事情有些人,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不久,许凌参加科考。放榜之日,全城轰动。
许凌竟中了探花。
16.祸根
许府彻夜庆贺。
漫天的烟火照亮了容容晶莹如玉的脸庞,她站在许凌的身边,笑得那么得意而满足。
容容,你想要的,是否都已经得到?
一朵朵艳丽的花火在空中展开花瓣,灿若星河。身边的笑声赞叹声响成一片,可我身在熙攘中,竟觉得——孤单。
可我不是已经孤单了三百年了吗?
但,倘若、倘若紫阳此刻在我身边陪我看烟花,就算他死板着那张漂亮脸孔,也是种别样风情吧?
黯然抽身回房,刚刚掩上门,许凌后脚就跟了进来。
他笑着站在门槛前,问:“今晚我能抱你了么?”
抱?抱你个头的抱!
“许凌,”我转身跳坐在最近的桌子上,认认真真的告诉他,“从今以后,你别再来找我了。”
许凌的笑脸慢慢僵硬。
我侧了侧头,续道:“儿子都有啦。你该好好对待容容。”
许凌的脸孔彻底石化。嘴角扯了扯,点点头,他转身便走。
咦,奇怪,我以为他还要再作纠缠哪,没想到那么容易就打发了!
令我欣慰的是,许凌很听我的劝。他真的对容容亲近了许多。我几次找容容,都不慎撞到两人蜜里调油般你侬我侬的限制级画面。
容容越来越美丽,那股娇艳妩媚的风姿挡也挡不住的透出许府继而艳压京城。
谁都知道许尚书家内有个倾国倾城的媳妇儿,怕是连皇帝陛下的后宫,都不见得有这等美人。
而我,从每日围着容容转渐渐变成终日抱着许玥那只小娃娃玩。
话说我以前住山上时,偶见一个凡人骑着马,身后马背上还蹲着只神气活现、听话乖巧的猫咪。
我惊艳了。于是一心想养只美丽动人的小猫陪自己修练。
至今记得,自己实在喜欢一只全身雪白的小山猫,于是忍不住把它偷回洞里,结果差点被凶狠的山猫妈妈剥了层皮的美好往事。
但是我不死心,又去山里头转了两圈,带回一只桔黄色、眼睛大大的小猫崽,那小家伙别提有多可爱了,软软的毛无辜的眼神,吓吓它它就举起前爪作惊恐无助可怜状。哈哈!
结果我弄回来的是只小豹子。
豹娘在洞外吼了三天后,我只好乖乖的把它送出洞= =。
现在有了许玥,虽然他不是小猫,但总算满足了我养宠物的心愿了。
啊哟哟,小娃娃睁大眼睛小嘴开裂要哭了,那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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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热,掐指算来,再没几天便是端午佳节。我想我该准备避避暑了,宫里突然传来圣旨。皇帝陛下要在端午宴请今科三甲,还特命新任天子门生须带夫人同行以便封赏。
容容自然欣喜万分。
她拉着我替她挑选衣裳首饰,我由衷的说:“容容你穿什么都好看。不须打扮得太花哨。”
容容轻轻瞥了我一眼,笑道:“晋见皇上,怎能不隆而重之?”
我笑嘻嘻的替她在发髻边斜插一枝芙蓉珍珠簪,随口调笑:“啊呀,如果皇帝陛下也被你的美貌迷住了,不肯放你回来,那可怎么办?”
容容用力瞪我,却笑弯了眼:“相公才不舍得哪!”
我想我的笑容一定很呆蠢。
因为容容提及许凌,我心中竟闪过一阵诡异的不安。
不久我便知道,人间原来还有种说法叫“一语成谶”。
赴宴归来,许凌志得意满,容容虽然高兴,但她的眼中却有藏也藏不住的优虑。
“容容。皇帝长什么样?是不是白胡子老头?”
“皇上……年轻英俊。”容容低下头,细细的眉毛蹙在一起。
“年轻英俊?”我瞪眼,难道他比紫阳还好看?
“只是……”欲言又止,容容颇为愁闷,叹息,“酒色之气太重了。”
我不是很明白,皇帝有酒色之气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容容何至于如此忧虑?
谁知隔日,宫里又来了旨意,这次竟是独召容容入宫,说是皇后召见。
我揣摩不出为了何事,便去问许凌。许凌淡淡的道:“皇后喜欢容容,大概是要与她认个姐妹吧?”
傍晚,容容面色惨白的回府了。
我来不及问她原由,容容甩开我匆匆的奔向书房。心知事有蹊跷,我急忙跟在她身后。
“相公——”容容扑到许凌的怀里。“相公你要救我!”
许凌扶着她微笑道:“怎么哭了?皇后娘娘让你受委屈了么?”
容容摇头,又点头。掩袖哭泣,断断续续的道:“今日皇后召我,你可知是为了何事?”
许凌笑得更加温柔:“我可没长顺风耳啊。”
“相公!”容容抬头望他,梨花带雨的样子一定美不胜收我见犹怜。“皇后要我、要我——”
“怎么?”许凌抚去她面颊的泪水。“说啊。”
容容咬牙:“皇后要我伺侯皇上——”
轰的一记天雷落在我的身上。
步履踉跄我差点摔倒在地!
“是么?”许凌点点头,依旧浅笑从容,甚至没露出一丝惊讶。“皇上的性子,你可曾听说过?”
容容打了个冷颤,背梁轻抖。
“相公——”
“容容。”许凌的神态语气温柔的可怕。“你的决定,事关许家一门的性命!”顿了顿,“包括我们的孩子。”
容容再无力气,瘫软倒地。
怎么办?我心乱如麻心思急转。怎样才能化解容容的劫难?
17.陷井
一晚上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
耳边只有容容那凄凉的低笑,无奈的回答:“相公。为了许家,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也只能舍身相陪!”
我痛恨自己只有区区三百年的道行,书到用时方恨少,道到用时方恨浅。
夏夜的风清凉舒爽,但越吹我脑子越乱,心急如焚之际,又传来许玥小娃娃天不怕地不怕的夜半哭吼。
简直是焦头烂额!
为什么我要充当奶妈的角色?
双足不受控制的往奶妈的卧室跑,刚到门口,却见到容容印在窗纸上的纤瘦身影。
我不由放慢脚步。
“少奶奶,你真的要……伺侯皇上?”
那是侍女小莲的声音。
容容亲吻孩子的面颊,声音低柔:“相公自以为聪明,我偏要他得不偿失!”
“耶?少奶奶你已经有办法了?”
“嗯。我有妙计。”容容放下孩子,站起身,灯影下影影绰绰,应是风姿嫣然,但我怎么觉得有些肃杀凶狠之态?
“哦。”小莲松口气,“我想也是,有青儿在,少奶奶你能出什么事?”
容容顿了顿,音域调高,反问:“青儿?呵呵。没错。只要有他在,相公能奈我何?”
我心里很不舒服。容容说这话的语气,显得我像个挡箭牌般的事物似的。但是容容即说她有办法处理这件事,我立刻放心了许多。
“青儿竟然没被大火烧死。”小莲拍着胸脯压惊般的讲,“见到他回来,我还以为见到鬼了哪!”
“……恩。”容容的声音似是叹息更似可惜,“三昧真火都没能烧死他!”
我全身的血液就此凝固。
容容一句话,便已道明了那场火灾的由来。
步履踉跄。
雷电总是如影随行。
今天我先被雷轰再被电打,老天是不是觉得我太好欺负了所以想劈死我都准备分几回下手?
只是,为什么?
实在不懂,容容你为何要致我于死地?
“他即不仁,我亦不义。”容容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冰冷,“相公,你会为你所作所为后悔莫及!”
我几乎是逃回屋里。
扑倒在床,我死命的咬着被子,牙根磨得出血,为什么为什么?
这些年来你对我的情谊,难道只是一个骗局,一场笑话?
那我算什么?为了你所企求的幸福,我连紫阳都弃之不顾——耳边竟回荡起初见紫阳时他对我讲的一番话:
人间情感,你尝过多少?莫要被虚枉之事蒙住了双眼。
人间情感,我已尝过不少。可是现在才睁开双眼,会不会已经太迟?
紫阳,紫阳。
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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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许凌到我屋里来叮嘱我,说皇帝陛下明日就要来许府赏花。
我木头般的问:花?
许凌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许府的白牡丹艳名四播,你竟不知道么?”顿了顿,“明日你千万不要出来。一切由我打点。切记,不论发生任何事,你绝不能出来!”
我点点头,暗想:就算我出府闲逛,不想被你发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明日之后,待许府过了这场风波,我一定要找容容问个明白:我哪里负了她?
其实,我更好奇容容会用哪些手段消弥这场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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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排场,不是很大嘛。
原来还以为他会随身带个成千上万的随从驻进许府,没想来就几十个侍卫簇拥着他就逛进了府里。
我趴在屋顶上,仔细打量那皇帝,打量了半天——切!
容容的眼光有问题!
这家伙也叫英俊?他叫英俊那紫阳要怎么形容?
许凌恭敬的把人迎进后院,随后便匆匆的往容容的卧室跑。
“夫人哪?准备好了吗?”许凌推开门,刹那间他仓皇后退,身体秋叶般的颤抖。“你、你——”
怎么了?
许凌步步后退。
白衣素服的容容缓缓跨出一只绣了珍珠的绣花鞋,她慢慢抬起头,冲着许凌微微一笑。我再也支撑不住,身子直挺挺的从屋顶上滚落下来。
叭唧一声摔在他们的身后。
“人都到齐啦。”容容又是一笑。雪白的衣裳被一颗颗滴落的鲜血染得耀眼夺目。
“容容——”我一声惨叫,“你、你——”
容容原本娇艳无铸的脸孔,竟划了数道血淋淋的切口!
“相公。”容容从长袖中露出一把锋锐惨白沾着血渍的匕首,娇笑,“你说现在皇帝陛下看到我,还会对我有兴趣么?”
许凌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你、你想害死我全家吗?!”许凌捂住眼睛,他自己也不忍再看容容的脸孔,“你连我们儿子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容容不停的笑,笑得腰肢乱摆。
“我有一个办法哟。”她神秘的凑近许凌,许凌却急步后退。
“什么办法?”
容容瞥了我一眼。笑道:“找个比我更美的人,代替我去伺侯皇帝陛下呀!”
18.反目
天!
我脚底一软,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