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院的人正打亮火折,抄起刀,负责打响子的人也举起锣,正要敲下去,护院头子举手止住大家的动作,“阁下有无凭据?”
奕擎笑盈盈的,温文儒雅踏雪走来“当然有……就是我这把宝剑!”
箭矢先发制人插入持锣的人手中,三百名精兵拥上,四十多人来不及发出警告就被大批人马淹没,火折落入雪地,黑暗再次降临。
唤火使魏侯觅看到窗外火光闪烁几下又暗了,皱着眉站起来,“止乐!叫你们止乐!还跳舞!”
乐师和舞妓都停下来,所有的人都安静了,现在连地上掉一根针都听得到。
“有脚步声!”
御风使韩朝凤笑着说:“魏大哥总是这么紧张做什么?巡防的人多,当然有脚步声。”
魏侯觅摇摇头,走到窗前推开窗,外面一片黑暗,寒风夹着细雪卷进暖阁内,他深吸了几口气,空气太冷了,又夹着酒肉味,根本闻不清,只隐约闻着好像有血腥味。
他转身向火炉伸手,引来一团大火球,往窗外扔去,照亮后院深处,他看到满地尸首发出的抽气声,让众人的啧啧称奇声掩埋了。
“唤火使大显神威呀!奇景!奇景!”
“三生有幸!今天真走运啊!”
“冥影教万岁,教主万岁!”
“教主万岁!”
弄潮使霍尔玉觉得不对,忙起身走到魏侯觅身边,“魏大哥怎么了?”
他站在唤火使魏侯觅身侧,魏侯觅缓缓转头,霍尔玉赫然见到一只羽箭由下巴贯穿他的头部,箭头卡在银雕束发冠中。
“魏侯觅!自卫队师傅们都守着!帮主们,有人进来了!”
御风使韩朝凤忙跳起来,接住魏侯觅倒下的身体,所有的人这时才发觉有异,纷纷抄起兵器。
门被高大俊逸,却浑身是血的男子踢开来,“好,很好,该活的都活着,死了一个?无妨,众军曹!上!”
----小曲,擎哥来救你啦,你快不用受人欺负了,不管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我依然深爱你,为了我的爱,撑着点,一定要让擎哥再次拥抱你,这次我永远不放手,永远。
血洗禹州,历史上定的是叛乱份子炼铜铸铁,意图推翻政权自立为王,遭天子遣神威将军扫荡。事实上,造成万人一夜惨死的原凶,正娇柔的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狗在火炉前玩耍。
“小曲?还没睡呀!很晚了,别熬夜呀。”党云飞在门外柔声说。
小曲猛然拉开门,“那你干嘛不睡?每天都没事做,晚睡晚起又怎样?”
“你睡不着吗?我陪你说说话好不好?让我进去可以吗?”面对小曲冲人的语气,党云飞依然耐心不变。
“我跟你没话说,那我们来讨论怎么样才能让你滚远一点好了。怪胎,下着雪你也穿这样,冷死算了!”小曲说着转身走进房,却把门留着。
党云飞笑着跟进房把门关上,“不知怎么着,眼皮跳个不停,好像出了什么事,让我也失眠了。”
小曲坐回火炉前的软垫上,抚着小狗雪梨,“雪梨最乖,不像那个怪人,老是吠叫个不停。”
党云飞不禁失笑,“拿我跟狗比呀!”
小曲忍着笑瞪他一眼,“呸!你也比得上狗?别气死我的小雪梨了。”
火光照在小曲粉嫩的脸庞上,玫瑰色的缎面鹅毛袄,衬的他更加唇红齿白,黑卷浓密的长睫下一双含水的眼流盼,虽带着怒气,依旧艳丽。
党云飞笑着走到暖阁内,拉出一条纯白的貂皮盖毯,“盖着吧,山庄里入科就是这样冰寒澈骨,火炉旁还是冷。”
小曲乖乖的让他盖上毯子,却不忘挖苦说:“你有病当然怕冷,我又不像你。”
“知道你很勇健,盖着嘛,在这睡着了也好,暖烘烘的,你的小手就不会那么冰了。”党云飞边说着边坐在小曲身边。
小曲警戒的畏缩了一下,让他看了一阵不舍,“我坐着而已,绝不碰你,别害怕。
对了,这把蝴蝶刀给你,我要乱来,你就给我一刀。”
“谁知道你会不会想到又动手?这把小刀哪防得了你?大半夜的,我就算叫也叫不到人,你还是离我远一点的好。”小曲垂下眼,一面委屈的低语,一面玩弄着刀柄。
党云飞叹了口气,“难道要我自宫你才能相信我?坐远点就坐远点。今夜真的心里很不平静,一定哪儿出事了,等几个特使回来才知道是怎么了,啧!好烦,你唱个曲儿解闷好吗?”
小曲瞪了他一眼不说话,良久才轻轻唱起长恨歌,“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裘寒谁与共?……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擎哥……”才唱完便低下头拭泪。
“小曲……别哭嘛!又想起他了,唉~老唱些哀调心里怎么放得开呢?”党云飞说着把他拥入怀里。
小曲轻轻的说:“我不能不想他啊!我若不是想着要活着见他一面,那能撑到现在呢?你怎么都在厌倦我,是不是因为没有用够我的身体,如果让你任意的玩弄,是不是你就会倦了?”
党云飞用脸磨蹭着他光洁的额头,无奈的说:“你的问题我不知问了自己几次,如果真放的了手,我何必这样折磨你更折磨我自己?”
小曲把脸埋入他怀里轻泣着,“我们都是傻子,怎么你不能懂我有我痛苦?我很痛苦啊……”
党云飞紧紧的抱着小曲,茫然的瞪着火炉,他很痛苦……自己也是啊!
----小曲,怎么你却不能懂我有多痛苦?每在看毒害你,看着你为他落泪……比残忍,你可以跟我并驾齐驱了,我不能放弃,真的不能。
轻轻的,一个温柔无欲的吻落在小曲前额。
“小曲,我好爱你,真的,这世上只有你,我爱你,永远都爱你,永远。”
“呵呵……是吗?可惜我,永远不爱你……我爱奕擎……永远……”
窗外风雪渐强,冰冷的世界降临,漫天纯净的白雪掩盖一切罪孽,也把三颗心冻结住了。
第六章
天亮了,照的满地反射阳光的白雪更……不,不是白,雪底渗出的鲜血,把大地染红了。
官兵拖拉着满城的尸首,清理的工作无声的进行着,官兵们不发一语。
而在军营里头,几十个人被绑着,十三个帮主都在内,朔金使柳英早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妖人!想以一抵百杀我两百精锐?再呼风唤雨啊!再扭曲官兵的器械啊!说!段小曲人在何方?你们的贼头是谁?”
朔金使柳英万万想不到,他才通过层层的关卡,好不容易当上朔金使,竟头一次出任务就栽跟头了!弄潮使和御风使负伤逃出,希望他们能逃回苍茫山庄通风报信。
“段小曲?小曲?哈哈哈!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你是他的谁?他惨了!比我还惨!你弄不出他的,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哈哈哈!”
奕擎怒不可遏,把剑跨上他的脖子:“说!他在哪?在哪?你说了,我给你请大夫疗伤止痛,或是你要求死?我让你好走,不说?这是小意思而已,你想尝试真正酷刑吗?小曲在哪里…”
“哼哼哼!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朔金使柳英冷笑几声,集中意志力冥想,让奕擎的剑插入颈内。
“啊”奕擎猛抽出剑,柳英已经死了。
什么叫小曲比他惨?什么叫小曲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娇柔的小曲儿!谁敢!谁敢动楚楚可怜的小曲!
奕擎遥望太行山。就是那里,他的小曲,近了。
天还未亮,将军帐中传出一阵怒吼,“不准伤他!”
奕擎直坐起身,全身冷汗的喘息着,小曲……他梦见小曲儿一身鲜血,让无数的男人玩弄着,俏脸写满了痛苦,妖野的腰肢晃动,他还在叫着自己的名字,他在叫救命……
奕擎走出帐外,踏着雪到结冰的水缸前,拿起水瓢敲破冰面,自大军成营后,每一天的开始都是这样子……
破碎的冰块和冰水由头顶直下,滚烫的泪水被冲淡,他听到人称他冷血将军,可是又有谁知道,他的血是怎样沸腾烧灼的?夜夜都见到那个无辜的小身体被……
握紧拳头,仰起俊秀的脸,沾湿而有碎冰在上的长发飘逸在刺骨寒风中,“啊~小曲~”
锥心泣血的呐喊传到太行山上,小曲在梦境里听到奕擎的叫唤,正心碎的在梦中流泪,就被一阵慌忙的脚步声中惊醒。
抬头看看窗外人影晃动,他拉了一件貂袍包裹住自己,推开门,党云飞衣衫不整的跟逸水疾奔过来。
他在小曲房门口停了一下,“果然出事了,我要去啸风楼,风雪很大你快进房,再睡一会吧!”说完转身要继续走。
小曲拉住他,“雪地里穿成这样?要冷死也别死在我面前,呐!披着!”
暖和的貂袍披在党云飞冰冷的身体,他看看一脸不自大的小曲,忍不住亲他倔强的脸颊一下,“谢了,快进房吧,别冻坏了。”
小曲冻得发红的脸更红了,“亲什么啊!死怪胎,要你多事!”啪地一声关上房门。
刚刚梦里奕擎的叫唤声好真实,却叫的让人心不安……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擎哥……擎哥?
小曲猛然惊悟,那真的是奕擎,那样刻骨铭心的狂喊,与过去梦境中的柔声低唤不同。
人说情到深处,往往就算身无彩凤双飞翼,还是能心有灵犀一点通。苍茫山庄出的事一定跟奕擎有关!
他急急忙忙的,往头上戴着一顶白貂昭君帽,罩着一件白狐狸毛斗篷,脚下的软鞋也不换成雪靴,手炉也不带,顶着风雪往啸风楼狂奔过去。
啸风楼四周点起牛角防风灯,天色将亮未亮的,但灯火照的通明,楼中喧闹声冲天,好像有人在呻吟。
小曲才进门就听到自己的名字。
“他指名要找段小曲,柳英被他一刀砍伤右臂,心神散涣用不了异能,我唤起大风伤了几十个兵,但是那个人一点都不怕死,从背后抽出羽箭,迅雷不及掩耳的射过来,我顾着扶柳英,没发现暗箭,所以才被他射中了左肩。”是御风使韩朝凤的声音。
弄潮使霍尔玉接着说:“我们当时都带着酒意,万万想不到临时受击,那个头儿自称神威将军奕擎,他边砍人边喊:把段小曲交出来。”
“他简直像个疯子一样。”
“他确实像是疯子……”
小曲随手戴上的昭君帽被狂风吹落,一路滚到两张围着人群的贵妃椅前,党云飞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个摄人的美景。
昏黄的角灯照在一张凄迷妖艳的脸庞上,黑发在漫漫白雪中飘扬,白色的罩袍掀起,小巧的红唇轻轻说声:“总算来了。”
白袍裹着纤细的身体往地上倒下。
“小曲!”党云飞伸手御风,撑住了差点撞击地面的身体。
袁铁衣冲过去扶住他,“别再说那个人了,小曲听了会受不了。”
小曲推开扶着他的那双手,“云飞你放我吧?你的人为我受伤送命,值得吗?”
看党云飞不发一语,小曲又对着众人说:“你们真愿意为了我送命?”
弄潮使霍尔玉说:“死的未必是我们,他用计偷袭才让我们在酒后大意失禹州,现在我们有备而战,在太行山开战反而占了优势。”
小曲听了害怕的说:“你们要杀他?别杀他,把我送出去就没事了,让我回他身边好不好?”
党云飞走过去捧着他的脸,怒目凝视着他说:“想都别想!我几百名教众逃到山腰上,他们的家人都死在奕擎手里,我不能放弃你,也不会放过他。逸寒,架他回房锁起来!小看我幽冥皇帝?哼!准、备、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