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一看就是一副穷酸样!”看到目瞪口呆的曾平凡,阿力抚掌大笑,“还不快谢谢萧哥!”
我?
给我的么?
看到桌子上那一打美刀,按照人名币和美元今日的汇率来算算的话——比我一个月累死累活吃尾气赚的钞票多多了啊!
这……可不可以算是情人节的加班费呢?
鬼使神差地曾平凡,无视耳麦里马队长“你敢拿黑社会的钱,老子枪毙了你!”的威胁,曾平凡同志走向茶几,伸出了手臂。
一步,两步,三步……
眼看着和圣洁美刀的距离越来越近,曾警员的心脏无法抑制地狂跳起来,甚至——甚至没有注意到他脚下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横卧在地上的玻璃酒瓶子。
于是眼睛里只有钞票的曾平凡一脚就踏上了滑溜溜的玻璃瓶子,然后根据在苹果树下,脑子被苹果砸过的牛顿发现的万有引力定律,曾平凡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华丽地张开双臂朝——朝沙发上萧衍的方向扑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一阵阵枪鸣伴着刺鼻的血腥味在包厢狭小的空间内顿时炸开。包厢门被人踢开,灯色昏暗的房间被走廊里照进的刺眼灯光照的一清二楚。
花容失色的陪酒小姐,面容扭曲的黑龙组老大,掏枪而出反击的阿力和保镖大哥们,和——和一把抱住自己,紧紧不放的萧衍……
“凡凡!凡凡!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耳朵里,是通过微型对话机远远传来的干爹的叫声。
曾平凡反手摸上自己赶到微微刺痛的肩膀,肩胛上,一股股温热的血液从小洞中喷涌而出。
妈的……老子……中弹了啊!!
看着满手的鲜血,曾平凡一阵眼晕。
我,我喜欢的是文学,我下一辈子一定不做警察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曾平凡警察同志如是想。
曾平凡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之后。
看到病房里白花花的墙壁,自己周围放满的鲜花,和站在自己对面,一脸悲痛的干爹和……啊,这位是特警局的局长吧?
睁开眼睛就看到这副呛司,脑袋依然处在朦胧状态的曾同志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大概就是我的追悼会吧?
耳边,模模糊糊地响起了沉痛的哀乐,一个每天七点打开电视就可以在所有卫视上听到的熟悉女声缓慢但是沉重地念着——
中国警界的战士,优秀的人民卫士曾平凡同志,在情人节执行一次特殊任务的中途因公受伤,经抢救无效死亡,终年——二十六岁!曾平凡的一生,是光荣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曾平凡同志继承了他父亲的遗志,为国家为人民奉献了年轻的生命,今天设在S市西宝兴路的灵堂庄严肃穆,哀乐齐鸣。灵堂的正上方悬挂着“沉痛悼念人民卫士”的横幅,下方是警队敬献的花圈,曾平凡躺在苍翠的松柏丛之中,身上盖着红色的国旗,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前来和曾平凡同志做最后告别的有:S市特警局局长黎英华,S市特警队队长马德华,还有……还有……
咦?不是吧?我的追悼会竟然只有两个人来参加?
我干妈呢?我们交通科的同事呢?特警队那帮家伙呢?
不是吧?
我都要火化了,你们这帮人还不知道来看看我么?
我……我不是白死了么?
呜呜呜呜……
曾平凡越想越伤心,不经呜咽地哭了起来——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我都是死人了!死人还要讲什么面子不成?
“凡凡?凡凡你醒了?”
听到床上动静的马队长激动地扑到了病床前,一把抓起曾平凡的肩膀猛摇。
“痛痛痛!”还没有结痂的伤口被他这么一阵暴力对待,眼看又要裂开,“放开我啦干爹!我都要疼死啦!”
一脚踹开他歇斯底里的干爹,曾平凡抱着伤口退到了墙角。
等等?
我会痛哦?
会痛——是不是表示……我,我还没死?
老子还活着?我……我的文艺青年之梦还有机会实现?
呵呵……呵呵呵……
曾平凡傻乎乎地痴笑起来——活着实在太美好了!看!又是美丽的一天!
“凡凡,你没事吧?”
马队长不放心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没发烧怎么中弹了还这么开心?
“咳咳……”
一直站在一旁充当“壁草”角色的黎局长咳嗽两声,示意他的存在。
“局长好!为人民服务!”
狗腿至极的曾同志飞快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接着就是呲牙咧嘴地一脸惨痛。
呜呜呜,忘记右手肩膀中弹了!这回一定裂开了……
“好好好……”黎局长很有官威地点头示意小同志不要这么激动——虽然你们这些基层的同志难得有机会见一次首长,激动兴奋店是难免的,但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这个……曾平凡同志是吧?”黎局长慈爱地摸了摸“小鬼”的脑袋,“虽然我们不是一个局里的,不过我也算是你的上司是不是啊?”
“那是!那是!”
您可是一级警监,我这个刚出道两年的小巴辣子充其量就是一个二级警员(还是靠着马队的荫庇得来的),您当然是我的上司了!
“是这样的——组织上决定要派给你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所以把你从交通科调到特警局了!以后,我和你干爹就是你的直属上级了!”
啥?
曾同志的脑子慢慢地有点反应过来——我睡了一觉而已,关系就从这个地方局调入了特警局?
特殊任务?
什么特殊任务?
不会是……
不知道为啥,萧衍那张英俊却狠毒的脸孔和他冰冷镜片后猎豹一般的眸子一下子在曾平凡脑海中闪现。
“组织上决定派你潜入四海帮,探听情报!”
黎局长的嘴唇上下翕动,说出了让曾平凡胆颤不已的话语。
“这次在金碧辉煌,不知道哪股势力派杀手前来刺杀萧衍,幸好你挺身而出救了他!不然四海帮群龙无首,我们S市的黑势力一定会进入一片混战——小同志做得好啊!”黎局长完全没有看到曾平凡同志已经被他的话吓得彻底石化,依旧滔滔不绝地打着官腔,“作为一名人民警察,要舍身救下黑道老大,你一定是经过了很痛苦的思想斗争吧?老马之前还怀疑你走过去是为了拿桌子上的美钞呢——看看,虽然是你的养父,老马是一点都不了解你啊!小曾真是一个好同志啊!组织上十分看好你哦!”
“是我不对,我误会你了凡凡!”被局长大人指出的马队长立马悔过,一脸殷切地看着曾平凡。
我……老子又不是故意要救他的!我只是不小心踏上不知道被哪个没有公德心的家伙扔在地上的玻璃瓶好不好?
脸上实在有点挂不住的小曾,干笑两声低下头去。
等等?
他刚才说让我去干嘛?卧……卧底?让我去做卧底?潜伏到四海帮,接替那几个被人折手断脚的是兄弟们——不是吧?我做的不是“最最安全的交警”么?
“那么就拜托你了!”滔滔不绝地说完了一阵套话的黎局长一把抓住曾平凡的手,“一切就靠你了!以后你干爹就是你的直接上司,你们单线联系,组织会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一切都看小曾你的啦!”
恍惚间,曾平凡的脑中映出来的是老式电影里的经典一幕——
国军首领握住了敢死队小兵的手,语重心长道:“党国的未来就交托给你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接着只听“哔”的一声,拉闸断电——
曾平凡再一次地晕了过去。
第3章
八月的天气,骄阳似火,连树上的知了都不再放声大叫,更显得这火烧似的天气有多么地毒辣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唠唠叨叨的干爹,和不放心第一次离开家里独住的干妈,大学一年级的新生曾平凡长长地嘘了口气。
“我的文学之梦啊……”看到窗外正对着寝室楼的操场上,一群肌肉男不畏酷热地顶着太阳在被晒到几乎就要融化的跑道上呼哧呼哧地跑圈,曾平凡一阵地心痛——
不!这不是我的大学啊!
我的大学应该是在有着成群长发飘飘美女的文学系里,呼吸着有着莎士比亚味道的空气,和美人们花前月下,赏花吟诗的美丽地方——而不是被一群流着汗的大老爷们包围!
“扑通”一声,曾平凡把自己摔在了床铺上。
眼睛环视了这不大不小的寝室一圈,看到隔壁床铺上空空如也,曾平凡双手合十,向上天祈祷——老天啊!美女室友我知道这个是不可能的了,起码不要派一个热血的筋肉男做我的室友好不好?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有规律的敲门声,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敲门的频率,就觉得外面这个人的家教一定很好。
曾平凡稍稍有些心安。
想要起身去开门,却发现自己怎么也仰卧不起来——一定是中午吃太多了!干妈怕自己到了学校吃不好,“最后的午餐”搞的十分丰盛,吃得他真的是躺下去就爬不起来了。
“有人么?”
见没有人回答,门外的人拧开了门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外探了进来。
“啊!原来有人啊!”
看到躺在床上发呆的曾平凡,男孩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你好!我是你的室友,我叫做……”
那不亚于夏日骄阳的笑容,在八月的日头下变得模模糊糊起来,像是被蒸发了一般,渐渐消失在空气里。
叫做,叫做什么呢?
曾平凡焦急地仰起了身子,想要起身向男孩走去,却发现自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地动弹不得。
“为什么?为什么?”
曾平凡大叫着——为什么又做这样的梦!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就是不能看到你的脸,为什么就是想不起你的名字——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总是时不时地在我的梦里出现!!为什么每次都会这么莫名地消失?
回答我啊!
你到底是谁!
回答我啊!!
“你醒了?”
耀眼的日光灯下,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眼前——就在那么触手可及的地方!!
是你么?
你终于出现在我面前了么?
大喜过望的曾平凡一把抱住了来人的脖子,“不要逃!”
太好了!总算抓住你了!
被床上跳起的“病人”牢牢地勾住了脖子的萧衍,绕是经过了大风大雨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说壮不算壮,说弱不算弱;说不认识么曾经也算是救过自己的命,说是很熟其实也只见过一次的男人猛地抱住,还口口声声地不让自己走——这算是怎么回事?
“曾……曾先生……”
萧衍试图将向八爪鱼一样趴在他身上的男人给扯下来。
“不要!不放!我好不容易抓住你了!”
曾平凡更加用力地搂住萧衍的脖子,不但如此,还把全身的份量都压了上去,直把萧衍那价格不菲的西服蹂躏成咸菜皮。
“啊小子,你是警察不成?怎么要‘抓’我们老大啊?”跟随在萧衍身边的阿力边打趣,边帮忙把曾平凡给“扒”了下来。
警察?我本来就是警……
曾平凡正要答话,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等等?那两个声音——
“喝!!”曾平凡倒吸一口凉气。
抬头看到头顶上方的赫然就是那个阎罗一般恐怖的男子,正……正对着自己微笑!!回头一望,这个五大三粗拎着自己手臂的黑金刚——那,那,那,那不是四海帮的阿力么!!
阿娘咧!要人命了!
于是身为人民警察,百姓守护神的曾平凡同志,很没有志气,很丢脸地连滚带爬地跳回了床上,用印着第X人民医院几个蓝色大字的白床单把自己从上到下,密不透风地给裹了起来。
“曾先生?”
萧衍好笑地伸出手指,拎起了被子的一角——里头是受惊小鹿般乌溜溜的两只大眼睛,正眨巴眨巴,可怜兮兮又惊恐万状地看着自己。
“干……干嘛?”
曾平凡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为什么我这个伤患要接二连三地不断受到打击,先是那个官威十足,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的黎局长,现在又是这个“玉面阎罗”……
等等……自己不久前好像刚刚收到了新的任务,要去四海帮的这个阎罗王身边做卧底!!
不是吧……呜呜呜……
我只是个交警而已啊!开开罚单,为小姑娘指指路,扶老奶奶过马路才是我的职责啊!!
还有——这里不是医院么?为啥黑道的人可以大摇大摆地跑到我的病房里来?我的同事么呢?医院的工作人员呢?
难道你们都无视我的意愿,齐心协力地要送我上路么?
咬着被单的一角,曾同学的内心在滴血。
“小子!你要抖到什么时候啊?”阿力上前一把掀开了床单,露出了底下小媳妇似的曾平凡。
“曾先生……”萧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恩,男孩?男人?
他自己也不确定,只觉得这个人是他从来没有触摸过的领域。多年来刀口舔血的生活,他的周围的人,要么就是毒辣,要么就是阴狠,孔武有力的也有,懦弱胆小的也不乏。
但是像他这般……莫名其妙的,倒是第一次见到——新鲜!非常的新鲜!
那天在金碧辉煌的包厢里,看到这个抖抖索索端着盘子进来的小家伙,他就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记得那时候他也是慌慌张张的像一头误闯进狼群的小羊,一脸的无所适从,但是看到自己和阿力身边的两位美女之后,竟然露出了一副挤眉弄眼的模样,好玩的不得了——真是让人,心!痒!难!耐!——只想把他抓来身边,狠狠地欺负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