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一旁的阿杰说,“阿杰你先回去吧,我有东西落在酒吧里。”
“啊,是嘛,很重要吗?明儿再拿吧。”阿杰很沮丧的说。我知道他现在很累。
“是很重要的笔记,明天上课要用的,你先走吧,不用管我。”我把阿杰推向前,向他摆了摆手。
“哦,那好吧,你小心。”
我转身向天国走去,夜很黑,这个时间谁也不会多看谁两眼。
于是,走到路口,又转身,回到刚才漆黑的巷口。
明亮的月光映着我扬起的嘴角,想必夜里看来白森森的牙齿一定很可怕。眯起眼睛,我轻步走进蛇口一般的黑洞。
(3)
有人说过,一个人一生中不可能踏入同一条河流。
那就是说,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会变的。
感情也应该算在其中吧。
那么,
为什么还会有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的诺言呢?
我不知道这样做究竟对不对,只是在目睹了那夜所发生的一切之后,我经过了几天的辗转反侧,终于按奈不住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平衡。虽然有种预感,或许在这次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有所改变,但我还是做了。因为我真的很想知道在他平静的面容和寂寞的身影背后,到底还隐藏着什么。
就在他和他的那些朋友将要跨出校门的那一刹,我挡在了他们面前。身后,是我召集的学生会的干部们。“叶海擒同学,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请你回教室继续上课。”其实,我并不喜欢学生会长的这个头衔,可是无奈于众多老师和同学们的热情,如果我再拒不接受,恐怕就会引起许多人的不满了。不过现在,我倒有些感谢它了,毕竟这让我有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近他的借口。
看到我的突然出现,他们有些惊讶。大概是因为平时从未有人这样大胆地阻拦过他们吧。“让开!”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懒洋洋地说道。
只是,既然下定了决心我又怎会这样轻易地放他离开。“叶海擒同学,我劝你最好还是回去。你的出勤率已经快要让你降级了。”
他邪邪地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道:“韩夕,我的事情,你还是不要介入为好。”他看我的眼神是那样的平淡,虽然我并不习惯别人见到我时惊讶的表情,可是我也不希望在他的眼中是如此的冷漠。第一次,虚荣心跑了出来作祟。
就在他要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够听到的声音对他说道:“方磊上周末死了。”方磊,就是那天晚上侮辱他的人。而他死亡的原因,我想我们两个都是心知肚明的。那人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事情恐怕不会这么快就结束。
他果然停下了脚步。我知道我的话起了作用,因为我清楚地感觉到投射在我背后的冰冷至极的眼神。即使是在初夏的阳光下,我还是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他大概没有想到那天在他离开之后我就一直跟随在他身后不远处。理由就是我莫明地感觉到那天晚上绝对还会有事发生。
“韩会长在说什么呢?我有些不明白。”
再望向他时,他的眼神又变回了平常的不羁。仿佛刚才的感觉都只是我的幻觉。他将校服的领带扯了下来拿在手中把玩着,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了“杀人灭口”这四个字。我不禁为自己这怪异的想法而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他皱着眉头问道,大概觉得我有些莫名其妙。
感觉到自己的失态,我忙将笑容收了起来。学校中的韩夕不该这样放任自己的。“回去上课吧。”我知道他们这又是要去打架,也知道他的身手好的很,没有人能打倒他。但是我还是不愿让他去,因为在心底有着自己也不明了的对他的担心。
他依旧没有动,倒是那个总是出现在他身边的人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先回去好了。放心,有我在没关系的。”
他看了看他,又望了望我,然后对那人说道:“那就拜托了。小心点闫非,那群人最喜欢玩儿阴的。”
“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那个叫闫非的笑着对他挥了挥手,便带着其余的人离开了。只留下他和我,以及我身后不远处的那些干部们。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的眼神中写满了警惕。
我有些糊涂了,我就是无法把眼前的人和天台上的他联系在一起。明明是一个人,可是感觉却差了这么多。还有那夜,他既然有将对手置于死地的本领为什么又要故意忍耐?或者说这又是他不让人接近的伪装?“我只不过是想尽一下学生会长关心同学的义务而已,就这样。其实你也不必担心,如果我有意害你的话,今天我也就不会提醒你了。”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那你又为什么不相信?”
就在我们对峙的时候,下课的铃声却响了。
“现在你就无权再过问我的事情了吧,会长大人?”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我的视线。而我只能够对着他消失的地方苦笑,我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韩夕,难道就这样放他走了?”学生会的其他成员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可是碍于他的厉害又不敢去招惹他,难得我今天肯亲自插手,自然是想把以前丢掉的脸面都找回来。
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还没有说话他们就都低下了头。好笑,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他们又何必这样怕我。当初也不晓得他们是为了什么非要我当这个学生会长,恐怕还是因为阳光科技对于学校的经济赞助吧,身为继承人的我自然要被特殊照顾了。“叶海擒的事情我自会处理的,就不必再麻烦诸位了。”
虽然有一两个人还有些不甘却又因为我的话而不敢发作。
叶海擒,想逃避吗?不过我知道你会去哪里。转身时,眼角瞄到了一向清冷的天台。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我相信。
(4)
闫非做事我一向放心。我趴在书桌上闭眼补眠,脑子一直静不下来,掏出两片镇静片吞下去。脑中乱轰轰的人影踊动渐渐平息。剩下韩夕绝顶漂亮的脸,闫非也是非常秀美的,但是依然不能相比。我知道此次必是又惹桃花上身,不过他不会得逞。对美人,我免疫。
耳边老师无精打采的讲课声扰我清梦,於是我打定主意,过会儿还是去老地方继续睡。
下课铃声,我起身,随著人潮涌出教室,然後悄悄拐过楼梯,走上天台。
当我躺下身准备好好享受午後阳光时,一抹暗影罩在我头顶,睁开眼,对上韩夕皱著眉的脸,我一愣,真是如影随形。
并不想招惹与我必定平行的线,我又闭上眼。感觉上方一小片薄影在意识模糊前都未离去。
半晌後,镇静片的药效散去,我睁开混乱不清的眼睛,像往常一样起身便向前走,哪知没出两步!的一声撞上了什麽东西。人影渐清,在我视线之内,韩夕正坐在地上捂著胸口。我不禁挑起嘴角,“韩会长,你怎麽还在?”
韩夕也不急著站起,用手揉著被撞到的胸口对我莞尔一笑,“你这人,还真是。。。。叶海擒,我知道你会来这里,我一直在这等你。”
我确定这种笑容就叫做莞尔一笑,午後的光从他背後穿过,又有光从正面映在脸上,照著他十分漂亮的脸。若不是只我两二人,我必不会如此深究一个人的样貌。就这时,我也不想多讲话,於是我从刚刚睡觉的平台上迈下越过韩夕便要离去。
“叶海擒!”他在背後叫我。
我站住,转过身一字一顿的说,“不管什麽事情,都与我无关。韩夕,做你的好孩子不要岂图出格。”
“即使我看到你那种事,你。。。。也无所谓?”韩夕也站起来,明显晃了晃,看样子是贫血,有钱人的通病啊,从他的穿著和私家车看来,即使他对家世总是很低调,也必是富贵人家。他看著我接著说,“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撇撇嘴,呵,又一个想用这种拙劣手段与我接近的人,我歪过头毫不在乎的说,“那种事?什麽事?我怎麽不知道我有做过什麽事不可见人,又正巧被你看到?”韩夕,纵然被你看到你认为你又能如何?
他白晰的脸果然涨的红红的说,“你!”
“什麽?”我说。
“你。。。。。。”憋了半天,他大喘了几口气道,“叶海擒,在酒吧。。。侮辱你的那几个人隔天死在了酒吧後巷中,我想你比我清楚吧?”他低著头对我说,随即抬起那双晶亮的眼睛看著我,“我。。一直有跟著你。。我看到你进去。。。。虽然後来的事,因为天黑无法看清。可是,那条巷子第二天就被发现死人,这,你不能否认吧?”
我抬手边看表边说,“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让警察来抓我吧。”说罢我转身扬长而去。
留下身後人顾自轻喃,“叶海擒,你。。。。。。”
我站住,回头看看他,“韩夕你算了吧,我最後说一次,我的事你是不应该也无法介入的。跟踪我的事也不要再做,你看到的未必别人会信,未必就是事实。哦,最後送你一句话。”
韩夕眨了眨大眼睛愣愣的说,“什。。。什麽?”
我心里暗笑,刚才还对我又叫又喊,马上就变白痴,果然有长像的人通常都比较呆。当然,闫非例外,某人例外。。。
想著想著,心中暗笑转到脸上,今天心情突然大好,我离开天台前说道,“韩会长,我想你有时间还是去看一下病好了。操心太多很伤身呢。”
可以想像他肯是又涨红脸蛋,我想了想,这人似乎从来都是中规中矩,如此这般想必才是真面孔吧。
每个人都为了应对不同的事而准备了不同的面具吧?
电话声响起,“你好,我是叶海擒。”我说。
“小叶,我是沈哥。”电话一端传来沈哥的声音。
“哦?老板找我有事?”很奇怪沈哥会这时间打来。
“没什麽大事,临时收到通知,今儿上面老大要开酒会,人手不够要派人过去帮忙,薪水很可观,你有时间就过去一下吧。”
我不知道老板是否把这种赚钱的好事亲自告诉了每一个员工,总之,我是很需要钱的。於是我说,“当然要去,谢谢老板。”
“谢什麽。。。。。哦,对了,小叶你这个时间怎麽没有上课?”
正题以外泛滥的关心又开始,我忙道,“啊!正是间休嘛,不说了老板,我这边要上课了,拜。”收线後我抬头看到迎面走来的闫非,“事情怎麽样?”我问道。
“呵呵,彤未宁这孩子还真有趣,果然这回找了十八个人。”闫非笑著说,“小刺头怎麽不自己出面,据我所知,他可是本市连三界的武术大赛冠军。”
“小孩子的把戏。那孩子心比天高,估计到死也不会承认人家比他强。”
“不过。。。。叶,说真的,你觉得这麽做的胜算有多大?”
和闫非并肩走在学校的林荫路上,我看著树叶间投下的丛丛丝影,沈默了。
“好啦,别这样,我都了解,有一分的把握我也陪你试!”闫非拍拍我的肩,我冲他一笑道,“闫,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我为了那件事活的都不像我了?。。。”
闫非垂下眼踢著脚边的小石子轻声道,“你有你的苦处,至於还像不像自己。。。”他抬起头对我说,“叶,有的人活了一辈子都认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麽样子,人的性情可非矩尺模具可度量啊。”
“呵呵,是啊,闫非你说话还真深奥,像老头子一样。”
“喂,叶海擒,正经的劝你两句你还真是听不进去。”说罢我俩又像往日般露出只有在彼此间可透露的笑容。二年前我救下闫非开始,注定我们今生是好兄弟,事实正明,交下聪明绝顶的闫非确是好处多多。
“叶,将来你可以後悔,可是後悔後再站起来就好。”闫非的话总是很实际又正中本质,“不要一生都背负著仇恨。”他定定的看著我的眼睛说。
“嗯,我知道。”我答。
(5)
看到的与听到的,
难道就是真实的吗?
透明的天空下,
所有的微笑和眼泪,
又有多少是可以相信的……
我呆望着叶海擒离去的方向,真是个嚣张透顶的人,天知道为什么先前我会以为他落寞又清高,错觉,一定是错觉。我甩甩头,轻咳了几声,日头不那么大了,风吹来,我缩紧肩膀,故意忽略掉心中那一阵绞痛。
“阿夕!原来你在这里!”
就在我也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回过头,原来是未宁,我“父亲”哥哥的孩子,我毫无血缘关系的表弟。我应了一声,便和他离开天台。
一路来到校门,才发现家里的车子早已等在那里。
“问了好多人才知道你在天台呢,这么大的风你跑那里做什么。。。。我爸今天约了许多在我家开酒会,叔叔让我来叫你,他说你也要参加。”不等我回答,他已经打开车门把我拉上了车,“快点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无奈,明知道我最厌恶这样的场合,为何还一定要我参加?他,一点都不会顾及我的感受。虽然是极度的不情愿,可我却只有忍耐。不管怎样他现在都是阳光科技的董事长,光这一个头衔就足够吸引那些想飞上枝头的女人了。
“阿夕,你刚才是不是在教训那个叶海擒?”难得安静了半天的未宁突然问道。
我大概知道他的意思,未宁这孩子一向喜欢出风头,本来在学校中他很突出的,但是自从叶海擒转来之后被抢去了许多光芒。因此他们之间起了不少冲突,据说未宁还派人去找了他的麻烦。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少爷脾气太重。“没有啊,我在和他谈心呢。”
“阿夕,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在学校最厉害了。那个叶海擒在学校总是和我过不去,你帮我收拾一下他嘛!好不好?”未宁向我撒娇地说道。
明明只相差了不到两岁而已,为什么我却感觉他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而我已经像个迟暮的老人。有时想想还真可悲。
未宁看我许久没有回答忍不住靠了过来抱住我的胳膊摇晃起来:“好夕夕,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就答应吧。你是学生会长,老师他们又那么喜欢你,你一定有办法的。好不好嘛?”
“好了,别再晃了。”再晃下去,我恐怕还没有到他家就先晕倒了。算我怕了这个小魔王了。“好吧,我尽力而为吧。”我只说了尽力而已,如果做不到的话也只能是我“能力”有限了。
“啊!我就知道夕夕最好了!还是夕夕最疼我。今天晚上我一定介绍最漂亮的女孩子给你认识!”
愿望达成的未宁兴奋之中紧紧搂住我高兴地叫了起来。而此刻车子也正好停在了彤宅的主屋前。在车门被打开之后,我看到的是一双渐渐冷却的眼睛。
“未宁!你在干什么!”
愤怒的声音让我可怜的表弟胆怯地望向他:“叔……叔叔,我没做什么啊,我没欺负表哥的。”这个单纯的孩子还不晓得他平时和颜悦色的叔叔究竟是在为什么而生气。
我看了他一眼,在心里对他的反应暗自高兴,然后拉着未宁的手下了车。“父亲,我们还是赶快进去吧,迟到的话就不好意思了。”我是故意的,这就算是对他强迫我来参加酒会的小小报复吧。
只是他却拉住了我,用平常的语调对未宁说道:“小宁,你先进去。叔叔有事对你表哥说。”
未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可能还是对刚才的惊吓有些心有余悸,哦了一声就跑进了屋去。而我被他拉着一路沉默地来到了主屋旁的花园。刚一站定,我便被他抱在了怀中。“夕,我知道你不想参加这样的聚会,也知道刚才你们也是无意的。只是,我也有我的苦衷。再说,你不是也不愿看到那些女人围在我的身边吗?不要任性了好不好?”
呵呵,果然,每一次争吵的错都在我,每一次他都有这样那样的借口。而这一切大概都原于我对他经常的纵容吧。“好了,不要说了。我们进去吧。”突然觉得有些累,难道这就是我所要的?
看到我的心不在焉,他低下头捕捉到我的唇开始对我的惩罚,而我则是出于本能地回应着他。
不管怎样,我只知道一件事情:我,已经离不开这个人了。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也曾想过,我们之间的这种感情或许根本不是我所期望的,但是,却无力去改变什么。因为我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人楼在怀中的温暖。而且,像我这样的人,哪里还敢再奢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