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总在相逢时————养气人蔘

作者:养气人蔘  录入:10-07

苦笑望向天,就算这是他的痴心妄想,至少是一种安慰,十几年的光阴一再一再如此消磨,

杜绝总算还能撑过去。
突然远远地,他看见一道人影跃上树稍,十分遥远,身形却很熟悉。
杜绝微微一怔,随即明白是谁,远的看不清、而且是许久不见的身影,一时间杜绝移不开脚

步,站在原处发愣,本该心如止水,眼眶却不由自主泛红。那是他思思念念又不敢相见的人

,他的一时放纵有谁看见?一时不舍有谁能懂?
一会儿,杜绝擦去泪水,目光不经意与小可交错,心头一慌,正欲转身入屋,只见一起一落

、小可到了几里外的树稍;杜绝一惊,韶光荏苒,小可轻功大进,与杜绝记忆中有些笨拙的

身段相去甚远了。
再一担搁,小可纵身入院,一身白衣飘飘、形若贵胄伫立在杜绝眼前,杜绝也管不上自己的

惊慌被小可收尽眼底,往後一退,抢在小可上前时拉开门,手一碰到门板,眼前突地一片白

,竟是小可衣袖,磨出剑茧的大手拍在门上,杜绝一急更是用力拉开。
两人一推一拉,木门卡在中间动也不动。
杜绝醒悟,小可的功夫精进,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爱玩贪懒的孩子了,他放开手,小可亦然

。木门随风轻轻摇晃,杜绝忍不住伸手关上,该来的总是会来,这一天不知该说晚还是早了


曾经想过会有这一天,也想过到时该怎麽处理,更想过如何吐露伤人的话将小可驱走;想终

归都是想,事到临头,杜绝萌生一走了之的想法,只是天大地大、他该何去何从,何况走了

,也不过是让小可一追再追,又是何苦。
「......你瘦了。」小可久等不到杜绝开口,杜绝背影向他,他看见杜绝犹豫、难过,就是

没看见杜绝不再爱他的冷漠。
「是你长大了。」抿抿唇,杜绝咬紧牙关转过身,他看见小可,却是略微仰著头看见小可成

熟许多的脸孔。
和杜绝想像的有些出入,五官是成熟男子特有的坚毅,历经风霜磨练而显剽悍,与杜绝本有

九成相似的脸孔、此时只剩下六七分的神似。但是最大的不同应该是他在小可脸上再也找不

出一分一毫的爱意,从前那些天真却直率的爱情已经消逝,杜绝看不见了。
这样就好,也不枉费他十几年隐於市──就算心里再苦再痛,但是这样就好。
「怎麽....突然想到来..来见我?」心痛能忍,理智压著情感,其馀的什麽也顾不著,杜绝

并没有发觉自己说话在颤抖。
「不是突然,早就......想来见你了。」小可笑得轻松,他确实很轻松,见到杜绝安好,气

色虽然差一些,也是成天闷在这方小天地给闷出来,以後出去走走,就会好起来。
最重要的事,杜绝仍然爱他,否则不会动摇。
他很清楚杜绝之所以不见他、就是害怕自己动摇,如今十几年一过,自己对杜绝的影响仍在

,这个事实要他不开心也难。只不过他已经学会隐藏,他愈爱杜绝、愈不要让杜绝知道,尤

其是现在这一刻。
「找我有事?」杜绝扯出笑容,是他自己所不知道的苦笑,苦涩而凄然。
「没事不能来见你?」小可示意杜绝往小亭内坐,杜绝应好,要小可先去,他进屋泡壶茶。
「好,我等你。」小可不催不赶,连留恋也无,转身走入小亭,赏花赏草,没再多看杜绝一

眼。
杜绝颤抖著步伐往屋里去,小可眼角微瞥,脸上泛出苦笑,他把杜绝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

杜绝心神大乱才没发现小可打量他的眼神,杜绝难受,小可心里当然更疼,但是小可就是要

逼他。
他的心不变,杜绝也没变,现下想逼得杜绝承认极不容易;十年能等不容易、他不也等了,

经过十年折磨,小可还真不知道有什麽事能更难熬。
过了好一会儿,杜绝姗姗而来,提著茶壶、拿著茶杯的手似乎都在颤抖,小可注意到杜绝没

有泪痕,甚至眼眶都不是红的。但是他的手在抖,虽然不是风中落叶那种飘零,也足让小可

明白了。
一人一杯清茶,轻烟袅袅浮动,两人之间閒话家常,多数是小可讲、杜绝含笑聆听,小可十

年来生活大起大落、精彩生动自然不是关在同一个地方的杜绝能够相提并论。说到追捕逃犯

的险恶处,明知是过去的事、杜绝的心还是吊得七上八下难以淡然视之。
「还好吧?」杜绝忍不住在小可身上巡视。
方才听小可说过,曾有犯人拒捕,动手反抗时拿了一把长刀划过小可的侧腹,当场血花四溅

,可凶犯也让小可反手击毙,那道口子就落在左侧,现在已经是一条暗红色的肉疤了。
「还好,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杜绝的手放在桌上,目光游移,手不住颤抖,小可还是忍

不住,轻轻用手心覆盖住他的,杜绝自心冷到手,小可温暖的手一沾上,他像被火烧著,一

挣却挣不脱小可紧握的手。
「你的手冷,是著凉吗?」小可装作毫不经意。
杜绝只得苦笑,「有..有一点。」轻轻再挣,小可也不坚持。
「那我不打扰你了......」小可起身,状似留恋多看了杜绝一眼,杜绝心头一跳,有股不祥

的预感。
「以後......我们大概再不会相见了。」小可欲言又止,杜绝凄然苦笑,却没有多说什麽。

小可暗自磨牙,挂出笑容续道:「我要离开这里,再不回来,以後再见面怕是没机会。」
杜绝眉头一拢,似乎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那..爹娘怎麽辨?也跟著离开?」骆府就在这

块地,小可不再回来、那家怎麽辨?
「没有,是我自己离开,这个地方没有什麽值得我留恋的,在外走了这麽多年,也不习惯故

乡水了;何况小颖很争气,生了几个娃娃,一个分姓骆家,往後骆家就交给你或他继承了。


「那你?」杜绝矍然失色,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事情变化太快,在小可找上他之前,他甚至

不知道小可在外游走多年,连家也没回了。
「就这样,往後你多保重,我们......大概不会再见了。」小可一再强调此事,就怕杜绝听

不懂他的意思。
偏偏杜绝就像真正不懂,他望著小可的脸,眼神迷惘。
为什麽会走到这样?是他太懦弱?还是他不敢追求?他以为小可能够忘记他,虽然他不愿却

一再祈求,祈求小可忘了他,却不是真正忘记,只要能舍下彼此的情爱,两人还能做回兄

弟......
难道这种想法太自私?这个要求太过份?
小可就在他眼前,轻轻走了,从那扇极少打开、小妹曾经多年坐在外头哭泣的门离去。他们

真的就这样永别不再相见?就在多年重逢的这一刻?
直到小可转身离去,不再映入杜绝眼界的那一刻,杜绝才明白他是真正离开了──
杜绝移不动自己,他提不起脚步追上小可,小可已经不再爱他,他就算追上去又如何?自己

当年选择时想得容易,以为自己可以潇洒看待这一刻,事到如今,他又该拿什麽去追?凭著

他对小可还是爱吗?这样太自私,他真的做不到......
支手掩著面,杜绝不自禁在小亭内无声落泪,一切都结束了。他的坚持、他的无奈、他的苦

楚,终於在这一年终结。
风吹了多久、杜绝的泪就流了多久,心碎的感觉还在、他的泪水止不住,再痛苦、再挣扎,

他就是不让自己去追小可,小可放下他,他应该要高兴,可是他笑不出来,笑不出来

啊........
突然,一方白帕抚过他的泪痕──
杜绝猛然抬头,小可一脸无奈站在他面前,苦笑擦去他的泪水。
「你这个人到死都会这麽顽固吧,你明明舍不得我、你明明还是爱我,为什麽就是不追出来

?」小可不曾走远,只要杜绝稍有留恋,就算仅是走到门口目送小可背影,就会发觉小可拐

个弯、靠在门边的土墙等他出来,偏偏左等右等杜绝就是不来。
「你?!」杜绝失声,突然想起自己满脸是泪,连忙别过身就著衣袖胡乱擦脸。
「擦什麽,我站在门边看久了,你哭多久我看多久。再擦又怎样?能擦去你不愿承认的东西

吗?」扳过杜绝的脸,小可仍是轻轻替他擦拭泪痕,杜绝红著眼眶,还有一丝不敢置信在他

眼底流动。
「你..为什麽又回来?」
「因为我等不到你,你不来,我只好回来。」
小可失笑,杜绝就在他怀里,顺从地任由他擦去泪水,就好像当年一样,杜绝虽然无奈,仍

是宠著他做任何事。
「所有退路我都替你留好了,就等你跨出这一步,你就是不懂。」小可将杜绝紧拥入怀,杜

绝没有荒废武艺,但小可十年来刀口舔血,体格健硕,双手合抱杜绝也不觉辛苦。
「你..你骗我。」杜绝推不开小可,低著头闷闷说道。
「你就没有骗我?那年你说缘尽了,真要尽了、你为什麽不敢见我,你不见我没关系,我可

以等,但是我等不到。若你真不爱我,我等不到也就罢了......可是你爱我,我为什麽还要

等?十年等候还不够?伤有多深多痛,你不懂?」小可抱紧杜绝,这个人折磨他是因为爱他

,同时折磨自己,他为何要看著心爱的人折磨自己?
「所以我不等了,无论你要不要、愿不愿意,你都得跟我走。」
「走?走去哪?」杜绝没有发觉自己并未否决小可的要求,多年相思本以为一场空,明白仍

旧未变的当下,喜悦占去太多想法,杜绝只想著两人若真能不再分开该有多好。
「我去哪里,你就到哪里,管别人怎麽看怎麽想,小颖已嫁、骆家後继有人,一切都不再是

你我的责任;我已经买好一块地,在上头盖了一栋房子,住腻了我们就像杜非与外公那样走

跳江湖,累了我们就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小可早已盘算好,他从未和任何人提过,现

在真正说出口,言词之中有难掩的兴奋。
「可是......」杜绝仍然迟疑,真的能够圆这一场梦?
「没有可是,你我已经不是十六岁的孩子了,当时的无奈已不复,往後日子你还想这样消磨

下去?」
「我......」不想,杜绝怎麽会想永远留在这里,他避开小可已是痛心,十年韶光,他真有

辨法再忍十年?想到小可曾经说过永不再见,杜绝只感心扉彻骨地疼,那种痛苦,他能再承

受第二次?
小可知道杜绝已经动摇,他轻吻杜绝的眼,杜绝没有拒绝,「我很想你,一直一直都很想你

,若你真的不愿意......」小可欲言又止,欲擒故纵这招从十年前到现在向来很管用。
杜绝咬咬唇,颤抖著反手握住小可的手,声如细蚊说道:「......我没有不愿意,你去哪里

,我就到哪里!」说到末,杜绝抬起头,他不能再错过,十年是他让小可苦等,他可以逃这

十年,不能一辈子逃避自己的心。
「从此以後,我们不再分离?」小可笑了笑,杜绝能在他的眼中看见爱意,与十六岁那时不

同,不再是天真直率的孩子气,却是更深沉、更浓烈的缱绻万千。
杜绝不知道自己在小可眼中是什麽样子,他只想著,自己要握紧小可的手,不能再分开。
「不再别离。」
杜绝笑了,睽违十年,小可总算又找回属於他的杜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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