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声笑语 二 花之秘语————亦凝

　　孤零零的言之声，面色阴沉的看着集体涌到言之欢身边的众人，冷冷的开口道："你们等着自己买单吧。"
　　"啊，等等等等！"言之欢眼珠一转，用力将花轩永往前一推，害他踉跄了两步一头栽进言之声的怀中。
　　"喂！干嘛推我！我也要先去吃！"
　　"NO、NO、NO！"阴险的双胞胎兄长摇晃起了食指，"不行喔，小花同学。自己老公的荣耀时刻，你应该一同见证才是。"
　　言之声显然被他的论调取悦了，春风得意的拥住暴跳如雷的花轩永，转身向里走去。
　　"那就一会见咯！"说着向后方得意的扬了扬手。
　　言之声的艺术才能完全继承自父亲。
　　言心虽然是靠写字吃饭，但他大学念的是美术。从他出道开始，每本作品的封面插图都由自己一手包办。因为画功不俗，且身为作者对故事的理解更深一层，所以插图一直广受好评。言心的成名作《红森林学院》，甚至还顺势推出过全绘图本，成为他的FANS族的必买品，在绝版后因为没有再版计划，如今所以在网络上价格已经炒翻了几倍。
　　经年以来，最初被定位于童话作家的言心，随着多年来追随他的读者们长大成人，他的受众群的年龄层变得越来越广。这得归功于而他源源不断的灵感与可爱中略带心机的童心，即便是已成年的读者，也能从他的故事中有所领悟。
　　去年言心推出了新系列，稿约繁重的他不再亲自操刀插绘工作，而将之交予了言之声。比起父亲柔和随性犹如蜡笔画般的温暖画风，言之声一登场就以异想天开的配色与言心的风格形成强烈反差。比如鲜红的天空、紫色透明的树林，看似夸张到诡异的色彩，却有着静止时间的魔力冲击，不知不觉的就会被吸引入他的意想世界。在经过起初的反弹期后，言之声的图画好评如潮。不用说，言心当然是得意得上了天，"虽然一开始的确是为了拉扯自家儿子才走的后门，不过有个争气的儿子实在让人很爽那！活活活活～"
　　言心绝非信奉磨砺成材的那一国，他相信，如果真有才能，那么不管是一帆风顺还是波折坎坷，都会从中吸取养分获得成功。所以说，他对于成为一个冷面严厉故意将小孩一脚踢下悬崖来锤炼的父亲大人，可说是绝对绝对的没有兴趣。相反，只要是能为儿子成长提供契机，他就会不遗余力。
　　言之声在与父亲一同工作的过程中获益良多，他体认到一点--人人喜欢的东西未必是好东西，但没人喜欢的东西多半不是好东西。
　　所幸，身为言家人这一事实早就注定了他与"艺术的清高"无缘，他只想奔放随性的生活着，用自己喜爱的方式将所欲表达的以最大限度传达给受众。
　　如果他意识到，自己的步伐与脱线老爹惊人同步的话，不知心情会复杂纠结至何种程度了。
　　花轩永成天和言之声混在一处，对他的画作大抵有个印象。不过眼前得奖的这幅画，他确定是第一次看见。
　　是......龙门岛吧？无视透视规则的构图，近景、远景奇妙的融合在一起又不失衡。色彩方面依旧大胆，有点类似照片反白的效果，比如白色的树叶笼罩在轻薄淡绿的氤氲中，淡到看不清面影的少年身形被金色的光泽勾勒出。这是一副没有线条，完全靠色彩勾勒出的画面，甚至凑近了看也发现不了铅笔草稿的痕迹。
　　花轩永看多了也多少能看出点门道，于是便开口询问，言之声回答道："本来就没打草稿啊，这幅画从下笔到完成只花了一个小时。很即兴的感觉，不过完成后自己喜欢得不得了，就好像我这辈子再也画不出这么好的画了。"
　　那天他就如往常坐在美术教室靠窗的老位置，从那个方位可以轻松的将足球场上奔跑的身影尽收眼底。不用说，他的视线自然是追着小情人跑，看着他时而奋力奔跑，时而懊恼呼号，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与幸福漫上心头。
　　即便自己还不成熟不明白的事情还很多，即便将来还会发生许多难以意料的事，可就是认定这一瞬间是人生最美好的一刻。想将这一刻留下，自然而然的提起了画笔，顺着脑中绽放开的五彩缤纷而挥动。
　　画廊主人向他提出收购此画的建议，所开的价格，让在旁的花轩永一阵晕眩。言之声毫不犹豫的婉拒时，他又是一阵晕眩。
　　等出了门，言之声才告诉他拒绝的原因："这画可是将来我上你家提亲时的彩聘，怎么能卖呢？"
　　"提亲？彩聘？"
　　"娶你的代价嘛。"
　　咣--就等着他话出口的那一瞬，花轩永毫不犹豫将他的脑袋推向前侧方的电线杆。
　　"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我了解你的心情啦，应该先把上次没做完的事做完再谈其他的。我知道你等得很急了，放心，我没有忘记......"
　　再次发出巨响后，花轩永怒气冲冲的一个人向前走去。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画出那般美丽灵动画面的，事实上是这么猥琐下流的家伙啊！虽然现下早已不会有啥破灭感，但郁闷多少还是有点的。
　　奖金到手时，言心那边也传来短信，他们已经找好了店，就等着他们过去了就能开始庆功。
　　言之声的确冒出过放他们鸽子的邪恶念头，不过花轩永考虑到刘常常会多么尴尬难堪，还是死命唤回了身边人微不可见的良心。
　　踏进饭店，顺着最热闹声响的来源看去，果然是那群熟悉的雄性生物。
　　言心一见儿子的脸，立刻长出一口气，欢天喜地道："儿子你真是有良心哟！我还担心你放鸽子来陷害我。"
　　相较之其他不满三十的年轻人来说，四十出头的言心是最年长的，万一出现无人买单的情况，自然轮到他来会钞。一颗心落地，心情大好的言心豪气的向服务生一挥手道："菜单拿来！老头子要放心大胆的再加几个菜！"
　　即便坐的是包房，一顿饭的功夫仍劳烦服务员屡次前来提醒"请勿喧哗"。不过此类情况对于言家人来说实属平常，就连刘常常都习以为常，连尴尬都欠奉。
　　酒足饭饱还不过瘾，言心又提议去对面新开的甜品店将下午茶一并解决了。出于"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理，言之声难得做好人的随便他们敲诈。
　　"哇......这店看起来很贵的样子诶～"
　　"放心，你老公还请得起你。"挡下花轩永的拳头，言之声将菜单推到他面前，"想吃什么？"
　　"呒......要么芒果布丁吧，通常来说随便哪家店的芒果布丁都还不错。"
　　事实证明，花轩永的的期待被辜负了，两勺下去后，他不由发出感慨："能做出难吃到这种程度的芒果布丁也真不是件简单的事啊！"
　　果然店面装潢和食物美味度从来没有必然的联系。
　　就在他们打定主意再也不要踏进这店的时候，突然冒出了一道声音："可以请问一下，这里东西怎么样？"
　　抬头只见一位头发花白虽然上了年级但风度绝佳的帅爷爷，想着大概是犹豫是否坐下的顾客，刘常常出于不要坏人生意的考虑，勉勉强强的回答了句："还可以吧......"
　　"还可以？那就是不太好吃了？可以问下哪些不好吃吗？"帅爷爷锲而不舍的追问。
　　花轩永就没那么委婉了，"呃......好像没什么好吃的。"
　　"喂喂！说小声点啦，当心老板听到了把我们轰出去！"鲁冰语压着嗓子，神秘兮兮的样子。
　　白蕤廷冷冷的告诉他："这位应该就是老板了。"
　　"啥？"
　　众人回头，果见厨师长已经来到了他们桌边。呃......还真是对着和尚骂秃驴。
　　虽然是颇为尴尬的场面，却怎么都有种让人发笑的冲动。
　　清了清嗓子，一直安静优雅陪坐在旁的陆咏思开口向店长说了第一句话，"那个，我有个问题。"
　　"请说。"
　　"我可以说真话吗？"众人表情肌同时扭曲。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陆咏思开始滔滔不绝："汤里的芋头根本没有煮烂；这道花枝全是油烟味，连个味道也尝不出；腐皮卷没有炸脆，咬上去像在嚼塑料纸；还有啊，绿豆沙里麻烦不要放海带，我实在吃不惯这种口味......"
　　眼见厨师长的目光变得越来越仇恨，陆咏思仍泰然自若的将甜品与点心挨个狂批。
　　帅爷爷店长始终保持着绅士风度，耐心询问意见，搞得这票不要脸惯了的家伙居然生出些不好意思，一个个正襟危坐试图表现出一点伪装的优雅。
　　结果一回头，店长免费奉送了几盘糖不甩给这群恶狼。
　　"哇......真没想到这里的厨房也能做出像样的东西诶！"
　　"活活，大概是拿出看家本领来试图挽回颜面吧。"
　　"唔......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不觉得虽然东西超难吃，但店长的风度气质超帅的说吗？"
　　"没错没错！我刚才就想这么说了！气质超好啊......"
　　"果然是要到了这把年纪，才能淬炼出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心痒痒。"
　　所有人都陶醉在帅爷爷的魅力中，似乎东西再难吃也及不上花痴来得重要。
　　酒足饭饱的一行人，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帅爷爷的甜品点，漫步而行一边回味着。
　　经过一家店时，明亮的玻璃橱窗中安放着两辆漂亮的摩托机车，言之声的眼睛顿时转不开了。
　　"喂，很贵的！"知道价格后花轩永捂着受到惊吓的心脏，连忙把言之声拖走。
　　一大群男人逛街实在是件诡异无比的事，要不是他们面目和善，已经被人当作黑社会走街示威了。不过，他们还是吸引了许多眼光，可大多是被刘常常这样的美人或者是鲁冰语那样的帅哥所吸引的。
　　"今天真是好愉快啊！"登上六点钟发往龙门岛的班船，言心靠窗坐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已经是傍晚时分，甲板上非但风大气温也在下降，如果想感冒的话，上甲板吹一小时风倒是好主意。
　　"阿声啊，真是谢谢你了！今天吃得真饱，回家晚饭都不用吃了。"摸摸滚圆的肚子，鲁冰语长舒一口气。
　　言之声"嘿"了一声，"你就不用谢啦，跟着你蹭吃蹭喝了十几年，我这只能算零头。"
　　"啊哈哈～看来以后弟兄们要改跟你混了。"
　　"敬谢不敏。"
　　船舱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音量直直往上蹿。
　　陆咏思总算逮住个空档说话："有件事比较冒昧，如果觉得不合适就当我没问。"
　　宋喆喆立刻殷勤道："学长你说你说！什么问题都没关系！"
　　涵养良好的笑看了他一眼，陆咏思开口道："我刚才听曹小先生喊之笑是喊‘陆之笑'，所以有点疑惑之笑他不是姓‘言'吗？"
　　"哎呀呀，我还以为你要问我们内裤颜色，那么紧张的样子！"
　　言之声话一脱口，就被用力打了下头被迫收声。
　　言心接过话题，"其实没什么要紧的，阿笑是我们家的养子，他父母意外过身了，就算成为我们家的一员，也没有改动名字必要。说起来他和你是一个姓耶！好巧！"
　　"呵呵，的确很巧，所以我才特别在意。说不定我们还是亲戚喔！"陆咏思说着笑了，"不过‘陆'是大姓，不太可能啦。"
　　这个小插曲倒是提醒了花轩永，之前他总觉得陆咏思很熟悉但又说不上来，这下子总算想起来--虽然外貌并不是很相似，但表情举止间这两位陆姓人氏真的很像，尤其是笑容浮起时左边嘴角要先欠一欠的样子。唔......想太多了吧，转眼这念头就被抛到了脑后。
　　第六话 安
　　一个星期後的星期六，看球看到天亮的花轩永一觉睡醒正好起床吃午饭。在饭桌上不停被奶奶碎碎念，他左耳进右耳出，糊里糊涂乱点著头应付。
　　下午约好了踢球，吃完饭不见言之声过来等他，索性他自己去言家找他会合。
　　穿过树林就看见言家的房子了，只见门口一堆人，围著不知什麽东西。
　　"什麽东西什麽东西！"花轩永跑到人圈外，跳跃著想看个究竟，无奈人矮腿短被挡了个严严实实。怒！
　　"大家让开点，当心被撞！"熟悉到每晚噩梦中会出现的声音响起。
　　随著发动机的轰鸣声，一人一车留下一道青烟飙出了人圈，看清真相的花轩永下巴差点掉地上。
　　直线加速到四十码後，言之声减下车速，绕个圈子驶了回来。单脚点地停稳後，言之声一手离开机车把手向花轩永扬了扬，"哟！花花你来得正好，上来，我带你去兜一圈风！"
　　顿时花轩永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不要！我还想四肢健全的多活几年呢！"
　　"你放心，我有机车驾照！"
　　"耶？这是什麽时候的事？"
　　"今年暑假，满十六就能考驾照了嘛。"
　　"我怎麽不知道！"
　　言之声献宝道："还不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呵呵呵呵，以後不用搭公车了，有我在！"
　　"我才不要......"花轩永对他的车技毫无信任可言。
　　言之声微笑著抛出撒手鐧，"我好像记得你再迟到一次，就要做全校检查了？"
　　"呃--"
　　"想要我到时飞车救你，现在你就得想清楚究竟要不要坐我的车。"
　　"呜呜......我......坐......"这个混蛋！
　　"啧啧啧，当著大家的面就打情骂俏的，当我们死人啊！"言之欢一开口就是吐槽，他倒是大胆的蹦上了弟弟身後座位，"做了十几年兄弟，你後座的处女航就留给哥哥吧！"
　　言之声一边递了安全帽过去，一边冲花轩永挤挤眼睛，"不要吃醋，一会就轮到你。"
　　花轩永还来不及反应，车子就发动了出去。五分钟後开了回来，言心、刘常常、陆之笑轮流上车兜风，陆之笑更是乐得尖叫连连不肯下来。
　　最後轮到花轩永别别扭扭的坐了上去，虽然他面上不情愿，其实看著大家轮流坐过，早就跃跃欲试了。
　　戴好安全帽，花轩永还没坐稳车就发动了。
　　"啊--慢点慢点！"机车和自行车的感觉果然天差地别，臀下传来的剧烈颠簸有种要被甩飞出去的感觉。
　　後座的花轩永当然看不到此际言之声嘴角浮起的一丝诡异笑容，脚下一错，加了一档速度，故意挑颠簸的路面驶去。果然，害怕咬到舌头而闭紧嘴巴的花轩永，抱住他腰的手臂又紧了两分，感觉到从整个後背传来的热源後，言之声无耻的裆中变硬了......
　　驶上环岛公路後，因为路面平坦颠簸得不那麽厉害了。顶著狂风，花轩永在他背後用力吼道："喂--你买这车，你爸他们就没意见？"
　　"我爸早说了，零用钱是他给的，怎麽花要有个交代。不过，我自己挣来的钱，就归我自己管理。只要不是买毒品枪支，再大手笔他都不会管。"
　　"那这车要多少钱？"
　　言之声报了一个害他差点脱手栽下车的数字出来。
　　"你你你你不是在开玩笑！？"花轩永嫉恨交加的狠掐了一把他的腰，"你这个挥霍无度的有钱人！我恨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