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雅医生是被路人发现并且救回的,对公爵以及自己开的那两枪都偏离了要害,也许在他心里终究有一丝不忍,最后还是动摇了。
只是他在脑部的伤,比公爵的伤要严重的多。
「这样对他,应该也比较好,」公爵叹息,「也许当年他在车祸重伤之后,就应该死去的,是我做了不该做的事。」
弛恩轻轻的咳嗽了一下。
「九焰呢?」沉默了一会儿,公爵又问。
「我正准备看望你之后就去看他,他被剥夺了贵族身分,现在只是平民。」
「原来是这样……那么,你自己呢?」
「我?」弛恩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新的政府不需要英雄,我只要有工作,能养活妹妹就好。」
公爵看了他一会儿,温和的笑起来:「恭喜你,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弛恩也笑了:「谢谢。」
离开医院之后,弛恩去了郊外的村庄,在一座小小的木屋前,他远远就看见九焰正弯着腰干农活。看见弛恩,九焰直起身,和善的对他点点头。
「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弛恩走过去。
「因为没有压力了,」九焰眯起眼笑,「变成平民的我,觉得生活不再那么疲惫了。」
「你能这样想真好。」弛恩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而笑,却找不到更多的话题。
「游霖和小黑,还是没有回来吗……」沉默了一会儿,九焰突然问。
「……没有,」弛恩摇头,「但是游霖答应过我,他一定会带着小黑回来的,所以我相信他。」
「如果……他们一直不回来呢……」九焰抬起头,望着头顶上碧蓝的天空,不见一丝阴霾。
「那我就一直等,一直等,直到……他们回来……」弛恩喃喃的说。
九焰转过头来看着他,好像要说什么话,最后,却还是沉默着。
探望了公爵和九焰之后,天色已经晚了,弛恩一个人来到了议会大楼的旧址,新政府已经不在那里办公,这座建筑,成为了只供人们参观的地方。
那棵自己养育长大、经过多次移植的西红柿依然精神的伫立着,似乎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又长高了不少;那只小黑最喜欢的松鼠,看见主人来了,欢快的跳进他的怀里。
抱着可爱的小松鼠,风声里似乎飘来小黑清脆的笑声,弛恩连忙转过身去,回头看时,却什么都没有。
「小黑……」弛恩喃喃自语,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觉涌了上来,眼前一片模糊。「小黑……你去了哪里……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弛恩抚摩着小松鼠柔软的绒毛,小东西不知道主人为什么哭了,伸出尖尖的小嘴,摩擦着他的脸颊。
弛恩想起过去,自己不高兴的时候,小黑也会像这样,爬到自己的身上,用嫩嫩的小脸磨蹭自己;又想到自己高兴的时候,小黑也会一起高兴,然后爬到自己的肚子上玩耍。
还有游霖……他一直想为自己的国家做一点贡献,现在终于成为了谢莱斯的英雄,实现了自己的心愿。
可是,当一切都恢复和平的时候,这么可爱的他们,到底在哪里呢?
在谁都不知道的地方,他们害怕吗?冷吗?会不会肚子饿的哭泣?
虽然对所有人微笑着说,他们会回来的,却没有人知道弛恩内心的悲伤和担忧,他的心里好像空了一个大洞,渐渐的,渐渐的,把自己吞噬。
一年,又是一年。那天,听说费尔洛斯出狱了,九焰在离职之前为他争取了最大的辩护,没有让馨孤独的太久,只是他对他们充满了愧疚,只能拜托弛恩前往迎接。
弛恩很早就到了目的地,不过,当远远看见费尔洛斯把馨拥进怀里的时候,他还是决定不去打搅他们了,经过重重的困难终于能够在一起,弛恩打从心底为他们感到高兴。
馨那时已经接受了改造手术,变回了人类,如果费尔洛斯知道他不再是冰冷毫无感觉的机械的话,不知该有多高兴。
他在心里默默的祝福他们,然后转身离开。
伊莎贝拉和同学去野营了,一个人的弛恩前往九焰的住处,向他讲述费尔洛斯的状况,两个人聊到很晚,直到第二天,天色微亮的时候,弛恩才离开。
他向九焰告别,然后走出门去,因为昏暗的天色,而在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东西。他低下头去,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蜷缩成一团,衣衫褴褛,还有一双疲惫却明亮的眼睛。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面前的人,过往的悲伤和思念,在一瞬间幻化成凝固的时间,令他无法动弹。
「怎么了?」听到响声的九焰走出来,然后生生的停住。
游霖微笑的望着他们,眼中满是骄傲和自豪。
「我没有食言。」他轻轻的说。
这时,他怀里有一团黑黑的东西突然动了一下,然后露出小黑的小脸。他还是那么的可爱,好像是从睡梦中刚醒来一般,迷糊的眨了眨眼。
当看见弛恩的时候,小黑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高兴的向他伸出小手。
「弛恩!」他从游霖的怀里跳下来,向弛恩扑过去,脚下一个不稳,失去了平衡。
弛恩慌张想扶他,九焰却更加敏捷,把小黑稳稳的托住,当他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小黑早已挣脱开,颠颠的向弛恩跑去。
世世代代的诅咒,就这样解除了,九焰望着自己的手,又看看游霖。
游霖笑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转身向花园走去。
「我……应该追上去吗?」看着他模糊的身影,九焰迟疑的问。
「当然。」弛恩冲他眨眨眼,又亲了亲小黑。
「当然。」小黑不知他们在说什么,跟着重复。
「但是,我担心已经来不及了……」九焰摇头叹息。
「任何时候,都是来得及的,」弛恩温和的笑了,「只要你愿意。」
九焰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闭起眼睛,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只要愿意,任何时候,都是来得及的。只要……我愿意……」他重重的,重复了一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