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番外————靡湖

作者:靡湖  录入:08-06

  庭玉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明明知道庭温是冤枉的,却毫无证据,只能看着别人将脏水往他的身上泼,这种感觉,竟然比自己被冤枉还难过。
  庭温看着阮庭华和阮庭玉争执起来,只淡淡的拦了一句:"大哥,这些事情,我自会给你一个交待,眼下之事,还是将父亲的后事安顿好罢。"
  阮庭华听了这话倒也没什么好说,只闷闷地憋了口气。
  下午,庭温回到房中的时候,庭玉已经在等他了。
  庭温本以为她会同庭华一起操办丧事:"庭玉,你怎的来了?"
  庭玉转头看向在一旁的红扇:"嫂嫂,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吗,有些话,我想单独和哥哥说。"
  红扇听了,感到有些奇怪,却也明白了事态的严重,似乎轻易,庭玉都是不叫她"嫂嫂"的,于是她朝庭温笑笑:"那我先出去泡些茶。"
  见红扇出去了,庭温转向了庭玉:"庭玉,你......"
  庭玉直视着庭温:"哥哥,你说过,会把这些事给大哥一个交代。"
  庭温郑重地点头。
  庭玉问:"你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庭温将目光移到了旁边,斜斜地注视着地面:"现在这种情况,还有证明清白的必要吗?大哥总不会将我送上衙门。"
  庭玉有种不祥的预感:"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庭温正了眼神,看着庭玉,淡淡微笑:"没什么。"
  庭玉却慌忙摇头:"哥哥,你不可以那么傻!"
  庭温柔柔地注视着她,他的眼睛像是有魔力般,能让狂躁的人归于平静,庭玉看着他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地停止了一切动作,只屏了呼吸,听着他说话:"庭玉,这没什么傻不傻的,毕竟,还是阮家重要,只要能让阮家兴隆,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阮庭玉咬着唇,像是要哭出来。
  庭温安慰着她,声音柔软:"好了,庭玉,没什么的。"
  庭玉停了一会儿,又问:"只是......这样一来,你今后如何自处呢?"
  庭温避了庭玉关切的目光,淡淡道:"我......自有办法。"
  庭玉还是不甘心:"这样实在是太冤枉你了。"
  庭温却笑道:"本就是一家人,谈什么冤枉!"
  庭玉见他决意已定,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便起身告辞,偏巧红扇这是端了茶盘进来:"庭玉?你要走了?"
  庭玉朝她点点头:"嗯,我还有事,所以不叨扰了。"
  红扇又侧头看看庭温,笑道:"那我就不留你了。"
  庭玉走后,红扇收了笑容,认真地看着庭温。
  庭温揽过她:"怎么了?"
  红扇的眼睛里布了一层潮气:"你......没事吧?"
  庭温想她大概是听到了什么传闻,于是尽量自然地笑着安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会有什么事?"
  红扇摇摇头:"我......最近发生的事情,我大概也了解了些......父亲他......"
  庭温暗暗送了口气,想她大概只是担心父亲的逝去:"没事的,我很好。"
  红扇将头贴在他的胸前:"我很害怕......最近总是在做恶梦,总是梦到你离开了我,把握一个人丢在一个荒弃的宅子里......没有人理我......我一个人哭啊苦啊......你却理都不理......"
  庭温听着,手上的动作一僵,心里也像扯开了一个口子,丝丝地痛。他尽量平静地说道:"乱想什么呢,只是梦而已。"
  红扇抬起头,逼视着他的眼睛:"那么,你告诉我,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庭温的心头一紧,那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只是更用力地抱住了红扇:"别乱想了,怎么你自从嫁过来,就老是哭......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像朝霞一般的,我想,那才是你。"
  他的话好像是能催眠一般,红扇慢慢地闭了眼,呼吸也变得平稳。
  庭温轻轻地拍着红扇的背,眼中却不经意地划过一丝忧伤。
  入夜,庭温看着红扇睡下,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身起来,却无意中瞥到了她腕间的珊瑚珠串,心中一痛,想自己当初的承诺,如今却终是实现不了,答应了要给她幸福,却只能变成空望。出了门,庭温来到了阮庭华的房前。
  下人见他过来,忙请安,庭温止了他的动作,问道:"大少爷睡了么?"
  下人道:"还没有,要不要帮您去通报一声?"
  庭温摆摆手,示意他下去,自己敲开了阮庭华的门。
  阮庭华见来者是他,微微有些讶异:"你怎么来了?"
  庭温笑着坐下:"有些事情,总不能不明不白一辈子。"
  阮庭华的眉间一动:"什么意思?"
  庭温微笑,笑容毫无晦涩:"哥哥,这些天发生了不少事情,庭温答应过,要给你一个交待的。"
  阮庭华警戒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庭温道:"钱款流失一事,我无法拿出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说着他的眼中射出一道逼人的光束,将阮庭华刺得回过头去,"本来账本是有备份的,可是......不知被谁偷走了。"
  阮庭华沉声:"没有证据,什么话都是白说。"
  庭温笑笑:"钱款的流逝,一切证据似乎都证明了我是元凶,可是......少了一个理由。"
  阮庭华抬起头:"理由?"
  庭温颔首:"对,理由。我拿钱的理由。那样大数量的钱款,我拿来做什么。我不赌不嫖,根本用不了那么大的开销。"
  阮庭华动了动喉咙,却没说话。
  庭温低头:"还有就是你中毒的事情。大哥,我若真想置你于死地,那些毒药和解药,我就应该立刻销毁的,又怎么会明目张胆地放在书房里?"
  阮庭华看着他:"那你说是谁下的毒?"
  庭温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谁下的毒,自然是他自己心里最清楚。这凶手也真是好心,给大哥你下了药,还不忘把解药准备出来,费尽周折地放在我房里,等着有人发现。"
  阮庭华面色微变:"你的意思,是我自己给自己下毒?可是庭温,你同管家去房里翻找账本,从而发现了解药,这一切都是你和父亲提出的啊,我无法预知,若是你们久久不去找账本,我岂不是要等着毒发身亡了?"
  庭温瞥了他一眼:"我想,即便没有翻找账本这件事,你们也会找人借机进入我的房间吧?就算没找到机会,你应该也预备了‘神医'一类的角色,来出手相救,之后追根溯源,也会把毒药源迁到我这里,是吧?"
  阮庭华脸色阴郁地看着他:"说话总要有个证据。"
  庭温微笑:"据我所知,‘七日夺魂'需要的解药量是很大的,从我房中搜出的那一小瓶,顶多只能救命,若要调养康复,还需要至少两三瓶,我问过药铺了,似乎最近阮家的人都没有去买过与‘七日夺魂'解药相关的药材,那么,请问大哥,你的解药,是从哪里来的?"
  阮庭华盯着庭温的一举一动:"你想怎样?"
  阮庭温将眼神放软:"别紧张,我不想怎样,若为自己辩白,我完全可以把这些话放到众人面前去说。"
  阮庭华微微放松了些:"那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阮庭温低了头,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容中却多少包含了些无奈:"我说过,我会给大家一个交待,明天,在爹爹的葬礼上,我会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些事情揽下来。"
  阮庭温说的平静,阮庭华却听的惊心:"庭温!你......为什么?"
  庭温看着他:"这件事情,总该有个了解。"
  阮庭华忽然感到了愧疚:"可......这样一来......"
  阮家的二当家,便会身败名裂吧?
  庭温似无所谓地勾了勾唇:"我会离开阮家,这样,也能让大哥你安心。"
  阮庭华更加震惊:"庭温!"
  庭温握住了阮庭华满是冷汗的手,他的手干燥而温暖,能让人镇定而安心:"大哥,你是阮家唯一的接班人,请答应我,一定要将阮家经营好。"
  阮庭华不由自主地呆呆点头。
  庭温见他答应,舒了口气,站了起来,背过身,看着窗外:"大哥,其实......你本没必要使出这些招数的......"说着,他的眼光一动,"庭温有不能成为大当家的理由......"他得后半句话说的极轻,几乎要隐没在浓浓的夜色里了。
  阮庭华看着他略有些单薄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庭温......为兄,对不起你。"
  庭温回头,绽颜一笑,他的笑容清亮纯净,似能把黑夜点亮:"大哥,我们兄弟之间,还说这些做什么。况且......我知道,这些主意......大概不是你出的吧?"
  阮庭华却低了头:"庭温......我......"
  庭温止住了他的话语:"我不想知道,大哥,我想劝你一句,无论是谁,都不要轻信,有些主意,还是自己拿的好,对了,还有那些钱......不管找个什么借口,还是尽快把账上漏的钱转回来吧,放在哪里,也没放在自己家里安全。"
  阮庭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是......"
  庭温顿了顿,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薄纸:"大哥,我走后......请你把这个给红扇吧。"
  阮庭华结果,展开:"休书?!"
  庭温点点头,眼神变得迷离而忧伤:"我......我给不了她幸福,至少能给她自由,我这一去--大概便回不来了,可是,她还年轻,没必要守一辈子活寡的......"
  阮庭华心里更难过,他看着这样的庭温,哽咽着说不出话。
  庭温又道:"大哥,请你帮忙照顾照顾她,红扇还小......我......我怕她......"
  说着却又摇摇头:"罢了......"
  阮庭华见他已有些语无伦次,眼中似也蒙了层雾,更觉愧疚:"庭温......你......要不,你别走了。"
  庭温却淡笑:"我不走,你大概是没法子安心经营阮家的吧?"
  阮庭华噎住。
  庭温没再说什么,只有仓促地笑笑:"那......我先走了,明天见,大哥。"
  说罢,他出门,略显消瘦的身影很快就淹没在了阴暗中。
  阮庭华在背后看着,末了,长叹一声。
  庭温回了房间,便拿了箱子开始装行李,想着明天就要离开这个自己待了23年的地方,庭温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不由得轻轻叹气。
  将衣物、盘缠打点妥当后,庭温又看到了桌上裴剑送的竹箫,今天换孝服时太仓促,将它落在了桌子上,庭温走近,那起它握在手上,似觉得还不够,又轻轻地贴在了脸颊,仿佛这样,才能将他的温度传到自己的体内。
  看着竹箫,又想起了裴剑,庭温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不懂,为什么自己会同裴剑走到今天这步。
  以大哥的性情与行事,是做不到这样的,这种主意,怕也只有裴剑能想出来,庭温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裴剑会同大哥联手,为什么,他要把自己逼到死路。
  罢了,自己离开后,无论敌友,怕都是如陌生人般了吧?
  庭温站起来舒舒腰身,似不愿再想,行李已查点得差不离,不知不觉,一夜已过,庭温看着微微泛红的天际,忽然感到茫然而无助。
  转身看到床上熟睡的红扇,庭温不由得走过去,用手轻轻地抚摸红扇白玉般的脸颊。红扇生的是极美的,五官匀称精巧,让人见了便怜惜不已。庭温此刻看着她,却只觉得心痛。
  看看时辰,庭温知道该出去了,临别,他扶正了红扇睡梦中的脸,在她的额上郑重地落下了一个吻,然后,转身走开。
  红扇,再见了。不,再也不见,对不起。
  庭温出了门,找来了滴翠,细细吩咐道:"无论什么人来找,都说少妇人身体不适,不能出去,别进去吵她,让她静静睡。"
  红扇昨晚喝的茶中,庭温是下了迷药的,就是为了让她昏睡,错过今天的葬礼,也......避开与自己的离别。
  滴翠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点点头。
  庭温又道:"今后......要好好照顾她......听到了没?"
  滴翠也算是精明的,听了这话,便预感到不妙:"二少爷,您......您要去哪儿?"
  庭温一愣,随即笑着瞪她:"少乱想,我哪儿也不去。只是嘱咐一下。"
  滴翠却没被骗过去:"二少爷,滴翠知道不该多问的,这些天出了不少是,滴翠想......您大概......"
  庭温住了她的话:"没什么大概,好好地照顾少夫人便是,我先出去。"
  滴翠抓住他的手不放:"您出去,还带着行李的么!"
  庭温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滴翠......你......别再问了,过多的话,我不想说,算我阮庭温求你,这是别告诉红扇,照顾好她。"
  滴翠的眼圈已然红了:"少爷......滴翠知道自己的话是没分量的,我不管说什么,您该走还是要走的......只是......滴翠想说,您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平常都是滴翠在身旁的,以后......不然......不然滴翠跟着您好了......"
  庭温听了心里也是酸酸的,他强笑道:"又瞎说了,我又不是残废,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你也要好好保重,听到没?"
  滴翠吸了吸气,屏住了泪水:"是......"
  庭温拍了拍滴翠,转身离开。
  将行李放在了马车上,去了灵堂。
  灵堂里已经有了很多人。
  庭温走过去,阮庭华也在。
  庭温站定,看着在场的各位,朗声道:"在场的各位叔叔伯伯,庭温今天来,是来赔罪的,前一段时间,我家发生了不少的事情,钱款的流逝,大哥的中毒......这些事情......都是我一人做的。"
  这话说完,现场已经是嘘声一片,庭玉听了这话,更是吃惊:"二哥......"
  庭温却接着道:"庭温知道,这些事情,庭温做错了......所以,钱款我已经转回......大哥,庭温在这里......给你赔礼了!"
  阮庭温说着,便转向阮庭华,直直跪下!
  众人大惊!
  阮庭华也慌了手脚:"这......二弟......你......"
  然而在场的宾客中,却也有不屑的声音:"哼......都快把哥哥害死了,跪一下就完事?"
  庭温却仍旧一脸平静:"从今天后,阮庭温便离开阮家,再不踏回!这样作为谢罪,众位可满意?"
  庭玉已经哭了出来:"二哥......"她想跑过去,掺起她的哥哥,然后告诉大家--不是那样的!
  可是......她不敢,她怕这样......会毁了庭温的一片良苦用心!
  庭温的话语仍旧没有停止:"我只想请各位原谅庭温的莽撞,曾经同阮家有生意往来的,不要终止......阮家的钱款已经回去了......也请阮家的各位......今后可以多多扶持我大哥......"
  阮庭华听着,眼角也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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