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梦————碧玉叮咛

眼睛瞟了瞟地上醉得乱笑的醉汉，对方不耐烦地道，“算了。”转头抱住怀内的女孩大步流星地离开。

崔浩然模糊中感觉失去怀内的温暖，不满地朝伊雄飞乱叫：“好冷，雄飞，我好冷，你快抱住我啦！”

暧，叹了口气，认命地架起崔浩然，伊雄飞不得不顺着醉鬼的口气。“是是是。”

雄飞？！他刚刚似乎听见有人叫了那头熊的名字，该不会是……？！

只管艰难架起醉汉，伊雄飞完全感觉不到来自身后本该离开了的人，投向他身影锐利的目光。

18

该如何形容他心里此刻的情绪，愤怒得想杀人，又酸酸涩涩像是喝了没有兑开的梅酒，他一定是气疯了，要不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怪异的感觉，而源头竟是来自那只自己丢弃了的笨熊？！错了，他才不会为他吃醋，吃醋？！他这是吃醋么？！一个灵机击中他神经，罗彦风脑海中忽而茅塞顿开，瞬间又转为难以置信的错愕，整个人即使蜡若膏石。

不明白自己的男友为何突然转身顿住，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什么嘛，不就是两个男人，一个是醉鬼，另一个似是他朋友帮忙扶起他而已……，慢着！那不是浩然和小颖么？而且，小颖的男朋友陈毅也在，至于剩下的一个她就不认识了。瞧他们两只醉猫，她还是过去帮帮忙的好莞尔一笑，她朝他们扬手打招呼：“小颖，浩然，阿毅，需要帮忙吗？”

四人闻声转身望向她，挂在伊雄飞身上的崔浩然猛然飞身而出，扑向她像个小孩似的磨蹭。

“小姑好！”

“嗯，乖了！哎哟，好重，你们谁来帮帮我，是了，彦风，帮一下我。”自然而然地摸了摸侄儿的头，虽然不介意他满身的臭酒气，可他的重量自己可抵不过，转头朝男友求救，后者似是失了魂般，唤了好几声才醒过来，帮她扶住崔浩然。

稳住了醉昏的侄儿，她有点担心地问罗彦风，“彦风，你没事吧？”

“我没事，茵。”敷衍般给了女友一个微笑，他看向扶着的醉汉。嗤，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一头熊，还是一头长得不好看的熊，眼睛没他好看，嘴巴没他好看，鼻子不够高，眉毛太粗，皮肤像碳烧……，心底把对方从头到尾批得一文不值，随女友靠近众人的他，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向着脸色苍白若纸的伊雄飞。

扑通扑通，愣愣地望着越来越靠近自己的身影，伊雄飞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快要跳出胸腔，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从脚底升起的寒意，冻得他僵直，不用镜子他就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吓人，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了内心的恐惧与悲痛。只见那张绝色的脸容一如当初，他身旁帮忙架着崔浩然的女孩，扬起甜美的笑容。

“你好，你该是浩然的朋友吧，我是他的小姑崔茵，这位是我的男朋友罗彦风。”

崔茵甜美的笑容与声容化作利剑，伊雄飞感到内心致命的冲击，心脏一滞，眼前忽地昏黑，耳边响起众人的惊呼，似乎还有那人担忧的尖叫——那定是自己的错觉，还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尖锐声。

女朋友……原来这就是你一直没在我面前出现的原因，原来所有的一切，从开始到结束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原来……。

从无边的黑暗中苏醒，伊雄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醒过来，在受到那般沉重悲苦的激痛后，尤其是当他发现醒来时，发现身处自己的房间，而那个给与他痛击的人一脸担忧莫名坐在床旁，这份痛楚就更为明显。转身朝向墙，眼睛再次闭起，却还是忍不住浑身的打颤。

不爽，他的心头非常之不爽！自己已经拉下身份来将就这只笨熊，若是以前他还不早该感恩跪地，现在居然让他看他的背，被一个自己不屑一顾的人如此对待，罗彦风高贵的自尊绝对不允许！扬手就给那个不识好歹的人一巴掌，快要碰到之际，掌下轻轻的颤抖却恰时阻止了他的举措。

……难道他就这么让他害怕么？明明还是情侣的时候，这个人是那般迷恋自己，总是以仰慕的目光追寻着他……。没有理由地，他就因为那小小的憟动逆了自己的愿望，舌尖散发出丝丝的苦涩，嘴巴上想说些安慰的话，出口却变了样。

“伊雄飞，你还真不是普通的下贱，才三个星期就忍不住找男人，你这么欠操么？”妈的，这明明不是他想说的，可这只笨熊紧抱其他男人的画面却一下腾在脑中，一股激动，控制不住嘴巴。再想想，自己也说得没错，还说是对自己一心一意，这回给他捉住，看他如何炮制他！

“……”

被子下的身子振了振，没了反应，似是又睡着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当面拒绝，罗彦风的耐心也磨了不少，目光如炬，站起扑向床上，手狠狠地翻过床上人，硬生生地让对方面对自己。粗言烂语顿时要爆发，若非眼见那张红通通的泪颜，心酸酸地一软，手下意识地擦去眼泪。

“我……”说不出安慰的话，也说不出道歉的话，只能搬出过去哄女人的花言巧语。“别哭，再哭就不漂亮了。”

“……”默默地哭泣，身下人不发出声响却像是无言的怪责，熬不住胸口一股怒意，罗彦风差点又大骂出口，终究忍下去，过了久时，好不容易吐出一句。“我……抱歉啦。”***，这已经是他最大极限了！要是再……

“啊，你怎么哭得更厉害了，喂……”手忙脚乱，从前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狼狈此刻特别讽刺。唉，嘴巴既然失去了说话的功能，那就只剩下一个了。凝视着那张快要把下唇咬破的红唇，压抑住下体忽而吓了自己一跳的欲望，罗彦风俯身，吻上。

！！！！

一直紧闭着双眼，逃避现实，只要看不见就好，也早准备那人会如何嘲笑自己，殊不知嘴唇上传来熟悉而陌生的触感时，伊雄飞浑身一颤，眼睛猛地睁开。他看见了什么？

风，他的风在吻他！他是在发梦么？如果是，上天啊，请让这个梦继续延长下去，可以的话，直到永远他也不愿醒过来。

19

一吻完毕，伊雄飞还是不敢相信面前看到的是事实，那双瞪圆的黑瞳愣愣地直朝罗彦风，瞧得后者浑身不自在，心头更是莫名的心虚。

十几秒钟过去后，某人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你看什么看，没看过人接吻么？！”该死的，他那眼神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就这么不相信他的感情么？感情……唉，算他输，熬不过这只笨熊的痴心，自己一颗心也不知在何时给他逮住了。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一对上那双纯粹没有半点虚伪的瞳眸，那张自从他离开后总是带着忧郁与悲伤的脸，有好几次他差点坚持不住，想立刻拥住他，想告诉他真正的情感。然而，每每刚想行动，走了几步，随后又想到不知该怎么说，打住了脚步。多少次，他们都是擦身而过，机会也一次次无情的流逝。不知何时，他开始不再流连于花花绿绿的风月街，不再为寻求一点的刺激而进入S·M
CLUB，他开始期待彼此的见面，可若是见了面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此他又不想见面，内心一度矛盾挣扎。

或是时间差距，或是上天不愿他俩再次相遇，一连好几个星期，他都没再见过那个人的身影，莫非他是在躲着自己，他的心里不由得升起这么个想法，一股急躁困扰在脑中，终于禁不住发泄出来，破了戒——踏入风月街。在好友的地方把内心的烦闷发泄后，本以为见到那个人的身影，到头来还不过是一场空，当他感到失落的时候，他遇上了崔印，他现任的女友。

崔茵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开始的时候他也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为打发时间而玩得一个无聊猎艳游戏，这种想法却在与这个特别的女孩交往后给打破了。该怎么说，若说自己是一把烈火，那么崔茵该是一杯温水，不温不火地让他及时降掉无法发泄的火气，成为他的灭火器。两人的默契是从前他所交往的男男女女都未曾有过的，也许他可以借此忘记那只笨熊，正当他如此思虑时，崔茵却让他再次见到那个人！

他不想承认见面时，他心中波涛汹涌的情感波动；不想承认当看到他与自己以外的男人有亲密接触时，脑海中涌出熊熊的妒火，恨不得立刻跑上去杀死那个男人，把那只笨熊吃进肚子里；他更不想承认，自己在看到那个人苍着脸，慢慢倒在他面前时，那一刻他感到心脏忽而窒息的莫名情愫！

这些一切一切的在在都指出，眼前这个一脸快要哭出来恍若孩子般叫他心痛的男人，是他不知何时已经喜欢上……爱上的人。如果，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从前对他所做的会是如此残酷！他，他该如何解释才好？！

“我、我……”奶奶的，为什么就没有一本书告诉他该怎么道歉！

不清楚罗彦风心中转了多少个圈，伊雄飞呆滞的脑袋才回过神来，仍是无法相信面前的事实，若不是罗彦风的声音，他怕是又要继续惊叹。上帝啊，快告诉我这是一场梦，要不是他的风怎么可能露出这种腼腆的表情！这、这、这一定不会是真的！

控制不住的泪水断断续续地滑过眼角，手无意识地伸向那张让自己爱得掏心掏肺的丽容，心底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一个阴谋，恶魔是不会有这种表情的，伊雄飞，你不可以再堕入陷阱了！于是，手止住在半空，缓缓垂下，一只素手恰恰把它握住，拉向嫣红的唇瓣，仿如骑士施礼于淑女般，轻轻地吻上那只苍白的手背。

扑通！

谁的心为此悸动，不知道，啊声的惊呼则确确实实源自被吻者——伊雄飞。

“雄飞，原谅我，从前是我对不起你。其实我……”爱一个字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只为他唯一的骄傲。

“……我们重新开始，好么？”原来，对不起不是那么难以出口，握住这只苍白无光的手给了他祈求的勇气。嘴角露出最自然、最美丽的笑容，无论是看的，还是笑的，两人都是第一次看（做）到。

“啊……”什么，风刚才说了什么，他似乎听见他的风……未等伊雄飞多想，门外两道惊呼声响起，大煞了这一幕温情。

“啊~~~~~~~~~~~~~~~~！！！！”

“啊……！”

不满地转头朝向来人，罗彦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失策，他怎么忘了上锁！第二想到的则是：这下糟了！

来人之一，迅速奔至伊雄飞的床边，连人带被抱住她儿子，警惕地瞪着罗彦风，恶狠狠道。

“滚开，别碰我儿子，死同性恋！”没错，来人之一正是伊雄飞的母亲欧阳慧娴，和她一同顺路上来的人歪打正着，罗彦风的女友崔茵。

崔茵吃惊地掩嘴，但没多久便恢复冷静，只剩下眼波闪动露出她心中的激动。她不缓不急地走向罗彦风，而后者也正望着她，止步在男人面前，崔茵严声问。

“彦风，你对我是真心的么？”

“……”默然不答，男人的眼中有某种的复杂波动。

“好，那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因为他而喜欢上我？”

“……”精光闪过，还是沉默不作答。

“很好！”女子的脸色怒然，素手扬起，利落清脆地给了罗彦风一巴掌。“这是你欠我的！”说完，崔茵挺住腰，镇静地一步一步离开了房间。这时闻声而至的各人也到了，首当其冲的是性急的崔浩然，来不及刹制的他撞上了冲冲离开的崔茵，差点把她给撞倒，幸好快手稳住了她的身子。

“小姑，你……”才想说这么急赶着去哪里，却给女子的泪水给吓住了。“小姑，谁欺负你？！”崔浩然见此首先想到的就是他的小姑被人欺负了，愤愤然大叫引起大家的注意。

“……没事，呜！”好容易挤出一句，崔茵觉得泪水快要缺堤，狂奔离开了伊家。“小姑，等等我……”崔浩然担心女子，也追了出去。

剩下的伊宏人、崔颖和陈毅带着疑惑担心进了房间，看见欧阳慧娴像一只母鸡似的把伊雄飞护在身后，狠狠地提防着罗彦风，而对方则是无奈苦笑，又是自嘲，一脸混乱。众人心中皆是莫名万分，但同时三人也明白一件事，这个有着女孩般脸容的男子绝对是关键人物。

一时间三人各自思虑各自的事没出声，倒是欧阳慧娴一见自己的老公，立马边护着儿子，边张牙舞爪叫道：“老公，你来得正好。我们的儿子给人欺负了，这只同性恋刚才对我们家的动手动脚，你一定要给我好好教训他！”

闻言，众人无不惊了一下，最快恢复理智的是伊宏人，他沉着声说：“你……”叫不出罗彦风的名字，对方连忙答道。

“伯父，我叫罗彦风。”

“嗯，你跟我来一下。”说着，便领着他朝自己的房间走去，陈毅也跟去，欧阳慧娴偏偏跑来阻止，狂揍了罗彦风几拳，大声嚷嚷着要为儿子报仇。伊宏人抱住老婆，本来拦下一个女人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但他忽视了母性的力量，而罗彦风也不知为何不反抗任由她打，所以又闹好一阵。好在，在三人合力的帮助下，欧阳慧娴才稍稍冷静下来，由她和崔颖留下来照顾伊雄飞。

陈毅是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的，临走前，他回头若有所想地看了看崔颖那张忧心的脸蛋，眉头拧起，最终还是无言地跟上伊宏人的脚步。

20

明亮的白色窗帘带点暖色的黄，或是因为时间的痕迹或是房间主人独特的选择，无论怎么说，它为这个房间添增几分明亮和开朗，至少为此时此刻在三个男人之间弥漫的紧张气氛中。

敌不动我不动的状况维持了足足十五分钟，其中一人脸无情，细长的眼中闪着犀利的算计；一个则是冷若冰霜，鹰眼中闪着萧杀的煞气；剩下的一个同样是默不发声，略向上翘的丹凤眼故作镇静却掩饰不了其中忐忑不安的情愫，不知道该说什么，怕是一开口便错着，只因心中曾经的疚悔，也是为接下来的解释。

耐性向来是他缺乏的，终于就是在罗彦风开口之际，伊宏人抢先问起。

“罗彦风是么？可以请问你和我儿子雄飞是什么关系？”充满质问的味道，罗彦风是最为厌恶的态度之一，但偏偏眼前这人并非他可以胡乱发泄的对象，何况他所问到也正中他最为难开口的地方。

“我，我和他是……朋友”出生以来第一次，他首次在人前显示自己的不安与软弱，如果不是为了那个人。哼，等他搞定这里后，看他以后怎从那只笨熊身上讨回！

“朋友？普通朋友么？”伊宏人细长的眼闪了闪，明明白白诉说着他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同时，在场的另一位也大皱眉头。

“我不认为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有接吻以上亲密接触，会是普通朋友。”

“闭嘴！”媚目狠狠瞪向质疑他的男人。你是哪颗葱，这里轮到你说话么！像是知道他心中想什么，陈毅嘲讽地露齿一笑，道。“怎么，我不够资格在这里说话么？我和雄飞可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那时候你这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堆泥沙打滚呢。”

“你！”

“阿毅。”

伊宏人给有心挑衅的陈毅使了个眼神，也同时给了罗彦风警告的视线，两人才泄了口气收敛。

“彦风，相信你不会介意我这样叫你。明人不做暗事，我就开门见山和你说清楚，你和我儿子雄飞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

这一消息如五雷轰顶般炸得罗彦风怔怔，在外知道罗彦风的人确实不少，但清楚他本性的人则是不出数人，包括他父母也不在这些人内，他可以如此鱼鱼得水般过得逍遥，一大半功劳归公于他认识的一些奇人异事，其中包括风月街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