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霖凡走了,南荣逸尘将目光重新回到楚轩云脸上,手小心的敞开他身前的麟袍,那道骇人的伤口就这么不可回避的呈现在南荣逸尘眼前。
手停住了,原本就害怕血的南荣逸尘此时更是越加畏惧。
"轩云......"
"呃......逸......逸尘......"拌着微弱的喘息,醒来的楚轩云勉强睁开眼睛握住南荣逸尘的手,断断续续的喊着他的名字。
拉过一边的棉被替楚轩云盖住裸露的身体,南荣逸尘握紧他的手,满脸歉意,"别动,别动......"
"逸尘......"楚轩云没有多余的力气,只能那样望着南荣逸尘,这样,也足够了。
小心的用棉布毛巾擦着伤口周围泛出的血,虽然南荣逸尘没有再颤抖,但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弄疼了楚轩云。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害成这样......"这伤,是为自己而受,对着楚轩云,南荣逸尘的眼里藏满泪。
"对......这是你的错......"
"轩云......"
"你为何......要让我遇到你......又为何......让我爱你?"将南荣逸尘的手拉至唇边,楚轩云费力的叹出一口气。
他爱他爱的好辛苦,爱他爱到快没了性命,但却依旧爱他......
"对不起......"
"逸尘,你何时才会爱我......?"
爱的辛苦,爱的痴迷,但,他爱自己么?
"别说了轩云,别说了......"
"因为......将你让给楚轩寒......因为......因为没有救琉璃,所以......你才不肯爱我?"
"别说了!"
"逸尘......"
"别......别说了......"轻晃着的头将藏匿许久的泪带出眼眶,南荣逸尘轻挣开楚轩云的手,指尖触上他无半点血色的冰凉皮肤,缓缓滑动,满是怜惜。
"逸尘......"
俯下身,南荣逸尘轻吻楚轩云的唇,"不是那样的......不是......"
楚轩云不再说话,他只想这样静静看着南荣逸尘,近......看着他,似乎这样,便就已满足了般。
霖凡带来了太医,清醒的楚轩云在见到太医时是惊讶,是疑惑。
"谁......谁令你传太医的?!"
"是我......"不等霖凡开口,南荣逸尘抢先说,他按住楚轩云的身体不让他乱动,生怕伤口裂的更厉害。
"这样会害了你的......"楚轩云急了,楚轩寒的命令就是圣旨,无人敢违,而南荣逸尘却......
"没事的,你这伤是因我而起,这份情我还不了。"笑着摇了摇头,南荣逸尘将唇凑至楚轩云耳边,"我没事的,你要早日好起来,这样我也就安心了。"
"逸尘......"拉不住南荣逸尘收回的手,楚轩云躺在榻上做不了任何动作,只得见他后退着离开。
南荣逸尘原本想叫来霖凡,但却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站在门外,不过,他也更不想在里面看见楚轩云看着自己的眼睛。
太医仔细为楚轩云诊治近半个时辰,由霖凡带了出来。
"要按方子上的药,一味也不能少,王爷的伤伤及内腑,要小心。"临行前,太医向霖凡细细交代。
"好,太医慢走。"谢过太医,霖凡注意到了一直站立在一边的南荣逸尘,"公子,你......"
"王爷的伤无碍么?"南荣逸尘明白太医的话,但却不放心的又问一遍。
"王爷伤的很重,好在治疗及时,如若再不诊治定会更严重。"手中的方子是太医刚开的,有外敷也有内服,共二十多味,霖凡交给南荣逸尘看了看。
"你去熬药,好么?"将方子交还给霖凡,南荣逸尘问。
"好。"二话不说,霖凡拿了方子便离开了。
重新回到床榻边,南荣逸尘担心的问,"伤口疼么?"
"不疼......"摇摇头,楚轩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你又骗我......"明明是很大的伤口,但他却说不疼,是怕自己担心么?
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没有骗你......真的不疼。"抚上南荣逸尘的脸,楚轩云轻语,"逸尘......我想吻你......"
低头,南荣逸尘轻吻着楚轩云干涩的唇,没有深入,却已醉人万分。
"他这样伤你,你都让着么?"南荣逸尘所指的,是楚轩寒带给楚轩云腰间的伤。
"不让着,他伤的就是你......"自己这么做,无非是为了不让南荣逸尘受到伤害,自己的轻举妄动,是对他的不利。
"不!不值得,我不值得你这样为我......"不值得,他连他的关爱都奢求不得,如何还能让他为自己而伤?
他已经害了一个琉璃,不能再害一个楚轩云......
"为了你,没了性命也无谓......"即便是叫他牺牲性命他都不叫一声疼,只求换来他的安逸。
"不!不可以!"倾身抱住楚轩云,南荣逸尘低语道,"不,你不能死,为我活着,为我活着听到没有?我不准你抛下我去死,不然,我此生绝不会放过你!"
"呵......"他等了好久,就为等他一句话,如今,他终于等到了。
"好,为你而活......"费力的抬手抚上南荣逸尘枕在自己身上的头,楚轩云笑的释怀,"我不会死......不会的......"
他还有太多的太多没有给他,怎能先死?对,他不能死......
"三弟的伤如何了?"
"皇......"
"呵。"突来的楚轩寒径自走到楚轩云榻边坐下,他就乐意看见南荣逸尘诧异的表情。
掀开薄被,腰间的伤口赫然呈现,触目惊心。
"好象伤的很重,不过朕记得下手不重才对。"侧身到南荣逸尘耳边,"怎么,楚轩云的身子躺的比朕的舒服?"
立即扭转过头,南荣逸尘不愿看着楚轩寒逼人的目光,更不愿回答他的话。
而楚轩云则干脆闭上眼,可一但闭上,就再无力睁开了。
伸手,一点不温柔的搂过南荣逸尘,楚轩寒低低一笑。
"时辰也不早了,让三弟好好休息,你同我回去。"
说着强硬的拉起榻上的南荣逸尘,不容他再回头,便拉着他离开了裔华殿。
清风阁内,烛并未被点燃,楚轩寒背对南荣逸尘而立,屋内静的怕人。
"你胆子还真不小。"终于,楚轩寒先启口,他回转过身,犀利的目光直直的射向南荣逸尘,让他不禁害怕的退了一步。
上前搂过南荣逸尘,楚轩寒烫人的气息落在他的唇边。
"你竟无视朕的旨意传了太医,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没有......"逃开楚轩寒的气息,南荣逸尘皱眉。
"是楚轩云?"手指轻抚过南荣逸尘裸露在外的锁骨,楚轩寒低下头,对着他颈边轻呼一口气。
猛然推开楚轩云,南荣逸尘跌靠在阁门上,他不想要他的碰触。
"不是!不是他。"
"不是?楚轩云是为何而伤你比谁都清楚,而今,你竟无视朕的旨意招传太医,南荣逸尘,你有几条命供你担着?!"怒火涌了上来,拉住南荣逸尘想要躲开自己的身体,楚轩寒一把将他拉近身。
"放开我......放开我!"试着挣扎,但无济于事。
"同样的话朕不说第二次,放开你?可以,但朕也可以让太医先停止用药......"放开南荣逸尘,楚轩寒打开阁门,眼看就要走。
"不可以!"拉住楚轩寒的衣袖,南荣逸尘连连摇头,"不可以,不可以......"
"呵。"甩开南荣逸尘,楚轩寒转回身,"不可以?你说什么朕就要答应么?"
手轻抚过南荣逸尘细致的脸颊,楚轩寒沉下了脸。
"跪下,求朕,朕就答应你......"
湖光清眸闪动着杂乱的情绪,南荣逸尘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做。
晚风抚过,吹乱了南荣逸尘的发,更吹乱了他的心。
他不能让楚轩云死,不能让他死......
双膝重重磕到地上,泪不争气的蒙住视线,南荣逸尘就那样跪在楚轩寒面前。
"逸尘恳求皇上,不要......"
"哼......"心中的火,让楚轩寒恨不能立刻就杀了眼前的南荣逸尘,他抬起腿狠狠踹开腿边的人,"南荣逸尘你疯了?!朕千般万般的疼你爱你,只换来你为楚轩云的跪地求情?!"
"求你,不要让太医停药,我求你,求求你......"死死拽住楚轩寒衣袍的下摆,南荣逸尘放弃了所有的尊严。
尊严?他哪儿还有什么尊严,他的尊严早就被楚轩寒践踏的一干而净了,他把他的尊严全部磨灭,把他的全部希望都剥夺,让他变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轩云有何德何能让你如此为他?难道朕还不如他么?!"粗暴的抬起南荣逸尘低垂着的头,楚轩寒忍无可忍。
"承诺你答应我的,你不会让太医停药的,对不对?"想要勉强挤出笑容,但却做不到,泪反而越落越凶。
一句话,换来楚轩寒狠狠的一巴掌。
落在脸上,火辣的疼痛感,思维被这一巴掌击的瞬间模糊,眼前阵阵发黑,倒下的身子再也撑不起来。
"站起来!"不顾一切的拉起倒地的南荣逸尘,楚轩寒也不顾自己手上的气力有多大,只是强行拉上他。
"放开我!放开我!快放了我......"脚下好几次打滑,但却因为楚轩寒的拉扯不得不站起来,南荣逸尘只有拼命挣扎,顾不得手腕上被楚轩寒强行拉扯后的疼痛感。
"你是要朕放了你还是让楚轩云死?!"
"不要......"
"不要?那就要听我的话!"
楚轩寒太恨南荣逸尘无视他的话,更恨他无视他是因为楚轩云!好啊,既然你南荣逸尘如此体贴楚轩云,那朕就让你永远都见不到他!
几月过后,楚轩寒拟旨招告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若氏府门闺秀,品貌端庄,举止娴雅,且才艺过人,尊辈守己,特立此昭,立为中宫皇后,与朕结百年之好,从此母仪天下,皆万民之福,钦此。
皇榜一出,消息很快传遍京城,世人皆知。
南荣逸尘,也知道。
楚轩寒终究还是立后了,但又有什么用?
牵制不了他,他的心早就被他践踏的无情到底,他如今只要楚轩云活着,为他活着,其余他什么都不要了。
红烛闪着蜡花,房内的帐子,榻枕,绸被,全是红色,有些灼目。
若雅月依旧头顶着红盖,坐于榻边不动,她听不到任何声音。
过了许久,楚轩寒才坐到她身边,直接用手截开红帕--那是张贤淑端庄的脸,抹了淡色胭脂的唇边带笑,狐媚的眼望向楚轩寒,启口:
"臣妾给皇上请安。"
"呵。"站起身,楚轩寒居高望着她,"若雅月,一天礼节下来,你也累了,朕今日不用你侍寝。"
他一直念着南荣逸尘,即便是眼前的女子再美艳无比也同样占不了他的心。
"皇上......"笑着起身,因为宫中婚典新娘身上不加以繁重凤冠,若雅月轻易便靠向楚轩寒将头枕在他胸前,"皇上,臣妾即为中宫皇后,就该母仪天下,皇上......不让臣妾侍寝,又怎能向天下黎民交代?"
"此话何意?"轻抬起若雅月的下巴,楚轩寒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个说话带含的女子。
"为人母,才可母仪,无后则有名无实,皇上......"纤纤玉指轻松扣开楚轩寒的腰带,抽开胸前的绳结,若雅月朝着他浅浅一笑。
"朕心中无你之位,你也愿如此么?"抓住胸前的玉手,楚轩寒欺近。
"臣妾心中有皇上,如此便可。"
红帐轻落,掠过娇柔玉体,似一坛清酿纯酒,令人沉迷......
不带情感的涌入,醉红融入棉榻不见踪影,收紧的幽深处温热陷人,楚轩寒垂首,闭目深思。
南荣逸尘知道,大婚当日,楚轩寒不会来找他,因为心里念着负伤的楚轩云,他便绕着后殿小路来到裔华殿。
"公子你来了?"霖凡正端着盘走到殿外,盘中有一碗刚熬好的药。
"给王爷送药么?我来。"单手接过霖凡手中的盘,南荣逸尘扶起衣袍下摆跨进内门。
"逸尘。"将脸从书中抬起,楚轩云惊讶的看着突来到访的南荣逸尘。
"伤怎么样了?"放下手中的盘,南荣逸尘坐到楚轩云榻边,手触上薄被,腰间的伤处。
"没事,这几日好多了,你怎么来了?"脸色的确比当日好多了,楚轩云半倚着,望着南荣逸尘浅笑问。
"你不愿见我我立刻就走。"说着,起身就要走。
"逸尘!"一把拉回要走的人,楚轩云将南荣逸尘整个抱住,低头,爱怜的吻。
"逸尘,我日日都在念你,但却不能下榻见你,但你万不可忘我。"依旧不能妄动,楚轩云就怕楚轩寒会再做出什么,自己伤了不要紧,南荣逸尘万不可伤到。
"喝药。"没有接楚轩云的话,南荣逸尘只是拿过一边的药碗,盛起一勺,吹凉,递到楚轩云唇边,"先喝药。"
启唇喝下苦涩的药汁,楚轩云依旧望着南荣逸尘的脸,不舍离开。
只有汤匙碰触碗沿的声音,南荣逸尘细微的吹气声,四周静的让人感到丝丝单调,但却无人出声。
轻放下已空的药碗,南荣逸尘背过手指擦去楚轩云唇边残留的药汁,探头,深吻。
没有药汁留下的苦涩味道,溢在两人口中的是无尽蜜意的甘甜味道。
"是什么?"待南荣逸尘放开自己,楚轩云笑问。
"蜜糖,这药苦味难奈,蜜糖清甜可以借走苦味。"轻笑,南荣逸尘道,"今日我能多陪你几个时辰,到天明也无碍。"
"何时能陪我一生?"再多时辰也无用,他要的,是没有离开。
"求的眼前福,方知万事足,轩云,这样已经很好了......"摇摇头,笑意退去,一生?事已至此,谈何一生?他要他早日好起来,那才是真的。
"你不求一生么?"拉起南荣逸尘的手,楚轩云坐直靠向他,"逸尘,这一生我只求与你共渡。"
"如若你不是当朝殿下,不是天下黎民所敬奉的王爷,那样你便可抛弃一切带我离开这里,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那该多好。"这样,便不用在的如此辛苦。
"逸尘......"怪来怪去,只怪自己这样的身份么?
是啊,如若他不是当朝殿下,那该多好......
"轩云,还是放弃爱我,我不愿你为我而痛为我而伤你知道么?"洒在楚轩云手背上,凉凉的水滴,滑落,留下抹不去的痛......
"不,我会将你挣开楚轩寒的手,不再让他伤害你。"抱住南荣逸尘,楚轩云轻吟,"我要爱你,你更要爱我,不可以放弃我,要知道,我是为你而活,所以,不能放开我。"
"轩云......"
为了南荣逸尘,楚轩云努力让自己腰间的伤早日好起来,他不愿让南荣逸尘太过担心,更不愿楚轩寒因他的伤而牵制南荣逸尘。
天渐暖,屋外和风细雨,青柳随风而晃随雨而垂,清幽湖面泛起圈圈涟漓,虽无暖人阳光覆身,却有净透气息绕鼻,挥之不去。
湖边亭,若大的御花园中,楚轩云与南荣逸尘双双落坐,因为楚轩寒立后的关系,南荣逸尘时常都能陪着楚轩云,而他的伤也日渐转好,如今已能下榻行走了。
"伤口疼么?"手,触上楚轩云并未系上腰带的地方,南荣逸尘关切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