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你总不说「我爱你」？————EMA

「谁？」老先生笑问。

「……ㄟ？」回过神来，昱才发现自己刚才一时的茫然说漏了嘴，困窘间也不知该怎回答。

「女朋友？」老先生仍是一脸温柔的笑容，不点破他刻意的失听。

「教授……他是男的。」在老先生面前昱能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或许是因为他是自己的恩师，或许是因为他的智能可能帮到自己，或许……是因为他是个将死的人。

「嗯……那就是男朋友吧～」

看着他的松容，昱也笑了，对呀~ 事情原来就是应该这般简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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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你的厨艺不错啊~ 我还以为你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连米都不懂得洗那种。」

今晚昱让老先生的庸人全放假，因为他要亲自炮制这晚的晚餐，结果，这位明明很少入厨的小少爷，煮出来的食物，品质出乎意料的美味，让老先生不禁一再赞赏。

「教授～你别开我玩笑啦。」昱也开始进餐。

「该赞就赞～」老先生没有抬起头，继续喝着昱为他特别泡制的清润热汤，再说：「说吧!」

「……ㄟ……？」昱不解的抬头看他。

「你的男朋友，说吧~」

老先生的简洁与突然令昱怔住，瞪着圆眼却不发一声。

「哼~ 昱，我时间无多了，不能等你一直发呆下去的啊～」以一脸笑容说出这种话的他，实在令昱不得不佩服。

「教授～」昱也发出会心微笑：「他…嗯…要如何开始说呢？」昱皱起眉头想。

「嗯…」老先生像是意会般点了点头，再问：「那么难开口，你其实是单恋吧？」

「不! 不是…他很爱我…」说到这，昱心内又是一阵搅痛。

子逸很爱自己，很爱……可是为何自己还是觉得不足？ 到底还差了甚么？需要甚么？是甚么……

「……咳//……咳//……」

「教授？」昱的思潮被老先生的咳嗽声打断，边轻扫老先生的背边担心地问：「要喝暖开水吗？」

「没事~没事，咳/// 刚才只是因为看到你那个表情，好象有人要迫你上战场般的苦脸，真是~
咳///」老先生连吸了两口大气，有点辛苦的制止了咳嗽：「…害我呛到了，好啦，爱不爱的问题你自己再想想吧，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我要先去休息了。」

「嗯…」昱当然知道老先生现时的身体状况，也不多问，搀扶着他走进房间去。

「不过你要记住啊，我不能等你太久的。」躺上床后，老先生笑着再对他说。

「教授，你别说这种话嘛～」昱不舍的看着他，而他，又是一脸温柔的对着自己笑。

昱觉得他的教授变了，以前那个眼里总是渗透着锐光的教授，现在只剩下温和与悠游，是因为时间吗？是因为时间把所有锐光消磨掉了吗？
还是因为时间，已所剩无几？

「教授，让她们来好吗？」

「昱~ 我要休息，你出去吧。」又是如此，一说到这话题，他的态度就实时转变。

「嗯~ 晚安。」静静的关上门后，昱才敢吐出那口叹息。

『人之将死，还有甚么好坚持的呢？ 若坚持最终也只能换来寂寞终老，这样也值得吗？在爱人的怀里度过在世的最后一刻，那不是更幸福吗？』

昱第一次与死亡那么接近，他曾以为自己会感到恐惧的，但他现在发现，比起死亡，从老先生眼里偶然流露出的空洞寂寥，更让他感到恐惧，他也以为自己会感到悲伤的，但他现在更为老先生那无意义的执着而痛心。

※ --※--※--※--※

「子逸，你…我想…嗯…他的家人既然说了是因为特别事故，我想昱这次真是无可奈何才会延期回国的，所以…」

子逸上次明明答应了赖志明会主动去找昱谈，怎知转过头又不肯去，也说不出原因只管默默的垂着头，令赖志明骂也不舍，气也不是，完全没他办法。

「志明会长，我没事的，真的!」子逸给了他一个露齿的笑容：「你昨天在电话里都已经告诉过我一次了，今天还特意亲自再来口述一次给我听，你这样子会让我不好意思的。」

「不~
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吃饭的。」子逸的淡然让赖志明的心揪了揪，怜惜的目光不禁显得更深沉：「嗯…子逸你放心吧，就是他的家人不肯告诉我，我也会帮你找到联络昱的方法的，你…」

「不用了，真的，不需要的~」子逸深深的对他一笑：「既然他的家人都说了他很快要回来，那我等等就好了，反正也没什么急事，别打扰他的工作好了。」

「可是……」赖志明仍想说甚么，但看到子逸一再的裂嘴而笑，他也哑口无言了。难道明知子逸只是在强颜欢笑，自己还忍心的迫他一再展现这种痛心的笑容吗？

「对了，会长你刚才不是说是来请我吃饭的吗？现在快8点了，你到底还请不请的呀？」

「请请~ 我们现在就去。」赖志明怎会不明白子逸的用心，怕是这种善良最终只会成为伤他至深的根源。

『施陶昱，你到底去了那里？要合就合，要分就分，为何要这样折磨一个爱你至深的人呢？』

待续……

第二十四章 悟 <下> 堂皇的掩饰

昱在岛上度过了将近一个月，他和老先生日常就如朋友般闲话家常，没有特定的话题，更没有讨论出甚么结果来，只是每当昱提到要老先生回国时，老先生总是会马上把话题转回到昱身上去。

「你可以说那个…子…子……」老先生用手指点着眉心，装出一副想不起来的表情。

「是子逸…」昱知道他又要叉开话题了。「他全名叫玲子逸。」

面向海滩的阳台上，午后的阳光舒服地洒落一身，柔软的清凉海风揉拂着肌肤，加上身旁一壶香味扑鼻的玫瑰花红茶，或许人生最大的享受也不过是如此罢了。

「嗯～子逸。」老先生看着他笑笑：「现在怎么了？」

「教授……」昱叹了口气：「唉~~ 好吧！今次就依你的吧～」

老先生依然松容不迫的笑着，等昱自己把说下去，而昱看着他，也只好无奈的摇摇头陪笑。

「子逸……他……」昱就是不知道该说甚么。

看到昱一脸的困惑，老先生刻意加强语气的叹道：「原来是这样，他已经另结新欢了。」最后还装出一脸惋惜来。

「不会！」昱突然激动起来：「他不会爱上别人的。」话毕，昱又顿感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看着他的变化，老先生不禁扬起了嘴角，以更富挑衅的语气问：「既然是这样，那你到底怕甚么？」

「………」老先生的话霎时令昱感到茫然又疑惑。

怕？是怕吗？ 我是在怕吗？ 若是怕，那我又是在怕甚么？

「昱，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偏爱你吗？」 没理会昱的沉思，老先生又开了个新话题。

「嗯……」刚才的问题还未消化，他又转了另一个问题，跟不上他的节奏之余，还是个令人不好意思回答的问题，昱只好选择陪笑不语。

「你以为就是因为你的天份比其它学生高那么简单吗？」看到他的害羞，老先生轻笑一声再说：「因为看着你，我就好象看到年轻时的自己一样~」

看见老先生忽然停顿了下来，昱边为他再添热茶，边关心地问：「教授，这里风大，要……」

老先生摇了摇手，视线转向一片橙黄的大海，然后再一句一句慢慢的继续刚才未完的话：「自信的眼神，一脸的傲气，不容人逆意的口吻。」

「嘻~ 好象蛮令人讨厌的嘛～」听到他的形容，昱也忍不住吐糟。

「还真是令人讨厌的。」眼眸半合，老先生似是在回味往日的种种：「但无可置疑的，非常的有吸引力。」说到最后，老先生露出了骄傲的神态。

望向愈发金黄的海洋，昱的自信与傲气也随之而升起……是的，子逸常常说我是最出众的，只要是我肯做的，就一定会是最好的……

不用刻意，子逸的影子又再浮现于他心头。

喝一口热茶，老先生接着说：「同时也很多疑、悲观、无信心、固执、自怜……」

「哈哈~ 教授，那只是你吧？」昱笑着打断他的话。

老先生没有实时接话，只是微笑回望昱，直望到他不好意思来。

「我……我不是多疑……」昱忽然觉得自己像光溜溜般难看，老先生亮澈的目光让他有点坐立不安的感觉。

老先生暗暗窃笑，把目光移离，再次眺望向大海，淡淡的问：「昱，你现在已经不怕参加比赛了是吧？」

「…ㄟ……？」不再受老先生的注视让昱松了口气，但对于他突然毫无头绪的提问，昱也只能一再茫然相对。

「因为现在已经有别的东西比建筑还要重要了~」老先生的意态并非像在问他，而是作出结论：「当我看到你得了奖的消息，我就知道你恋爱了。」

恋爱？………老先生的话总是令昱接不上，只好乖乖的先做个安静的聆听者。

「你二年级时拒绝我为你报名参加那个比赛，当时你是怎么跟大家解释的，你现在还记得吗？」

前一刻昱还以为他要谈到恋爱的话题了，下一刻却转到往日的事宜，他捉摸不定的心思让昱无法猜到，只好尽量的配合。

「我…我说我~ 不是为了比赛…才做设计的。」昱明显对自己的回答犹豫不决。

「说得多冠冕堂皇，当时你这句话不知让多少女同学醉倒呢～」

昱听得出老先生这句话若说是赞赏，不如说是揶揄更为贴切，他唯有垂下头不再作响应，眼神飘忽的看着自己的脚指头，他开始明了老先生的用意了。

老先生也不理会他的情绪变化如何，收起笑意，只管说出自己要问的话：「你当时怕甚么现在知道了吗？」

脑袋像被敲了敲，昱的头垂得更低：「我……我怕输～」他怯怯道出，道出那个一直被自己隐藏的事实，那个自欺欺人的自己。

「嗯……」老先生再露出笑容，轻应一声也是悠然舒心的：「然后接替了这恐惧的是……」老先生接着再问，他知道昱这次不会回避他的问题了。

「…是…是…子逸…」终于说出了口，他恐惧的，他仿徨的，他不安的，答案全都是玲子逸：「我们是不对的……」昱露出了苦涩的表情说。

老先生没有响应，昱知道他要自己说出更多。

「父母会伤心的……我们会被耻笑的……」昱的声音愈来愈小。

「够了吗？」老先生终表意见，但却令昱哑然：「你那些冠冕堂皇的解释够了吗？」

昱还是接不上话，心里不禁感到委屈……那些都是事实呀，为何？

老先生拿起茶杯悠闲的轻喝一口，对昱的困顿失措犹如不见，再问：「你到底怕甚么～昱？」

「我……」心像被重重的一压，眼眶实时升起一阵热烫，昱慌忙别开脸，躲避老先生的目光。

「你到底怕甚么？」虽然知道昱开始受不住，但老先生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我……我怕一切都会消失……」昱的低泣声渐渐响起：「…我怕一切都是幻象……子逸会后悔的……他最终都会感到嫌恶的……」

说着~ 说着，抽泣声也不断传出，凄凄的音调，令人心疼的音调，可是老先生并没有安慰他，也没有轻扫他的背叫他别哭，他还在等，等昱继续说，说出所有的恐惧。

「子逸……迟早会明白这只是错爱……他会后悔的……」抽泣渐变成嚎哭，昱的双膊也开始抖震起来。

「然后呢？」反观老先生仍是一脸的松容，笑容甚至是更祥和了。

「……然后……」昱轻念。

「然后他会离开你，你会变得孤苦伶仃，没有人会爱你，你也不懂再去爱别人。」老先生总是能那么简洁的把昱击中。

……没错，子逸会离开我，然后我就会变得孤苦伶仃……他不再爱我……

「好了，要说的话说完了，我要去休息啦！」说着，老先生已站了起来。

「教授？」昱又是一脸错愕。

「昱，别想我会帮到你，你的问题只有你自己才能解决的。」

「可是……问题不在我身……」昱小声的申冤。

「那也不在我身上啊～」老先生笑着抢过他的对白说。

「……」面对这样的响应，昱也只能哑口无言。

「昱，你真正恋爱了，恭喜你～」回过头，老先生忽然的说。

听过他的话，昱又是一遍问号。

「记着，别让他跑掉！」

老先生边说边慢慢步回房间，而望着老先生背影的他，已完全陷入自我的思海中……

到底是怎样了？我真正恋爱了？
而每想你一次，我的心就痛一次，难道这样就叫真爱吗？
可是…子逸……你对我的爱也是真的吗？

真与假，是与非，爱………不爱~
到底谁才能判定？

～　＊　～　＊　～　＊　～

「早~ 子逸。」

「你―――」子逸看着她，手指节不其然的收紧。

……颜和美，为何她会出现在我家楼下？

待续……

第二十五章 寻与弃

「你―――」子逸看着她，手指节不其然的收紧。

「可以说两句吗？」 颜和美从车内走出来，摘下太阳眼镜，态度亲善的说。

「………」不知道她甚么葫芦卖甚么药，子逸只好先采取沉默，不作任何表示，既然她已主动的寻到来，那还怕她舍得不揭盅就自动走人吗？

「我只是想来帮昱拿回一样东西，不会阻你很久的。」

「昱不在我这里。」直觉的，子逸觉得她真正要找的，不是物，是人。

「啊~ 你误会啦，我当然知道昱不在你这里~」和美优美的咧嘴轻笑，再道：「我说要拿回的是一条领带，一条银灰色，上面有暗斜纹的领带。」

「………」子逸再次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对她刚才说的话不以为然。

「你在怀疑我另有用心吗？」和美轻叹一声：「那条领带因为是我送给昱的毕业礼物，它对我们俩人来说都很有记念价格，所以我们才希望取回它，我们知道这样做可能会令你不开心，可是…」

「昱回来了？」 子逸打断她的话，她口口声声的我们我们已令子逸感到烦躁，假若昱其实已回国，只是不肯现身，甚至是故意隐藏…不，可能只是对他一个人隐瞒而已…

「这个…你不知道吗？」颜和美反问，看到他炯炯的盯着自己，才轻描淡写的再说：「昱因为某些原因所以暂时还不打算回国。」

他还没会来，他没有躲我，他真的是有要事所以不能回来~ 听到这个答案或多或少也让子逸感到安慰，这是最起码的安慰。

对颜和美的戒备目光也放松不少。

「至于昱何时才会回来…」颜和美刻意放慢了说话的速度，眼眸眺高的定看着他，然后才一字一字的清楚读出：「…就取决于你玲子逸还要执迷多久了。」

「你…你是甚么意思？」

一下子，不，应该是一秒间，甚至是一剎那，刚才的点点自我安慰，就只是小小的安慰都没了，一点都不剩了，换来的，是露骨蚀肉的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