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蝶————寒月

　　「他的来历不明，你可要小心。」
　　「我知道，若无必要，我尽量不接近他。」不过，若他来接近自己，怎麽也躲不过吧？
　　「他送的东西最好也少碰为妙，免得惹祸上身。」说到此，柳叶儿不免心忧：这些日子来，应庆秉送的补品可都在他的眼前下让凌非给全喝了下去，虽暂时没事，可哪知那应庆秉是安了什麽心眼。
　　「可是…若拒绝了他，怕他恼羞成怒，到头来还不是同样的下场？再说，这件事若传了出去，怕应大哥以为我嫌弃他的大伯，将我们给赶了出庄，这可如何是好？」
　　「这──」
　　「罢了！想来那些东西也没什麽不对劲，姐姐就别太担忧了。」柳凌非笑著。
　　柳叶儿迟疑了一会，终是放下心。
　　「好吧，你就看著办吧！」说著，一面收拾桌面的女红，「摆摊的时候到了，我得出去了，你好生看著，有任何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姐姐身子还虚呢！少了今天也没差呀！」
　　柳叶儿摸摸柳凌非的头，「傻凌非，姐姐是什麽人你还不清楚吗？甭操心了！」
　　「好吧，那姐姐会回去吗？」
　　「嗯，顺道回去一趟，不然你这几日被盯著，出也出不了门。」
　　「那请姐姐代劳转达一声了。」柳凌非帮柳叶儿收拾好，送著柳叶儿出门，「请姐姐路上小心了。」
　　「我知道了，还有什麽事交代吗？」
　　「对了！差点就忘了！请姐姐代为转述，就说──九龙剑现世了。」
　　「九龙剑？」柳叶儿愣了一愣，想了一想，「在谁手上？」
　　「应庆秉。」
　　闻言，柳叶儿瞪大双眼，不可置信。「不可能！他怎麽会有？」
　　柳凌非勾起一丝神秘的笑，反问：「姐姐认为呢？」
　　「……是吗？那得赶紧回去禀告了！」柳叶儿恍然大悟，一脸灿烂如花的笑容。
　　柳凌非也回给柳叶儿一个绝美的笑颜，「姐姐慢走。」
　　送走柳叶儿後，柳凌非也跟著踏出房门。
　　鸟语花香，环境清幽，无人扰攘下，最适合做什麽？
　　当然是练功了。
　　尤其是应天擎可是相当把握练功的时间的。
　　天水楼中，应天擎的房外不远处有个花园，花园中有几条小迳穿插其中，还有几颗巨石盘踞在花园里，想来是花费不少人力物力了。
　　花园里有巨石。
　　巨石上有人。
　　那人便是应天擎了。
　　应天擎在巨石上盘腿坐著，双手持圆，抱守归一。
　　他正在修练昊天剑法第九重──这是昊天剑法的最後一重，也是最高境界。而第八重早在他二十有三时修练成功，可第九重却迟迟无法修练完成，直至今日他已二十五岁了，仍是在第八重与第九重之间徘徊。
　　奇怪的是──昊天剑法名为“剑法”，却没有剑术招式？也不练剑？
　　应天擎在修练之时也怀疑过，可他父亲却告诉他一定要修练，然除此之外便什麽也没说。他只照著做直到今日了。
　　然，这其中奇异的是：他曾经将昊天剑法荒废过一段时日，在那段时候，他的身体不知为何越来越差，且常常面色发青，全身寒颤不已，直到重拾昊天剑法才除去了那一身的痛苦。这令他十分不解。他曾问过他的师父，可他的师父却什麽也没多说，只是要他一直修练昊天剑法，直至修练成功为止。
　　──若你想要活下去，就继续练下去。
　　师父临终前是这麽说的。
　　应天擎始终不敢违背。
　　「呼……」应天擎深深吐出一口长气，那双鹰眼也在此时慢慢睁开。
　　今天练功的进展还不错，否则往常都练到将近黄昏时刻，哪能像现在这麽早就收功。
　　鹰眼忽然似乎察觉到了什麽，眼神瞪视著前方的大树後，然後冷冷地道：「出来吧。」
　　树後一个小小的人影走了出来。
　　那是柳凌非。
　　红著一张小脸，垂首不敢看向应天擎的柳凌非缓缓的自树後走出，直到应天擎的跟前才停了下来。一双小手紧抓著衣袖，措措不安，好似一个做了坏事被抓到的小孩子等著大人的责骂。
　　「你来做什麽？」冷冷的容颜，冷冷的话语，冷冷的感情，都让柳凌非心揪了起来，背脊发冷，心疼痛。
　　柳凌非沉默不语。
　　应天擎鹰眼瞬间眯了起，扬声又问了一次。
　　「你到底来做什麽？」
　　「我……我只是……」只是很久没见到你，想来看看你……这一句话，能说吗？不能吧……
　　见柳凌非欲言又止，低头不看他，应天擎猛地一股怒火升了起来，就是看不顺眼柳凌非怕他的样子！
　　他怎麽可以怕他！？
　　「过来。」应天擎道。
　　柳凌非讶异的抬眼望他，不明所以，不过还是顺从的前进的一步。
　　「再靠近一点。」应天擎皱眉，他如此可怕，让柳凌非不敢靠近他吗？
　　柳凌非乖乖的又再靠近了两步，但这距离离应天擎还是有两步之遥。应天擎看不过，站了起来，顺手一把抓住了他，将那小小的身子扯进自己的怀里。
　　「应大哥！」柳凌非惊呼。
　　「说，你来干什麽？」
　　被锁在心上人的怀里，柳凌非更是紧张了，胡言乱语了起来。
　　「我、不……应大哥……」
　　看著怀中可人儿羞红的脸，应天擎方才的坏心情不禁被扫去了一点，再望著那开开阖阖的粉嫩唇瓣，应天擎想也不想的低头覆了上去……
　　淡淡的梅香，侵入他的鼻息中，灵活的舌扫过那藏在贝齿後的每一寸，纠缠著那羞涩的小舌缱绻了起来……一如他所想像的甜美动人。
　　柳凌非的头被迫仰起，想逃避，一双大手却在他脑後固定著，逃也逃不了；想推开，可力气又小於那双大手的主人……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想”，因为怕那是同情，那是一时的情不自禁，所以“想”。然而，他，却始终没有拒绝。
　　因为他，心甘情愿。
　　在应天擎狂放的唇齿侵略中，似乎昭示著他的情意、他的霸气，只是他还不十分明白……
　　──明白这感情，原来是爱情……
　　猎人，亲吻了，蝴蝶。
　　第九章
　　「苍主。」
　　「这可稀奇了，怎麽是你来？」被名唤苍主的男人瞪著一双惊讶的凤眼，看著眼前对他恭敬作揖的女子。「他怎麽没回来？不是说了几天前就会回来？他怎麽了？」
　　女子温婉一笑，慢慢地道：「他被盯住了，暂时出不来，由我来代替他报告苍主事情的进展。」话落，美目瞥向一旁突地跳了起来的英俊男子。
　　「被盯住了？！澄澄被人欺负了吗？！」本来坐在一旁兀自担心著多日不见的伊，对於眼前的美人是视而不见的，後来一听，竟忍不住的抓著她狂吼。
　　怎麽会被盯住？！难道是澄澄的身份败露，应天擎那个混蛋对澄澄作了什麽事？！
　　要是如此，他绝对会马上冲到天微庄杀了应天擎！
　　「伊，不准对女性无礼！」苍主皱眉喝止，伊咬紧了牙，不得不放手。
　　女子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体贴道：「我知道你很担心澄澄，可澄澄已经是个大人了，不需要你时时在一旁护著他，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伊瞪著她，烦躁的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口气不甚好。
　　「你又知道些什麽！澄澄可是我──」
　　「是你捧在手心呵护的宝贝是吧？」女子微笑的抢过了他的话，「我当然知道你对澄澄的感情，可是澄澄总有自己的选择吧。」
　　伊闻言，脸色更差了。
　　「我当然知道！用不著你来说！」哼了一声，伊甩袖负气离开。
　　对於伊的行迳，她也只有摇摇叹气一途。
　　「你也别逼他了，他这人说不听的，若早是可以轻易放手，何必拖到现在？」苍主望著伊离开的背影，体谅的笑道。
　　「是呀，不多说了。我今日来是托澄澄之意而来。」
　　「你方才说他被盯住了？」
　　「是。应庆秉近日来每到一定的时辰必会前去找澄澄，不到一个时辰绝不离去，而且常会带给澄澄一些吃的喝的或其他有趣的玩意儿。」
　　「吃的和喝的？」苍主脸色一变，「那澄澄……」
　　知晓苍主所担心的是何事，女子安慰的说：「苍主放心，澄澄没事。只是这几日澄澄都因此脱不了身。」
　　「应庆秉的行迳很可疑，似乎……有什麽阴谋……」
　　「是的，而且我近来发觉应庆秉看澄澄的眼神愈来愈不对，似乎……含著什麽情绪。」
　　苍主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你多盯著他点，澄澄的处境很危险。」
　　女子点头，又继续道：「另外，『九龙剑』现身了！」
　　苍主震住了。
　　「……九龙剑？！」
　　「是的，就在应庆秉身上。」
　　「在他身上！？」闻言，苍主蓦地站了起来。
　　莫非……？！
　　「我还以为已经消失在武林上了……原来……」
　　「苍主？怎麽了？」
　　苍主瞬间狂笑了起来，「你知道九龙剑原本是属於谁的吗？」
　　女子虽然奇怪苍主莫名的笑意，仍是诚实回答了。
　　「知道，是属於应昊天的剑。」
　　苍主摇摇头，「啧啧！不对，你仔细想想，应昊天可不使剑，他又为何会拥有九龙剑？」
　　「剑并不是他的？」
　　「没错！剑其实是柳真的！自从赠给应昊天後，应昊天将剑妥善的收在自己的身旁，但自应家险些惨遭灭门後，九龙剑就不见了，而如今出现在应庆秉的身上。你想，这是为什麽？」
　　女子愣住了，随後脑筋一转，愕然：「难道……九龙剑的去向与应家惨案有关？！」
　　「哈！没错！你知道武林上关於九龙剑的传说吗？」
　　「嗯。“谁拥有九龙剑，谁便拥有全武林。”」
　　「前些日子小四那边传来消息，说对方已经将货运到傲龙堡的势力底下，并且已在傲龙堡的底下杀了官员，栽赃到傲龙堡的身上，现下，与傲龙堡关系一向良好的朝庭可闹得热闹了！看样子，对方不但想做皇帝，还想当武林至尊。」
　　女子讶然，「这……这太荒唐了！」
　　「呵！说的可不是！」苍主讽刺一笑，眼中流露出锐利的光芒，「对方已经行动了，北方正陷入混乱，想来最近这里也该开战了，你回去跟澄澄商量，尽早找出昊天剑法毁了！」
　　「是。」女子领命离去。
　　谜底快要揭晓了！
　　唇分，应天擎一脸懊恼的离去，而柳凌非则定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嘿！小凌非在这儿做什麽呢？」龙傲翔又是不声不响的在柳凌非的面前蹦出，张著一张桃花脸庞，促狭著柳凌非，「小凌非的脸儿红的似火，发生什麽好事了吗？」
　　「龙、龙大哥！」柳凌非回过神後，脸儿更是火烧般，「龙大哥怎麽欺负人！」
　　「嘿！我这是关心小凌非你啊，可不是欺负。」龙傲翔将手中的包袱一甩，帅气的随手扛在肩上。
　　柳凌非见了，疑惑的问：「龙大哥拿著包袱要去哪儿呢？」
　　「这个啊……」龙傲翔勉强的笑了笑，「家里发生了一些事，得赶回去。」
　　「龙大哥……是不好的事吗？」柳凌非见龙傲翔笑的勉强，自然也猜得出几分，想来不会是啥好事。
　　龙傲翔黯下笑容，叹气：「是啊……无缘无故被人栽赃不会好到那去……」顿了一下，看见柳凌非忧心的表情，不禁又强打起笑容。「小凌非你别担心，我只是回去一趟，没事的！」
　　「那这几日来不见龙大哥就是因为家里的事吗？」真的不要紧吗？看这样子，事情似乎比他想像的严重！柳凌非心想。
　　「嗯，大哥的传书一封接著一封，实在不能再待下去了，所以准备今日就离开。」龙傲翔接著潇洒一笑，「我走了後，小凌非可要记得想我龙大哥啊！」
　　柳凌非展颜一笑，挥挥手道：「龙大哥你放心，保证你每天都会耳朵痒的不得了！时间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启程吧，别让家里的人等太久。」
　　「说的也是，那我走了，天擎那边我已经留了封信。」
　　「嗯，再见。」柳凌非微笑的送龙傲翔离开。
　　直到那背影再也看不见，柳凌非敛了笑容，微蹙柳眉，眼露精光。
　　「难道对方已经行动了？那我可得快点了！」
　　应天擎脸色铁青的走在通往他书房的小径中，心里懊悔不已……
　　他，怎麽会又受了那柳凌非的影响呢！明明打定要对他报负到底的不是！
　　他究竟是怎麽了？！这都不像他自己了！彷佛连那颗兀自跳动的心都不属於自己的一的！
　　「该死！」
　　应天擎快步奔向自己的书房，跨了进去後顺手一甩，将那可怜的门当作是出气筒给用力甩上。
　　「柳凌非，你到底何时才能放过我呢？」应天擎自嘲的狂笑了起来。
　　那笑，带著凄凉、悲哀、懊悔、眷恋、不舍种种的矛盾情绪。
　　门外此时站著一个人，满脸担忧，深深地为应天擎叹息。
　　「大哥，你又何时才能放过自己呢？」庄子微的心里最是明白，其实应天擎对柳凌非是存有一份情意的，否则，应天擎为何为他多了这麽多的难以控制？
　　「坦心承认这麽困难吗？放弃恩怨这麽困难吗？大哥……何必为难自己也为难别人呢？到最後，真的不会後悔吗？」庄子微在门外轻声说道，他不知道应天擎是否听得见。
　　门内，应天擎从怀中掏出那块染了血的玉佩，细细的凝视，轻柔的抚摸。「爹……」过了好一会儿，然後又将其放回怀中，此时已经换了另一张冷漠无情的面孔。
　　柳凌非，我们之间的瓜葛就此斩断吧。
　　门外，庄子微无奈。
　　「大哥……希望你不要後悔……」
　　在庄子微的身後，一个黑影翩然离开。
　　离去的风中，夹著一声不可思议的叹息。
　　是夜，柳凌非宽了衣准备休息，白日的寻寻觅觅没让他找著昊天剑法，他累极了。忽然，从门外冲破空气疾射进了一枝箭，柳凌非连忙身子一转，右手施力一接，顺著箭势的身子转了一大圈。
　　箭上有信。
　　柳凌非以为有突袭，接了箭便蹬著轻功往箭来的方向追了出去，可他左右一看，只有黑夜的宁静和漆黑，与那微微的月光，其馀的什麽也没看见。
　　柳凌非又戒备地察看了一下，确定射箭的人已经离去後才放心的回到房中。
　　能做到无声无息的接近他的房间射箭并快速的离去，想必方才那个人的功夫可不得了。
　　柳凌非想著，一面将箭上的信打开来看：『昊天剑法在应天擎的书房内，从右数来第六排第七列……』
　　柳凌非一看大喜，可又大惊。
　　谁会知道他正在找昊天剑法，并以这样的方式告知他？而且，对方似乎是知晓了他的身份。
　　这……好像不大妙！
　　难道是他的身份已经败露？！
　　那麽，这封信是陷阱还是……？
　　要去吗？
　　月黑风高，正是办事的好时机。
　　一个小小的人影在天水楼内快速的移动，那速度莫不让人以为只是一阵夜风罢了。
　　柳凌非在应天擎的书房前停下，他终究相信了那封信。时间已迫在眉睫，他只能姑且一信，宁愿自己误入对方的魔掌内，也不愿那帮小人取得昊天剑法荼毒天下苍生。
　　柳凌非张望了一下书房外的四周，见无异才推开门闪进去，门外又恢复了那宁静无人的漆黑长夜。
　　房内，柳凌非藉著微弱的月光来到书架前，准备照著箭信上写的指示一步一步地做时，蓦地，一股冰冷沁寒的物体抵上了他的脖子。
　　──是剑。
　　柳凌非登时冷了心：果然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