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府 下————忙里偷闲

作者:忙里偷闲  录入:07-06


“好啊,我最喜欢你的床了。”鸿锐傻得快痴了,只知道不住点头。


“睡觉的时候,你不许喊痛!”墨玉青的声音蚊子似的,低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到。


鸿锐满心都是高兴,只剩下点头,都没听清墨玉青后面在说什么。半天才从墨玉青疑惑的表情上看出些问题。想想刚才青儿说的话,好像不太明白。管他呢,只要青儿也喜欢自己,他的要求,什么都可以答应。

 

“青儿,咱俩在一起,一定会特别舒心的是不是?”鸿锐大猫一样把墨玉青扑倒在床上,抱枕头似的压在他身上。


墨玉青本来就不如鸿锐粗壮,被他压在身上已经够受了。再被他耍赖一样这么一搓一揉,全身都快散了。奋力推开鸿锐,墨玉青小公鸡似的保持着高傲的姿态。“会不会特别舒心那我可不知道。不过我爹说了,如果有一个人不舒心,那就必须分开。各过各的日子,而且谁都不许放不下!皇上明鉴,这事可不许赖账。”

 

鸿锐彻底傻了,就像刚刚高兴到得太突然让人喘不过气来一样,此刻打击也来得太猛烈,让人直不起腰来。


刚刚还以为自己命好,是个金娃娃,天上掉了个好大好大的大馅饼下来给自己。谁知道转眼就变成里苦菜花,馅饼里面裹的是铁饼的馅。


鸿锐把牙咬得死紧,自己生自己的闷气。


想也知道,青儿能答应得这么痛快还能是谁的主意,肯定是他那个好爹,还不知道怎么在背后好好算计着自己。


鸿锐的俊脸,瘪得跟个落价的小东瓜似的又黄又青。一肚子的委屈。


心里翻了七八十个个儿,最后也不服输地昂起头。


也罢,皇上不时说了,流泪,并不代表屈服,退一步,并不象征认输,放手,并不表示放弃。


父亲也说过,打江山要靠胆;守江山要靠脑;传下万年基业得靠心!自己有心,有脑,也有胆,不怕做不到。


鸿锐振奋精神,鼓舞士气,准备迎接面前新的挑战。


第三十六章


傍晚起风的时候,游玩归来的庆王世子鸿锐和墨玉青双双来到庆王府的大门前。


二人跑了一天,终于从乡下弄到了一只不错的八哥。跟禧子一样,是红嘴杂毛的,也是一大把岁数了,寡言少语,憨态可掬,跟禧子像极了一家人。


因为有了这只鸟,青儿一路都在笑。笑得鸿锐的心情也像路边的花朵般绽开,绽开,再绽开。


下了马,把缰绳扔给跟班的小厮,墨玉青提了鸟笼子往里走。鸿锐紧紧跟在他身边。


王府里的树木花草都跟用尺子量出来的一样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横平竖直。虽说也是姹紫嫣红花团锦簇的时节,但一丝不乱的布局,千篇一律的造型总是古板拘泥得有些过分。就好像庆王爷的人,跟一派轩昂的厅堂一起肃穆得只让人觉得敬畏。

 

两个人并肩往里走着,有说有笑。


早有管家听见风声,一路小跑迎了出来。


鸿锐打眼去看,管家一张老脸跟个瘪茄子似的阴郁着,见到鸿锐只差没有跪下。油滑的管家见二人走在一起,立刻换了面孔。不时偷瞧着墨玉青,凑到鸿锐肩头却并不小声,有意让墨玉青听到,说王爷在书房里等着呢,让他们立刻过去。

 

墨玉青进庆王府从来都是先去看他爹的,听见管家说王爷要他们先过去书房内,有些不高兴,扭过头看鸿锐。


鸿锐有心问问管家府里又出了什么事,可是看见管家频频用眼角扫着旁边的墨玉青,似乎颇为难言的样子。心里便明白了几分,索性装作不知道,只管拉着墨玉青往里走。

 

把鸟笼子交给下人。二人抬步来到二堂口,庆王爷的书房。


鸿锐和墨玉青站在外间屋里通报了姓名,听见里面庆王爷沉声传“进”,才一前一后低头走了进去。


行过礼,抬头只见庆王爷穿一身见客的衣服,坐在太师椅上,阴沉着脸在看一本折子。


待二人行过礼,庆王爷的眼睛从折子上抬起来。阴沉的目光三九天的风刀子似的令人不寒而栗。让两个人都心神为之一震,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庆王爷并不急于发作,只是目光利剑一样,在两个人的脸上扫来扫去。


鸿锐和墨玉青游玩了一天的好心情被剑锋扫得荡然无存,只剩下站在原地胆战心惊揣揣不安。


鸿锐想去拉墨玉青的手,却又怕父亲怪罪。手指在衣袖里动来动去,最后鼓足勇气去抓墨玉青的手腕。


鸿锐的手指刚碰到墨玉青的衣袖,就听见庆王爷一声断喝。“你二人干的好事!”


鸿锐吓得一抖,缩回了自己的手。


庆王爷盛怒之下,声音听上去反而十分平淡。“你们是怕天下不乱是不是?”


“我们最近都没有上朝,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王爷生气。”墨玉青不怕死的扬起脖子,一派纯良看向庆王爷。话说得理直气壮。


鸿锐暗自叫苦,赶紧伸手过去抓住墨玉青的衣袖悄悄用力,示意他闭嘴。


“不知道错在哪里?”庆王爷怒极反笑,看着眼前新竹一样挺立面前地墨玉青,扬起眉毛。


墨玉青甩开鸿锐的手,挺直胸膛,等待庆王爷明示。


庆王爷并没有马上开口。深邃的目光透着犀利,长久地审视着面前的两个人。


良久之后,庆王爷似乎终于把冲天的火气化解了下去。将手里的折子往桌上一放,有些泄气似的靠上椅背,抬手按揉着疼痛的额角。


心里也清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走到这一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积淀。也许这也是定数吧,就如自己和无痕,防了再防,终不过是防不胜防。事已至此,生气又有何用。

 

这两个孩子就是自己的手心和手背,都是自己的骄傲,损失哪一个,都会心痛。看样子,他们在一起还算和睦。与其棒打鸳鸯,不如因势利导,亡羊补牢。


庆王爷打点精神,耐心讲解。“今日叫你们来,就是要告诉你们。你们都在朝中为官,理当知道,朝堂乃是是非之地。平日需恭谨克己、忠诚尽职、方能不落人口舌。今日你们虽然官职不高,无人诋毁。但日后时日长了,难保不会有人出来诟病于你二人。或拉拢,或打压,总之你们已经授人以柄。”

 

庆王爷停住话头,看看二人,二人认真聆听,表情严肃。


“南朝新政,整顿吏治。又走了护国神将,正是内外交困之际。皇上本就旧情难忘,子嗣艰难。你们偏偏在这个时候闹出这许多是非,惹得他宁死不肯纳妃。你们可知,你二人的私情已经影响到国之社稷。…..”庆王爷的脸上闪过雷霆。

 

鸿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启禀父亲,都是鸿锐的主意,是鸿锐的错,不关青儿的事,请父亲责罚鸿锐一人。”


墨玉青皱起眉厌恶地看了眼鸿锐,为他的大包大揽气恼,真想在后面再给他一脚。无奈鸿锐嘴太快,已经把请罪的话都说完了,自己只好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算是跟他一起领罚。

 

庆王爷看着二人的表现,心里明镜似的。不再多言,“啪”的一声,把折子扔了过来。“自己看看吧。”


鸿锐忙手忙脚地拾起折子,打开来细看。


端正小楷,是墨玉青的字体。字数不多,却章法齐整。这大概就是那天早上被父亲夹在自己的折子里匆忙间递上去的那份折子吧。父亲从来都是一个严谨的人,偏偏那天起晚了,急着上朝,对青儿又不曾防备,才忙中出错,没有提前审核这份奏折的。

 

鸿锐细看奏折。


黑色小字的空白处,一个猩红的大字,触目惊心,一笔一画,如俊峰般坚毅,一顿一提,如印章般深刻。


旁边墨玉青伸头过来,也看见了这个猩红的“准”字。神色也不由为之一震。面上显出罕见的凝重。


这份奏折是爹的设计,就是要挑明自己和鸿锐的关系。让皇帝和满朝文武日后没有话说。


事关皇族颜面,自己本来也没有对此抱有希望。只想着,闹过一阵子,这事也会跟其他许多事一样,最后会不了了之。谁不知道,天下哪有人斗得过皇族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皇帝竟然朱笔御批了。


望着力透纸背的朱红,想起皇上和风大将军生不如死的心事。墨玉青忽然有些心酸,眼前朦胧中,对庆王爷的怨和对鸿锐的气都在这一笔朱红中化作乌有。


鸿锐的心里百感交集,薄薄一份奏折,里面蕴含着青儿的心意,墨无痕的好意,皇帝的祝福和父亲的默许。感慨万千中,鸿锐的抖着手小心地把折子收好,放进怀里。“父亲的教导,鸿锐都记下了。必当谨言慎行,处处小心。绝不会让皇上为难。”

 

鸿锐的话说得发自肺腑,傍边墨玉青看看鸿锐,又扭头看看庆王爷,目光中透出一样的坚定。


庆王爷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尽管有些疲惫,却还算欣慰。


第三十七章


王府里照例摆晚膳的时辰,墨无痕还在书房里的软塌上躺着。


外边的风越来越大,树木发出哗哗的声音,如涛声般起伏,渐渐又有了淅淅沥沥的雨声,轻风夹着一阵阵的潮气从窗外袭来。


夏季雨水多,说来就来,全不顾各人的心情。


连日的阴天已经让墨无痕十分难受,即使终日歪在软塌上,也仍然感觉胸口憋闷,一阵阵的心慌。


这时下起雨来,湿气更盛。墨无痕身上好像有很多把小锯在挫,疼痛难忍,一阵紧过一阵,几乎要把人切碎。


不过一刻功夫,额头已经渗出一层冷汗,分辨不出来到底哪里更痛。


头昏眼花的,将看了几页的书扔在一边。墨无痕从枕边摸出一个翠绿的小玉瓶,拧开瓶盖,倒出一把姜黄色的药丸,数了数,留下九颗在手心,将剩余的收回瓶里。一抬手,将九颗药丸一起送进嘴里,压在舌下含住。

 

一阵辛辣由舌根直捣心口,冰片的味道冻得墨无痕连打几个冷战。闭上眼忍过一阵药力,这才感觉胸口渐渐松了下来,纠集的经络有些舒畅。


再睁开眼,只见房门帘子一动,一个负责传话的小丫头闪身走了进来。


小丫头来到墨无痕面前,行个万福道柔声禀报:“禀先生,世子大人和墨将军都回府了,已经在厅里摆了饭,王爷请您到前院一齐用膳。现在饭菜都备好了,只等您过去。”

 

墨无痕听是鸿锐和青儿回来了,心情好了些,坐直身子。凤目开合,想了想,又躺下了。


“先让他们用吧,我这里还有事,一会儿单独用。对了,前些天有人送过来的虎尾,不是让膳房今天做了黑椒炝虎尾么?再配上鸭血汤给世子他们端过去。记着:这汤油水大,不冒气儿,看不出冷热来。你们用心伺候着,看汤温了再上桌,他们吃饭马虎,别烫着了。”

 

丫头一一记下,转身出去了。旁边侍候的下人给墨无痕续上茶。墨无痕挥挥手,让他们都退下。


正闭目养神,就听见外边风雨声中,青儿的呼唤远远传来。墨无痕狭长的凤目微微睁开,还没有动,墨玉青已经裹着风雨冲进了屋里。


外面雨正下得急,他尽管跑得快,但也弄了一身的湿。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上,越发显得黑黑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小动物一样惊慌。


墨玉青跪倒在塌前,紧张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手心里都是汗水。


墨无痕伸手摸摸墨玉青的脸,拉住他的手轻轻摇晃。“别乱想,你爹好着呢!”


墨无痕知道,自己这些年身体不好,反反复复地几次险些撒手人寰。青儿从小就很怕自己生病,他怕自己死掉,怕得要命。这几年更是,只要自己身体一不好,他就紧张得不行。

 

墨无痕很清楚,甚至比墨玉青还要清楚,自己对青儿来说意味着什么。被自己过分呵护的孩子,依赖太多,哪禁得丧父的痛。


墨无痕何尝不怕那样的情景出现?!所以这些年一直在努力寻找失散的家人,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自己大去之后,青儿不必举目无亲,孤独一人。


爹爹温暖的手心和轻松的话语是最好的镇定剂,墨玉青从最初的慌张中清醒过来。渐渐放松紧绷的双肩,趴在塌边小狗一样看着墨无痕,任墨无痕的手掌在自己头上轻抚。“爹爹,你哪里痛啊?我去给你请大夫。……”

 

“我哪儿都不痛!”墨无痕用手指抹下墨玉青脸颊上的水滴,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一道道的痕迹。


庆王世子鸿锐这时也跟了进来,示意下人去拿干净布巾给墨玉青擦头上的水,再取来衣服给他更换。


安排妥当,鸿锐战到塌前,“我看还是请大夫看看吧。听下人说,你这几天一直不不好?”


丹凤眼桃了起来,似笑非笑看看鸿锐,“鸿锐,圣旨都下了,你该叫我什么啊?”


鸿锐神色一顿,略一思索,恍然大悟,赶紧抱拳拱手向墨无痕躬身施礼,端端正正一揖到地。“鸿锐拜见爹爹!”


墨无痕展眉舒目,面上尽是心满意足的得意,笑得如窗外的雨打芭蕉,柔和清晰的五官因为一层笑意显得格外灵秀生动。


墨玉青有些茫然,抬起头来,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眉头一拧,满脸怒意,小霸王一样冲着鸿锐大声指责:“这是我爹,不许你叫!”


鸿锐一脸错愕,看着忿怒的墨玉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墨无痕那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知道想起什么,越发觉得有趣,手掌拍打着软塌。


墨玉青知道他爹又想起了小时候的话,又羞又恼,噘着嘴看自己的爹,还在不依不饶地嘟囔:“就是我爹,就是我爹。不许鸿锐叫!”


鸿锐有些哭笑不得,叫了两声青儿,墨玉青都不理。


青儿小的时候喜欢自己的父亲,长大了就很霸他自己的爹。不仅不原意父亲接近他爹,也不喜欢自己接近他爹。可是眼下自己和他的关系都定下了,不叫爹就不对了。


鸿锐扑上去抱住墨玉青的肩头假装可怜,“青儿,好青儿,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你就让我叫吧,我把我爹也许你叫还不行吗?”


“我才不要你爹呢,那么凶!”墨玉青有些害羞,长睫毛使劲扇着,赌气的样子可爱得不行。


鸿锐用头去抵墨玉青的头,一边蹭着一边笑着央告。“要吧要吧,青儿,我爹还帮你递过折子呢!……”


墨无痕已经笑得缩成了一团,歪倒在靠枕里上气不接下气。


脸色比锅底还黑的庆王爷就在这时走进了房门。正看见这里一派嬉笑怒骂的情景。不觉脸上更黑了些。


刚才在饭厅里,一听说墨无痕有事不来一起用膳。墨玉青就跳了起来,一句话不说,风一样的跑进了雨里。


鸿锐好歹是自己的儿子,可是也没心思吃饭,把饭碗看了又看。告诉自己过来看看,一溜烟也跑没了影。留下自己一个人清锅冷灶的看着一大桌子饭菜,哪还有吃饭的心情。

 

想过来看看这里怎么个愁眉不展,心事重重,期期艾艾的可怜劲。谁知道这里倒是一片笑逐颜开,鸟语花香。原来只有自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家都活得快活自在。


想想自己这些日子忙得头破血流还没人念自己的好,怎能不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下人们本来还在屋里看着墨家父子玩闹,捡笑话听,一看庆王爷进来,都吓得缩头缩脑,脚底抹油溜个一干二净。


庆王爷踱着方步走到窗前,自己找个椅子坐下来。看看塌上的墨无痕,和地上闹成一团的两个小的。有些悻悻的,没有说哈。

推书 20234-07-07 :钝奴恶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