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他脸上,淡淡的笑容比阳光还明耀,却莫名的让人心酸,连阳季栾也笑不出了。
温惊寒沉默了片刻,叹气:“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绝对自由的,每个人从一出生就被有形的无形的东西羁绊着,有的绑住了身体,有的绑住了心。感情也是羁绊,宁夜,你已经绑住了我,怎么能说走就走?而且我相信你对我也不是全然没有感觉。”
“不用跟我讲这些。”宁夜有些烦躁地摆手:“你口口声声说要我做想做的事,我就想走,请你不要阻拦。”
温惊寒抓住他的手:“宁夜,我知道硬要把你留在这里,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真正快乐,也就不会爱我,可是放你走我又做不到,我也很为难——”
“够了,痛快一点说你到底想怎样?我没有心情猜谜。”
看着温惊寒难得一见的苦恼表情,阳季栾暗自把宁夜列为不可得罪第一人,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来慢慢欣赏。
“那好,”温惊寒下决心似的点头:“只要你答应从今以后对我敞开心,我就放你走。”
“扑——”阳季栾一口酒喷出来,“温,半年多了才到这一步,你也太慢了吧,我记得你以前最慢的纪录是一个礼拜就全部搞定。”
阳季栾说完,看那两个人没什么反应,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自觉没趣,摸摸鼻子,老老实实地坐回去。
宁夜静静看了对面的人片刻,转身走了,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
阳季栾又摸摸鼻子,“你就这么让他走?”
“是啊,他走了不是吗?”温惊寒微笑着回头:“季栾,你还知道我什么记录?”
阳季栾手一顿,暗道,惨了。
墨氏的董事会秘密召开,却仍然有不少知道小道消息的记者在大厦外观望,等着第一手消息。
宁夜本不想参加,墨非却一定要他去。
坐定之后,墨非为他介绍了几位董事和列席旁听的墨氏高层领导,那些人都非常客气,宁夜勉强应付了几句,就坐在一边看着墨非神态自若地和他们谈笑。
墨君堂是整点到的,身后依然是万埃勇和田冲。
董事会开始,主持的是墨非,他先对墨千死后大家的支持表示感谢,然后让各部门主管分别汇报这些日子墨氏运营状况。
墨君堂经营黑道生意,很少接触墨氏,对这些情况大多不知道,一时之间哪里听得明白,也无心去听,不耐烦地看了看表。
墨非立刻关切地问候他,又提出一些问题询问他的意见,墨君堂说不出什么,心中恼恨,却不便发作,只得敷衍了几句,也是言之无物,词不达意。
董事们都暗自摇头。
墨非站起来,就方才的汇报做了一个简短地总结,然后微笑着说:“至于今后的发展目标和前景展望,就留待新的董事长来向大家说明。”
终于切入正题,气氛立时紧张起来。
“墨君堂先生拥有墨氏42%的股份,还有谁比他多?”
万埃勇得意地把墨君堂的股权书拿给公证人员和律师验证。
公证人员验证无误,很多人的脸色开始显出焦灼。
“小非,你呢?”墨君堂向前探了探身子。
墨非含笑摇头:“我没有叔叔多,不必验了。”
墨君堂踌躇满志地拍拍手:“好风度,小非,叔叔以后不会亏待你。”
“那我先谢谢叔叔。”
“不用谢我,”看了看宁夜,墨君堂的笑容变为暧昧:“小非,你有今天该谢的是你的好兄弟、好朋友和好情——”
“住口。”
宁夜腾地站起来。
“我的确该谢谢小夜,他让我甩掉了一个大包袱。” 墨非拉住宁夜的手:“叔叔,你对小夜的承诺呢?”
“我当然不会忘。”墨君堂转头交代:“阿冲,你去办。”
田冲领命出去,万埃勇说:“非少爷,该宣布董事长了吧。”
墨非微笑淡淡说:“你很急吗?”
“你——”万埃勇瞪起眼。
墨君堂摆手:“我当然不急,小非,你有什么话就说。”
墨非示意秘书拿上来一些文件分发给所有人。
“这是近三年来,墨君堂先生以各种名义从墨氏借的钱,已经对墨氏的正常运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甚至是危机,且不管这些钱是如何花的,在宣布新任董事长之前,我希望墨君堂先生能把这些钱还上,也算是对墨氏做一些贡献吧。”
众人看见数额都不禁大吃一惊。
“这些钱要是不还上,墨氏真的面临很大危机。”
“对啊,新任董事长也很难做。”
“这么大的空子堵不上真没办法干了,不如另谋高就。”
墨君堂黑着脸瞪了墨非好一会儿,才说:“阿勇,把我们的钱提出来,补上这个空子。”
“可是——”万埃勇为难。
“不够的话,有多少算多少,叔叔只要表示一下诚心就好,其实还不是一样,如果叔叔当了董事长,墨氏也是你的。”墨非看看各位董事:“大家说呢?”
众人点头称是。
墨君堂一拍桌子:“去——”
万埃勇飞快地走了。
墨君堂瞪着墨非:“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等,”墨非舒服地向后一靠:“等叔叔的承诺全部履行。”
等待的时间分外漫长,凝重的气氛让会议厅内异常安静,上厕所的人也都悄悄的出去又悄悄回来,没有人出声。
宁夜受不了这份压抑,默默站起来走到顶楼的平台。
“小夜,”墨非跟上来:“你安心了吗?”
如果馨姐因我而出事的话我一辈子都不能安心,可是如果换成墨非出事……
宁夜没有回答,只问:“墨非,你有什么打算。”
“终于自由了,”墨非伸了伸腰,长出了一口气:“至于打算还没想,走到哪算哪儿吧,你呢,有什么打算?”
原来这些年他也不自由,宁夜怔忡了一下,喃喃说:“你会有危险,墨非,他不会放过你。”
墨非笑了笑:“你在担心我吗?”
“是,”宁夜深深看着他:“我非常担心。”
墨非双目一亮,抓住宁夜的手。
“小夜,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抛开这里的一切,把过去的恩恩怨怨全部忘掉,开始新的生活。”
墨非一直是含蓄的,温文的,隐讳的,很少有情绪波动,此时他的眼中却是毫不隐瞒的坦率和渴盼,笑容更是从未有过的放松。
宁夜几乎就答应他了,眼前闪过另一张脸,喉咙突然被什么梗住,好半天才艰难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因为我们母子,你失去了很多东西,你应该恨我的。”
似乎只是一阵风吹过,光芒渐渐淡去,墨非又恢复了平日深邃的眸子和轻浅笑容。
“并不是为你,我放弃,是因为我更恨这个家。”
墨非的目光掠过宁夜看向远方,低低的声音宛如轻叹:“没有人知道我有多恨这个家……”
宁夜的心突然丝丝地疼起来,张开嘴却无话可说。
墨非笑了笑:“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确认宁馨安全,也确认那笔钱已经转帐,虽然不够,但是墨非知道那几乎是墨君堂的全部了。
“好,”墨非拍拍手:“下面我宣布新任的董事长,他就是——”
目光落到墨君堂脸上,停了一下又转开,微笑着拉起宁夜的手。
“——宁夜。”
这两个字一出,全场哗然,墨君堂腾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宁夜怔怔看着墨非,突然间全都明白了。
以逸待劳不是更好吗?
那就等着看我一败涂地吧
如果有一天能够不受任何人的约束和限制,你最想做什么?
我已经没什么好争的了。
没有人知道我有多恨这个家……
其实他早就说过,只是当时没有在意,宁夜低下头,胸中翻腾,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请大家少安毋躁。”墨非摆摆手,拿出一份资料交给公证人员和律师。
“事到如今我无需隐瞒,宁夜是我的兄弟,他手里原本就有我父亲叶宇衡先生留给他
墨非含笑环顾四周:“我想应该没人比他多吧?有的话请站出来。”
众人哄然大笑:“那是自然。”
“那么就请新任董事长就坐。”
宁夜有些不知所措,墨非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正中,众人热烈鼓掌。
墨君堂面色青白,猛地把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
“很好,墨非,算你厉害,我们走着瞧。”
墨君堂大踏步向外走去,万埃勇和田冲紧随其后。
这样放虎归山很可能引发他疯狂的报复,宁夜担心地看了看墨非,墨非冲他微微一笑。
眼看着三个人已经走到门口,忽听有人叫:“等一下,墨先生。”
话音未落,几个人从另一侧推门进来,走到墨君堂面前,当前的人出示证件:“我们是警察,有几个案子要请墨先生协助调查,请墨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一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过了片刻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墨君堂面如死灰。
“我有几句话想跟我侄子说。”
“好,不过请快一点。”
墨君堂转身面向墨非:“原来在这儿等着我,我服了,你不愧是老爷子嘴里的天才。”
墨非微笑:“叔叔不必客气,我会关照里面好好招待叔叔。”
墨君堂冷笑,右手突然向腰间一摸,乌黑的枪口指向墨非的方向。
“墨非——”
宁夜大叫一声扑在墨非身上,“嘭”的一声枪响,两个人滚到在地,屋内一片大乱,尖叫声,奔跑声,桌椅翻倒声混作一团。
“小夜,你没事吧,小夜——”
墨非摸了一手的湿,眼前一黑,抱紧怀里的人慌乱地大叫:“快叫医生——”
“第一次看到你这个样子。”宁夜翻身坐起来,抬手摸了摸墨非的脸:“眼泪。”
墨非怔住:“你——”
宁夜笑了:“我没事,不知道谁的茶水淋了我一身。”
墨非愣了愣,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突然紧紧抱住他:“小夜——”
墨氏的董事会变故迭出,极富戏剧性,乐坏了守候的记者,尤其是最后时两兄弟紧紧相拥的场面,更是成了兄弟情深的典范,引得不少人潸然泪下。
危急关头制服墨君堂的人是田冲,他最早是墨千秘密派在墨君堂身边的,后来听命于墨非。
墨君堂犯下的罪行不轻,涉及好几桩重大经济、刑事案件,甚至包括跨国犯罪,估计这辈子是不可能走出监狱了。
他的帮派群龙无首,又没有资金,弟兄跑的跑,抓的抓,死的死,很快就树倒猢狲散。
墨非这一招釜底抽薪大获全胜,媒体兴奋了好久,众人还在猜测他什么时候出山带领墨氏搏击商海,他却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尾声
“李元标好些了吗?”
姚远黯然摇头,林月盈终于还是办了休学,离开这个城市,李元标听说后,又大闹了一场。
“我想带他到我那里休养一段时间,可以吗?”
“好。”
宁夜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迟疑地问:“不用和姚大哥说一声吗?”
“大哥会同意的。”姚远苦笑:“墨非临走的时候要大哥答应不管你想做什么,都请他尽量帮你,何况表哥换个环境也好。”
宁夜唯有沉默。
“宁夜,你真的不知道墨非去哪了?”
宁夜摇头,站起身:“我走了,改天再来找你。”
墨非有他的骄傲,他存心要走,就谁也不会知道。
这个月宁夜忙坏了,一方面要上学,一方面要学习管理墨氏,还要花时间去肃清墨君堂的帮派。这几年墨非什么都打理得周到妥帖,宁夜懒散惯了,一开始很不适应,几次想放弃,又咬牙忍下来。
在他心里墨氏始终是墨非的,只是交给他暂时管理,他的信念就是等墨非回来,把这一切完好地还给他,他相信墨非终究会回来的。
暮春正午,天气渐热,宁夜买了份饭习惯性地来到幽静的湖边绿地,吃了两口就没兴致了,疲倦地靠在树下假寐。
“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
宁夜猛地睁开眼,看清面前人时眼神不自觉地一黯。
“是你。”
“你以为是谁?”阳季栾轻佻地笑:“啊,当然是另一个人,可惜他暂时不会来这里了。”
宁夜站起身抬腿就走。
阳季栾冲着他的背影悠然说:“心上人替别人挡枪子儿,你说他会不会生气?如果你告诉我墨非去哪里了,我也帮你——”
宁夜头也不回地冷冷一句:“关我什么事?”
放学后,宁夜和李元标一起回家,他仍然住在当初的小楼,除了多出一架钢琴外,其余什么都没变。
两个人简单吃了点东西,李元标就上楼了。
宁夜知道有很多事情要做,前些日子拉下的课程还没补上,今天的作业要算成绩的,几个部门经理约了他好几次要商议事情,还有一大堆的文件等着他看,还有……
可是,不想动,宁夜随意地拨弄琴键,自己都不知道弹了些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绝对自由的,每个人从一出生就被有形的无形的东西羁绊着,有的绑住了身体,有的绑住了心。
还是被绑住了吗?
“宁夜,门铃响了半天,你怎么不开门?”
李元标踢踢踏踏地从楼上跑下来打开门,不一会儿抱了一大捧玫瑰进来,往宁夜面前一放。
“给你的。”
宁夜皱眉接过来,一张淡蓝色的卡片跳进他的视线。
我多么艳羡那些琴键轻快
跳起来狂吻你那温柔的掌心,
而我可怜的嘴唇,本该有这权利,
经不起这挑逗,我的嘴唇巴不得
做那些舞蹈着的得意小木片。
冒失的琴键既由此得到快乐,
请把手指给它们,把嘴唇给我。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搞什么,一个月不见,突然又莫名其妙地送花。
我记得你以前最慢的纪录是一个礼拜。
可恨,竟然送花,把他当那些女人哄骗吗?
宁夜把卡片揣进口袋,拎着花大步走出家门。
夜幕覆盖大地,对面马路旁停着一亮宝蓝色的轿车。
宁夜准备把花砸在那人的头上就走,可是——车里没人,周围也没有。
宁夜这辈子还没这么丢人过,在他看来,被人打得爬不起来也比像傻子一样抱着一堆俗艳的花站在外面强。
愤愤转身,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嘴唇被捉住,玫瑰散落一地。
该死,这是在大街上,宁夜攥起拳头。
心上人替别人挡枪子儿,你说他会不会生气?
请把手指给它们,把嘴唇给我。
宁夜松开手向后一靠,炙热的吻如影随形,悠扬甘醇的音乐从身后的汽车里飘出来。
I've seen the seven wonders of the world,I've seen the beauty of diamonds
and
pearls,
But they aren't nothing baby,Your love amazes me.
I've seen a sunset that would make you cry,And colors of a rainbow reach
in
cross the sky,
The moon in all its phases, but your love amazes me……
(我曾领略过这世上的七大奇迹,也曾观赏过璀璨的钻石和珍珠,但是亲爱的,这都不算什么,你的爱才是我的奇迹。我曾看过令人感怀流泪的夕落之阳,也曾看过横贯天空的七色之虹,更看尽阴晴圆缺的无常之月,但是你的爱才是我的奇迹……)
其实我更想写成一个无言的结局,正如宁夜说的,温惊寒的温柔只到眼睛,他的心还是极端强势的,可想而知,宁夜在他那里得到的包容和理解也很有限。
主要还是写到后半段,我自己被墨非困住了,写到半截改变初衷,所以这个故事是不成功的。如果有时间,我会再写一个结局。
夜惊寒 番外
爸爸和妈妈又吵架了,不,事实上是妈妈一个人在吵,爸爸自始至终没有说话。接下来的流程我闭着眼也能知道,妈妈砸东西,爸爸离开,妈妈发病,医生来,然后妈妈把我叫去,可能会抱着我哭,也可能会打我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