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绿茶后,卷起袖子开始把花瓶的碎片扔进垃圾桶,跪下来很仔细地擦拭血迹。
那个人应该只是闯空门的小偷,不巧被回来的夏实遇到了,才会引起纠纷,被花瓶打
昏的。这只是普通的插花的小花瓶,而且里面一点水也没有,不可能会打死人的。那
个人一定是醒了过来,趁没人的时候赶快逃走。一定是这样的。
不只那一大块血迹和几滴斑点,在方圆一公里处,绫人都反复擦了又擦,确定一点痕迹
都看不见了才得以安心,用手背抹去额头的汗水。
他到厨房去把水倒掉,那块抹布丢迸垃圾桶后把带子绑起来,决定一起带回家去扔掉
。不能够把任何一点蛛丝马迹留在这个家里,他不能让任何一个可能性产生。
一一因为那不是夏实的错。对方要袭击他,他才吓得还手。那是自卫,而且那个人没
死,所以不是夏实的错。
回到客厅,夏实依旧保持同样的姿势坐在原位,苍白的脸色一点也没好转,看到这样
的他,绫人于心不忍,终于铁下心肠,又上二楼夏实的房间整理了一些衣物放进行李
箱,拿着那行李箱回到客厅。
"到我那去住。"他对夏实说。"我没办法把你独自留在这。我老早该这么做。"
夏实丝毫没有反抗地被他拖起身,安静地坐回车中,让绫人载他离开家中。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离开了那个家,不必再担任秘密的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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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再度发生了......虽然是不一样的事情,但是类似,导致两年前的记忆又愤怒地冲
出上了锁的柜子,充斥整个脑袋,在在提醒主人自己是不灭的罪恶。
两年前的那个午后,春美倒在楼梯下,夏实因过于惊讶而楞在现场不知如何反应。过
了好久好久,身躯才开始不住发抖,甚至抖得他不能走路,只怕一个不小心失去了平
衡,连他也要掉下去了。
终于,发抖的双脚无法支撑地发软,跪坐在地上,双眼却怎么也无法从楼下的身体开
,眼球仿佛被灌了水泥般固定在一点,无法转动。
"夏实!"以为还要两个小时才回来的外婆此时出现了,还是根本不是她早回,而是自
己已在毫不知情之下维持同样的姿势渡过了两小时?外婆发出尖叫,先摇了摇在她脚边
的春美,然后才赶忙跑上来。
"夏实,到底发生甚么事了?"她摇晃着夏实的身体,摇回了夏实的意识,也摇出两道
停止不了的眼泪。"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我......我骗妈要去检查身体,可是她看穿了......,她不要去,不小心摔下
去......"
说的话过于重点,反而让人无法理解。
因为头脑一片混乱,因为眼睛被泪水蒙盖了,当他镇定下来,恢复神志以后,发现自己
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身边有知道消息而赶过来的夏于和通知她的外婆。也在同一个
地方,他得知妈妈跌下楼梯,当场死亡。
"这不是你的错,夏实!"夏子在他尚未哭出声以前。抓着他的肩膀严厉说道。
"这是场意外,你并没有错!跟你完全无关!"
夏子的眼神很恐怖,像是要吃人一样。外婆别过头,不说一句。
夏实觉得自己的喉咙乾枯,但有些情况还是不得不弄清楚。
"......孩子,没有了......?"
抓着自己的手震了一震,外婆忽然弓起背,发出细微的哭泣声。
"没有了。一切都结束了,你自由了。把这当作一场恶梦,忘了吧!"夏子的声音有如
在宣告判决,从此不愿再提此事。
------然而他忘得了吗?从自己长大以来,恶梦便不断追着他,犯下的罪是一次又一次
,他有可能在一夕之间当作全然没发生过吗?
他自由了吗?不,他不可能有自由的一天。只要他一天还活着,事件就会继续纠缠着他
。即使外婆跟夏子不提,桂木也会提,即使桂木以后不在了,那房子还在,还会继续
借风声及树棺声来诉说只有他才听得懂的话语,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钻人他脑袋,玩弄
他的记忆,让他一辈子不得安眠。
恶梦,会继续做下去,自由已被扣上枷锁。他只能永远活在属于他一个人的人间地
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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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绫人趁夏实换睡衣的时候倒了一杯酒,拿到他的房间去给他。
"喝下它吧,这样你会好睡些。"他坐在床沿对夏实细语,看着他把琥珀色的饮料一点
一点喝下去,直到一滴也不剩。
他握住夏实的手,发现它们像身在冬天一样冰凉,不禁放在手里摩擦。夏实乖顺地随
他,涣散的眼眸仍余留着泪滴,湿透的睫毛轻轻抖动,抖出一滴泪水滑下哭过度而绑
红的脸颊。
"甚么都不要想了,一切会没事的。"绫人怜爱地把他额前的头发往后梳,露出洁白明亮
的额头。"你就好好睡一觉,把一切都交给我。"
"......你可以在这儿陪我吗?"夏实小声地请求。"我还是有点怕。"
绫人感觉自己的心揪在一块儿。处处表现成熟老成的夏实第一次表现软弱,需要人保
护,依赖人,可见这事对他而言是多大的打击!人命关天哪,他差点就亲手杀害了一条
生命!就算是自己也会害怕吧,更何况是才十七岁的夏实!
"我就在这儿陪你入睡吧。"他挤出一个笑容,把他的手握在手里搓了又搓,试图给他
安心和温暖。
夏实老实地点头,转而面向天花板,但是久久不闭眼。绫人静静地端详他的侧脸,看
到他整齐的眉毛,半开的单眼皮,秀气的鼻子和饱满的淡红色双唇。再往下便是小小的
下巴,可以看到喉结的颈项,露在睡衣外的锁骨......他不但有一颗善良的心,还有遗
传自自己或春美的好看外表,是他们的杰作。然而,那颗心却老早就遍体鳞伤,脸上看
不到幸福的微笑,反而充满忧郁,整天强颜欢笑。
如果自己当时强要春美留下孩子,让自己扶养的话,一切是否会不一样呢?因为他负了
春美,所以无论春美提出任何要求,他都点头答应。更何况春美是个很好的女子,他
以为她会比自己更适合拥有孩子,会把夏实教育成和她一样善良温柔的孩子,好好疼
爱他。夏实确实如他初识的春美一样温柔体贴,可以说是过于善良了,遇到甚么坏事
都往自己身上揽,让自己成为最痛苦的人!他不要夏实这样啊!
如果让自己扶养夏实,是否一切都会不同呢?他能否让夏实继续保有如此纯真的个性,
活得更幸福快乐呢?
自己,是不是就不会爱上他了?
这次的意外让绫人迫切地认清了自己对夏实的感情------想到夏实有可能受伤,甚至
从自己眼前消失,绫人以为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感觉到末日的来临。
他喜欢夏实的感情并非假象。每次看到夏实,他都会莫名地高兴,想要和他在一起,
想听他的声音,看他对自己微笑。想要紧紧拥抱他,感觉到他在自己怀中的气息和安
心,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安稳地闭上眼睛,把一切都交给自己。
身为人父,为了儿子的将来,就应该扼杀这份感情,而他也的确有这么决定过。
但如今经过这场风波,封闭起的情感如海啸般淹盖全身,包括自己的理性和伦
理------他没想到自己的感情已如此深重了,比起失去夏实的恐惧,一点点理性的丧
失算得了甚么?
明明是自己的儿子,而且还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为何会对他产生如此情感呢?难道是他
把亲情误认为爱情?绝不可能。虽然他没有其他孩子,但他有情人,而且还有过无数个
,也曾一度谈过真正的恋爱,他喜欢夏实的感觉,让他想起了那一段爱情。
想着,他再也无法忍耐地低头亲吻沉睡中夏实的唇。只是单纯的唇瓣相碰,已让他感
动得不能自己。
------神啊,就求你这一次。别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第七章
第二天睡醒,天才刚亮,比一般上班时间要早醒了半个小时,对绫人来说是件稀奇无
比的事。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会早起的原因。
继续躺在床上,睡意全无的清醒,此刻安宁得让人无法相信昨晚所发生的一切是现实
。
是的,如果是梦就好了......无论是夏实被袭击,或者是自己想对他做的举动。
如果全部都只是幻觉就好了。
然而,另一个自己却又不希望那些都只是梦。
他想要成为夏实的支柱,成为他愿意依靠的人,这个想法到现在还是不变的,而且这
个想法在昨夜实现了。
在遇到最困难的时候,夏实跑来向自己求救,渴求自己陪在他身边,在自己的陪伴下
睡去。
然而,他却在这时候对夏实做出逾越的行为,趁夏实睡着时,他听从自己内心的渴望
,偷尝了禁果,还差点欲罢不能。
想到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自己脱离夏实的身边,绫人知道自己体内蠢蠢欲动的黑暗情
感已随时准备爆发,无法再忍耐了。
对不能碰触的人产生这种感情,而且还在自己伸手可及的距离,无论怎么想都不妥,
但是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现在的夏实好不容易信任了他,而他如今也是夏实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要他在这种情况下,因为那愚蠢无比的感情而抛弃夏实,他做不到。他怎么可能会做
到了?
只要看到夏实的眼泪就会六神无主的自己如何狠下心去说';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更何况夏实现在是身在自己家里,而且把他带过来就是松崎绫人,他自己!
绫人懊恼地搔头,决定起身刷牙洗脸。
他连睡衣也没换便走出房间,到外面去拿报纸,摊开在餐桌上,直接翻到社会版去,
连最小的新闻都不放过地看,直到确定没有发现尸体或类似的消息或才大松一口气。
看了看时钟,他打个电话给川原,告诉他今天不上班。
"你没事吧?"川原在电话里有点担心地问。
"没事,只是有点私事要处理一下而已。放心好了,我明天就会回去了。有任何事就打
电话给我吧。"然后再把今天要完成的工作交代一下,放心地挂上电话。
这个时候,地板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绫人抬头一看,脸上浮现温柔的微笑。
"早,怎么不多睡一会?"
"早......"夏实点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地站在入口处,身上穿着绫人昨天帮他收拾
进去的衣服。"我平常都是这么早起的......"
"是吗?那你今天有上课吗?"
他摇头。
"己经放暑假了。"
"这样......"。连学校现在放暑假了都不知道,可见他离在校时间多远了。"你随便坐
吧,还是要喝甚么就自己拿。要吃面包吗?家里有面包跟蛋。"是之前买了剩下的。
面包大概过期了吧,不过蛋保证还可以吃...
"啊,请让我来吧!"他紧张地道。"绫人先生要吗?"
"恩......也给我一份好了。"虽然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不过偶而一次也不错。
有事可做的夏实立刻精神了起来,跑进厨房去准备早餐。绫人习惯性地倒杯果汁,坐
在客厅开始看早上新闻。
里面也同样没值得担心的报告。
"绫人先生你不用上班吗?"带点中性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恩,今天没甚么要紧的事,所以不去也无所谓。"说着,心里暗暗感谢川原的存在,
让他这个上司可以轻轻松松。
年终奖金就私下多塞他一点吧!
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着新闻,在电视的右下角有一个时间,只见那时间过了二十分钟,
还没听到早餐完成的声音。
该不会是找不到可以吃的东西吧?绫人奇怪地走去看,发现身穿围裙的夏实正忙着煎小
香肠和蛋,旁边是一锅味增汤。
"......不是说好只有面包跟蛋吗?"
"恩,不过既然大家都没事,我就想吃丰富一点好了。"他微笑道,昨晚的愁眉苦脸一
扫而空,恢复过去的表情。真的,如果不是知道他经历过甚么样的事了,绫人会很喜
欢看他的笑容,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我很快就好了,再给我二十分钟,我要等
饭熟才行。"
------还煮饭!!已经多少年没吃饭当早餐了!
"有甚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再怎么说,他比较大,这是他家,总不能就这样乖乖回去坐
着,继续翘腿看电视。
"那你帮我拿筷子出去吧。其他看你要牛油还是甚么其他的。我有烤面包,做一些沙拉
、味增汤、香肠、煎蛋......应该就这样吧!你还想要甚么吗?"
"这、这样就好了。"天,他只要有一盘煎蛋跟面包就已经高兴得痛哭流涕了,更何况
这么多!
"那你就把餐具拿去摆一下吧。"夏实的笑容更深了,就和厨房里的热气一样给人无比
温暖的感觉。
绫人有些兴奋地拿筷子跟刀又出去,决定拿出他珍藏的咖啡豆冲三亚自傲的咖啡。总
是被人忽视的餐桌今天终于大放光彩,摆了一顿丰富的早餐。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改
变,房子顿时变得更像个家,充满人气。
在吃饭期间,他不停地暗中观察夏实的表情,想知道他是否还在在意昨天晚上的事,
不过这孩于掩饰得太好了,无论看多久都找不到一丝破绽。
柔顺的黑发没有染任何颜色,和白色的皮肤十分相配。低头安静吃饭的脸蛋清秀无比
,有如钢琴家的手指拿着筷子和饭碗,一点一点地把食物送进嘴里。和人的眼神对上
时,一定会先露出微笑------
"怎么了?"
"恩?"
"你一直看着我。"
"我有吗?"绫人反笑,殊不知内心已在为自己这小小的失态在尴尬着。
夏实经他这么一问,反而不再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地歪头。即使是这么简单的一个
表情也令绫人觉得可爱。
在他体内流着自己的血。即使他不想承认,夏实都是他的儿子,这是永远不变的事实
。
"......你今天有计画吗?"
"我待会要和朋友见面。"
"那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我们要约在池袋,让你开车会更累的。"
"没关系。"绫人笑着对他说。"反正我也没事做。就让我充当你的司机好了。"
亲情、爱情,就只差一个字而已,却要他在这之间有个取舍,令他伤脑筋。世界上再
也没有比这更头痛的事了。
+ + + + + + +
夏实点了一份套餐,坐在约好的快餐店二楼,往下望着街道上的行人。
只是一个小小的日本,为何会有这么多人呢7看到人群几乎是挤在一块儿走动,年轻人
们都奇装异服,里面还夹杂着几个上班族,所有人都像在和时间较量似的快步行走,
只要稍微放慢脚步便会被身后的人往前推,夏实总是会觉得不可思议。
忽然,手机响起。
"明良,我就在二楼的窗口旁,你上来就会看到我了。"
才放下电话没多久,就看到身穿便服的明良出现在楼梯口。
"你这小子,要翘课居然也不通知一下!害我一个人在学校多无聊!"明良指着他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