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那样对你不公平吗?」
「不觉得,因为我想在你身边啊!我要是小北我就在你身边了,我就不用天天看你一本正经的冷脸色了,我就能...」小南居然哽咽了。
我想我是很残忍的,看着那张可爱的脸,没忍心再说下去,望了桌上热气腾腾的煎蛋和烤得金黄的面包片一眼,开门离开。
小南没有追上来。
上午十点左右,有人轻轻敲门。当天没事,我正在联众上斗地主〈注:一种网络游戏〉,刚抢了把地主,结果底牌来了三张垃圾。
「进来。」
「方总,您不是说宿舍的事吗?我问了杨姐,杨姐说前两天刚有两个搬出去了,正好空出一间来准备退租,杨姐让我来问您,我自己住那一间您同意吗?同意的话,公司就先不退了。」
「啊?」我抬起头来,楚小南顶着短短的头发,穿着一身破旧的牛仔衣裤,一看就是他自己的衣服。
「好吧,你就先住吧。你去和小杨说吧。」
「那真是谢谢您了,方总。」
从没听过这么咬牙切齿的谢意。
为什么他搬出去了我的心里有一点点失落?我这个老男人,还真想把楚小南当成是永远无法企及的小北啊?我心里大骂自己无耻。
靠!我被两颗炸弹炸的头晕脑胀,一把输了四万多分。TMD,这个世界真疯狂!
「小杨,妳过来一下。」
被叫做小杨的清秀少妇推门进来,「方总有什么事吗?」
「刚才楚小北和我说了,那个宿舍就让他先住着吧。还有,以后那辆车谁需要就谁用吧,我看你们也老往外跑,不用迁就我了。」
「那您要有事怎么办,不是专给你配的吗?」
「老弄个人天天伺候我多浪费资源啊,还麻烦,感觉老有个人跟踪着,心里有压力。以前自己开惯了,不习惯老有人跟着,还不如打车呢,以后大家随便用吧,我赶上就用,赶不上就打车。」
小杨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方总,我明白了。好好,就按您的意思办。」
小杨带着她认为很神秘的微笑关门出去了,我也笑着看她关上了门,继续我在联众上的厮杀。明白了?她明白个屁,我都还没弄明白呢。
我们公司现在已经发展到四十多人了,除了我轻闲点之外大家都忙的很,所以我的指令一下,大家就恨不得撕了楚小南。
反正我到下班就一直没见他回来。
终于把他甩掉了,我有一种欺负小孩的罪恶感。没办法,谁让这个小孩这么强大?强大得我有点怕怕了,他要是和小北一样,我绝对舍不得这么对他。
突然一激灵。为什么,为什么呢?脑子有点乱。
独自来到镜月湖吃披萨的小店里,屋里屋外就我一个顾客,那些快乐人们的夜生活还没开始。
我坐在那里,像小北一样右手拿着披萨,左手搭在右臂上,凝望窗外的马路和马路对面的湖水。试图想找回以前的感觉,结果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就感到一阵好笑。
故意做出这个姿势来,有点太做作太矫情了吧,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
我是不是有点变态了呢?
「你喜欢?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你喜欢脆弱的英俊的需要人保护的神经质的情绪化的说着色即使空其实空即是色的小资的做作的永远也不可能爱你的那个小北。」
脑海里浮现出楚小南涨红的脸。
难道,难道他说对了?我要的,就是那样的一种感觉?
吃完了味道不错的披萨,又转到了臭嘴大杨那,明知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还是把这件不可思议的,将要把我弄崩溃的故事说给他听。
「你啊是不是神经错乱了?这都你自己意yin出来的吧?」
果然没好话。「都是真的。」我有气无力的说:「现在就在我们公司上班呢。」
「要不就是小北逗你玩呢,说自己是小南。」
「你认为这可能吗?小北那性格能无聊成那样?反过来要是我爱上的是小南,他逗我还差不多。」
「那小北真的走了?」
「应该是吧。怎么了?这个世界还不是人来人去的,我都只能接受这个现实了那还怎么办?我总不能自杀去吧,生活还是要继续。」靠,这TMD是谁开导谁啊!
「哦...」大杨若有所思,做恍然大悟状。
我看的恶心死了,今天怎么大家都这个表情啊。
「我说说我的看法?」大杨想了一阵子,看来酝酿好准备喷粪了。
「好吧。」明知是喷粪,我怎么就不能拒绝他喷呢?我真是有够变态的。
「我觉得啊...」大杨又小心翼翼的看我一眼,「我真的说了啊,你可别打我。」
「你说吧你说吧!我现在神经坚强的很,你就说你也爱上我了,我都不会打你。」
「你别说我真想这么说。」大杨一本正经,我作势要打。
「好好不开玩笑了。我觉得啊...」大杨又停下来看我。
我离开凳子就要往外走。
「我说我说。」大杨嬉皮笑脸的拉我。
「我说啊方磊,你怎么思维就那么奇怪呢,你喜欢小北不是吗?小北确实风华绝代,人见人爱,那小南应该也不错啊,你也说了你和小南都那什么了,你还特满足人家二十出头的小孩。
「他喜欢上你这个老男人,长得又不错,漂亮的和小北似的,性格又好,你就把他当小北不就得了嘛!你都三十多岁了,还要从小北一而终啊,就算你忠人家小北,你算人家什么人?人家小北心里有阴影的都开始新生活了,你怎么就不能接受小南呢?」
大杨看着我呆若木鸡的样子。
「难不成你就喜欢有过去的、有阴影的、不爱你的、你永远得不到的?」
靠,这句话说的真TMD对!也许这就是一个真正变态的我吧。
「喂!你看你,让我说你又变脸了,每次都这样,下回我不说了。」
「喂─喂─」
「老板,方哥怎么了?」
「别理他,他元神出窍了。」
如果楚小南不是什么小南小北,是小左小右的话,也许我可以毫无芥蒂的忘掉过去,重新拥抱这段新感情。
可是小南偏偏和我过去的那段无果的爱情,有着精神上和肉体上双重的关系。
我怎么能重新开始呢,和一个酷似小北的人?
这是对小北的背叛,也是对我过去那二年的嘲讽。
用的情有多深,如今背负的包袱就有多重。
酒再来一杯。再来一杯。
怎么能轻装上阵呢?也许可以抛掉过去?
我心里的小北永远不会原谅我。
我心里的。
「方哥,方哥!别喝了不能喝了,你别要了。老板─」
「行了行了!别在我这喝死!要死去后院自己跳湖去死,我这算什么呀?
「靠!说说你啊还真去呀!小佳给我拉住他─
「你看店啊─我送他回去,别出什么事。」
车窗外的灯光快速的向后退去,我又想起了那晚这样灯光下的少年。
其实、也许、大概、可能都是我为自己画的一幅自我催眠的美丽图画?
喜欢谁,不喜欢谁,到底什么标准、什么原因、什么情况下发生、什么情况下结束?爱这个词能秤吗?能量吗?能闻吗?
能吃吗?能买吗?能卖吗?能如愿开始吗?能喊停结束吗?
终于要到家了,希望那个坚强的小孩子已经识趣的搬走了。
电梯真快,搞得我胃里一阵翻腾。
「你再忍会─这不到了吗?好了,去厕所吐去。」
我还没喝多,居然能找到锁眼。一开灯就看见小南静静的坐在沙发上。
操!还成狗皮膏药了,怎么甩都不掉啊!这劲头就连当年的我都比不上啊!
「呀!你、你谁啊?」大杨猛的吓了一跳。
「我?我是方哥的...朋友,在这暂住。」
「哦,你好你好,我叫杨悦,方磊在我酒吧喝多了。你是?你是小南吧。」
「对,方哥和你提我了?我叫楚小南,不好意思吓你一跳,呵呵。来,把方哥给我吧。」
「好好,这家伙死沉死沉的,一起把他放马桶这得了。」
我四肢无力瘫软在地,抱着马桶,那形状抱着还挺舒服,胃里翻江倒海就是吐不出来,坐在马桶边干呕和怀了孩子一样。
「操!」我大声骂,口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杨哥是吧?听我弟弟说过你。什么时候去你的酒吧玩玩,听说特有情调。」
「呵呵,是吗?一定去啊,你那个...和你弟弟真像。」其实大杨早就想说了,估计开始没好意思说。
「像是像,可却没他那么漂亮,五官一样,但是我这人不知道为什么就看着比小北普通,一起扎人堆里,一眼看得出他来肯定找不到我。」楚小南轻松的自嘲。
「哪呀你还挺谦虚。他怎么还没吐出来啊?」
吐你妈呀老子根本没醉!我早就生气了!我都快死了他们俩还在那比谁好看。操!
「那我走了,你照顾他吧,我还得回酒吧去呢。」
「行!杨哥你回去吧,这有我就行了。」
别啊!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蜘蛛洞女儿国里,我可不是意志坚定的唐三藏,说不定我就让妖精吃个寸骨不留了,我还有何面目再见我们家小北?你还算不算朋友啊!
门还是轻轻被带上了,我觉得我是老猫爪下的耗子。
「方哥你这又是何苦呢?我没有逼你啊,你干什么这么折磨自己?看见我就真的这么痛苦?你这到底是为了小北还是为了我喝多的呢?」
我是为我自己,为我这个可怜的变态的老男人,没你们哥俩什么事。
「你憋住气向上呕,一会就吐出来了,实在不行自己抠抠。」
有人轻拍我的后背,我努力制造吐的感觉,脸上的血管马上要蹦暴了。
终于吐出来了,猛的就排山倒海一泻千里。和做爱射精一个道理。
吐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真能吐啊,要是高潮的时候能射这么长时间就爽了。
吐的我撕心裂肺满目疮痍。我这是为什么呢?就好像一个执着的走在漫无边际长路上的人,走着走着已经忘了去终点干什么,可他就是停不下来。
恍惚间有人为我宽衣解带,有细细的热水开始滋润我吐的天翻地覆的身体,我神志不清的坐着,不知身在何处。修长手指开始为我轻轻按摩着快要爆炸的头部,好像有真气输进我脑袋里一样,真舒服啊,还闻到一股好闻的洗发精的味道。
然后是脸、耳朵,手指慢慢的在我耳朵边轻轻捏着,力道真好,就是三温暖里的按摩师都没这么好的手法,我希望他一直就这么捏下去。慢慢的在享受的过程里,我慢慢的清醒,刚才的酒精随着呕吐已经排出体外不少,我知道我在清醒着。
我也知道那只手是楚小南的。但我不愿清醒,我也没有力气喊停,一个人的控制力总是有限度的。
我也是凡人,我不能在酒醉难受的时候拒绝这样一双善解人意的手。
我装作酒醉的任楚小南为我清洗完头发和身体,为我打上滑滑的泡沫。我知道他的手指并不带任何的情色成分,但那种认真的呵护,让我好想把他拥在怀里。
被人呵护的感觉,真好。我尽量不让脑子胡想瞎想。
就这样无爱亦无恨的坐着,感受着那温暖手掌和修长手指带给我远离尘嚣的感觉。
流水潺潺中,我彷佛闻到了花香、听到了鸟鸣。
爱又怎样恨又如何?
我们为什么要挣扎于这样的深深红尘里,为名为利为情为爱耗上一辈子、苦上一辈子呢?纵有千年铁门坎,终究一个土馒头,百年后终是黄土一抔。
来生难料,爱恨何不一笔勾销?
那修长的手指已经沿着小腹向下了,我半睁半闭着眼睛,咬紧牙根下定决心及时行乐,猛然就抱住了站在我面前的男人。
那具同样赤裸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立刻以更疯狂的拥抱响应了我,一瞬间天塌地陷。
我们心知肚明的一起冲出浴室,相拥着向卧室走去,我依然不敢睁开眼睛,就这样继续醉着吧。他的吻,吻在我的唇上;他的人,覆在我的身上,我们仅仅只是拥抱,就已经把对方逼的呼吸深重。
小南的手继续向下,然后停在我欲望的上方,用嘶哑的声音说:「可以吗?你知道我多怀念那两个夜晚...我都要憋疯了...」
他一定是指之前那两端完美的性爱,但是他的表达实在太差了,怎么听怎么像讽刺我的良心─苏醒了,我听见我用尽力气大声嘶吼。
「不要,住手!」
那个残酷真实的世界回来了。
我终于睁大双眼,看着楚小南的脸由红刷的变白,缓缓爬起来慢慢走了出去。裸体的好看的修长背影无限落寞。
我是怎么了?我真的心理有病了?刚才的我、现在的我,哪个是真实的我?
想起有次小北对我大声喊滚的情景。
难道小南变成我了,我变成小北了,我的世界就这样崩溃了?qiqiban
第八章
缓缓的睁开眼。阳光刺眼,隔着白色的印花窗帘,依然狠狠的透射进来。
我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如果时间不早了,那么楚小南应该搬走了。
果然。
客房里整齐干净,所有的东西都恢复原位,被弄乱的书架也重新被收拾整齐,里面都是从小北租的房子里搬回来杂七杂八的书,一本一本,都有故事。
打开衣橱,小北穿过、楚小南也穿过的衣服整齐的挂着,一件一件,也都是故事。
屋子里变得很空旷。彷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一天也没看见楚小南,估计正载着我们公司的精英们,奔波于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银行、企业、学校、工厂,我们宣传企画案的客户遍及这个城市的许多角落。
在别人侃侃而谈广告宣传企画的时候,小南在干什么呢?一定很无聊。他那么喜欢瞎逗瞎贫的人,是不是出租车司机更适合他呢?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不会再残忍到解聘他的地步。
不论怎么说,我的年龄,我的经历,包括我人生的角色,都在他之上。
如果我赢了,这也只是场毫无悬念的交锋。
他除了喜欢,别无其它。
而我当年意气风发,踌躇满志,还不是输了小北?
七点了,小南回来了,我看着一个员工交上来的企画案,正看的心头火起,无暇顾及其它。简直是垃圾,就这种请明星拍个脸蛋说句话,一点定位都没有、靠钱堆起来的企画案,客户会同意吗?现在谁都不是傻子。
还念了四年广告企画,白念了!就知道一点不切实际的理论,企画案写的花里胡哨的骗鬼啊?那些老狐狸一看预算就得重找一家。
有人敲门。
「请进。」
小杨走进来。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什么事说吧。」
「方总您今天是不是加班啊?」
我难得加班,把大家都吓的战战兢兢的?
「没事,回家也没事。你们先走吧,一会我带门。」
「那个,今天我们大家想给小北接个风,酒店都定了,现在都快八点了,不知道您什么时候用车,大家叫我来问问。要不您跟我们一起去吧?」
「哦?小北这孩子人缘还真不错。」
「小北这孩子真挺好的,又年轻又有朝气又懂事,我们都说他一来,把公司的平均年龄都减少了十岁呢。」小杨毫不吝啬的为楚小南说着好话。
「行啦,不用等我了,我不用车,你们去玩吧,玩归玩就别开车了,别像我一样被警察给逮了。」
「那我们走了,谢谢方总!」杨丽的脸又笑起褶子了。
我透过百叶窗偷偷一看,呵!呼呼啦啦站起一片男男女女的,拥着楚小南就走出去了。
TMD!我放下百叶窗,像个名副其实、心里阴暗的老男人那样,在百叶窗的阴影下骂了一句脏话。
坐回椅子上继续看企画案。简直毫无可取之处,只能拿火烧了重新来过。
窗外夜色浓了,各样的夜生活正粉墨登台,各色的传奇故事又要缓缓展开。
不知不觉,想到公司里的那个聚会,一定很热闹很快乐吧,而我无乐可寻,只能爬到大杨的酒吧。小佳见到我,故作惊恐状,捂住手里百利甜的瓶子。
「呵呵,别这样好不好,你们酒吧喝多的不止我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