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轮指责,庄湛看着陷入沉思的魏清逸,决定这次真的够了,这些日子以来,心里憋的话总算是对其中一位当事人说完了,老实人的他,觉得自己终于不用承担过多的责任,肩膀也轻松许多,什么叫做守在楼万金身边直到他幸福为止,如果不将他们的结打开,楼万金哪能得到幸福,这不是绑着他一辈子吗?
被狠狠的指责了,由一路跟随他们走来的庄湛说出症结,魏清逸不得不领受,可他就是不敢面对楼万金,这样的胆怯揉和了各种情绪。
当初是因为一时的走火入魔导致这段感情发生,放弃了才是他正确的人生道路,若执意踏上另一条路,他所能付出的代价,是否他承受得住?这是一直做事深思熟虑的魏清逸选择退却的原因之一。
然后,师父的将计就计导致他无法对被污蔑的楼万金做出任何救援动作,在楼万金受鞭打时,他的心情何曾好过,偷偷请看守的人送药送饭,希望能让他好过一点,最后却还是毁了他的腿。
楼万金逃离后,他骗过所有人说他已经死了,师父当时的摇头失望,他明白,却不后悔,暗地里请庄湛帮忙寻他、帮他,至少让他衣食无缺,却没想到楼万金的异想天开最后造成了他与潘鸿文的相见,甚至拉出血案背后的真相,而楼万金也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会对潘鸿文杀人主谋的身份不再追究,是看出潘鸿文对楼万金的在意,一介王爷,这是何等尊贵,楼万金若是能与他在一起,将会是另一种幸福,所以,即使他与庄湛一路护送晕迷的楼万金回到庄院,他还是选择了离开。
却没料到,种种的一切皆是虚妄,老天爷对任何人都不苛责,独独对楼项羽严厉,甚至改了名字也难逃恶运。
魏清逸抓紧拳头,心底首次堆满悔恨,有一种想狠狠刮自己的冲动!
后悔的人始终要迎接天明,愤怒的人亦然。
看着初升的太阳,楼万金睁着一夜未睡的眼睛,拖着瘸腿快速来到庄湛的小院子里,对于庄湛居然敢泄露那段过期奸情,他是越想越气愤、越想越想扁人。
对于庄湛,楼万金是真心把他当兄弟,毕竟庄湛除了不吐露他的真实目的之外,一切坦诚相待,加上人也不会喧哗争众、挑拨离间,总体上,只要靠在庄湛背后,楼万金是不愿相信庄湛会反手捅他一刀的,毕竟他答应只要赚到钱就会分成给庄湛兄,让他维持剑门的风貌,这等好康的事,傻子才会不要。
又偏偏他不捅你一刀,却会四处说八卦。
庄湛啊庄湛,你不晓得八卦有时候也是值钱的东西吗?
跳跃的思绪直到面前的『阿清』跳入眼球里,楼万金方才惊觉这尊大佛他昨晚没安置,按道理肯定也是庄湛收留他的。
怎么气愤下就忘掉这件事了呢?一清早就看到不爽的人,会心情不好一天的!
拒绝承认自己昨晚完全是为了让自己不想魏清逸而迁怒庄湛的楼万金,一看到『阿清』那挺拔的身影朝着自己问好时,眉角跳得那个厉害,忍不住去摸摸眼皮子。
左眼跳灾、右眼跳财,上帝啊,你就让右眼跳得再猛烈些吧……
努力找寻各种想法充斥脑袋,楼万金胡乱点个头,继续朝庄湛的屋里前进,在看到睡得正香的庄湛时,楼万金怒了。
这小子不是号称武林人士吗?居然不一大早起床练功?
即使明白庄湛昨晚肯定睡得很晚,可是楼万金还是决定不让他好过,爬上床,朝着他的肚子一屁股坐下,顿时听到应景的惨叫声响起。
楼万金满意的笑着,然后钻进已经被庄湛睡暖和的被子里将庄湛踢了出去。
庄湛知道楼万金心情不好,却没料到他会这么早就过来找麻烦。
这个人啊,也就唯有在我面前才会特别蛮横,最近还要再添上王爷一名,平常人要得到这样的荣幸还没机会,可惜庄湛不以为幸。
「你又怎么了?」昨晚都让魏清逸自动跳河了,怎么心情还这样不好?
楼万金拥着被子朝庄湛甜甜笑道:
「我想要点巴豆。」
「干嘛?吃都没吃多少,还要泄啊?」
庄湛还不够清醒的脑袋下意识问道,可是手已经在放置一旁的医箱摸索了,摸索一包,闻了闻味道递给楼万金,庄湛爬上床,抢过被子继续睡,喜欢楼万金的从来不是他,所以他不需要怜香惜玉,该在哪里的人还是回哪里去吧。
被回以一脚,楼万金满意的从床上滚到地上,然后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果然庄湛手上什么药都有一点,巴豆是好物,下次建议庄湛多带一点!
「楼主起得早啊,这么快就出来了?不是找庄湛有事吗?」
早就在飞鸽传书里知道楼万金爱让别人叫他楼主,『阿清』决定从善如流,扮好跟班的工作。
「事情都办好了,对了,阿清啊,昨晚没请你吃烤鱼,实在是对不住,要不你随我到厨房,我弄包子给你吃,当作补偿?」
和颜悦色的背后是隐形的尾巴翘了起来,楼万金满脸期盼,就等着『阿清』说好。
「好!」
俐落的回话让楼万金哈哈大笑,然后领着新跟班一路走到厨房去。
厨房内早已有了雇用的妇人在起火烧早饭,楼万金领着『阿清』踏进来之后,各位女人立刻朝楼万金行礼,跟着,楼万金就摆摆手示意大家不需要多礼。
这个原本穷困的小村落被他买下来以后,村里的人都被他请到院子里做事,所以他们都对他尊敬有加,有时候楼万金都觉得他们快把他当成上帝。
指着和好的面粉,楼万金要来了一个盆子,然后偷偷将巴豆埋在面粉里继续揉,『阿清』看着他用力的动作,以及因为用力而慢慢渗出汗的额头,面具底下的脸慢慢柔和了起来,他还记得,当初他们躲避追踪时也曾这样躲在小村落里,楼万金为了照顾重伤的他还特意去学和面,每日早晨都做包子给他吃。
晨起的鸟儿鸣叫,外面的林影交错,形成一片光网投射在厨房里,站在光影下的楼万金感觉到『阿清』的目光,也不知道魏清逸在想什么,目光温柔得就像能溺死人的平静海面,不管楼万金如何做心理建设,还是不能不在意。
抬头迎上注视,却只能捕捉到最后那串美丽的流光,楼万金若不是还不想揭穿魏清逸的身份,让自己失去作弄他报仇的机会,恐怕这时就会跑过去将魏清逸的脸转回来,问问这个目光到底是在想什么出现的,怎么可以这样美丽。
现代人的诗情画意魏清逸是不会明白的,看到楼万金望向他,突然感觉有点羞愧的魏清逸赶紧转过头,不敢让楼万金知道自己是在望着他,可是重新转过目光后,他发现有点不对劲,怎么楼万金的眼光里多了一丝埋怨之意?
第五章
为什么会埋怨?又在埋怨什么?
魏清逸很想问个答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上楼万金的目光,他再次转过头,心底暗暗唾弃自己,怎么就连问都没有勇气了呢?
看到魏清逸不敢迎上自己的目光,楼万金在心里冷笑两声。
看来魏清逸潜入这里肯定要执行什么特殊任务,不然不会这样委曲求全,难道……
想到这里还住着一位杀了人的王爷,虽说楼万金也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可是潘鸿文怎么都算是自己的朋友,在这个陌生的世道上,皇权大于一切,所以也不需要这么正义,将王爷交出来给人绳之以法。
既然当初魏清逸已经放弃追究王爷的罪,这个时候难不成还想暗杀啊?
一想到接下来有可能出现的杀戮,楼万金立马打消心里的一丝丝犹豫,手快速的揉搓面团,见巴豆已经混进面团里,立刻手快眼明的包好几个小包子,然后放在蒸笼里隔水蒸着。
认真观察火势的模样看起来相当投入,魏清逸又将眼神移了回来,看着楼万金认真的模样,默默收归回忆。
时光的流动似乎静止了,楼万金认真专注、魏清逸深情注目,明明厨房并不只他们二人,却唯独那小小的天地自成一格,完全不受外界影响,厨娘几次欲叫楼万金,却都找不着机会开口,只能看着一蹲、一站的两人摇头叹息。
水沸腾了,阵阵包子香气开始慢慢弥散,楼万金被香气拉回半醒半梦的神智,一夜没睡好,精神确实有差,刚刚居然开小差打瞌睡去了。
摇摇头,又伸手拍拍脸颊让精神振奋一点,楼万金拿起棉巾将热腾腾的包子笼自锅里提起放在魏清逸面前,「来,趁热吃了!」
「你呢?」似乎又回到旧日的时光,魏清逸有半刻的松懈,手伸到笼子里就要取出包子。
「停下来!楼万金,你居然为他洗手做汤羹,你可对得住我?」大步冲进来打破氛围的王爷急声喝道。
幸好醒得及时,不然岂不是便宜了魏清逸这小子?即使楼万金对他还余情未了,但是我绝对不会允许这两个人还有发展的余地!
也顾不得烫热,潘鸿文抄起笼子就要将包子倒进自己嘴里,紧跟着,楼万金总算从狮吼里回神,一看到潘鸿文居然自讨苦吃,吓得连忙冲上去抱住他的手臂,叫道:
「别吃,里面有巴豆!」
此话一出,比有毒药还要来得猛烈,整个笼子被潘鸿文甩飞出去,然后盯着楼万金的双眼问道:
「真有巴豆?」
「嗯!」楼万金狠狠瞪了潘鸿文一眼。
刚才干嘛这么激动?巴豆又吃不死人,就该让这个没脑子的王爷给吃下去,清清肠胃!现在弄得魏清逸都知道我要整他了,以后还要怎么下手?
「巴豆?」
也是措手不及看着事态发展的魏清逸心中一凛,转头看向楼万金,却见楼万金挤出僵硬的笑容朝他笑道:
「这是新人入门的规矩,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这是我评估各人的准则,不信,你问问厨娘们!」
在主人的威胁目光下,厨娘们虽然搞不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也识相的频频点头,为主人掩护。
魏清逸摇头一笑,心想,这个楼万金还是这么爱作怪,如今却是连这点作怪也可爱得很,让人生不起气来!
「我能吃苦。」
只是淡然一句,已有了不容别人置疑的余地,魏清逸毕竟当不成下人的卑微,掌权者的气势展露无遗。
见状,楼万金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这个『阿清』到底懂不懂什么叫伪装?从以前的马夫开始,楼万金就有点怀疑了,难道古人们真的以为换了一张脸就代表可以装扮成另外一个人了吗?魏清逸是、潘鸿文也是,完全不掩饰自身气息的动作,该不会真当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
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魏清逸应该不会怀疑我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有所防范了?嘿嘿嘿……
一瞬间,脑袋立马生出好几个备用的整人方案,楼万金又搬出那阳光式的笑容来骗人。
「阿清说能吃苦,那便是能吃苦,我是相信的,既然这样,厨娘们晚点要砍柴煮午饭,我还是很怀念昨晚的鱼,不知道阿清能不能帮我再捉回来,这回不烤鱼,我清蒸给你尝尝味道?」
「河里的鱼?」
想到昨晚泡了半夜的河水,魏清逸不禁眉间一紧,却也点头答应下来,只要是楼万金的要求,他都想尽可能满足,何况只是吃鱼。
「谢了!此外,我还有一些文件要送到丐帮,要请他们帮忙转送到其他地方,还有一些帐目要重新整理、分门类别,再来书房许久没有打扫过了,阿清你若是无事,便将这些都做了吧!」
楼万金顺口吐出一堆工作,见潘鸿文要搭嘴上来,立马掐了他一把,让尊贵的王爷暂时失声,省得让他败坏自己的使唤。
魏清逸点点头,全数收下工作后便离开了,而楼万金与潘鸿文的小动作他都收归在眼底,又联想到他们昨晚的亲密。
看来潘鸿文真的很喜欢楼万金,相衟ai*jiu撕栉牡淖园料牛岵还耸廊说难酃猓枰月ネ蚪鹦腋5模?br />
这样想着,魏清逸的心却苦涩了起来。
明明心里早已准备将这两人送作堆,心里徘徊的感情也不是后悔,为什么还是有所谓的在意呢?
离去的背影很沉重,即使这是要相当熟悉魏清逸的人才能体会到,而现场刚好有一位曾经自认对魏清逸相当了解的人。
楼万金想不通,那几个简单的任务怎么会让魏清逸的身影如此沉重。
难道他在担心我在防他,不让他靠近潘鸿文吗?
已经将魏清逸的出现归纳成『暗杀潘鸿文』的动作,楼万金决定提一万个心,将魏清逸列入重点监控对象。
正想得仔细,旁边突然出现冷哼声。
「人已经走远了,你还在看什么?」
看着突然变得阴森森的王爷面容,楼万金才没空管这个命在旦夕的人,阴阳怪气的表现到底是为何,破坏了一个整魏清逸的机会,他都还没找这位王爷算帐呢!
两人对视半刻,楼万金比不过噬血杀人的黑道老大,只好退让笑道:
「我看当然是为了要防他啊!王爷,你又是哪里不舒服了?说话怪声怪调的,我去叫庄湛过来给你看看。」
「省下你的心思吧,虽然魏清逸当初对你也称得上是情深意重,连悬崖也为你跳了下来,可是你是本王看上的人,我绝对不会让你跟魏清逸在一起的。」
看着楼万金惊讶得张嘴的呆滞表情,潘鸿文越发怒了。
「你给我好好记住,我纵容你,那是宠你,不愿对你使手段,若是你胆敢与魏清逸私通,可不要怪我对你不容情。」
潘鸿文放下狠话后便甩袖离开。
原本以为半年过去,既然楼万金与魏清逸没有在一起,那便表示两人不会再有瓜葛,却没料到,他们居然会在自己面前如此亲亲我我,实在是太过侮辱本王了!
潘鸿文的生气,楼万金一知半解,可这远不及由潘鸿文嘴里得到的资讯来得惊人。
他刚才说了什么?魏清逸啥时也跳下崖了啊?
蹲在原地想着这个问题的楼万金,想到头都疼了,却还是不愿意相信潘鸿文无意中吐露的真相。
虽然他也曾经怀疑过,一个骄横的王爷为什么会铺草成床、细心照顾他?一个骄惯的王爷怎么懂得如何医治他、又四处找食?一个在跌下悬崖前称得上是敌对关系的王爷,又如何转变心情,将可能会拖累他的小人物救起来?这曾经让他思想不通而放在一边的问题,在王爷的脱嘴一说中有了很好的解答,可是楼万金却苦恼的抱着头。
为什么是魏清逸?死庄湛,为啥跳下来的不是你啊!
迁怒的行为继续,庄湛躲在被窝里,又打了一个喷嚏,擦擦口水,翻身再睡的他没有警觉,直到楼万金气冲冲的踢开大门直接扑上来,他才惊觉楼万金今天的不正常。
躺在被再次踢下的地上,庄湛看着又躲进自己棉被里的男人,心想,楼万金又是犯了什么毛病?
相识前后也有一年的朋友,对于楼万金想不通事情就喜欢躲被里的旧习惯,庄湛还是有点无法适应,又幸好这个人向来擅长错开思绪,每次低沉都不会沮丧太久,不过,这次看来,严重了一点,果然骗魏清逸来这里,成效显着。
「怎么了?巴豆没害着魏清逸,所以过来反省吗?」想到早上的一幕,庄湛摇了摇头。
这个楼万金,害人的把戏一千零一套,老是巴豆巴豆的,实在没创意!
「哼,我需要反省嘛?倒是你,你这个庄湛给我好好说清楚,为什么这么多事情,你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这下真的是冤枉得厉害,庄湛坐回椅子上望着还是将自己埋在被窝里的男人,一脸不解。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魏清逸也有去跳崖?」
被窝里的声音馍糊不清,楼万金感觉心里的爱意跟恨意都在翻腾,尽是搅得心不安宁、人一片晕眩。
「楼万金,当初是你们三个人齐齐跌了下去,你这个当事人都在了,难道还需要我说明吗?」
听到庄湛声音里的不满,楼万金一举掀起被子,朝着庄湛吼道:
「我当时就昏迷了,而且也不会猜到那个冷血无情的魏清逸会跳下去啊!」
「你没有问,我自然不会说。」
「那你干嘛告诉潘鸿文我跟魏清逸的一段情?」
「我什么都没有说,我敢向天发誓,我从没私下与潘鸿文说过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