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人——雅仲

「…嗯！」聿释出一抹笑意，那是如释重负般，轻快的笑意，一切彷佛就要拨云见日，天朗云晴。

「凡得洛，到时候又得麻烦你准备餐篮了。」英瑾与聿同时偏过头来凝望着凡得洛，两个同一模型烙印出来的躯体，但，前者的态度却仍一如以往。

彷佛早已知情，而丝毫不感讶异，反倒一脸兴味盎然的神情觑向凡得洛。

「是，…大少爷。」

《洛普兰德后花园》

「…没想到这就你说的野餐啊？」辛亚斯难得没有在叼烟，散落的微卷金发随意的在后杓扎个小马尾，过长的浏海卷曲于颊畔。

「不好吗？重身时急着赶出来，根本没有好好看清楚周围呢，呐，诺尔真的好厉害呢，好多我根本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英瑾兴奋的旋身半圈，双手交握在身后，看上去很是愉悦。

「唉，随便你吧！」辛亚斯状似无可奈何的妥协，拉开一张椅坐落，但在场每个人都知情，无奈的面容下隐藏着宠溺，只是任谁都没有去打破他。

「好好，那我们快开始吧！」英瑾简直比一个小孩子更像个孩子，欢呼一声招呼所有人，一齐享受，不分灵偶亦或谁。

聿、凡得洛、诺尔、帕丁、安，辛亚斯还有英瑾，貌似撞入了回忆，美满的气氛彷若虚华，令人不真不实。

伫立在石板铺陈的几何图形阵上的、端坐在灰白高雅的铜器桌椅啜饮茶香的、斜倚在背靠式白漆篮椅内的…

此刻，每个人都很幸福吧？诺尔私忖，即使魏斯勒一事尚未结束，但，已经不用再恐惧了，对吧？不会再有谁任意离开了，对吗…？

诺尔低首，唇角扬着抹笑，为不影响其他人的情绪，浅短的不安，还是由他独自承担吧。

思忖，诺尔的颅首垂得更低了，令人快看不清他的神情为何。

「诺尔…！」倏地，帕丁整个人扑过来，杀得诺尔措手不及。

「帕丁？」诺尔疑惑的唤声。

「让开让开！」骤然，安掌心上闪耀着一簇火球，遂后，竟直直朝诺尔与帕丁的方向丢掷，帕丁忽地倾前，不晓哪来的勇气及梭，及时化一根形体大约高帕丁半颗头的细长柱，不偏不倚的击打出去。

安释出的火光腾飞于半天高，碎裂，化为一闪一逝的烟火，所有人皆仰头朝上方张望。

「…本来想等晚一点的时候用给诺尔你看的，可是安竟然已经等不及了。」

帕丁轻瘪嘴抱怨，不远处传来辛亚斯的声音：「大白天放什么烟火，…没情调也要有个限度！」

…帕丁感觉委屈感更浓了。

「啊？老子想什么时候放就什么时候放啦！谁管你们有没有情调啊？」安嘻笑的朝辛亚斯的方向大吼，当然，免不了一阵吵闹。

「诺尔，如何？那是我偷偷去向博士学来的喔！很美丽吧？」安手肘斜靠在诺尔的肩颈，炫耀式的询问。

「欸…明明没有我在的话，学了两天半都学不起来的。」帕丁于一旁讷讷吐嘲。

「该死！细节什么的不重要好吗？这不就好端端的发挥出实力来了吗？看吧，那！就是我的实力！」安比比头顶上方，再比比自个，诺尔仅只苦笑，不大明白这两个人现在在玩什么把戏。

「…诺尔。」静默一会，安沉甸甸的开口。

「嗯？」诺尔不明就里的偏头睐向安。

「你什么也不必操心！」

「…咦？」

「不会有事的，诺尔。」帕丁撇头，也向诺尔递出抹柔煦的笑容。

「是啊！我们会变得比那叫魏斯勒的家伙更强，所以…」安搔着颊畔，不习惯说些场面话。

「所以，诺尔你什么也无须担心，有我们在。」帕丁笑，明白安的窘困接下话。

「…」诺尔无语，但却已热泪盈眶，他轻捂嘴，不想令自己的哽咽声溢出。

「…我很害怕，」诺尔启口，眼泪扑簌簌的淌下，帕丁与安相视一笑，合作替诺尔挡去诺尔身前刺眼的光，令诺尔能，静静的，倾诉恐惧。

「很害怕那个无力保护你们的自己，当你们竭尽全力的去战斗的时候，我却只能躲在一隅，被动的接受你们的庇护，我憎恶…憎恶那个无力的自己，所以，我…」才会感受到如此的不安…。诺尔将脸至双掌中抬起，溢泪不止。

「诺尔真的什么也不用多想，帕丁会努力成为一个能让诺尔安心倚靠的人喔！」帕丁保持一贯柔和的浅笑，缓缓的，将诺尔的颅首埋入自己的怀中，低喃着安抚。

「…虽说一时内肯定不行的，可是…」安伏蹲在地面，手臂遮掩住面颊的酡红。

「可是我们会强大得足以保护你，诺尔，相信我们一定会的。」

「…唔。」帕丁释出笑意，安也笑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一直都是在一起的。

究竟是哪时候开始的呢？帕丁与他的立场调换过来了，而安在自己的内心中，颇觉重量多更多了，但，他想…这些都无所谓吧，因为…──

「我也最喜欢你们。」彷佛只要轻轻的，如此诉说，就能够令自己有了依附生命的力量。

诺尔站起身，同时将两人纳入自个臂弯下。

「啊、啊！诺尔，你在做什么啦！」安一时站不稳，使他们三个皆摔倒在地，待一回神，三个无不开怀的畅笑着。

「…感情很好呢，他们。」英瑾一手撑着下颏，微笑。

「嗯，这两年期间，有很多事…」辛亚斯轻睐了眼英瑾，放下瓷杯。

「看起来，没有我介入的馀地了呢。」英瑾仍旧笑着，眼神却觑向聿与凡得洛的方向。

「管家也终究得到他一直祈求的东西，没有我你们仍然过得很好。」话说到此，英瑾几不可闻的轻喟，心头说不出其实是有些恼的。

聿身倚柱旁，手持瓷盘，轻啜管家精心冲泡的红茶，然后聿似乎对管家说了些什么，管家的面容刹时绽放出柔和得令人不舍移开目光的笑意。

「管家他…什么时候开始有那种神情的呢？」英瑾喃喃问。

「三个月前，三个月前他们俩的关系才缓冲下来，先前根本不是这个样子，…聿他…在三个月前失去了记忆。」

「…什么？」英瑾惊呼，险些站起身来，但让辛亚斯按下。

「你该觉得庆幸，多亏三个月前的事件，聿才能有所长进，明白管家之于他的重要性。」英瑾张唇而后紧闭，桌下的拳头稍一使力。

「或许对你来说会有些不愉快，可是你看到管家那家伙了吧？为了平抚失去你的聿的创伤，他不假辞色的变成了你，就为了你那最挚爱的弟弟。」

「如果是我…就不会如此愚昧，但那家伙却那样做了，他啊，早为了你弟弟彻头彻尾的变成一个笨蛋了啊。」听到辛亚斯对管家近两年来的所作所为，英瑾放松了力道，开始仔细端详管家的面孔，与自己如倒映般的面孔，专注的双眸只捕捉着一人，而那个人，就是自己的弟弟。

「画面看上去很是诡异呢，『自己』与弟弟。」辛亚斯略微抬眸看了英瑾侧脸一眼，轻笑。

他明白，看来英瑾已经接受管家成为弟弟的新守护者了呢，管家，这笔帐就先让你欠着。

「对了，姜呢？都没有看见他。」英瑾担忧的拧眉，自辛亚斯醒来后，他快速掌握了大伙的近况，其中最令他操心的，就是姜了。

他想都没想到，历经两年多以来，姜的性情竟已有了如此大的转变，而这一切，都怪他…

「…又让那叫『戎』的灵偶给缠上了吧？」不是辛亚斯幸灾乐祸，但灵偶与使用者间的事，真的不是外人得以插手的，如果能，想必威斯特蓝家族早该把那只灵偶回收了，不会拖到现在。

「这次也没能帮上姜的忙…姜现在肯定非常害怕，我们该不该去找戎谈谈？」英瑾已全然没了喝茶的兴致，他很担心，现在的姜很害怕灵偶，偏偏这个时候黎欧家族中的灵偶却看上了姜，这下该如何是好…

「英瑾，我想你该明白，灵偶与使用者之间的事情，不是我们说插手就能插手的吧？」

「我明白，可是姜他…」英瑾咬着下唇，双拳略微激动的击敲桌面。

「而且，当时你也在场的，不是吗？看到姜使用戎的图尔──链月了吧？」

「确实，我们无法推敲那时姜究竟心境上有何转变，方能使用那具形武器，但有一点是可以理解的，在姜使用链月的同时，肯定完全遗忘了自己曾害怕灵偶的实情，方能挥洒自如，无意间得到了『戎』的懿约。」辛亚斯双指交握于颏下轻靠。

「恐惧作祟下的灵魂，不可能驱动得了像戎那样的灵偶，别忘了，戎可是威斯特蓝家族出产的Ｂｇˉ１９，BodyguardHumanoccasionally…」

「一般BodyguardHumanoccasionally的灵偶，对主子的忠诚是一对一的，除了主子外，BodyguardHumanoccasionally不会对主子以外的人、事或物持有任何感情的存在。」

戮人－－终章

『一般BodyguardHumanoccasionally的灵偶，对主子的忠诚是一对一的，除了主子外，BodyguardHumanoccasionally不会对主子以外的人、事或物持有任何感情的存在。』

「但姜却突破了限制…是吗？」英瑾恍悟，可同时也倒抽口冷气。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姜就会有危险了啊！」

灵偶，依附生化科技与能量流动的存在，一直以来，人类终将只能在限有的数据上研发各式机型的灵偶，始终无法再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而现在，恐惧灵偶的姜竟在无意中，突破书面资料的理论限制，进而掌握他人灵偶的懿约，变成原有持有者的替代，成了先例！

这样的情况，如果让其他家族知情了的话…

「如果让其他家族知情了的话，姜就会被带入『先发地』，成为一个接一个实验的囚下阶。」

「不行！绝不能让姜落入『先发地』的手里！」英瑾再也遏制不住情绪的倏地站起身，顿时后花园内的目光一一拢聚过来，英瑾委靡着神情欠身垂首坐落。

「…哥哥？」聿担忧兄长的神色，率先倾前询问。

「聿，姜他…」英瑾惨白着张脸，抬眸双手揪紧聿的双臂，聿怔愣了一会，从未见哥哥如此慌乱的神情，聿也不禁慌了手脚，返头朝凡得洛丢了一个眼色。

「大少爷，」凡得洛搭上英瑾的肩头：「请您先冷静下来。」凡得洛不疾不徐的频率，很快便令英瑾冷静下来，遂将对姜情况的揣测一五一十道出。

果不其然，一伙人的神色也染上一层死灰，特别为诺尔、帕丁与安。

「『先发地』…」帕丁呓语般脱口，遂紧拥自己的双臂颤抖。没有一个灵偶，听到『先发地』后能笑得出来的，因为那里是灵偶的…

「懿约的抢夺绝非偶然，但我不认为我们有担忧的必要。」辛亚斯垂目道。

「辛亚斯…！」英瑾带有谴责意味的目光狠狠瞪视了辛亚斯一眼。

「先听我说，『戎』自己本身也相当清楚才对，如果这件事情流传出去，身为被抢夺灵偶身分的他，不可能会有好的待遇，何况…」辛亚斯交叉的双腿调动了一下，有点腿酸。

「何况什么？」现在的英瑾口气可说是非常冲，握紧了的掌心留下如烙印般的指痕。

「何况戎那家伙，好像真的十分中意姜的样子，不会陷姜入窘境的，现在真正令我担忧的反而是黎欧那小子，现场威斯特蓝的目击者都让姜弄死了，剩下的就那小子了。」辛亚斯闲适的啜饮口红茶。

「黎欧他才不会…」

「不一定，好说歹说戎都算那小子家族出来的，以姜的立场黎欧根本不可能会放过他，所以…接下来就要拜托你了，英瑾。」

「什么…？」英瑾一愣一愣的，无法理解辛亚斯的言下之意。

「黎欧只听得进去你说的话，其他人都不行，所以，拜托你了，以你个人的立场去说服黎欧保守秘密，是再适当不过的了。」辛亚斯扬着笑，英瑾背对庞大的家族背景，与『威斯特蓝的意志』持有者往来一事，非家族内部的他以及姜是早已知情的了，不过，管家他们…英瑾要如何对他们解释？

「…我明白了，我会去向黎欧求情的。」英瑾叹口气，随后发现除辛亚斯外，在场没有第三个人知情他与黎欧的情谊，英瑾感觉更加无力了许多。

「聿…还有各位，我希望你们能够仔细的听我说，黎欧和我其实早在中学时候便认识了…」接下来的英瑾说了很多，说有黎欧在时的校园生活，及每次私下会面时，黎欧时常拿自己开玩笑等，无不详尽，主要是希望自己的弟弟──聿也能够接受对方。

长期以来两个家族的斗争已持续了百年之久，够了，真的够了。现在，英瑾只希望聿能够接受黎欧的身分，维系住两个家族之间的裂缝，而黎欧如果也能放下对自己的顾虑，而坦率承认聿的当家身分的话，那就更好了。

「…哥哥。」聿忍俊不住的轻唤声。

「嗯？」

「哥哥你真的认为以前黎欧对你做的那些举动，只是开玩笑而已吗？」

「嗯，不然呢？」英瑾回报以灿笑，不大明白聿问这句话的用意。

「…没，没事。」聿撇开目光，现在他又多了一个不那么难以接受黎欧的理由了。

聿于内心中，不禁同情起黎欧来了。

「凡得洛…」聿微微拧眉，凡得洛近几天不知怎的，时常恍神，这究竟是为什么？他以为，除了他以外，凡得洛不会有其他心眼在。

…哼，看来是他想得太美好了，是吗？

「…凡得洛！」连着叫唤都没有回应，聿敲击桌面，恼怒到达了极点。

「是，少爷。对不起，方才我…」明白自己又走神的凡得洛赶紧低头致歉。

「…算了，我有点累，想回寝室休息。」聿仍旧十分气愤的样子，旋身至椅上下来，步行阶梯准备上楼。

「…是，少爷。」凡得洛垂首，朝仍坐落餐桌食用晚餐的辛亚斯、英瑾与苍白着一张面容的姜颔首微笑后便跟上前去，几不可闻的轻叹口气。

「…管家跟聿小少爷又有新状况？近期好像不太安稳？前几天不都还好好的吗？」辛亚斯咀嚼着餐点，其实说老实话，他并不特别关心『那一对』又在搞什么花样…与此相比，波尔那的面容才叫他胆颤心惊！

…看来波尔那过得很不轻松，不，恐怕从波尔那自那天醒来后，就没有一天好过的了吧，因为，波尔那的话显着的剧减，偏偏这种事，他与英瑾能做的都做了，但那名灵偶对波尔那很执着啊，非波尔那不可的坚决也很令他们头痛。

唉，再不想些话题什么的，这一顿就吃不下去了啊！

「我也不大清楚耶，希望他们不要闹大才好。」英瑾轻喟，继续享用晚餐。

…又是一阵静默。

良久，辛亚斯终究放下刀叉。离席。

《地点转换：聿．洛普兰德的寝房》

「凡得洛，」聿坐在床沿，凡得洛则正服侍他就寝。

「是，少爷。」这次凡得洛很快便予以回应，不敢怠慢，熟稔的为少爷宽衣解扣。

「…私底下不要叫我少爷！」聿的怒火又被挑起，抚触凡得洛发丝的举动骤然转为拉扯，凡得洛略感吃痛，但不吭一声。

「少爷，我…」又是一阵拉扯，而拉扯的人气极败坏的旋躺过身，不再理会他。

「唉，…聿。」凡得洛无可奈何的坐落床畔，一手撑着身子，俯身朝聿的耳际轻唤，过长的发丝垂落在聿的颈肩。

「告诉我…」聿听闻叫唤的返头，嘟哝。

「咦？」凡得洛只觉天外飞来一笔，不明就里。

「告诉我这几天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如果你不愿告诉我的话…那就算了！」但聿拉高被褥的举动实在不是『算了』就可以的，而凡得洛自也明白，不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