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个情况告诉陈九,陈九也是警觉,立刻让找来医生为白然诊治,医生的意思是让白然尽快去医院休养,然后细细商量手术的事宜,白然却有些抗拒,说不愿意去医院。
最后无法,医生只能留下一些缓解症状的药,摇摇头,走了。
医生下楼的时候拉住陈九,还是担忧地说:“少爷脑子里的血块只会越长越大,现在对整个神经的影响已经不容小视,手术不能拖延,再这么下去,失忆,失明都有可能。”
陈九口头应着,也只能苦笑。
白然自己不同意,他们除了担忧,还能做些什么?
短短几天之内,江家真的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了,有人开始恶意收购天胤商企的股票。
这简直就是动摇江家的根本,江胤天与江若凛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其实他们多少猜到了一些头绪,可是苦于没有证据,而且现在也不能拿别人怎么样。
可求的门路不多了,仿佛已经到了绝路。
井擎再度出现在白然面前时,已经瘦了整整一圈。
白然给他冲了一杯茶,用的是普通茶叶,依旧袅袅清香,房间里没有其余坐的地方,两人只好肩并肩坐在床上。
看着手里冒着热气的茶水,井擎叹了一口气。
“若凛这几天很不好,真的。”
白然听见他这样说。
“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己种下的果子,只能自己吃。”白然对江若凛并没有什么好话,喝了一口茶,皱皱眉。
“小然,你知道吗,有人想要至他于死地。”井擎转过头。
那眼神落在白然身上,白然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这些年,我一直跟在若凛身边,他人虽然很跋扈,但本质并不坏。”井擎缓缓说着,“他现在的状况……真的很不好……”
白然觉得没有必要再这么拐弯抹角了。
“井擎。”他说:“你对江若凛,是一种什么感情呢。”
井擎没料到白然会用这样一种认真的语气问他,想了想,说:“现在……可以说成是一种责任吧。”
“太认真了可不好。”白然笑了笑,“你对他好,他不见得就会对你好。”
“我要帮他,毕竟他也是你的弟弟。”井擎忽然伸出手,将白然揽进怀里,忽然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原谅我,小然,我不是……”
“不是我做的。”
白然将脸埋在井擎胸口,清晰地说:“不是我做的,不要怀疑我。”
“对不起。”井擎下巴柔和地摩挲着白然的头发,“我不该这么想的,对不起。”
“留下来吧,陪陪我,我很想你。”白然忽然握上了井擎的受,抓得紧紧的。
两个人的关系或许至今没有挑明,但心里却无比清晰。
井擎能看见白然的侧脸,微微泛白,柔和里透着一丝瘦削。
“等若凛撑过了这一段困难时期,我就带你离开,不会多久的,真的。”井擎站起身,忽然垂下头,在白然唇边轻轻一吻。
带着淡淡的烟草气息,却很让人温暖。
之后他便走了。
这一夜,白然没有睡觉,他找陈九要来了一台DV机,在房间里鼓捣了一夜。
天胤终究还是快要撑不住了。
似乎有人追在后面赶尽杀绝,一件一件的事情被接连揭发,最后连市长都对江胤天避而不见。
江若凛终于找来了林黛磬,想要见见林父。
林父在黑道上声明远扬,查到背后黑手,甚至力挽狂澜都不是难事。
然而这一次,他的想法又落空了。
林父死了,死在一场械斗中。
这件事情在接下来的几天被登上了报纸,照片上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与新任警署部长握手的画面。
那是安娜。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林父在Ailinisi里兜售毒品,被安娜制止,最后双方拼出了真火,林父叫来了大量的人,可是偏偏这个时候,真枪实弹的武警出现了。
中央一纸严令,民间扫黑除恶,林父无奈成了个炮灰,火拼之中被当场击毙。
安娜协助警察,被市长授予了荣誉市民称号,甚至还为她准备了一个十大女杰的名额。
不过事情似乎也没这么简单,林黛磬对着江若凛哭得要死不活的时候,井擎刚好在场。
“我爸爸!我爸爸是被陷害的!”林黛磬撕心裂肺地叫嚷,“是安娜同意他在Ailinisi里做生意的!她同意的!而且钱是五五分账!她怎么可以落井下石!”
林黛磬哭得要昏厥。
江若凛愤愤地抬眼看着井擎,井擎眉头紧皱。
“江若然这是要弄死我才甘心!”他用力一拳捶在桌上,酒杯倾倒,艳红色的液体撒了一桌。
事情进行得似乎很顺理成章。
股票被恶意收购,江若凛可以保证天胤商企有超过50%的股权落入了外人手里,虽然这个人一直没有现身,但50%价值数亿,有这等资产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江胤天这段时间仿佛苍老了不知十岁,头发花白,神情也变得萎靡不少。
已经不可逆转了,他明白,那个人只要站出来宣布召开董事会,这片江山,便会立刻换了掌控人。
莲花广场的天胤大厦,一片死寂。
这个时候,就算要申请破产清算也是不能了,他不再是大股东,不再有权利决定这个帝国的去向,只能当个旁观者,最好的,是董事会上还有他的一席之地,可是这是多么耻辱的一个位置。
卸下重担,江胤天带着江若凛回到了宅子里,不再理会外面的动向了。
江若凛也沉寂了下来。
他总算领会到了世界的现实与可怕。
有的时候,一张小小的纸片便可泯灭一个庞大的帝国。
蝴蝶效应的力量,他从来不该小视。
Chapter 53
天胤商企一夜崩塌,权利洗牌。
江胤天反倒变得悠闲了,每天看看报纸,却很少看新闻,只是关注生活与一些花边报道。
最初的激动过去之后,这个人似乎对金钱这种事情看得很淡,就算江若凛不断盘算着想要东山再起,他也不去理会与关心,这一点落在白然眼里感觉很奇怪。
那个手握天胤股权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这天一早,白然刚睡醒,江胤天却亲自到了他的房间找他。
感觉这个男人的脊背似乎挺了挺,换上一身深色毛衣,高大的身形仿佛又回到年轻时一样。
白然看着他,那身形的轮廓和记忆里父亲的轮廓十分相似,到底是两兄弟。
可是对于父亲的记忆已经想到久远,这么多年了。
“陪我出趟门吧。”江胤天尽量放缓语气,淡淡地说:“我们去看看你的父母。”
白然挪开目光,“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去看看,你肯定还没有去看过他们。”江胤天似乎料定了白然不会拒绝,转身欲走。
白然一抿嘴,站起身跟上。
两人上了院子里早就停好的轿车,上车之后才发现,江若凛也坐在里面,白然又向四周看了看,却没发现自己想要见的人。
“别找了,井擎不在这里。”江若凛咬着牙蹦出一句话。
“他去哪里了。”白然问。
“那个家伙事情办不好,我也懒得再留他,他替我办完这最后一件事,你最好赶快带着他滚蛋。”江若凛斜眼看着窗外,眸子里透着戾气。
白然知道江若凛脑子里从来就不会想着些好事情,难道是井擎对他提过要离开的话,他就恼羞成怒了?
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陈九开着车,为了节省不必要的开支,江胤天终究是遣散了屋子里那帮佣人,只留下几个贴心的,陈九是执意要留下来的,他舍不得自己呆了几十年的江家。
离城区越来越远。
“你的父母葬在东郊的福园,我替他们准备了一大块的地,那里很清净。”江胤天对白然说着。
二十年前他接到消息时,只在那片废墟里找倒了两具焦黑的尸体,却没有发现他们唯一的孩子,那个孩子是死是活的问题一直困扰了他二十年,现在,他也该放下这块心病了。
车子停在一处静谧的山脚下,上山的阶梯蜿蜒而上,伸入薄雾里,早晨的空气湿润,路面有些滑腻。
白然拉起上衣的帽子,罩住脑袋,走上阶梯。
这个时节并不是扫墓的时候,悠长的阶梯上只有四个人缓慢地走着,江胤天表情严肃走在最前,而江若凛,面目也安静下来。
山腰上是片广阔的空地,用汉白玉堆砌成梯田的形状,墓碑错落地林立着,印在上面的照片里定格着每一块墓碑主人最后的微笑。
江胤天抬手指了指前方,“就是那里。”
专门被人修高的一块圆坪,静静地立着两块墓碑,墓碑后面种着一株杨树,一株木莲,相扶相依。
白然看着墓碑上两人的笑容,静默而立,半天没有出声。
他是知道这个地方的,要找,不难。
但他却是第一次来这里。
看着那照片,脑子里已经变得模糊的面容又渐渐清晰起来,母亲的微笑与父亲的斥责,都是很美好的事情。
江胤天将一束花放在碑前,自顾自地说:“我把若然给你们带来了,看,他现在还好好的。”
陈九忽然背过身,摸了摸眼睛。
“哥,我很没用,总是办不到你的托付,如今天胤也败在了我的手上。”江胤天的声音忽然有些悲戚,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面雪白的方巾,细细擦拭着墓碑上的照片。
“不过我现在也觉得轻松了,这担子我帮你扛了二十年,接下来的路,还是交给孩子们去走吧,我相信若然一定能做到。”
“我可以理解成你是在猫哭耗子么。”白然声音锐利,“把你的脏手从我父母脸上拿开。”
江胤天手一颤,默默收回。
江若凛怒吼道:“妈的江若然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闭嘴!”白然猛地回身,抬手直指江若凛鼻尖,双目如电,江若凛竟然身体一战栗,不自觉后退一小步。
“你们,永远都不会理解我的心情……”白然拳头握紧,眼眶逐渐泛红,“永远都不会……不会……”
江胤天叹了口气,低声说:“若然,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那场车祸,真的与我无关。”
“这句话,你不要对着我说。”白然背过身,“你有那个良心,就对着我天上的父母赎罪吧,什么时候他们亲自出现让我相信你,那我就相信你是亲白的。”说完,白然抬脚就走。
“你都不拜祭他们一下吗!”江胤天大声道。
白然声音幽幽传来,“当然会拜,但,绝对不是在你面前。”
白然先是走,之后便开始跑,顺着阶梯一路向下,越跑越快,山风呼啸而过,耳边甚至传来呜呜的声音。
他一路跑到山脚,弯下身子撑住膝盖急喘了几口气,摸了摸眼睛。
“差一点……”他抬起袖子在眼睛上不停地擦着,“我就不该来这里。”
脑子里又隐隐传来痛感,眼前的景象一阵模糊。
白然缓缓走到路边,扶住一棵树。
好一会才缓过来。
来时的车就在不远处,白然只是看了一眼,就朝相反的方向走。
江胤天错了。
其实这个地方白然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但是却一次没来过,那时的白然觉得,如果没有达成母亲最后给自己的任务,他没有脸面来面对天上的亲人。
可是这一次呢,竟然是在江胤天的陪同下,第一次踏足这个地方。
真是讽刺。
白然不停朝前走着,由早晨一直走到中午,终于可以见到一些商铺,接近市区,他走进一座公用电话亭,开始打电话。
片刻之后,一辆再普通不过的面包车停在了电话亭外。
开车的男人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将白然带到了一个家属区,白然认准一栋楼,上去,敲开了门。
开门的女人看见白然有些诧异。
“吴秘书。”白然却先打了招呼。
“你……”吴宛竹看了白然片刻,咬了咬牙,还是让他进门。
“姨妈在不在。”
“她……”吴宛竹还未答话,陈鸶的声音却幽幽透过空旷的房间穿了出来,“让她进来吧,还有宛竹,去泡两杯茶。”
白然走进房间的时候,陈鸶正戴着眼镜靠在沙发上看着几份文件,她破例没有穿那严谨的症状,只批了一件黑色睡裙,看见白然进来,她微微一笑,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白然只是扫了一眼,立刻释然了。
股权证明书。
“果然是你。”在陈鸶对面坐下,白然对这个事实似乎并不怎么惊讶。
陈鸶未开口,吴宛竹端着茶先进来了,两个小瓷杯冒着热气,暗红色的茶水浓香扑鼻。
“尝尝看吧,武夷山大红袍,世界上最顶尖的茶叶,不是有钱就能喝上。”
白然不客气,小抿一口,果然圆润留香,笑道:“这一口下去,不是几万钞票就没了。”
“你品茶不少,以你的见解来看,江胤天的普洱与我的大红袍,哪种更有滋味?”陈鸶浅浅笑着,意味莫名。
“看来你对江胤天的动向也了如指掌。”白然却不忙着回答。
陈鸶说:“那是自然,江胤天花费百万从云南弄来顶级普洱,他可不是一个喝茶的人,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为了你这张嘴。”
“百万又怎么样呢。”白然轻声笑着:“与这整座武夷山只有两株的稀世珍品来说,到底是差了些,有钱都不一定能喝上呢。”
“蝎神通广大,你要弄一些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陈鸶说:“这茶你若喜欢,就拿一些去。”
“我不喜欢。”
干脆的回答让陈鸶一愣。
白然凝视着那褐红色的茶水,“越是名贵的东西越难让人消受,我可是俗人,大红袍这等稀世珍品,在我眼里还不如小小毛尖来得爽口。”
“孰轻孰重,你应该分辨得清。”陈鸶话语意味深长。
“如今大头都被你得了去,我又何必强插一脚。”白然幽幽抬起眼,“安娜从你这里得了不少好处吧,以你手里的斤两,还握不住天胤商企50%的股权。”
“白然,你果然很精明,可是精明又能怎样呢,你吃亏就吃亏在心软,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你时时存着防人之心,那么请喝大红袍的,就是你而不是我了。”陈鸶取下眼镜,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要挤成一线。
“唉。”白然叹了一口气,“我至始至终都没有看透,原来胃口最大的是你。”
“你要报仇,我又何尝不想报仇!”陈鸶语气突然急促,“你不要忘了,谁才是造成你如今境地的罪魁祸首!”
白然静静听完,然后轻声说:“那也是我的事情,我这次来也只是想劝你一句,姨妈,收手吧。”
“我为什么要收手,成功在即,我为什么要收手,事到如今你也应该为我高兴才是,因为我办到了你花费二十年都没有办到的事情。”这位名震教育界的N大校长,此时似乎失去了所有的风范。
“不要怪我没有劝过你。”白然站起身。
“既然你要走了,我就多告诉你一件事情吧,省得等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出了事,你又不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