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在这样的破屋里,怕是也会抚掌大笑吧?
“师傅,我——”无痕终于回过神来,低唤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欧华被他这一声唤回了神智,黯淡的眼眸转过来看向他,道:“你也不必自责,将那
药给你的时候便已料到了结果,再说我这身子本也撑不了几日,少活几日也不过是少
受几天苦。”
他不说还好,一说之下无痕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扑到榻前哇哇大哭起来。
欧华一开始还忍着,待见他越哭越起劲,顿时烦了,怒道:“哭什么哭,本座这一生
没有安慰过人,好心安慰你一下,你还敢哭!”
“扑噗!”无痕被他难得的恼羞成怒给逗笑了,但心中伤感的情绪还没有散去,一时
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那表情看的人都觉得难受之极。
欧华被他嘲笑本是更怒的,后面见他如此那怒气也就散了去,轻骂了一声:“小疯子
。”却也拿他无可奈何。
过了片刻无痕终是止了笑意,但是悲伤的情绪却再也酿不出来了,只是定定地看着榻
上连呼吸都时有时无的师傅,怔怔出神。
欧华很想学他平时做的那样翻个白眼,但终是抹不开面子,这时他已几乎濒死,想到
还有件事没有交代,便不再浪费时间,唤过他道:“你现在内力提升了三倍有多,该
教的我也都教给你了,以后记得勤学苦练,切不可骄傲自满,否则被我那厉害的仇人
遇到,你定死无疑。”
“仇人?”无痕惊了,老家伙,不是吧?这也太土了吧?心里嘀咕着:都快死了还给
他惹麻烦,早知道不拜这个师傅了。(有时候孟小混混确实很没良心)
好在欧华不知道他心里现在在想些什么,不然还不马上气死了?他接着道:“他本是
我师弟,习武的天资很高不下于你,当年他家破人亡被我师傅带回教中,我与他虽然
没什么交情但也没什么矛盾,相安无事了十来年,谁知道他后来艺成去查自己家里被
灭门的事,最后竟查到我身上来了。”
“啊?”无痕惊讶,“不会是误会吧?”
“不是。”欧华也有些无奈,“师傅收他入门的时候他已经流浪了许久,又改名换姓
,自称很小的时候便无父无母了,师傅见他天资极高也不愿失了个好苗子,也没有认
真去查,就出了这种祸事。他知道我是他仇人之后便在教中笼络人手,后来将我从教
主之位赶了下来,又派人一路追杀。这四年以来我都没有去探听他的消息,想来他已
经做了教主,炼灵教势大,如果他知道你是我徒弟,怕是也不会放过你,你——”他
的声音到这里已经几不可闻,无痕却没有留意到,只觉得有些大受打击,他这师傅也
够厉害的,竟然灭人家满门,可惜的是灭没有灭干净,(呃,这可惜吗?)还成了他
的师弟!过了一阵子,自觉得消化了才追问道:“那后来呢?”过了半晌都没有听到
回答,只当他不想提那些倒霉事,便换了一个问题问道:“你为什么要灭人家全家?
”却还是没得到回应,他这才觉得不妙,忙上前查看,却见师傅闭着眼睛毫无声息的
样子。战战兢兢地将手指伸到他鼻子底下,过了好半天也没有感觉到呼吸,吓得大叫
一声,猛地往后跳,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屁股跌在地上,战战兢兢地
盯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身体,这人,这人居然就死了!不要啊,他最怕死人了!
正在他吓得手脚酸软跌坐在地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嘭嘭”的声间,孟小混混顿
时欲哭无泪,那老家伙不是这么快就变成“好朋友”了吧?
“无痕,开门——”熟悉的声音传来,孟大爷这才发现原来那是敲门声,忙七手八脚
地爬了起来,跑去拉开门栓。随着门栓跌落在地,门被猛地撞了开来,孟大爷只顾往
外冲结果被撞倒了,屁屁再次跟大地发生亲密接触,不由地惨叫一声。
“无痕!”孟子星忙上前将他抱了起来,“怎么了无痕?”
熟悉的体温驱走了孟无痕心中的惊惧,定了定心神搂住他的脖子,撒起娇来:“屁屁
好痛——”
“怎么那么不小心?”孟子心皱了皱眉,想也不想便将手放在他臀上揉了起来,边揉
还边问:“还痛吗?”
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孟大爷才觉得有些别扭,什么痛啊怕啊通通忘光了,忙叫着“
没事了,没事了!”从老哥身上缩了下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孟子星无奈地点点他的小鼻子,道:“怎么总这么毛燥?刚才我敲了那么久门怎么不
开?”
“啊!”孟小混混这才想起事故发生的原因,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挨在他的身边,弱弱
地道:“师傅死了——”
“什么?”孟子星大惊,怎么这么快?抬头往屋内看去,果然见到一个人躺在窗边的
小榻上,顾不得太多,拉了他便走了过去,待瞧到那人的惨状时心中一跳,惊道:“
欧先生怎么变成这样了?”
无痕闻言垂下头,黯淡地道:“是因为我。”
孟子星鄂然。
第19章 危机乍现
无痕对老哥说了关于欧华的死因及他被追杀的原因,孟子星唏嘘不已,但逝者已矣,
两人感叹了一会便想着让他入土为安,却被难住了——这宫中哪里去找棺材?就算是
火化也不可能,要是被人发现了还以为是着火了呢!最后无奈的两人只好整理了一个
大书柜出来,将他的尸身放了进去,在他生前住的偏殿前最大的那棵榕树下挖了个坑
埋了。
事后无痕在那掩的平坦的土地前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希望师傅他老人家在天
有灵不要怪他,再有,千万不要想他,更不用来找他,阿门!祈祷完毕便与老哥两人
瘫在一起,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一直没有让其他人知道这里住了一个人,那么挖坑这
种工程浩大的事也只能他们自己做了,真累!
无痕表面上没什么事,但是却很是沉默了一阵子,令孟子星担心不已却又没有办法,
只等他自己看开。好在孟大爷早被打击惯了,没过几天便又生龙活虎起来,只是偶尔
会不自觉地走到那废殿里,待见到因为无人居住而更加破败的院子,呆愣一下后转身
便走。如此过了个把月,终是习惯了随便找一个无人的地方练武,却总下意识地避开
了那个人的埋骨之地。
太学离丽莺宫虽然不是最远的,但来回也要大半个时辰,因此孟子星中午一般都不回
来用膳,总体说来他是一个勤奋用功的好学生,与某小混混不可同日而语。孟大爷向
来不准时用膳,一开始他的贴身小太监小宣子还会四处找他,但几次无果之后终于学
会了视若无睹,反正他饿了自然会出现。
这一日午时过后,孟大爷才晃悠悠地踩着步子回明露殿,在离门十步开多的地方突然
顿住,从开了一半的雕花门处见到小宣子垂着头跪在地上,听到他的脚步声微侧着脸
过来,满脸抽搐。无痕愣了一下,不待反应过来便听到一个明明清朗悦耳,偏偏极惹
他厌恶的声音——
“五皇弟有了父皇的旨意不用去太学,这日子过得倒是逍遥!”随着声音的响起,另
一半门被缓缓打了开来,露出来人的庐山真面目。
太子?!无痕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小屁孩跑来做什么?待见到少年似笑非笑地看
着他,猛地醒起那天夜里在树林中看到的场景,该不会是为了这件事吧?他应该不知
道自己见到了啊!
“怎么?五皇弟久不见人,竟然连宫中的礼节也忘记了吗?”孟广诚慵懒地靠在椅中
,他如今已年满十七,脸上既有少许未脱稚气的婴儿肥,又约摸可见男人的方正棱角
,按理说是极有魅力的,可惜此时他狭长的丹凤眼半眯着,面上隐隐带着暴虐与邪气
,生生破坏了那张俊美的面容。孟运国男子十六即成年,可以成婚生子,无痕虽然因
为皇帝的那道体弱的旨意不用出席这些宴会,但是他老哥还是要去的,因此知道这人
在年头已娶了太子妃与两位侧妃,却不知为何他会与小太监鬼混。
虽然对这小破孩厌恶之极,但是也不想给老哥惹麻烦,无痕当下只好装作唯唯诺诺的
样子,行了个生硬的见礼,声细如蚊地道:“参见太子。”
“哼!”孟广诚冷冷地看着他,道:“五皇弟很喜欢东游西荡啊,看来身体好得很嘛
,这所谓的气虚体弱又是打哪来的?”
他这话中有话,孟无痕正在想着那天夜里的事,听了之后自然心虚得要命,他本不擅
长与人虚与委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硬是激出了满头大汗。那边跪着的宣进心
里更是急得要命,之前他便跟主子打眼色,谁知道他竟然一点都不理会,(不好意思
,乃主子以为你面部抽筋呢!)这太子看着便是来者不善,这下可如何是好?
“怎么?”孟广诚抬了抬手,身边的小太监机灵地捧过茶奉上,他拈起杯盖弄着水面
上的茶叶,瓷器相磨擦的声音使得原本就紧绷的气氛当中又加入了一丝不安。将表面
的热气吹散,啜了一口,这才拿眼向还垂头站在门外的皇弟看去,道:“莫非被本宫
说中,五皇弟这‘病体’果然是假的?”
无痕身子一震,心里暗骂:个死小孩,总有一天让你见识到小爷的厉害!只是现在该
怎么办?按他的想法当然是一掌拍死他算了,他如今的功力这皇宫之中还没人拦得了
他,但是这样一来却会给老哥带来麻烦。唉!
孟广诚见他小身子颤抖着,还当他被说中了心事正在害怕,眼中的得意一闪而过,低
垂着眼睑,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茶水。那神情仿佛已将那个有着他最厌恶的女
人一样面容的小孩捏在手中随意玩弄,看着他拼命挣扎,却求救无门。
“咳咳咳——”无痕想来想去还是装病比较好,用内力将面色逼得苍白,然后抚着胸
口拼命咳嗽,眼睛有意无意地向跪在屋内的宣进瞄了一眼。
小宣子虽然平时比较拘谨倒也不是笨蛋,只愣了一下便想明白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忙
做出一副急切的样子半爬半跑地冲了过去。
无痕见他领悟心中大喜,顺势倒在他身上,揉着胸口作出呼吸困难的样子。
小宣子不敢怠慢,一边拍着他的背似在帮他顺气,一边视死如归地向太子祈求道:“
太子殿下,五殿下身子不好,如果劳累过度或者受了惊吓都会犯病,还请太子殿下不
要责怪殿下,要罚就罚奴才吧!”说完还“嘭嘭”地往地下磕起头来,那声音之大,
听得他身边的无痕心惊肉跳,可惜他正在装病,也不好有什么动作,只好委屈他了。
孟广诚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两人,猛地站起身来,几大步跨到无痕面前,顿了一会,突
然腰一弯,将他抱了起来。
无痕突然腾空心中一惊,正要一掌拍去,待见到来人的脸,想起打了他的后果,当下
不敢造次,心里咬牙不已,却只能将刚刚凝起的内力散去,放松身子软软地瘫在他怀
里。
孟广诚感觉到他那一瞬间的僵硬,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放声道:“既然五皇弟
身子不舒服,那本宫这个做皇兄的当然要好好照顾,”说到“照顾”这两个字时咬得
特别重。
无痕不由地想到那天夜里见到的情形,顿时打了个寒颤,这太子没那么变态吧?
孟广诚笑意更深,向那边立着的小太监喝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太医!”
“是——”小太监行了礼匆匆去了。
孟广诚这才看向怀中闭着眼的无痕,道:“皇兄派了人去请太医,五皇弟不用担心,
嗯——”
就是这样才担心!无痕心里大概想到他是不信自己,但他早已能用内力改变脉相,像
也不怕太医探脉,于是张开眼睛对他虚弱地笑了笑。那笑容配上他苍白的面色,看起
来分外柔弱凄美,孟广诚的脚步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地抱着他往寝宫而去。
太子随侍赶紧跟上,独留宣进一人还跪在地上,他在太子抱起五殿下的时候便停止了
磕头,这时呆了一呆,望着那尊贵的背影,隐隐感觉到不对——太子怎么会如此好心
?又想到传太医一事,再不敢耽搁,猛地爬起身来,往宫外跑去。
好在太子并没有安排人手守在宫门处,宣进很容易地便出了宫来,认准方向往太学奔
去。他还是在两年前随五殿下去过一次太学,所以对路径并不熟悉,好在他其他方面
不行,认路还可以,仅凭着隐隐的印象竟然没有走丢,顺利地到了太学院外。此时是
上课时间,任何人都不能进入的,他望着紧闭的大门,几乎绝望。
宣进徘徊了几步,再顾不得那么多,冲过去使劲拍门,沉重的木击声在安静的空间内
分外明显。
“什么人在此喧哗?”太学院的大门没有开,倒是不远处的侍卫听到了动静前来察看
,待见到竟然一个小太监大胆敲门,立时上前团团围住。
宣进明知犯了宫规,大概没有什么好下场,干脆豁出去了,高声向院内叫道:“二殿
下,五殿下发病,请速回宫?二殿下,主子病重!二殿下,五殿下——”一声声重复
喊着,声音很高,但是却一直没有回应,不知道是不是这太学院的隔音太好。
那些侍卫头领开始听说是主子发病才赶来传讯的,犹豫着阻止了下属们没去拦他,待
见他一声比一声高竟不停止,又知五殿下并不受宠,怕事后受罚,忙喝斥道:“住口
!”
宣进哪里听得进去,还要再叫,那些侍卫头领怒了,一刀柄便向他砸去,正中肩膀,
宣进痛得打颤,却咬牙忍住,又叫道:“二殿下——”
“你还叫!”那侍卫头领头上青筋直冒,一刀便向他劈去。
宣进听到风声回头看去,正见到一把大刀往脑上而来,吓得面色青白动弹不得,以为
必死无疑,只是可惜救不了主子了。正在他闭目待死时,一个天籁般的声音传来:“
住手!”
第20章 荒唐太子
那把大刀在半空中顿住,宣进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脚下一软瘫在了地上。煞白着脸
向声音来处看去,却见那人紫衣双髻,不是二殿下是谁!
孟子星顾不得跪了一地的侍卫,快步走到宣进面前一把将他拉起,焦急地问道:“你
说无痕怎么了?”
宣进跟在他们身边也有四年了,自然知道二殿下对主子有多看中,靠着他的手劲将还
有些发软的身子撑起,凑到他耳边将丽莺宫中的事情说了。
孟子星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把把将他甩在地上,怒道:“你是怎么照顾主子的?不知
道事先让他躲吗?”不敢再耽误时间,袖子一甩便往丽莺宫急奔而去。
宣进本身便受了惊吓,这下更添了几分委屈,太子一直让他跪在那里,他怎么去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