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儿一见有钱拿,哪里还顾得了其他的。揣了银子装进怀里,连忙将熟睡中的凤
莱公子抱与旁边的龟奴,自己拿着无意间得的银两好似被人追赶一般飞跑开了。
可怜的凤莱公子,无意间做了小倌,还被人再卖了一回。
黄妈妈笑得嘴都合不拢,一开门就拣了一个天大的便宜。这下她的赏菊楼又该红火了
了。这么一个漂亮标致的人儿从天而降,这真是!……真是、行了大运了!呵呵呵!
凤莱迷迷糊糊再次清醒过来,就见自己眼前一炷香的距离趴着一个张了大嘴,目瞪口
呆的中年女人。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面上的粉涂得比城墙都厚,颊上的胭脂抹得比
鸡血都红。奇怪的是那女人见他醒来,笑得花枝乱颤,捂着嘴巴猥亵致极。凤莱有些
害怕地眨巴眨巴眼睛,退得老远老远,双目时刻紧盯着那女人,生怕那女人做出奇怪
的事来。
“莫要怕!我的儿!”黄妈妈又贴近了一些去瞧凤莱。
凤莱一听“我的儿”,颇觉奇怪地皱了皱眉:“儿?”
“那是自然,如今你入了我赏菊楼做了小倌,可不是我的儿了么?你放心,我是黄妈
妈!”黄妈妈诱哄地伸出手来递与凤莱身边。
凤莱一听,立即高兴的笑开了“我是赏菊楼的小倌,我叫小凤!”他鹦鹉学舌般叫着
,抓了黄妈妈的手摇来摇去。
现下倒是黄妈妈有些适应不了了。太顺利了!原本以为也是个夭红一般的人物,没想
到接受度这么高啊!浪费她想了一个时辰的“金玉良言”。小凤这个名字太一般了,
只是看他这么高兴,就叫小凤也无妨?名字嘛!毕竟没有人重要。黄妈妈心内计较一
二,即刻又将那张卖身契拿了出来,指着那处空白招呼小凤公子按上手印。
凤莱公子!不、是小凤公子,算是正式简单地将自己给卖了。不晓得若是他哪一日突
然醒来,发现如此残酷现实,该是何种滑稽表情啊!
第三十四章
潋滟怀抱着夭红,不知什么时候也昏昏睡了过去。正睡的酣畅,感觉有一细滑手掌正
在自己脸上四下摸索,潋滟心中一惊,连忙睁开眼睛,却见夭红已经恢复成昨日见到
的那般姿态,此刻正睁着满是疲惫的眼睛注视着潋滟,双手还摆放在潋滟的脸上。
潋滟四下看看,发觉燕崇北已经不再这里了。他抓了夭红的手双手交握,轻轻开口叫
道:“红儿!”
夭红听到熟悉的声音和名字从潋滟口中发出,蹙紧了眉头,眯起了双眼,泪水渐渐从
那眼中渗了出来。潋滟见夭红的泪水已经不是橘红色,伸出手去将夭红含在眼眶的泪
珠儿给抹掉。“别哭!别哭!我们又相见了不是吗?”
夭红神智此时完全清醒,他想到昨夜匆匆相见,本以为再无机会,现在老天降此机会
,他定要将对潋滟的歉意完全说出来才是。“滟哥哥!对不住!是我不好,我高傲自
大,目中无人,错怪了哥哥,害得哥哥受苦,是我不好!”
潋滟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屋外站着的那些人,小声地贴着夭红的耳边
说道:“我们用写的,这里耳目众多!”他说完,特意挪了一张六脚香几,放了两个
茶杯在那几上,用手指蘸了茶水在那几上写道:“如今我易了容,身份是昭国小王子
,且不可泄了身份,不然在劫难逃。”
夭红飞快地看了那字,点了点头,抹干眼角的泪水,也学了潋滟的样子蘸了茶水在那
几上写道:“自从清儿年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之后,我一直心内不安,尤其听说边境
打仗,更是牵挂哥哥的安危。原本要亲自去寻哥哥的,没想到突然间变成了现在这副
模样,而且日夜都在变化,有时疯疯癫癫,有时异常可怖,自顾不暇,就一直未能去
寻找哥哥。不过,我通知了黄妈妈,她来信说鄞儿动身去寻你了。”
夭红写于几上的字干的很快,潋滟也是跟随着夭红的手指再看那些字迹,他见夭红提
到鄞儿,就想起了入城时那惊鸿一瞥。感受到自己身边并不是毫无人关心,潋滟也是
一阵激动。他拉了仍要动手写字的夭红,将夭红紧紧拥入怀中,二人彼此安慰,将这
一年多来发生的种种难事均溶解在这难得的相逢中。
半晌过后,潋滟摩挲着夭红细致的脸蛋,在几上写道“前事休提,而今,只管如何能
救了你我出得这里。”
夭红一见潋滟所书,顿时愁上眉间,他略思索片刻,只管写道:“救哥哥不难,只要
我还再,定不会让人再欺负哥哥,只是我的事,就难了!我已变成这副非人模样,断
不敢再见外人,哥哥勿需为我担心。”
潋滟一见夭红自暴自弃的样子,连忙按住了夭红的手,坚定地摇了摇头,“在我失望
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无一可靠,孤独可怜,现在我们兄弟好不容易化解误会,我怎能
丢下你自己偷生?我们兄弟还要开开心心地回楼里去,与众位哥哥弟弟快乐的过日子
。”潋滟稍停片刻,又写道:“倘若救不了你,我也不会离你而去的,我们兄弟一起
共赴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不是吗?”
夭红一见,眼眶又红了起来。他埋入潋滟怀里,撒娇似的将自己这些日子来全部的委
屈、害怕、恐惧、希望、痛苦全都倾泻出来。那一刻,夭红一直悬在半空没着落的心
算是第一次安定了下来。感觉自己的眼前也仿佛充满了希望似的。
“我认识的红弟弟,从来都是不认输的,无论遇到何种状况总是坚持着自己的信念,
为了自己的原则而活着。”潋滟低首凑近夭红的耳旁一字一句坚定不移地说着。夭红
抬了头,看见潋滟眼中缩小了的自己的影像,和潋滟坚毅的眼神,夭红突然之间,犹
如新生。他与潋滟相视而笑,左脸颊妖娆的火凤顷刻间展现绝代风华。
午时,燕崇北又带了人上来塔顶。他这次带了些吃食来,见夭红已然恢复常态,眼底
闪过一丝狂喜,脸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是冷冷地叫人放下吃食,命令夭红吃下去。
夭红别过脑袋不搭理燕崇北,只拉了潋滟示意潋滟一同用饭。潋滟正要答应,那燕崇
北怪异地说道:“王子离府也有半日,府上之事尚未解决,是否该先行解决了家事?
”
潋滟一听,回想起昨日发生的失踪事件。他知晓燕崇北是利用完了人就想赶他走,他
向燕崇北行了一礼。
“小王与凤神公子素有缘分,还请陛下恩准,允许小王时常前来探望一二,也好缓解
公子抑郁心情。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夭红也看了看燕崇北一眼,虽未开口,却是满怀期待。
燕崇北正是如此打算。他见夭红在王子的安抚下恢复了常态,心内也觉得应该经常让
他们相处一下。先前由于自己的独占欲,彤儿一直是未能与任何人接触的,现在,彤
儿时日不多,他怎能不满足彤儿的愿望。燕崇北看着夭红,默默点了点头。就算是彤
儿此生唯一的朋友吧,等到彤儿大限之时,就是这小子丧命之时,他要这个小王子做
他彤儿的华丽陪葬品。燕崇北在心里恶毒的想着。
潋滟回到正十大街,刚一进门就听到虎惧手下传来虎惧未能找到风莱的消息。潋滟连
忙问了下孔燕的下落,来人也是回答不清。潋滟知晓定是虎惧根本未曾将孔燕放在心
上,只是他如今根本一点权利都没有,又不能自己出去寻找,只能寄希望于虎惧。
潋滟稍坐片刻,突然决定自己亲自去见一下葛自炘才好,如果葛自炘在府上,那就说
明孔燕与凤莱应该也没出城,即没出城,范围就更小一些。潋滟打定主意,叫了人安
排了小轿就准备出发。恰在此时,门房有小厮来报说,有客到访。
潋滟心内纷杂不堪,此时又有不知名的客人指名拜访,就令小厮出去推了来访,自己
回房去换便服方便出行。潋滟回到自己房中,刚关了门,就有一土色身影自门后闪了
出来捂住潋滟的嘴,掐住潋滟的腰。
“王子莫要惊叫才好!贫道手中的宝剑可不会认认人的!”来人在潋滟身后压低了嗓
音细声说道。
潋滟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晓。
那人从背后松开对潋滟的桎梏。潋滟转过身,一见来人,惊奇万分。
那人正是早间在集仙阁楼下所见山羊胡道士。
道士捏弄着胡须摇头晃脑道:“家主诚心拜访,王子为何无视?”
潋滟想起刚刚推托的拜访之事,猜测有可能就是此人递的拜贴,不由失笑:“小王家
中暂有事故,无暇接待道长,况且道长此刻不是见到小王了吗?”
那道士冷笑一声:“是家主拜访,本道对于你这个是真是假的王子可是毫无兴趣。”
那道士说完,就特意在潋滟脸上打量了一圈,一副轻蔑无礼的表情。
潋滟脸上突然大惊失色,他自认为自己未出任何状况,为何会被这道士一眼看穿?
“王子不用害怕。贫道素来不爱管闲事,又专爱看热闹,王子的小秘密,贫道定会严
密守护。”那道士说着,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王子所扮并无破绽,不过贫道也恰
好是个中高手罢了。贫道大概能猜到王子是谁的门下了!”
潋滟听这道士口中之意并不是来拆穿他身份的,心里也就放松了一些。这人即知其身
份还前来相见,定是有要事相求于他才是,潋滟略想一下,于茶桌前端坐整齐,正色
问道:“不知道长主上身在何处,小王有幸得以拜见!”
道士见潋滟知情识趣,立即哈哈大笑起来,他突然冲天弹了一记手指,放出指上信烟
。过了一会儿,只见他恭敬抱拳“主上!请现身相见!”
只见那屋顶望窗之上突然翻下一黑炮男子,男子身材高健,全身罩了漆黑斗篷,连脸
都隐藏在那斗篷之下,一片黑暗。
潋滟一见此人就有一股熟悉的感觉,这人浑身都散发着邪恶黑暗的气息。
那黑暗之人抖落头上罩着的斗篷外帽,露出一张邪魅深邃的脸来。
“康、康王?”潋滟失声叫出。没错。正是那一年多不曾相见的康王--燕崇南。
“你认识我?”燕崇南稍稍逼近了潋滟一些。
潋滟向后退了一小步,他害怕燕崇南,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莫名地害怕他。比任何他
见过的人都要怕,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这康王一直表现出对他的厌恶与嫌恶吧。就
像人天生就会莫名的喜欢一样东西、一个人似的,也会莫名的就讨厌、害怕一些东西
,一些人。
“你害怕我?”燕崇南又逼近一步,口气中带着疑惑。
潋滟立马再后退一小步,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
“哼!”燕崇南再靠近潋滟一些,盯着潋滟的脸仔细察看,他突然间反感地皱了皱眉
,哼笑一声,肯定地说道:“我认识你!”
潋滟根本无法再后退一步,他的后背已经抵到了屋内那片檀木扇屏上。他只能勉强与
燕崇南对视,却在那燕崇南黑亮的瞳孔中见到了惊慌失措、无所遁形的自己。
潋滟忙低了头,暗暗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怯懦,要勇敢的与燕崇南
对视。
再给自己做足了心里准备之后,潋滟又坦然地抬起了头。
燕崇南稍稍惊讶,“你是第二个敢与我对视这么久的人!”他平滑无起伏的声音如此
说道。“他怎么样?”
潋滟被燕崇南跳跃的问法给弄糊涂了,他?是谁?他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山羊胡道士。
道士一脸无奈,“王爷问得是你早间见到的人,塔顶之人。”
潋滟恍然大悟,他早该想到的。燕崇南还能为了何事来寻他?普天之下,能让这个男
人动容的只有夭红一人了。潋滟不知燕崇南、燕崇北、夭红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是觉得这一年以来,许多人都改变了。包括眼前这个康王,以往总是在他眼底看
到蔑视一切的狂妄,现在,那黝黑的眼中也荡起了一丝情感的水波。
“他……今日又毒发了,脸与头发都变作了火色,神智不清,眼不能明,口不能言…
…下午之时,又恢复了常态……”潋滟小心地说着,每说一句就见那燕崇南挑动一下
左眉,眯了一下眼睛。
“是毒性侵入到脑中了!”突然之间,这个空间里又多了另外一个声音。
潋滟正在诧异,从那房顶之上又飞下来一个一身灰袍的男人。男人身高不及燕崇南,
年纪看上去也要稍大一些,脸上全是睿智与高深的气息。
“您也来了!”道士一见来人,立即躬身行礼,退到来人身后。
燕崇南斜了一眼来人,表情未变。
“彤儿时日不多了!当今天下,怕是只有“杨子林”的莫一白能有能力救得一救了。
我这半年寻了这莫先生跑了几个国家,最近得知他来到了帝京。这是彤儿唯一的机会
了!”灰袍人叹了一口气,口气中对能否寻到这救命之人颇为担心。
潋滟心里默默记下“莫一白”这个名字。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要为夭红争取。
燕崇南不搭理灰袍人,只是重新将那漆黑斗篷罩住脸面,自己开了门从门口大摇大摆
地走了出去。
第三十五章
潋滟来不及阻止那燕崇南,园内有虎惧手下四处把守,这人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不是送
死吗?潋滟跟了燕崇南往门口一看,那园内哪里有半个人影,原本站着士兵的地方都
是空空如也。
这些人!该不会把那些士兵全部杀了吧?潋滟心中猜测,他谨慎地瞄了一眼灰袍人。
那道士原本是燕崇南手下,此时见燕崇南离开也不追去,还恭敬地跟在灰袍人身边。
灰袍人见潋滟看了他一眼,儒雅地笑了笑:“鹤声这小子派了你来这里,不知是幸还
是不幸呢?”
潋滟一听灰袍人也知晓鹤声,小心地低了头,不再看灰袍人一眼。
“你放心!此事只有我们三人知晓,你无须担心,只管做好自己的王子即可。还有,
好好陪着那塔顶之人,说不定届时,我还能留你一条性命!”灰袍人半真半假地说着
,说完也如同燕崇南一样丛正门光明正大的离开。山羊胡道士紧跟其后,临走时,意
味深长地多看了潋滟两眼。
潋滟被这突来的变故给弄懵了头,连原本打算去寻葛自炘的事都给忘记了。他一直坐
那茶桌前,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总觉得自己隐约中能猜到些什么,却又找不到那
所有事件的源头。
灰袍人是谁?燕崇南又到底想做什么?燕崇北又再算计什么?谢聿桢又在等待什么?
想到谢聿桢,潋滟突然想起被自己遗忘的一件事。一年前,他被充军之前,把那三张
图纸交给了谢聿桢的,谢聿桢是如何处理这些图纸的谁都不知晓。他有没有可能没有
上交那些图纸,毕竟那东西交出去只会徒惹嫌疑罢了。如果谢聿桢手中握有那份正确
的图纸,那他有没有可能也像鹤声一样图谋一些东西?潋滟想起这次见到谢聿桢,他
的确沉稳了许多,前日帮他推断孔燕他们的下落时,潋滟也觉得谢聿桢有些怪异。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