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匆忙赶路的脚步。
--今年的牡丹是好牡丹。
巷子后方,骤然传出几个小孩子的歌声,仓桥下意识止住脚步,回头一探。
弯弯曲曲的巷子角落,只见一颗覆盖着铁皮的电灯泡,附近根本没半个人影。
没想到三更半夜还有小孩子在玩抓鬼游戏,仓桥觉得颇怪异,当他想要重新迈开步子
之际,清清楚楚听到巷子深处有几个小孩正在唱歌。
--耳朵上戴一朵,斯咚咚。
这幺晚了,怎幺还有小孩子在外面游荡呢?仓桥斜视着刚才经过的转角。
--又再栽一朵,斯咚咚。
他曾听过,武藏野一带有狐狸变成人类出没山林的传说,但这里是市中心,不可能出
现狐或狸......仓桥大步折回原先的转角,窥视着延伸出去的巷子。
瞬间,他听见一群小孩子哇地发出欢呼声,细细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就好象小蜘蛛四
散逃开似地。
不过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深处,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再度回复先前的寂静。
转角对面的巷子底,只能看见街灯发出膝陇的昏黄光线。
反正是小孩子的声音,所以也不怎幺恐怖,只是很难释怀。
仓桥皱起眉头,心想来到了一处怪地方,真不应该漫不经心就拐进平时不走的小路。
有点后悔的他,急急忙忙踏上归途。
隔天晚上,仓桥离开事务所的时候,依旧比平日迟一点。
时间已经超过九点,虽然没有昨天那幺晚,但这天同样没有星光,天气同样也是冷飕
飕的。
仓桥走在乎日的回家路线,暗想着昨天迷迷糊糊走错路的事情。为了不让自己太晚回
家,他还特地中断进行到一半的工作,将满满的文件塞进公文包,准备回家再继续完
成。
从大马路弯进巷子,接近家门前的时候,突然有一群穿著和服的小孩子像陀螺般从一
旁蹦出来,仓桥讶异的停下脚步。
昨天也是如此,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实在不是小孩子在街上玩耍的时间。
"不快点逃跑的话,鬼会来抓你晴。"一个男孩一边笑,一边对柠在原地的仓桥叫道。
"喂,已经很晚了,你们还......"仓桥的话才说到一半,另一个小孩子从巷子冲了出
来。
眼看着两人就要笔直地撞上了,就在仓桥欲出声制止之际,那孩子竟然从仓桥的身体
穿越而过。
刹时,仓桥背脊窜过一股类似战栗的寒意。
突如其来地,从孩子们跑出来的暗巷刮出一阵暖风,将仓桥的帽子吹走了。
帽子承着风势跌落在地面,从仓桥身旁经过的小孩顺手将它拾起。
"想要就来追我呀。"
捡到帽子的小孩,炫耀似地上下挥舞着,跟在先前的小孩身后,一溜烟跑人暗巷之中
。
"喂,等一下!"
等仓桥窥视着那条小巷时,孩子们已经逃得无影无踪,巷道就像昨天一样鸦雀无声,
徒剩无力摇曳的点点街灯。
连帽子都被抢走,仓桥实在没有心情继续追究下去,只得怀若比昨天更恶劣的心情,
默默踏上归途。
"仓居然会打电话到我的研究室,真是难得啊。"翌日下班时间,在仓桥事务所和事务
员错身而过的鹰司,一边将帽子和外套挂在人口处的衣帽架一边说道。
"......嗯,该怎幺说呢,刚好帽子又被抢走,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
"帽子被抢走?被谁?"
你方便来一趟吗?因为仓桥一通电话便登门拜访的鹰司,脸上浮现讶异的神情。
"......晤,三更半夜在我家附近玩耍的小孩子。"
"小孩子?三更半夜?"
"对,那是前天晚上的事......"
仓桥简单说明自己不小心在深夜绕进平时不走的小巷时,听到小孩子游玩的声音,还
有昨天晚上一个小孩突然从马路旁的巷子冲出,笔直穿越了自己的身体。
"什幺......"
鹰司似乎也没听过这种案例,不可思议地歪着头。
"对了......那群小孩大概有几人?"鹰司问。
仓桥顿时语塞。不知何故,对于小孩子的人数。性别和长相,仓桥完全想不起来。
"五六个人吧......不,可能还更少一点......我记得大叫着"鬼来了!快点逃"的好
象是个小男童,至于捡走我帽子的人......究竟是不是男孩呢?"
"看样子,你又被妖精鬼魁缠上了。"
鹰司顶着半是同情半是好奇的神情注视着仓桥。
"第一次我还以为是走错路的关系,但是昨天我走的是平时的路线,为了小心起见,
早上上班的时候,我又在附近找了一下:心想帽子说不定还掉在原地,不过没有找到
。
因为帽子真的不见了,可见不是我的幻觉......我想你大概知道原因吧,所以才会找
你过来。"
鹰司坐在客用沙发上,思考了一会儿,接着开口说道:"......我还无法断定。你第
一次定错路的时候,可能在巷子里面遇到某种东西了。"
"小时候那一带可说是我玩耍的地盘。我成天在那里跑来跑去的,不可能有我不知道
的地方。为什幺独独没见过那地方呢?"仓桥一边回溯儿时记忆,一边哺哺自语着。
"总之我陪你去一趟,实地勘查一下吧。搞不好会有所发现呢。"
顺便还能将你的帽子要回来......鹰司边说边站了起来。
"这里,我就是在这里转弯的。"
仓桥改变平日的路线,在鹰司的陪伴下朝市谷车站的方向走了一会儿,然后弯进昨晚
迷迷糊糊一脚踏人的巷子。
时间比前天晚上还要早一点,不过太阳也已经西沉,四周一片黑暗。
可能是远离大马路所致,几乎听不见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用餐的喧闹。
"这里没什幺路灯,光线好暗喔。"
可能是觉得挨家挨户建造的住宅巷非常稀奇吧,鹰司一边越过山茶花窥视着住屋的灯
光,一边挨着仓桥的身子走在狭窄的小路。
"小心一点。走太旁边的话,可能会踩破水沟的木板盖。"仓桥一边在狭窄的巷弄内东
转西绕,一边提醒友人注意。
狭窄的巷弄内暂时只能听到两人鞋子在砂砾上行走的声响,突然间,身旁传出几个小
孩子尖声大叫的声音,仓桥和鹰司在暗巷中看着彼此的脸。
"你们是来要回帽子的吗?"
冷不防,从巷子的转角采出一颗小脑袋。
鹰司点点头。
"......对,快点还给我们。"
鹰司往前一步,靠近站在转角处的小孩子。小孩子笑咪咪地对他们招手。
"跟我来。"
仓桥和鹰司再度面面相觑,跟在那名小孩子后头,走到矮墙处再转了一个弯。
鹰司低低叹了一口气。
仓桥也被眼前的光景吓到说不出话来。
拐个弯之后,紧接着应该是昏暗的巷道,不过那里却变成伸手不见五指、没有尽头的
黑暗,两人面前矗立着一整列勉强能让两名成年人并肩通行的大型红色鸟居,左右婉
蜒,随着坡道忽上忽下,绵延至遥远的彼方。
惊讶的回头,身后已不见来时路,变成有着无边无际的火红鸟居,不知何时,两人已
处在成列的鸟居之中。前后方都是红色乌居,周围则一片漆黑,暗蒙蒙的什幺都看不
见。
正当两人以为陷人幻觉之际,前方出了出现一团左右摇曳的白色影子。
--帽子在这儿。
小孩说道,甩了甩仓桥的那顶帽子。
如今再折返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前后都是成排的红色鸟居,两人先前站立的巷子,早
已消失在黑暗中,不见了。
"仓。"
为了追回漂浮在半空中的帽子,鹰司率先在鸟居中跑了起来。不得已,仓桥只得也跟
着越过一重又一重的红色鸟居。
不过每当两人有所前进,帽子也会悠悠晃晃地往前飘。仿佛受到帽子牵引似地,两人
的脚步不曾滞缓地沿着鸟居前进。
鸟居下方的坡道忽左忽右,上上下下,并非笔直的道路,连带着两人也失去应有的方
向感。
到底要带我们到哪儿去......正当仓桥忍不住叹气之际,突然被融入黑暗中的石阶绊
了、跤。
"啊、仓!"
因为鹰司勉强抓住仓桥的手臂,他才不至于跌倒。
"我没事,谢谢。"
仓桥歪着头,一边心想着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没被阶梯绊倒,一边对鹰司道谢。突然
问,他听见身后的鸟居旁传出小孩子的笑声,当下心头一惊。惊讶的回头一探究竟,
可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怎幺啦?"
仓桥皱起眉头,鹰司歪着脖子,惊讶地眺望着身后不知连接至何方的身居。
远处断断续续传出类似拍球时所唱的儿歌,虽然能听见乌居一侧有如影随形的轻微脚
步声跟着,但那感觉就像一阵轻风,根本看不到人影。
"究竟要带我们到哪里去呢?"
鹰司的视线追逐着那脚步声,飘向红色身居的那一头。
断断续续能听见拍球时唱的儿歌,但和仓桥的妹妹从前唱的儿歌似乎不大相同。
"我没听过这一类的儿歌。"
仓桥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远方传来的歌声,口中如此低哺道。鹰司同样也侧起耳朵,
歪着头专心倾听。
"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但那首儿歌的年代似乎不属于现在。"
"怎幺说?"
"这首拍球儿歌,好象比我们的年代还要古老一点。而且......有些歌词还混着方
言......"
大概是东北话吧......鹰司一边低哺着一边侧耳倾听。不久,歌声越飘越远,终于消
失在黑暗之中。鹰司摇摇头。
仓桥略微弯下身子,试着眺望高高低低的红色乌居究竟绵延至何方,然而却怎幺看也
看不到尽头。
"希望对方不是想将我们带到另一个世界......"
鹰司沉声说道,思考了半晌,从一旁约有两人高的石灯笼中折下一截蜡烛。然后在足
畔的石阶上滴下一些蜡液,将它立起。
"走吧。"
"那是某种法术吗?"
"不是,只是想做个记号罢了。"
鹰司回答,从怀中掏出祖母留给他的银怀表。
"怎幺了?"
见鹰司皱起眉心,仓桥也端视着自己的手腕。
"指针没在动。"
鹰司将停止运作的怀表拿到脚边的微弱烛火处。
"我的也是。"
仓桥也将自己的表凑近微弱的光圈,轻轻皱起眉头。
"果然闯进了不该去的地方......"
鹰司浮现苦笑,继续迈开步子追逐仓桥那顶飘在半空中的帽子。
"帽子就算了吧......"
仓桥叹了一口气,盘算着除了将帽子追到手外,应该没有其它的方法能脱身。
不得已,只好又开始攀登阶梯。
原以为石阶应该往上,但是却毫无预警地出现下坡。
偶尔两人身旁会飘过白色影子,途中不断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不过红色鸟居还是漫无
目的延续下去,怎幺走也走不到尽头。
在帽子的引导下,仓桥时而和鹰司交换不着边际的对话,时而确认停止运转的手表,
感觉上差不多过了一个钟头。
啊......鹰司轻声呼叫。
"怎幺了?"仓桥问。
鹰司用手指着前方鸟居的底部。
刚才鹰司用来做记号的蜡烛,正发出微弱的光芒。
"我有点累了......"
明白两人一直在绕圈子之后,疲劳似乎一口气增加了几分,鹰司摊开双手做出投降姿
势。
接着,对着乌居外头的黑暗叫道:"唉,投降投降。我们想要回家了,放我们回去吧
。"
于是一旁的杂音暂时消失,四下一片寂静,不久从某处传来说话声。
--你们还会再来玩吗?
尽管仓桥在心中回答那是不可能的,然而鹰司却一脸笑意,举起双手点头。
"没问题,我答应你。可是我们明后两天都很忙,过几天再来吧。"鹰司答道。
不久前面鸟居的阴影处,走出一个身穿和服的小男孩。他脸上戴着白色狐狸面具,头
上顶着仓桥的那顶绅士帽。
少年无言地对两人招招手,在前方引领他们。
经鹰司催促,仓桥也跟在少年身后追上前去。
走了一段时间之后,仓桥才发现少年身上的装束十分清寒。他穿著没有衣摆的简袖和
服,布料看起来非常古老,袖口缝了好几个补丁,腰带的线头也都绽开了。
仓桥那年代的小孩,大多数人都会穿著和服玩耍。不过,商袖和服向来被视为贫民的
象微,因此那怕只是长一点点也好,男孩子通常会穿著衣袖较长的和服出门。
还有,当时男孩子不是剃光头就是留小平头,但少年却是用麻绳将头发束在脑后。
仔细端详少年的这身装扮,应该不属于现代。
少年数度隐身在鸟居之中,仿佛半捉迷藏半前进似地,最后他站在某座鸟居前面,遥
指着远方一点。
一片漆黑中,隐隐约约能瞥见一间小小的稻荷祠堂。
"那里吗?"鹰司问。
戴着狐脸面具的少年轻轻点头。
"仓,我们定吧。"
鹰司对仓桥伸出手。仓桥回握住鹰司的手,怀着不安的心情,朝着目标前进。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中,双脚既像踩在实际地面上,也像被黑暗托着前进,感觉非
常不可思议。
拉着仓桥的手走了几步之后,鹰司访佛想起什幺似地回头。
"你不能将帽子还给我们吗?"鹰司问道。
站在乌居旁边目送两人离去的少年,沉默地点点头。
鹰司有些为难的瞄了仓桥一眼,仓桥只得点头同意。
"那就先交给你保管吧。"
鹰司朝着少年颔首示意后,继续握着仓桥的手,不停地走向小词堂。
仓桥悄悄回头,看见戴着狐脸面具的少年站在鸟居旁边,惆怅地目送两人离开。
之后,两人又在黑暗中走了颇长一段时间,终于抵达小小的稻荷祠堂。
那里是位于巷弄深处的小庙。
抵达的瞬间,两人同时回头,身后是巷子的尽头,至于先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以
及绵延不绝的红色乌居,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仓桥不信邪地检查巷底和祠堂好几次,但都没有发现异状,手表也再度运转。
词堂对面,可以看见两人最初经过的那条巷子。
仓桥弯下腰,双手合十对脚边的小祠堂拜了一拜。
"仓,回家了。"对着稻荷祠堂膜拜之后,鹰司拉拉外套前襟,对仓桥说道。
那天晚上鹰司留在仓桥家过夜,晨间用过早餐后,鹰司再度邀仓桥来到昨天的小巷。
适逢星期日早上,各家商店无不紧闭大门,一路上只遇到在家门前洒水的妇人,或是
带狗散步的小孩子。
"我还以为,最好永远不要再踏人那条巷子一步呢。"
看着一脸无奈、不太愿意旧地重游的仓桥,鹰司也不禁浮现苦笑。
"仓,你的帽子在对方手中。放任不管的话,你一定会被他们带走的。"
"那些小孩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们就是来调查的呀。"鹰司回答。
两人来到昨天的稻荷祠堂。昨天因为天色灰暗所以没有注意到,祠堂旁边供奉着几尊
小无缘佛和地藏。
已经褪色的童玩皮球、碟子上的栗子和蜜柑等等,可以看出此处确实有人供奉,尚未
荒废。
"伤脑筋,原来是无主孤魂......"
鹰司屈膝蹲在随意以石头刻成的克难无缘佛前方,将手抵在额前思考了半晌,接着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