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那伙人已经出现在了眼前。是四个家丁模样打扮的人,外加一个留着山羊胡子拄着拐杖的老头。
夏雨天只是奇怪地望了那老头一眼,却发现这老头登时变得很激动。好像自己目光刺激到了他一样,那窄小枯黄的脸上,却丰富地集中这多种表情,好似喜怒哀乐全齐了。于是那面目显得尤为狰狞。双眼含着血丝略微外凸用严厉的目光在楚问蝶与夏雨天脸上扫视。
哪来的古怪老头,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楚问蝶倒是泰坦自若,还打着哈欠。夏雨天被老头的锐利的眼神盯得直咽口水。搞什么我欠你钱了吗?他最后实在抵抗不住,干脆微微转过了头去。可略微的表情,正好被那老头给看在了眼里。
却说出了一句夏雨天千想万想都没想到的一句话。
“你这逆子,竟然还敢回来?”那老头突然吼道。于此同时还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拐杖一下打在了夏雨天的腿上。夏雨天躲闪不急,啪地登时跪倒了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夏雨天与楚问蝶二人都傻眼了。楚问蝶看着夏雨天,夏雨天含怒看着那老头。逆子?没有搞错吧这。
“谁是你儿子啊?”夏雨天连忙忍痛道。说着便要跳起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总不能白让人占了便宜,被人白叫了儿子,还磕头!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我啥时候多了一个你这样的爹?
“你,你……这么多年还是没一点长进都没有,你如何对得起我曹家的列祖列宗?”老头气怒地举起拐棍就要打下来。
楚问蝶一见听,忽然反映了过来。这曹家不就是隐风庄的人吗?
他 “噗通”一声跪下直挡在夏雨天面前,连忙磕头道:“少爷他大病初愈,神志尚不清醒,所以才会说胡话。他身子更是弱得很,可吃不起几下打啊。”
靠,又要演戏!我又不是专业演员,再这么折腾下去准会神经错乱。夏雨天无奈地看了楚问蝶一眼,人家都配合到这份上了,自己怎么还有啥理由能不入戏呢?要怪就怪那总导演花无意,安排戏份的时候也不说一声。这万一要是没反应过来。不对,莫非那苏青山还真是这家的儿子?可他不是姓苏吗?
夏雨天爬在地上,一副倔强、死不认输神情,对一个逆子的反叛角色拿捏得正是火候。
“我今天正是要清理家门。”那老头怒气更盛。
拐棍颤抖着,用上了十分力道。别看他老,可真是老当益壮。“啪啪”几下打在夏雨天身上。他就有些吃不消了,只觉拐棍落下去时骨头要断裂了一般。这死老头还真的下得了手,连自己的儿子都下手这么狠。假戏真做,这滋味不好受。
楚问蝶在一旁看着夏雨天蜷成一个可怜的小猫一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地咬着红唇,却吭都不吭一声。于是自己的心也开始抽了。
“别,别打了。您要打打我好了,少爷他真的挨不起啊。”楚问蝶忙护到夏雨天跟前,求道。他倒真的愿意替夏雨天挨几棍。
“真是孽障!”老头咬牙切齿。“我曹家怎么有你这样的不孝子。若不是这次看在你救驾有功的份上,我非打死你不可。”
救驾?夏雨天一楞,望了望楚问蝶,楚问蝶也看了一眼夏雨天。两人入陷浓雾之中,都摸不着头脑。
唯一明白而值得庆幸的是,至少不用再继续挨拐棍了。
进了隐风庄,入了曹家门。那的确是个深宅大户,想必从前也一定是盛极一时的名门望族,不过却不知道为何现在隐在此地。
夏雨天挨了打,以为这样就算完事了!然而想要认祖归宗,可是不那么简单。先跪在曹家的列祖列宗前忏悔,祈求原谅去吧。虽然夏雨天都还没闹清楚自己到底犯了哪些滔天大罪了。
那供奉的祖先不算多,也就一百来号吧。需要的时间也不长,也就一天一夜。以为边上没人就想偷懒?那怎么行,两人守在门口随时监视。抓到了,多罚五个时辰。曹家家法是森严的,是容不得儿戏的。
于是,夏雨天在知道自己与老爹的名字之前,就先认了那么一大堆子亲戚。各位先祖还望多多原谅,我代那个不肖子孙像你们磕头了,可请千万让我活着出去啊……
夏雨天不明白,这花无意是让自己来认祖归宗来了?这也太不可能了吧。苏青山应该是不认得此地的才对。但是那老头为何又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他的儿子?难道糊涂到连自己儿子都不认得了?疑团一个接着一个,越来越弄不懂了。
夏雨天本就已经一身酸痛,现在还要忍受腿上腰上的因为长时间下跪而导致的由疼痛到麻木,由麻木到僵硬的过程。腹中空空,头眼昏昏。那房间里阴森昏暗,寒气入骨,还有那么多牌位供奉在前。身边总缠绕着阴风阵阵。而香炉上一点点微弱的光忽明忽亮,幽幽闪闪好似在诉说又好似在召唤些着什么……
不知道多少个时辰以后,疼痛的感觉渐渐开始消失,因为神思正一点一点抽离。只有身体还保持着跪着的姿势。
人飘飘幽幽地仿佛化作一股云烟到了灵界。眼前是黑茫茫一片,醒不来,也动不了,冲不开,逃不脱。仿若有无形的巨大的枷锁在禁锢着自己的身体与灵魂。
一股清流涌像喉间,顺着食管一丝一丝流入身体里。这一刻感触变得分外敏锐,那液体每一寸每一分在身体里的流动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
于是黑暗渐渐散开,而所有强烈的疼痛有重新回来。沉重的眼可以微微开启一丝,就在眼前是双挂着黑浓睫毛闭合的眼睛。自己干涸的唇正贴着一抹湿润,还有一丝丝清凉的水度入。
“总算醒了。”那人道。
夏雨天眼前恍恍惚惚,光影相叠,良久画面从终于并和在一起。那双充满忧虑与心痛的脸不是楚问蝶能是谁?
夏雨天想说话,却发现发出声音都变得艰难。
“我看你这老爹还是想整死你。”楚问蝶轻蔑一笑道。“你个不孝子老实交代犯了什么大罪!”
“滚!我都不知道哪来的爹。”夏雨天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
楚问蝶看了夏雨天一眼,知道他一定没有撒谎。可是这样一来就更加难解释一切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夏雨天绝望问道。
“还有三四个时辰吧。我只是来送饭的。”楚问蝶又压低声音道:“不过我有办法,但是得先吃了这稀饭才行。
“呃?”夏雨天往他身旁的地上一看,果然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稀饭。
“真的?”他狐疑地看了楚问蝶一眼。
“再不吃东西,你想饿死?”楚问蝶端起碗拿起勺子就要往夏雨天嘴里喂。
夏雨天早就饿得不知道啥叫饿了,米香飘荡方觉肚里空荡荡的。从楚问蝶手里接过碗勺,大口吃起来。
狼吞虎咽了一气,也不觉饱。“还有没有啊,你太小气就拿这么一点。”
楚问蝶一笑道:“这分量已经差不多了!”
他话还没说完,夏雨天顿时就觉自己肚内绞痛难忍起来,好似有些东西立即就出来了。他捂着肚子涨红着脸,艰难憋忍着,冲着楚问蝶道:“你,你究竟放了什么?”
这时,楚问蝶已经大叫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少爷出事了……。”
第三十九章
少爷出事了!出事了?
他究竟怎么了?哦,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需要去茅厕,行万物轮回之事罢了。跪完了祖先再顺便去祭拜一下茅仙。
吃了楚问蝶的稀饭,想不出去都不行啊。那是立马见效,立竿见影,童叟无欺,如假包换。夏雨天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来的,总之一定是惨绝人寰,惨不忍睹,惨无天日的了。
冷风秋雨,萧瑟悲凉,在某个灰暗的角落有一个凄楚的人,在回望在检讨自己的一生,是如何的遇人不淑,交友不慎。
“还没好?”某人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更不该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可是他天生偏偏喜欢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没有人想要回答他。
“我放的分量很少,不会严重到哪去的。”某人继续道。“你到底出不出来?都快一时辰了。”
没有人想理睬他。
“喂,掉进去了?你再不吭声,我可进去拉你出来了?”楚问蝶站在门口,捏着鼻子拍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人面带菜色,用无比幽怨地眼神瞪了楚问蝶一眼。然后如同怨灵一般的飘走了。
楚问蝶全身冷得一颤,他顿时希望自己得到的是一个拳头或者是一顿臭骂。甚至他也已经做好了迎接这些的准备。可是,夏雨天这时已经是哀莫大于心死了。周围的任何一切似乎已经全都触动不到他如死灰般的心。
曹老爷,曹夫人,楚问蝶,还有所有的仆人,都看着他,却不敢靠拢。似乎只要稍微地惊到他,这唯一弥留的一丝魂魄就会瞬间灰飞烟灭。
从那一刻起所有人都开始胆战心惊。曹夫人骂曹老爷心如铁石,连唯一的儿子都能下得这般毒手。若这失而复得的宝贝儿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自己也不想活了。曹老爷面色虽然依然如铁面一般,但是心却早软了,暗地里嘱咐下人熬燕窝炖人参给那逆子补身子。而全府上下的丫鬟更是对这个如若柳扶风般还有着丝丝动人地忧郁气质的少爷产生了无限的怜惜与爱慕之情。每天巴望着能趁着送饭之类的机会看他一眼。
夏雨天这个本要被清理门户的不肖子孙,摇身一变一下就成为了全府所有人的掌上珠,心头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一日三餐,补药鸡汤,都是精心特别准备。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你不装一下死,就没人知道要心疼的。
可是无论送什么样的东西进少爷的房间,都是什么样的给退了出来。那孩子还真的想不开闹绝食了。无论谁进来看他,少爷的眼神永远是灰暗空洞的。
楚问蝶开始以为他在装样子,扮可怜,也不去搭理他。可是后来越发觉得不对劲。无论自己是骂他也好,与他论理也罢,再或者满怀柔情地凑上前去温言软语恳切地讨好认错都无济于事。那人永远都和木头一块似的,没有任何喜怒哀乐。楚问蝶也没辙了,寸步不敢离跟前,生怕他真的会去寻死路。饭,水喂到嘴边,可那人就是不肯张嘴。他不吃,楚问蝶也只好跟着他不吃了。
他也实在揣测不到夏雨天的心思,虽然相识的时间不算长,但是总算一起尽力了些波折。大体了解这人是个少根筋的盲目乐天派,没想到现在居然会成了这样。对于这夏雨天的身世他又知之甚少,却实在看不出他是这曹家的儿子。总之,其中一定有曲折有秘密是他所猜不到的。
心里压着块石头,有什么在里面隐隐作痛。他也不明白自己对那人究竟是什么情感了。就算自己不愿欠他情从国舅那里救下他来,也没有必要帮他去救皇帝。救了皇帝也没有必要陪他来这里,自己大可以一走了之了。可是为什么那么多明明可以不必做的事,却偏偏觉得是义不容辞。
江湖浪子来去了无牵挂,最怕就是沾真情二字。因为一旦是碰了此物,那剧便会毒迅速沁入骨髓,万劫不复。楚问蝶想想,自己应该还没有到那不可救药的一步吧。趁早抽身,应该还有挽救的机会。但是,现在他就更加走不了了。
全府开始绝望了,只怕这少爷是活不长了吧。请来名医,那医生只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心药?天下可有这一味药吗?
曹老爷终于忍不住冲进了房间,冲着病榻上的儿子道:“以后你要如何便是如何!你与他的事情我在不会阻止你。”
他?哪个他啊?楚问蝶心神疑虑,想原来这曹老爷对自己儿子以前做过棒打鸳鸯之事。而那曹老爷原本以为这便是心药了,可是没想到儿子依旧是一丝反映都没有,忍不住老泪纵横。
夏雨天,他的心病是哪一味,也许真要去阎王那问问才可得知。他本不想怨天尤人,可无奈摧毁他心神的事情却接连不断地发生,将他本就不坚强的意志一点点摧毁。他需要一点时间让自己清醒,想清楚。其中包括了很多比如自己为什么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什么只能被命运牵着鼻子走,又为什么总是招惹到这样一群奇怪的人,难道自己真是散发这奇怪GAY的荷尔蒙?还有就是在楚问蝶的事情上更是让他觉得纠结,那次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强烈的反映?为什么能忍受他对自己从嘴上到身体上的调戏,而自己并不觉得讨厌……想着想着他就形成了现在的游魂状态。
谁都不知道,夏雨天现在脑子里问题居然是如此的无聊,这人脑子的结构果然很异常。这么一大堆问题,只怕他想到下辈子也不会想明白的吧。因为这世界上很多问题更本无解的,谁要真的去想了,那谁才是傻瓜呢。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不好意思,我又说你傻了)
不过也多亏了夏雨天脑子结构的异常化,他想的问题总是和别人的不一样。一些别人看来是问题的问题他从来不会放在心上,却想着别人无视的东西。然而在他实在无法想明白的时候,他就会选择放弃,而且忘记得一干二净,不带痕迹的删除。
某天下午,老爷寻楚问蝶去问话。楚问蝶看到夏雨天已经睡着了,他才安心的离开。夏雨天睡得朦胧间,忽然隐隐约约地感觉身边似乎坐着一人。夏雨天不睁眼,那人也不离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雨天忽然感觉那人温柔的手掌抚在了自己脸颊旁。夏雨天心底一颤,这感觉好生熟悉啊。他微微动了动,想睁开眼睛。可是手却迅速抽离,夏雨天连忙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可是眼前哪里还有什么人。
空荡荡地房间,只有门还吱呀地敞开着。
会是他吗?
夏雨天下了床,想要去追。可是他忘了自己身子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走了一步竟然就跌倒在了地上。哗啦啦碰翻了桌椅,一抬头看见楚问蝶跃了进来。夏雨天扭过头去,他真讨厌这人怎么老在自己眼睛鼻子底下出现个没完,不然自己早可以吃饭了。
“怎么下床了?你是不是渴了?想吃东西了?”楚问蝶扶起他身子靠在自己胸前抱紧柔声道。
“别碰我!”夏雨天幽幽道。
楚问蝶却咧开嘴竟然有些激动的笑起来。
“怎么,没毛病吧?”夏雨天狐疑问道。
“你终于好了。不错不错,会骂人了,再多骂几句!”楚问蝶道。
“神经。”夏雨天没好气,无奈全身无力,底气不足。
“哈哈哈哈,好,好。”楚问蝶笑道。“你骂人可以但是千万不要吓人了。”
“没什么,就去阎王那了,他拒收,嫌弃我。”夏雨天断断续续却清清楚楚地道。
“哈哈,那我收,我收。”楚问蝶笑道。
“你笑个屁啊,在没东西吃,我真要下去了。”夏雨天道。他其实很早就想说这句话了,可是却怎么也开不开口。
可惜,太久没吃东西,只能吃点清淡的稀饭。可是夏雨天打死也不再喝稀饭了,他记仇得很。现在他的食物黑名单里除了馒头,酒现在又多了一样稀饭。
换成了小米粥,他喝下了四大碗,才找回了胃存在的感觉。而府里上下,都激动地热泪盈眶地看着他吃东西。曹夫人差点又晕倒一个。大家都说是观世音显灵了,又有人干脆就说咱们家少爷本就是神仙下凡历劫的。
曹老爷倒是还很镇定,只有眼里似乎闪耀着什么。他对这儿子道:“现在才对。一切只要人活着就好。还是那句话,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再反对了。”
“咦?”夏雨天奇怪地抬起头来。老爹,你说些啥子我咋听不懂捏。
第四十章
在曹老爷说了一大通让夏雨天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以后,那一大帮子人总算是走了。房内只剩下了夏雨天和楚问蝶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