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东宫朔甩开千代桦扯着自己衣服的手,转身离开了。
"......"千代桦惊诧地望着他狠心离去的背影,泪无声无息地滑落。
"亲王殿下,外边东宫大人求见。"
好不容易才招呼哭得一塌糊涂的独孤子贤睡下的千代禅和忌忟两人不约而同地"啊?!"了声,然后无奈地对视一眼--真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呀!
可是,东宫朔那厮今天不是应该在享受他的洞房花烛夜吗?
......看来,他对独孤子贤还真是......
千代禅叹气,既然他这么晚来了,应该还算是诚心。
反正让他进来,再让独孤子贤自己决定见不见他好了。
"让他进来吧。"
东宫朔一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子贤在哪里?他哭了吗?"
让千代禅好些火大。
"他的房间在走廊尽头,不过,我们已经把他哄睡下了,他要是不愿见你,你千万不许硬来!"
"我知道,我知道。"东宫朔喃喃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径自向那边走去。
看来他真的很心急呀,算了,随他去。
隔了没有几分钟......
"东宫朔!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滚出去!滚啊!!"
"诶!等等......喂!"......"叮叮框框"......
走廊那头就传出阵阵惊天巨响,千代禅慌忙跑过去看,只见独孤子贤的房门已经关上了,里头灯也灭了,一片漆黑。
外边的门边......东宫朔跌坐在那里,身上是独孤子贤扔出来的玉枕头,身边还有好多七零八碎的东西,都被摔破了。
"完了......子贤真的生我的气了......"东宫朔坐在那里,没有起来的意思,神情十分茫然。
这两个家伙到哪儿就会把哪儿弄得天翻地覆的!
千代禅翻翻白眼,让东宫朔先靠边站,自己进去看看情况--他也很担心里头那家伙。
"子贤?子贤?我是千代,我进来了啊!"敲一阵门,里头没有动静。回望东宫朔,他还惊魂未定地傻低着头。
就是,纯粹是来搞破坏嘛!明知道独孤子贤一定会因为他和千代桦成亲生气的,还偏在洞房花烛夜来找他,我看他是找死!
"子贤?"因为没有动静,千代禅就直接推门进去了,哪晓得才开一个缝,又忽地飞出来一个茶杯!要不是千代禅避让及时,恐怕那杯子就命中头部了!
"是我!子贤!不是东宫朔!"原来那人还没有听清楚呀!
"啊?"独孤子贤十分惊诧地把灯点上,一看,果然是千代禅!连忙下床迎了上去,"没事吧?有么有砸着你?"
千代禅装模作样地揉揉自己的头--其实根本就没有砸到嘛!进来,顺手把门关上,"我说子贤,你也别这样啊。"
"......"反正一说和东宫朔有关的,独孤子贤就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东宫朔呢?他走啦?"声音里听不出上失望还是高兴。
"当然是被你吓走了!"其实就在门外头。
"......"这下,独孤子贤不说话了。一头栽到床上,把被子拿来捂住,连头也不露出来。
"子贤?"千代禅过去,扯扯他的被子。
"别弄......"......呃?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些颤抖,像在哭?
千代禅懵了,完了,独孤子贤又哭了。
"子贤,你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嘛!别老是哭嘛!"千代禅拿这样的人最没辙了。
"我没有什么委屈!"因为隔着被子,声音不是很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家伙肯定哭了!!
"东宫朔都走啦!别哭了!乖,哦!"纯粹是和小孩子说话的语气。
"我说了我没哭!"这么说,但是就是不肯把被子拿下来。
分明在哭吧......
千代禅也治不了他,只好在床边无奈地坐下。
"东宫朔他......明明都和千代桦成亲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呀......他就是故意想惹我生气!好不容易忍住的!他就是想看我哭的样子!呜呜呜!"隔了一会儿,被子里又传来声音,这次是很明显的哭声了。
"东宫朔不是想看你哭的样子才专门来找你的!真的!快出来啊!小心捂出毛病!"
"他就是故意想看我出丑!"
"没有的事......"
......东宫朔站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看着手中的玉,想着独孤子贤现在可能有的表情,含着泪水也不由得"噗"地笑出来。
那个家伙真会扯些来说。
......可是,是自己把他惹哭的......
好久,千代禅终于像妈妈哄娃娃一样把独孤子贤从被子里"请"了出来。
没错,想到过不了几天,自己的父母就要被斩首了,谁也好过不起来!加上东宫朔又来添油加醋的!
"禅......过几天爹行刑的时候,你带我去,好吗?"
"啊?子贤,你要去?!"看着睡在自己腿上的独孤子贤,千代禅很是惊异,"你最好别去,子贤,那太血腥了!"
"不!我一定要去的!"独孤子贤一下子坐起来,哭过的眼眶还红红的,"我一定要见爹最后一面!一定要!"
"唉,好吧。"
......什么!子贤居然叫千代禅作"禅"......千、代、禅!趁我不在的时候居然敢对子贤出手!看我以后怎么讨回来!!!
东宫朔想,转过身来正好看见忌忟,就把那玉塞给他"这是你们少爷的"说完就走了。
要到的事情,无论好坏,始终都是要来到的。
独孤子贤和千代禅到的时候,独孤一家已经被押赴刑场了。
周围聚满了来观看行刑的人,都大喊着:"斩!斩!斩!......"
听到这些,千代禅果然还是很担心独孤子贤的情绪问题。
终于挤进了人群,走到了最前面--"爹--!娘!!"才恍惚看见一个背影,独孤子贤就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引来周围的百姓一阵注目。
"爹!娘--!!"独孤子贤又喊道,这次,他跪了下去。
"子贤......你......"千代禅也阻止不了他。
刑场上,独孤翱也独孤夫人也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喊他们--子贤!是独孤子贤!
"子贤!"两位老人一齐回应道,"你怎么在这里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
"就是,听话啊,就当是最后一次......"
"不!我不回去......!......我不会让你们死的!!"话还没有说完,独孤子贤不舍的泪水就流得满脸都是,拭也拭不干。
"子贤,你冷静一点!"见独孤子贤想要冲破屏障到刑场里头去的时候,边上的千代禅猛地拉住了他。
独孤翱看到了这一幕,心头突然有些希望站在子贤身边的是东宫朔!?自己不禁也被吓了一跳。
"子贤,我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呀!你还年轻!不要做傻事!"
"爹!!爹!!"
"我不是你爹!你爹早就死了!!"
"您就是我爹!"
"你已经没有爹了!!在你很小的时候!"
"爹......你就是我爹......如果你不是我爹......你为什么从小到大都陪伴在我的身边......催我读书,迁就我的任性,保护我的安全,生怕我出事......!你们这样的爱又是什么!如果不是我的爹娘--!"独孤子贤嘤嘤地哭泣着,一边哭一边对着刑场里喊,他跪着的地方的前面,已经被泪水滴得斑驳。
开始在刑场周围的人也不在喧闹了,面对现在发生的这一切,这一切都和律法无关,和江山社稷无关,和一个人作恶与否无关!它是纯粹的......亲人之间的情意!是发自肺腑的话语!一字一句都烙在人们的心头。
"爹!娘!你们不要离开我!爹......娘......!"
千代禅试图将泣不成声的独孤子贤拉起来,可是他就是不愿,一次又一次打开千代禅的手。
"时辰已到!行刑!!"
"子贤!不要看!"......
完结篇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把血迹冲淡了。
看热闹的人也渐渐离去,各回个的家,继续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相似的生活。
遣走了千代禅,独孤子贤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雨中,盯着爹娘行刑的地方看。
天渐渐黑下来,还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他脸色苍白,神情悲悯;双唇微启,似乎想要说什么。
......说什么,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养育自己的爹娘在自己面前惨死!自己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呜......呜......"雨越下越大,把独孤子贤全身都淋湿了。
从衣角,指尖,雨水顺着留下,滴答一下滴在地上,像是心跳的回音。
天上的神明也在哭泣吗?
......爹......娘......
无论在心中呼喊多少遍,那曾经熟悉的音容笑貌,都回不来了!
--回不来!
何处是归处,容颜付黄沙!!
"沙沙沙......"夜风飕飕,寒彻心骨。
血迹在消散。
路人在变少。
夜幕四合。
还有谁在呢?爹娘死了,还有谁会心痛自己?日夜担心自己,催促自己,在自己的耳边叨念些类似的话语!
此时,不远处一户人家亮了灯火。
微弱的烛光跳动着,仿佛泪水在闪耀。
越过那忽明忽暗的灯火,可以隐约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的轮廓......
......东宫朔......
东宫朔静静地走过来,轻轻将子贤揽入怀中。
轻轻靠在东宫朔的怀里,呼吸着他的味道。
谁也没有说话。
蒙蒙的细雨,打在屋顶上,地上,像是拨弦发出的乐声。一片一片,把世界的一切揉合在一起。像是诉说不完的心情,抑郁着,发泄不出来;像是欲号啕大哭却只是默默流泪。
人们就在这样的世界里徘徊。
有的人猛然想起,在某个雨天的某些因缘。
命运把足迹留下来,它自己却远去了。
如同我们遇到的那些人和事。
两人的距离在沉默中变得如此微妙......
--把你的手给我。
--让我们一块儿淋会儿雨吧。
"东宫朔你轻......轻一点......啊!"
"啊,对不起,弄疼了吗?都怪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子贤你好诱人呀。"
"嗯......有点痛......"
"看到你满身都是伤口我好心痛,都是我的错,害你受了好多委屈......"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东宫朔......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怎么可能呢,我要好好补偿你,连同你爹娘的份好好爱你,珍惜你,一辈子都不让你离开我身边!"
"你好贪心......但是......我好喜欢你。"
房间里,金色的帘帐在动荡的烛光下漾起层层清风。
--爱是我们内心深处的千回百转,不舍昼夜!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清晨的阳光渲染的金色云浪接连着,一浪掀着一浪,在地上、墙上、琉璃瓦上,全镀上一层金子似的。"......"子贤透过发丝的间隙看见那喷薄而出的太阳,把自己的头发照得闪闪发光。
下意识地闭上双眸,嗯,真刺眼。
树上的鸟一搭一唱,那明快清脆的声音好似中原大地吹来的茫茫大风,被丝抽、被融化,只剩下淡淡风影。
子贤翻一个身,长长的黑发盘绕着自己与恋人的颈脖,惹出一阵酥麻。
"懒猪东宫朔,你也该起床了吧?"
转身看着自己睡得很沉的爱人,搞什么名堂呀,他一夜都没有回驸马府诶!
"让我再睡会儿......"东宫朔不理睬子贤的语言攻击,翻身继续睡!
独孤子贤撇撇嘴,无奈地看着他;又看看自己,满身都是吻痕,怎么出去见人呀!
"睡醒了就快点起来哦!"子贤下床更衣,妥协道。
房间里氤氲着暖暖的爱意,一切似乎都那么宁静。
"东宫大人!季泉亲王!......"才说着呢,突然门外一个急促的声音打破了所有的气氛。
东宫朔恼火地撑起身来。
"怎么了?"子贤去开门,看见那个侍卫上气不接下气的。
"快......快......驸马爷......二公主她,在城门上,要跳楼自杀啦!"
"啊?!"
两个人换好衣服,急匆匆地就往城门去了。
此时城门下已经围满了人,连皇帝也惊动了!
千代俊亿在城门上劝了自己的妹妹好久,还是没有把她从护栏上劝下来。
"你可终于来了,东宫朔!"
在楼下当护卫的西门非见了东宫朔就想破口大骂,却不禁意见瞥见了他身后的独孤子贤,"你们两个......"咋了?和好了啊?
两个只是笑笑,就急着到城楼上去。
"我还是不去比较好,免得刺激到她,你一个人上去吧。"子贤停在了阶梯下,东宫朔一想也是,就一个人上去了。
其实,此时站在护栏上的千代桦早就看到了东宫朔和独孤子贤一同来时的身影,无奈地苦笑一下,面无表情。
"千代桦,你下来!"东宫朔已经到了城楼上,因为千代桦不让别人靠近,他就站在不远处喊。
"下来做什么,你不是希望我消失吗?反正我永远都是多余的!挡在你的路上,我死了岂不是更好!"千代桦在笑,笑得泪流满面,"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不该爱上你,不该为了得到你为非作歹,你一定恨死我了吧,东宫朔?......像我这样狠毒的女人,不要也罢......"
"桦儿,你快下来呀!你身怀六甲,怎么禁得起这样的折腾!"千代俊亿又喊。
"......"千代桦含泪笑着,半只脚已经伸到了外边!她静静地摇了摇头,定定地看着东宫朔。
东宫朔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他对付女人没经验。
"你先下来,有什么话好好说......"东宫朔上前一步。
"如何好好说?东宫朔......你爱过我吗?"
这时,皇帝也转过脸来焦急地等待着东宫朔的答案救自己妹妹的性命。
我......对千代桦?!爱吗?
说爱过,千代桦一定要说他在骗自己;说不爱,那她说不定就跳下去了!
"先别说这个......"
"就说这个!东宫朔你爱我吗?!"
古人云,一日夫妻百日恩,完全放得下也是不肯能的,更何况她怀着自己的孩子;但是非要和爱情扯上关系就有些牵强了。
这样的问题惹得城楼下也是一阵喧哗,讨论得十分激烈。
"我看,那个东宫朔对二公主从来就没有动过真情,听说他只喜欢男人。""二公主也未免太痴情了,一个男人哪可能保证爱一个女人爱一辈子呀!""这皇上一手操办的婚事哪里谈得上有爱情,我看她是自寻死路!"谈论声此起彼伏。
"东宫朔......"
他那么久都犹豫着没有开口,不就是分明说不爱自己......为什么自己还要这样纠缠下去......自己真是太傻了......
千代桦一步向前,只听见周围的喧闹声,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然后......一切都变得轻飘飘的......什么都......没有了......
被大内轻功高手--西门非救下的二公主正在房里治疗。
东宫朔守在外头,独孤子贤当然也跟着他。
"我说朔,你究竟爱不爱千代桦呀?"
那头的好不容易解决了,这头的小八卦又开始了,东宫朔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