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您的死活与程某无关,但是程某前几日曾去探望过俘虏,如果您的记性还好的话,应该还记得……自己那一大家子人吧。”
察觉到此话说出,秦满浑身一震,猛的睁开了眼,一双怒目近乎凶狠的瞪视着他,但程天远不为所动,只是微微笑着与他对视。
最终秦满冷哼了声别过了头低语:“老朽三个儿子战死沙场都没皱过眉头!你以为秦某会为了一己之私背叛国之根本?”
程天远一听这话便知道对方误会了,摇首一笑继续说道:“秦将军您误会了,程某无意冒犯,更没有胁迫之心,甚至可以告诉你,就算你不降于大炤,我国君主也断然不会拿你的家人做什么文章。
我说的家人,并非是你的亲人,而是那些你一手提拔出的将士,听说您待他们比亲子还亲,这个【家人】一词用在他们身上并不为过吧。
这几日来的人应该没告诉过你他们的事,我想跟你说的是,他们跟你一样,铁了心决心抗争到底,不降大炤。”
此话一出,秦满愕然张大双眼,但是转念一想也了然了,他训练的跟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将士,确实都有着他身上的那股子血性,老眼有些酸涩,秦满心下动容却没有表现出来。
“程某了解将军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兵的,实际上我对自己的兵感情也很特别,但……这不足以成为万人跟您陪葬的理由,这点我想不需我言明将军也会知晓。
像程某刚刚说的,这非胁迫,只是提醒,因为事实就是如此残酷,您的兵只会跟您走,您若是不仔细想清楚了,他们怕是会跟着您一条道走到黑了,程某……实在是不想见那血流成河的惨景,还望将军能再三思斟酌。”
程天远知道先前那些招安的人都没告诉过秦满这件事,但据他的了解,这些人是绝对留不得的,如果秦满死了,纵使残忍,也要屠光那些人,炤元帝不愿那么做,他们这些爱兵之人又怎会忍心?
两万人,那可是活生生的两万人啊,只是一念之差便要这么多人跟着陪葬,程天远光是想象那副画面就难以抑制心底的战栗感。
他是个爱兵的人,所以如果换个立场是他在牢中,不论什么志节,单就是为了这两万兵将的性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招安。
但他不是秦满,纵使他说他无意胁迫对方,但秦满听了还是有种被胁迫的感觉,他也知道对方说的都是实话,他一味想着自己,却忘了他并非是一条命,他的一条命牵扯的不仅仅是他秦家上下七十六口,还有那两万人,两万条命。
如果只是自己,自己的家人,他还有牺牲的觉悟,可是这些兵将呢,他们并非他的亲人,可感情却胜过亲人,他没了儿子,所以将手下的兵将当作了自己的儿子,死了三个儿子他可以不眨眼,但若死了两万个儿子……他、他可以那么自私的做这种决定吗?
秦满的动摇几人都看在眼里,就在此时,一旁一直沉默着的樊玉麒却突然开口了。
“秦将军,不知您认得在下否?”
秦满抬眼望了望暗处那人,对方见他眯眼似是看不清,故意上前几步走出了阴影,此时他才得以看的明朗。
对方一身火红铠甲,相貌端正一派凛然正气,威势慑人。他一眼便认出,此人是大炤的铁甲门神,年纪轻轻就已是武官之首的炤国大将军——铁狮樊玉麒!
他没料到他竟然也会到他牢前,眼中的疑惑不禁加深。
樊玉麒见他眼神清明,知他认出了他,但还是礼貌的说了声:“在下铁狮樊玉麒,对将军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在下并不想多说,只想问您个问题,在您眼中,何谓之忠?”
秦满听后略一沉思,只说了一句:“尽心曰忠。”
樊玉麒听后眼色一沉,品味着四字半晌,终叹息了声继续说道:“忠,敬也,尽心曰忠,尽己之力亦谓忠。您已为南蛮帝尽心竭力做到如此,难道还不够?
天下素来是主上选择臣子,而臣子无法选择主上,辅佐明君谓忠,助纣为虐还能谓之忠吗?
刚刚那个问题,在下的主上炤元帝亲口曾问过我,您可知我如何回答?
忠于君上是为忠,但更要忠于国、忠于民,忠于根本。另,从命而利君谓之顺;逆命而利君谓之忠;敬而不顺者,即为不忠!
——只是敬畏却避而不做本利于君之事,致使君王在失道之路上越行越远,越陷越深,这能谓之忠吗?”
听得此话,不光秦满一惊,齐牧之和程天远也都是一愣,这个道理谁都知道,可是真正在朝中为官谁能真的说得出又做得到?小忠忠于君,大忠忠于国!为了国之根本的百姓,校正君王的失道作为,这不就是臣子的职责?
但是现如今的朝野,谁人能提出这样的大忠,谁敢校正君王的作为,古往今来那些为了进忠言而被昏君所杀甚至株连九族的大忠之臣还少吗?
此番寓意深远的话私下想想也就罢了,在皇上面前说出来除非那人不要命了。
樊玉麒见几人都愕然望他,他叹息了声继续说道:“那时我还不经事,此番言辞一出还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后来仔细想想才惊觉这是犯了皇家之人的大忌,但当时主上听出我话中意思却没有苛责于我。
后来更是笑言:要臣忠,帝必正身,忠于国忠于民,取信于臣,方能获得良臣相助。
君臣之礼也便是此,在下想阐明的是,这忠并非只是从命,忠言逆耳利于行,但如今官场之上所有人怕是都为了保住自己而不敢说真言,相信这点秦将军在南蛮帝那体会深刻,您官居要职,冒死进言南蛮帝尚且擅自擅为,更多的人自是畏惧南蛮帝之淫威阳奉阴违,得过且过,如此下去天下必然倾覆。
如今的南蛮已是行将就木,君王的失道直接导致的就是天下根基的不稳,百姓饿死路旁、曝尸荒野,怨声载道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忠于暴君却忘了忠于民、忠于一心忠于你的兵将,为了守住这个腐朽的皇族而甘心让无辜的两万人为您陪葬,此时竟还不悬崖勒马,迷途知返,您觉得您的忠,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忠吗?”
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辞无疑是当头棒喝,尽管秦满心底早已悟到但却一直顽固不肯面对事实,他为将一生一直严于律己,哀叹南蛮帝并非明君,却又无法选择君主,矛盾不已,年近花甲之年被俘,原想守节一死了之,却不想被人剜出盘踞心底多年的结症……
支撑自己的一股傲气顿时被这一番话打散,秦满只觉体内气血翻涌,一再压制,却被更猛的势头冲开,他只觉喉头发甜眼前发黑,身形晃了晃就此昏厥了过去……
倒地前,见那本坐于牢前的齐牧之慌慌张张的站起身,口中大喊着什么他已听不清,打开了牢门就过来扶他。
此之后,他只觉身体越来越沉,意识慢慢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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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炤易自城下下来回了将军府,用过午膳后又去了书房,但半路上却被人拦截,说铁狮将军和两位护国将军在厅外侯着有要事相告。
他一听心头一跳,当即折返,回到厅上三人已落座一旁,见他来了纷纷站起单膝跪地拘礼,褚炤易开口免了他们的礼,三人站起后程天远笑着就开口了,“皇上,秦老将军招安了。”
这个消息几乎让褚炤易喜形于色,他惊愕的反问了句:“真的?”
三人同时干脆利落答他:“千真万确!”
一旁程天远还补充道:“将军一时体虚不便亲自前来,但他托我们向您转达,他和那两万守军一同招安,今后愿为大炤效力。”
褚炤易一听,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顿时长出了口气,望向程天远的眼中尽是激赏,但他一时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道了三声“好,好,好”。
程天远见状一笑,说完正经事扯了两句闲话:“不过这次主要是麒将军的功劳,若不是他那番慷慨激昂的【忠】字解析之说,怕是秦老将军也不会就这样答应,您是没听见,麒将军那番话简直是……”
“谬赞了,程兄您谬赞了,在下也只是在旁推波助澜,在此前秦将军已是动摇了。”樊玉麒没有居功,他连忙打断了程天远的话。
“【忠】字之说?”褚炤易却是疑惑的看向一旁脸色微窘的樊玉麒,后者却是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垂下头,耳根却有些泛红。
程天远这次未答话,却是撇嘴笑着请了辞,拉着一旁本来也想跟皇上聊两句的齐牧之快速离去。
破坏了一次好事也就罢了,要是总是挡在人身前,他怕上阵落马被马踩死啊……
49.炙火(上)
程天远和齐牧之一走,禇炤易立刻用降了声调的声音又重复问了遍:“【忠】字之说?玉麒,你把……那时的事……说了?”然后慢慢走到了樊玉麒身前。
樊玉麒没敢抬头,闷红着脸低头定定的看着对方鎏金靴的鞋沿,低声应了句“是”。
禇炤易不知道他是想到什么了将自己弄得面红耳赤,这反应可不是谦恭该有的反应,但他最爱看的便是他这爱将脸红的表情。
不知为何,他一见他这副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表情心底总是会蒸腾出一种蠢蠢欲动的邪恶感。
他伸手勾着男人的下巴抬起那张红彤彤的脸,面带微笑的问:“究竟想到什么了?脸红成这样……不光说了那时的事,你是不是还说了什么?”
樊玉麒一听对方问起,没有说话脸色反倒更加红润,他想回答,可是却又觉难以启齿,本来就紧张,被对方勾着下巴近距离对视弄得更不敢回答。
禇炤易看着对方的反应只觉小腹邪火乱窜,对方紧张的连唇都有些发抖了,那么强悍的人竟会有这样的举动,到底是什么事让樊玉麒如此反常,他简直好奇死了。
“你不说的话,我可直接问程将军了,我想他应该不会瞒我。”
没办法让樊玉麒说出在牢中发生的事,他只得用知道事情始末的程天远来胁迫他。这样一说,樊玉麒果然不敢再隐瞒下去。
他深吸了口气,红着脸将在牢中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但禇炤易除了听出对方很满意自己这个皇上的表现的话外音,并未听出什么能令樊玉麒这样窘迫的别的意思。
“我用忠于天下得了你的信任,赢得了你的忠心,怎?,这有什么让你觉得不好意思的吗?”
禇炤易执意要弄清对方脸红的原因,步步紧逼的追问,见对方眼神闪烁又开始想要躲避他,他顿时又走近了一步,身体贴上对方的,鼻子都要贴上对方的鼻尖,“我提醒你一句,玉麒……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便不遵守诺言开始问你的身体了……”
故意用自己的身体触碰对方的,大胆的暗示果然让樊玉麒更加惊慌了,他有些无措的看着禇炤易,眼神犹疑拿不定主意,这是他第一次没有老实回答对方的问话而被如此逼问,他知道对方一向说得出做得到。
没办法,犹豫了半晌,在对方的手探过来钻入铠甲内侧的前一刻他低声老实交待了:
“臣……我只是突然想起……那时是皇上第一次和我长谈……第一次对我……微笑,让我……让我……”
说到这,樊玉麒有些说不下去,但感觉到覆在自己腿侧的手有向内探索的趋势,他深吸了口气一口气说完了下面的话:
“让我忆起那是我爱上您的开始!”
意外逼出如此回答,禇炤易几乎是惊愣在当场,脸上的微笑有些凝滞,手上欺负对方的动作也顿住了,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
虽然知道,虽然一直能感受到樊玉麒对自己的爱意,但禇炤易从来没想过两人的开始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甚至自己感情的源头都有些模糊不清。
只是依稀记得,自从自己知道樊玉麒的存在后,就一直关注,尽管在知道这个名字时他并不曾见过他,却有留意打听这个小自己四岁却被喻为武学奇才的少年,不然自己也不会在初见面时说出那么苛刻的话。
他是在意他的,从小就是如此,但这种在意从什么时候转变成爱恋占有,他却说不上来,是樊玉麒所说的【第一次对他微笑】的时候,还是更早他问他【剑已开封?】并得到他回答【其利断金!削铁如泥】的更早,或是晚些为了逼出伪后细作琨朵而和他做了场戏面露异样神色的更晚?
他真的不知道……他现在只知道——自己爱惨了这个将身心乃至灵魂都一并奉给了他的男人,名字叫做樊玉麒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刚刚用了清晰无比的话语向他告白了他爱他的历史足有十余年!
禇炤易觉得自己这一瞬间心底的孽情彻底被释放了,他疯狂了,为了眼前这个羞窘中无意露出痴恋于他神情的男子!
猛的一把抱住身前人,狠狠的拥着,嘴唇顺势覆上对方的,事出突然两人唇齿相撞,竟嗑出了血丝,但尖锐的痛感就像一种催情药物,反倒令禇炤易浑身焦灼的厉害。
要!就是想要!!
狠狠抱住,吻住,进入这个男人,好让他体会他真切的爱意和灼烫的体温。
樊玉麒被男人大力的拥抱住,感觉那双手臂就像铁钳一样将自己牢牢锁住,像是永远都不会放手。
唇舌被对方毫不客气的大力吮吸,甚至尝到一丝血腥味,但他并不觉得有丝毫不适,反倒在感受到对方强烈的需索后全身涌起一股冲动……
反手搂住对方的腰肢,樊玉麒微微侧过了头,鼻息火热、急促而凌乱,唇舌紧紧纠缠交濡的没有一点缝隙。
忘了身处何处,禇炤易一边吻着对方的同时一边将樊玉麒推按在墙上,然后强行跻身他的两腿间,火龙甲硬质的前挡隔断在两人中间很不舒服,禇炤易探出一手将其扯开,隔着两层布料火热碰撞火热,硬挺摩擦硬挺,激情欲 望瞬间蒸腾至顶。
“玉麒……玉麒……”胡乱的喃语着对方的名字,禇炤易牢牢压紧对方的身躯,抵着对方火热的下 身开始暧昧的厮磨。
爽麻的快感自那处迅猛扩散开来,泛至全身,沸腾了脑浆。
樊玉麒也被莫名情愫淹没了顶,等到他想起身在何处羞窘的想要提醒对方时,却骇然的发现压在身上的人已然暴走了,一双清明的眼此刻染上血红就像盯准了猎物的肉食野兽,往日的斯文儒雅气息已完全消失,熟悉的脸此刻却变得有些陌生。
“皇上……这里……唔……不能……嗯……”
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樊玉麒惊恐的发现他此时尽了全力竟然还推不开身上的人,他心下哀叫连连,惨了惨了,这回是真的惨了。
这里可是府上的厅堂啊,虽然这里是处偏门死角,但只要外面有人经过总会听到屋里的动静,若是被人看见传了出去……
即便心中顾虑重重,可樊玉麒没办法阻止身上的人,甚至无奈的发现男人此刻竟然开始亲手给他“卸甲”,一块块的扔到一旁的地上。
他挣扎半晌也没办法逃脱,见对方一刻都不想多等的急切模样,最终心底一软哀叹一声死了心,但他还是奋力挣脱一手将一旁收着的帘子散开了,遮住了两人交缠的身影。
也就在他拉下帘子的同时,厅堂的门窗自外面都推上了……甚至原本在厅外候着的女侍、守卫全都不见了人影……
樊玉麒不知道外面的人都被清干净了,心下一直祈祷,希望途中千万不要进来人,而他自当竭力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