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无法自抑的抖动着。
那个人,那个人不在这里,他不在,红衣满脑子只有这个念头,害怕如一波波的潮水,
将他全身吞没,他颤抖着,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这些人。
“孩子,我是你娘,别怕,这里是你的家。”薛婉仪柔声哄着他,伸出的手不断朝前,
却遭到红衣一次次的拒绝,他不停朝后退着,死死咬着下唇。
“他在哪里,我要找他。”红衣退到墙角,无法再退,胸口剧烈起伏着。
“谁?”
“他。”红衣声音沙哑,喃喃的说。
他是谁,红衣心被揪的紧紧的,他不知道他是谁,他不知道他叫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
“我要找他。”红衣掀开被子,就要往床下走,他一天一夜都没有吃东西,这会心里慌
张,根本没有力气,一下子就头朝下的栽下去。
守在薛婉仪后面的几个人还不及过去,一道黑色身影就闪过来。
唐子傲接过他,揽住他的腰,将他搂在怀里,担忧的看向他,口中斥道:“怎么不听话
?”
红衣呆呆看着他,刚才还苍白的小脸悄悄爬上些红晕,伸出双臂揽住他脖子,将整个上
身靠过去,闭上眼睛依偎进他怀里,委屈的哭出去:“我以为你走了。”
“我没走,别哭了。”唐子傲看了看薛婉仪哭的红肿的眼睛,还有后面常文张开的大嘴
,弯下腰就要把红衣放到床上。
“我不。”红衣摇头,哭的厉害,死死搂住他不松手,一声声的抽泣着。
唐子傲无奈,只得抱着他,将他放在自己大腿上坐到床边,然后让他请过来的大夫给红
衣把脉。
红衣死活不撒手,两只手腾空挂在唐子傲脖子上,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没有办法强行
拉下来,无奈,唐子傲只得放低声音:“听话,给你把把脉。”
他素来话语不多,这会让他哄孩子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懂得把声音放缓放低,唯恐
吓到他,看着依旧没有动静的红衣,他正欲开口,红衣却抽出右臂,递了过去。
那大夫把上去,静默良久。
“你们先出去。”唐子傲对后面的人示意。
常文和薛婉仪留了下来,那大夫松了手腕,说道:“这孩子常年累月都在服食那种抑制
生长的药物,至少有十个年头了,已经融入骨血之中,无法清除。”
薛婉仪眼眶里又开始湿润:“对身子有损吗?”
她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就感觉到了,寻常的十一二岁的孩子那里有这么瘦小纤细,却
不知是这种原因。
“有,他不能习武,不能有很健壮的身体,不能生养。还有,以后不可要他做重活,不
可要他太过劳累,我等会给你们开个方子,长期服用,可将身子慢慢调养过来。这样只
是避免他将来早早离世,想要生长的如同平常孩子,是不可能的了。”说到这里,那大
夫犹豫了一下,继续说:“这孩子以往大概都吃的是些流食,在往后的日子里,不要急
进,慢慢来,从素菜到荤腥,都要让他吃些。”
唐子傲听着,神色越来越冰冷,眉头拧着,听到最后,竟是双眼泛起红色血丝,一股杀
气不可抑制的四散开来。
红衣离他最近,最先感觉到他的不对劲,抱着他的手臂一紧,小脑袋埋进他肩窝蹭了蹭
,安抚的拍着他的后背,好像在安慰他,告诉他自己没有事。
唐子傲松了劲,目光逐渐柔和:“有劳了。”
“等下找个人去抓药就行,老夫还有病人,不在这里久留了。”那大夫顿了顿脚步,背
对着他们说了一句:“今日之事,老夫不会外传。”
哪里的孩子会服用那些药物,不用说就明白,而看唐子傲对那孩子的重视性,大夫自然
明白这里面有些什么是不能让自己知道的,他不想为诊断过一人就丢了性命,故出此一
言。
“恩,常文,送周大夫回去。”
“我没事,大家都是要吃的。”红衣觉得那人是因为自己吃了那些药而不开心的,小声
解释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心里跟以往不一样了,想依
赖他,想靠着他,想陪着他,想让他也同自己想亲近他一般也亲近自己。
红衣靠在他胸前,怎么也不想松手。
15.爱无止尽
“嘉嘉。”薛婉仪泪眼朦胧,伸出手,摸上红衣的背。
红衣这会待在唐子傲身边,没有了刚才的恐慌,回头看着她,有些疑惑她的称呼。
“这是你娘。”唐子傲沉声说道,拍了拍他的后背,就要把他从身上弄下来。红衣觉察
到他的意图,猛的用力,搂住他肩膀,不肯撒手。
“娘?”
“是的。”薛婉仪掉着泪,扯出一个笑,像是逗弄曾经那个小小的一团一样,伸出手,
放在他面前,等着他过来抓。
红衣懂得娘这个字的意思,可他不明白她的涵义,他从小到大生活的空间只有那一方被
框住的天地,所有事情都是通过书本以及苏介的传授来获得,他回头看着这个和他有几
分相似的妇人,踌躇着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
“你,怎么穿的衣服这么奇怪?”看着那个妇人伤心又失望的低下头,眼泪不停滴落,
红衣觉得心里微微有些难过,随即开口问道。
薛婉仪并没有同他印象中见过的女子一般,穿着华丽而妖娆的绸衣,脸上扑着浓重而冶
艳的脂粉,如果说只是青楼女子会那般妆容,可是眼前的她,就连最基本的丝绸衣衫,
繁复首饰都没有,她只是一声淡青色的布衫,头发挽成一个团髻,用木头簪子固定住,
脸上一点脂粉不沾,素丽的容颜,如果不是眼泪不停滴落,甚至有几分高贵庄重和不可
侵犯的清高之感。
他只是随意一问,薛婉仪脸上瞬时绽开光芒,欣喜不已,摸上红衣的脸颊,柔声说:“
娘从你离开娘的身边那天起,就脱去华贵的衣裳,丢开贵重的首饰,穿上这身素净的布
衫,在小院里,日日为你念经祈福,希望你在外面平安不受别人的欺辱和亏待,并有朝
一日你爹爹能将你找回来。哪怕不能归来,也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所以,我告诉佛祖
,愿将你所有的苦难加诸到我身上,只求你能平安,我会终我一生侍奉佛祖。”薛婉仪
来回抚弄着红衣的脸,似要将他的模样刻在心里,一遍遍的碰触:“果然,佛祖听到我
的话了,你好好的回来了。哪怕让娘亲这就归西,我也愿意。”
薛婉仪声音柔缓,语调轻慢,仿佛怕惊到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她满含微笑,一字
一句,低低说出口,宠爱的目光始终看着红衣小小的脸蛋,满腔的母爱溢出,恨不得将
红衣抱进怀里,像小时候那般,一刻也不松手。
可是,他对她有戒备之意,薛婉仪想到这个原因,胸中一阵酸楚,她能等的,她不该太
过心急。
说罢,起身,柔弱的身姿却有着坚定的力量:“嘉嘉放心,你的身子会好的,娘这就去
给你熬些补汤,把你身子好好养回来。你回来了,娘舍不得离开,就让佛祖再给我几十
年的功夫,让我看着你,直到你长成大人,再无牵挂的离去。”
“你别……”看着她转身,红衣不自觉的揪住了她的衣角,眼睛闪了闪。
“没事,乖,娘不会走的,让爹陪着你休息,娘去给你熬汤喝。”薛婉仪温婉一笑,拍
拍他的手,舒了一口气走出房间,急急的迈着步子,奔出老远才放声大哭。
在这个属于她的小院里,没有侍卫,没有丫鬟,只有自己。她跪倒在门口,双手掩面,
一声声凄哀又悲痛的哭声被压在喉咙里,眼泪,更是流的汹涌。
这些年,泪早就流干。可是看到自己孩子被找回来时,那股热流也如涌动的春水,将薄
冰破开,奔流而出。
她知道,她痛,唐子傲比她更痛,这是属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那么乖巧漂亮,纵然两
人无爱,可是对于孩子的爱没有谁比谁少,这些年,他从不曾说,可薛婉仪明白,他在
自责,无数次的自责,怪自己功夫不够好,孩子被人抢走,怪自己太没能力,孩子始终
找不回。怪他身份太过特殊,导致孩子被人蓄意抢夺。
她能哭,她能喊,可是那个男人自然是不肯的。他的痛他的伤,都放进了心里,默默承
受着,对于别人的拉拢示好视而不见,甚至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不能违逆的人。他这些年
只在寻找孩子,一日不曾停歇,一日不曾忘记。
既然他不会哭,不肯哭,那么,她替他来哭,他的眼泪她替他来流。
孩子已经找回,薛婉仪跪在地上,放开一切,将多年压在心头的痛,把自己的和唐子傲
的泪一起哭出来。
寂静的小院里,不是往常念经礼佛的声音,而是那悲痛中夹杂着欢欣的哭泣声。
声声催人泪下。
“你是谁?”红衣抬头,看着唐子傲。
“我是你爹。”唐子傲回答。
“爹?”红衣显的有些迷茫。
“是。”
“不是,不是爹。”红衣忽然推开他,从他身上跌下,摇着头拒绝。
“是爹。”唐子傲有些不明白这孩子的意思,看起来不是很喜欢自己做爹,可是看他刚
刚对自己依赖的样子,又不是讨厌自己。
“你的名字叫唐千嘉,一岁那年被掠走……”
“我不听,你不是爹,不是爹。”红衣捂住耳朵,蜷缩起身子,拼命摇头。
唐子傲素来少语,对于哄孩子,更是不得法门,而如今他连红衣为何不愿认他做爹爹也
不明白,对于眼前这个从那么一点就在自己的失误下丢失了的孩子,他是有着满心的亏
欠的,尽量柔和的说道:“好,不做爹,不做。”
“不要爹,我要找琉璃,琉璃在哪里?”
唐子傲没有说话,将手放在红衣脑后,避免他撞到床头上。
“琉璃呢,琉璃在哪里?你是把我救出来了吗?那有没有把琉璃也带出来?”红衣急切
的询问,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纵然对眼前的男人有着莫名的难以言喻的亲近感,可是
从小一起长大的琉璃对于他来说,是绝对无法取代的人。
“你放心,有人护着他,我们两个分别带你们两个冲出七雅楼,之后分路赶回,不巧,
楚熙所属的区域出了点状况,就带着琉璃先过去了,等过些时日就回来了。”
“真的?”
“恩。”唐子傲把红衣又拉回来,把被子裹在只穿着亵衣的他的身上。
“那你也要让琉璃吃药,也要好好照顾琉璃,等那边事办好,就要把他接回来。”
“好。”对于他大胆的同自己提意见,唐子傲只觉舒心,眼里闪出微微笑意,把他散乱
的头发重新缕顺。
“那,你叫什么名字?”
“唐子傲,你叫唐千嘉。”
“那我叫你什么?”
“随你。”
“我不叫爹,好不好?”
“好。”
红衣放下心来,掀开被子,扑倒唐子傲,把他压到枕头上。
暖暖的被子重新盖上来,将两人遮住,红衣在被子里,揪住唐子傲的衣裳,开心的笑。
外面几道黑影闪过,常文推开门就要大叫,唐子傲随手拿过床边的挂钩,砸在他哑穴上
,止住他的叫嚷,抬头示意他们出去说。
常文张着嘴,委屈的眨着眼,指手画脚的被拎着衣领扔到门外。
来到大厅坐下,其中一人回禀:“苏介只是一口咬定是买来的,对于当时是谁卖的,什
么长相,哪里人士,他说统统不知,只要我们赔钱给他。”
唐子傲端坐正中,低头沉思:“不用继续问了,以后多派两个人在七雅楼附近,随时监
视可疑人员的出入,一旦发现有人跟他联络,立刻跟踪并回禀。”
“是。”
“还有,对于小嘉这些年的经历,你们只管说不知道,剩下的由我来说。”
他并非是在意这些虚名,可是他不愿让别人知道小嘉这些年的经历。
怕有心人四处宣扬,怕有人借此打击,怕人鄙夷唾弃,他可以承受,可以无视,可以不
在意,可是,他的孩子还太小,还需要他的保护,他不一定能接受。
更何况,如果是皇家的人为了报复他和薛婉仪而将小嘉掠走的话,这番他的归来,必定
会掀起不少风雨。
唐子傲眸子幽深,食指敲打在桌面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呜呜呜……”常文蹦跶出来,在他面前红着一张脸,拼命指自己的嘴巴。
给他解了穴,眼看着他就要聒噪起来,唐子傲眼睛一眯,寒光射向他。常文捂住嘴巴,
点点头,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脸,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是忘记小少爷还在里面睡着呢
,我以后保证不再犯。”说罢,常文非常严肃认真的用手比划着缝衣服的动作,将嘴巴
缝死。
“主子,你说小少爷长的真好看啊,比起夫人都要漂亮不少。”
可怜常文只是想说句好听的话,让他多日不曾睡过好觉的主子开心一会,却再次被点了
哑穴,顺便赠送了定住身形的。
常文内心嚎啕大哭,不该说漂亮的,瞧他这张臭嘴,小少爷原本待的地方就是那种场所
,他这一句漂亮,简直是找死嘛!
16.午后马场
唐府,碧园。秋日阳光,灿烂夺目,梧桐枫叶,纷纷洒落。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日头不比夏日弱,天高云淡,更是晃的人睁不开眼,薛婉仪依旧一
身淡青色布衫,端着餐盘,立在卧房门口。
唐子傲只着中衣打开了门,她点头示意,把碗端了进屋,淡然无波的眼睛在望向床上那
个还在沉睡的孩子时溢出丝丝温柔。她小心迈步,拨开他脸上发丝:“嘉嘉,起了。”
唐子傲将衣衫穿好,束起发丝,撩这盆里的冷水洗了脸,端着那碗药坐到床头,拉起红
衣靠到他胸前。
昨夜,唐子傲走在从大厅回碧园的那条小道上,听得远处传来急切的奔跑声,还有丫鬟
担忧的呼喊。
疾步走过去,夜色朦胧中,红衣只穿着亵衣就跑了出来,白色的衣衫在黑暗中煞是显眼
,一脸恐慌,死命咬着嘴唇,四处张望的寻找着。待看到他时,立刻就站住了。
吩咐丫鬟回房,将红衣抱起,在搂住他冰冷发抖的身子时,眉头皱的更深。询问几句,
红衣却不说话,揽住他的脖子靠的紧紧的。
无奈,唐子傲只得抱着他回屋,把被子盖好。嘱咐几句后就要离开房间。
红衣抓住他袖子,不让他离开,看着他大睁着双眼,惶惑不安的望着自己,唐子傲只得
脱了外衣,钻进被窝,搂着这个孩子沉沉睡去。
红衣闻着难闻的药味,一阵阵冲进鼻端,扭开脸,继续睡。
“喝了,等下带你出去玩。”唐子傲想不到其他哄孩子的方法,只得允诺带他去玩。
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看过去,眼前是娘亲,后面紧贴着的胸口是,是唐子傲的,对十二
岁,仅仅只待在那个小院里没出过门的红衣来说,出去玩,是个很有吸引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