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齐大哥笑道:“快到成亲的年纪了。疏英可是个好姑娘啊。”
小林捂嘴偷笑。
“我还在孝期,不会那么快的。”
“看看我的脑子,把这给忘了。对不起,你别在意。”
清浅笑笑,道:“无碍的。”
正在闲聊之际,疏英突然急匆匆的跑来,道:“浅哥,快回家看看吧,伯母病了一直在咳嗽。”
清浅恍惚一下,说道:“齐大哥你帮着照料一下,我去去就回。”
“你快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清浅与疏英急忙的赶回家,走在半路上,清浅突然停了下来,对疏英道:“疏英啊,麻烦你回去照顾一下我娘,我去找大夫。”
疏英点头,先回家去。
清浅心急如焚跑到一家医馆,刚开了口,那家医馆里的小医徒说,大夫外出会诊去了。清浅耽误不得便去了下一家医馆,气喘吁吁的还未开口便被人赶了出来。清浅一咬牙,转身奔向下一家医馆,可到了医馆却发现已经关门了。
清浅看看那“歇业”的木牌,一瞬间没了力气,倒坐在台阶上。城里就这么三家医馆,郑家的那是药店没有大夫……这可怎么是好?
看看西斜的太阳,清浅心中一阵慌乱。
这个时候找谁好……清浅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的想想。霎时间一双妩媚柔情的眼睛闪过……席淮之?
可是去麻烦人家合适吗?想了一会,又见天色不早,清浅顾不得许多,起身便向席府跑去。
来到席府的大门,清浅犹豫一下,随后敲门。
来开门的是一位小厮,道:“请问你找谁?”
“我叫清浅,来找席大公子的。”
“大公子现在不在府中,一早就出去了。要不公子请府中坐坐,等会儿大公子便会回来。”
清浅谢过,道:“不了,谢谢。”
离开席府,天也黑了下来,清浅没有力气,一步一步的挪回家。清浅此时才想明白,即便朱刺史不将他抓进大牢也有的是办法置他于死地。
回到家里,疏英做好了饭,坐在桌前。见清浅回来,上前说道:“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我找了城里的三家医馆,没有一个大夫肯来。”清浅有气无力的说道,“娘怎么样了?”
疏英笑笑,道:“我正要跟你说呢。席大公子带了大夫来为伯母看病,这会儿正去抓药了呢,等等就回来。”
清浅一惊,道:“他来了这里?”
“是啊。我做了饭就是要好好谢谢人家。”
清浅低了头。眼中闪过些许矛盾。
说话间,席淮之抓了药回来。
清浅站起身看看他,昏黄的灯光下为一张英气逼人的脸添加一丝暖色,嘴角含着温暖的笑,妩媚的眼睛闪着摄人心魄的光亮。清浅的心慌了一下,不敢直视,微微低下头接过药,说道:“我去煎药。”
席淮之拉住他,道:“药已经拿了出来,吃完饭再去煎也来得及。”
“是啊,浅哥,你一天都没怎么吃饭,快坐下来好好吃,吃完了再去煎药。”疏英附和着,又对席淮之道:“席大公子也留下来吧,千万别介意这粗茶淡饭的。”
“疏英说的哪里话。”席淮之落座,径自吃了起来。
清浅觉着这么站着不太好,也跟着坐下,与席淮之对面。
疏英盛了一碗粥,道:“我去给伯母送去,只不定伯母也饿了。”
留下清浅对着席淮之。
席淮之不说话,清浅吃了两口,问道:“席大公子怎么知道我娘病的?”
“我忙完了事去了饭馆,齐大哥说的。来了后,疏英说你去找大夫却一直没有回来,我猜你是找不到,我便去找了一个来。”席淮之见清浅一直低着头,又道:“你放心,伯母没事,不过是劳累了些,休息休息就会好。”
“哦。”清浅想了想,欠了他这么大的人情,总是要换的。抬起头,道:“席大公子若是有用的上清浅的尽管开口,这个人情清浅会还的。”
席淮之沉默顷刻,说道:“你想还便还,但是我不是为了让你欠我什么才做的。”
气氛一时僵硬,清浅开了几次口,道:“我不是……”
疏英从屋子里出来,清浅及时闭了嘴。两人也不再说话。
疏英道:“伯母还真的是饿了,一碗粥都吃下去了。这会儿也睡下了。浅哥别担心了。”
清浅点点头。
吃完饭,清浅对疏英说道:“疏英,你回去吧,也忙了一天了,早些休息。”
“可是这碗筷……”
清浅接过手,道:“我来就行。”
疏英道了晚安,离开了。
清浅在洗碗筷,席淮之走来坐在他对面,帮他擦碗,道:“预备何时与疏英办喜事?”
清浅低头,洗碗的手顿了一下,说道:“等着孝期过了就办。不能再耽搁了。”
席淮之抬头看了看他。两人沉默。
收拾完妥,席淮之也回家了。
清浅看着席淮之渐渐溶进茫茫的夜色之中,又环顾了房子,头一次觉着自己的心里也是空荡荡的。
清浅轻轻叹了气,清澈浅淡的眼睛竟也混了些许的情愫,却不知这情愫为谁而生。
清浅强打着精神坐在火炉前,炉子里柴火啪啪的烧着,炉子上是为母亲熬的汤药,清浅拿着蒲扇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一边不住的打着哈气。跑了一个下午,此时他也乏了。
外边因夜深,月光格外明亮,静静的照耀着大地上的生灵。风轻轻的吹着树叶,窸窸窣窣,偶尔能清晰的听见夜莺的啼叫。
深夜的宓静,会使人的脚步声突兀起来,或许没有人注意到。
清浅再次向门外望去,那个人已经站在门前。如去年的那个秋夜一样,他就这么出乎意外的来了。
清浅失神的看着席淮之,席淮之自己搬来一个凳子,并肩坐在清浅身旁,拿过他手中的蒲扇,道:“想睡便靠着我睡,药我来帮你看着。”
“你……”
“嘘,夜深了,不要说话了。你睡吧。”席淮之看着他说道。
清浅垂头,倚上席淮之的肩。
詹言煜不是没有给过他温情,为何他都不曾过动心呢?他与席淮之认识不过一年,为何……
五月,春色尽,夏始来。清浅不明白时间与人的究竟是什么。
这次不是守灵的三天,而是一个月。席淮之夜夜都来,坚持了半个月后,他终于也支持不住与清浅一样,睡的双双倒在了地上。
被摔醒了的两个人,坐起来相觑失笑,清浅劝道:“不必再来了,我一个人可以。”
席淮之不理会,道:“你行?刚刚是谁睡的摔在了地上?”
清浅反问道:“那还有一个人呢?”
席淮之一窒,尴尬的扶起凳子道:“我还成,不必劝我。”
清浅便不再劝他。
一个月的调养,翠霜的身体确实好了许多。
清浅为翠霜穿好衣服,道:“娘,还要会詹府?”
“当然了。”
穿好衣服翠霜便去了詹府。
清浅看看她的有些佝偻的身影,心中不舍,却没有法子。若是算起来,娘与大夫人在一起的时间会比她与爹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几乎可以说是一辈子了,这样长的时间堆砌起来会是什么?
直到夕阳西下,席淮之才出现。
清浅见他一脸刚睡醒的模样,便想起那天他摔在地上时还一脸的迷茫,忍俊不禁。
席淮之走到面前,疑惑的问道:“笑什么?”
清浅收住笑容,道:“没什么。”
席淮之看看他,也不追问,道:“赏花节那天我去你家等你,我们一起去。”
清浅听他这么说,才想起疏英的事来,刚想着要说,却听到别人说道:“听说赏花节,可留要出来唱歌。”
“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桃花楼里的人说的。”
自从可留接客后便封琴不再唱歌了,这事城里的人都知道。
清浅问席淮之道:“你知道是谁请可留出来的吗?”
席淮之摇摇头,道:“这个我不清楚。”
清浅沉默。会是詹大公子吗?
晚上,饭馆里没有几桌客人,小林也回家了,留下齐大哥一人跑堂。清浅在算着这一天的账,突然有人叫了一声:“清浅。”
清浅抬头,来人却是詹大公子,道:“大公子?您怎么有时间来了?”
詹大公子一如平常,嘴边存着温和的笑,道:“你在这里也有段时间了,我却一直没来看你,你不要介意。”
“大公子哪里的话。快来,请坐。要吃些什么?”清浅忙招呼。
詹大公子拦下他,道:“你别忙了,我也只是来看看你,见你过的不错,我便放心了。”
“多谢大公子记挂。”清浅谢道,“老爷和夫人还好吧?听母亲说,大夫人她……”
詹大公子轻皱眉,道:“父亲还好,母亲的病确实重了些……也劳翠霜姨照顾,前段时间病了,我也没有去看望。”
“母亲年纪也大了,有些病什么的,也属正常。大公子不要介怀。”
詹大公子点点头。环顾了四周,道:“你在这里还好吗?”
清浅浅笑,道:“还好。”
詹大公子又点了点头。
清浅见他失魂的样子,主动问道:“大公子找清浅有事吧?”
詹大公子愣了一下,看着清浅,张开嘴,顿了顿,笑道:“没事,就只是来看看你而已。”说着站起身,道:“我回去了。有什么困难的便来詹府。”
第六回(1)
清浅早早起来,收拾完妥后,拿出可留赠与的箫,反复擦拭。
可留说,不想这支箫被束之高阁,顶礼膜拜。当时自己也是满心满意的答应下来的,只是时间久了,竟也忘了。若是将这支箫交给大公子,是不是会好一些呢?
正想着,席淮之就来了,叫道:“清浅,起来了吗?”
“起来了,等等,我这就来。”
清浅再看看手中的箫,放在了床上。等着哪一天大公子再来的时候,就给他吧。希望他能知道可留的心意。
见清浅出门,席淮之道:“快走吧,若是去的晚了,我们只能在树下站着了。”
“等等。”清浅说道。
“怎么?有什么东西忘了吗?”
清浅摇头道:“那天我忘记同你说了,疏英也要去赏花,不如我们就一起吧。她一个姑娘家的我也不放心。”
“疏英?”
说着,疏英已经来到,与席淮之对视时,两人眼中的光亮黯了几分。
“席大公子。”疏英施了礼道。
见疏英脸上勉强的笑,便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席淮之也感同身受。
“疏英。”席淮之也扯了嘴角,算作是在笑吧。
清浅没察觉两人的怪异,道:“那我们走吧。”
清浅话不多,一路上三人沉默。
到了赏花地,清浅已经出了一身细汗。疏英拿出手帕为他擦汗,道:“还行吗?往年一遇到高热的天气你就受不了了。”
清浅笑笑道:“没事。”
席淮之绷着一张脸,看看两人,又转头看向别处。
三人胡乱走着。这个地方都花,走到哪里都一样。
一路走下来,阵阵的花香,清浅倒是觉着人比花香,人比花娇,人比花更艳。这处处的姑娘家真是煞费苦心的装扮自己。惹的清浅弄不清楚,这倒是赏花还是赏人?
疏英指着山旁的殷红的花,说道:“浅哥,你来看看,这叫什么花?”
清浅走过来,看见枝头一朵艳丽的红花,光耀刺眼,摇摇头道:“不知道。这里的花,我都不认识。不妨问问席大公子。”
疏英回头见席淮之冷着脸站在一边,不甚关心的样子,道:“算了吧。我们接着看吧。”
席淮之满眼尽是繁花朵朵,头顶艳阳晴天,本该是好心情,心里却惆怅万分。
三人接着走,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清浅也察觉出席淮之和疏英的沉闷,看看席淮之一张清冷的脸,又看看疏英低着头不知是在看花还是在看脚。清浅不敢乱说话,三人又沉默下来。
一朵花飘到清浅面前,清浅停下脚步伸手握住,摊开手掌,竟是一朵完整无损的花朵。明黄色的五瓣花,娇小可人。清浅霎时失神,抬头望望前面的两人,手又握紧了花,再摊开手掌时,一朵被揉捏黏稠的花,掉落在泥土上,等待腐烂。
一朵花尚不能分与两人,更妄论一颗心了。
又走了一段时间,忽闻有人叫道:“疏英,疏英!”
回过头,见是疏英的母亲。疏英道:“娘,怎么了?”
“这丫头还问怎么了,自然是生意照应不过来了,跟我回去。”
清浅上前说道:“伯母,用不用我去帮衬着?”
疏英娘道:“不用,就少一个人,你接着玩。”说着拖走不甘愿的疏英。
见疏英被拉走,席淮之的心情稍稍缓和些。
清浅回过身,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将疏英也带出来?”
席淮之一脸无辜,道:“没有。”
清浅看他淡笑着,阳光之下整个人神采飞扬。
见他心情好,清浅不多问。
“知道吗,有人为郑凛说亲了。”席淮之道。
“是吗?是哪家的姑娘?”
“好像是外城的,没见过。”
“哦。”清浅低了头看看手指间的花,问道:“那你呢?上门说亲的人一定很多吧?”
席淮之看看他,扬过头头,道:“是不少。”
清浅手一顿,一朵花便被折了下来。
席淮之看见,笑着,又道:“不过,被我一一回了。”
清浅心知自己失态了,便将手中的花递到席淮之面前,问道:“这是什么花?”
席淮之心中一喜,却不点破,顺着他的话,道:“是这木槿花。还有白色的。”
“是吗?挺好看的。”清浅拿在手中摆弄。
席淮之收敛自己的笑,忍着。说道:“相较于这里的繁花,我更喜欢城外的那片桃树林。春天一到,满树的桃花,纷纷扬扬,更惹人爱怜。”
清浅看看他,道:“是吗?不想你喜欢竟是桃花。”
席淮之看清浅额上的汗,道:“想不想休息一下?”
清浅点头。
“我带你去一处安静的地方。你可抓紧了。”说着,席淮之一只手揽着清浅的腰,一脚蹬地,两人便腾空而起。
这一次清浅胆子大了些,抓住了席淮之,睁开眼睛,看着脚下花花绿绿一闪而过。席淮之带着清浅起的不高,只是擦着树尖儿而过。
清浅抬头看向席淮之。一阵狂风过境,吹起花朵飘荡在空中,擦过席淮之的脸。长发被吹乱,混着花瓣遮住清浅的眼,看不清楚他的脸,心中一慌,连忙抓紧了他,突然怕席淮之会不见,怕这是一场梦。
感觉到清浅手劲儿大了些,席淮之心下一荡,也紧了紧揽着他的腰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