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木说就是因为好所以才只能藏在深山里。流川不明白。
一个月后他们来到最繁华的京城。京城是一个国家的缩影,想知道的一切都可以从这里看到端倪。
现在京城很混乱,所有人都在谈论武林盟主失踪的事,并因此而大打出手。武林盟主位置空缺,有一点能力的人都想坐上去试试,所以你争我斗,明的暗的,用尽人脉关系,使出各种手段。
纷争甚至已经从江湖传到朝庭。朝庭本来一向不太管江湖的事,只要江湖的人闹得不要太出格,但这次已经超出他们能忍受的范围。有风声传出来,有人不仅想要武林盟主的位置,还想要皇帝的位置。
现在坐在皇宫龙椅上的人本来就是来自江湖。皇帝轮流坐,明天到我家。这场混乱已经影响到国家根基的稳定。
对流川来说,连混乱都是新奇的,但樱木却有非常糟糕的预感。这个世界要大乱了!每当世界大乱时,总会有许多美好的东西被毁灭,有的是别人的,有的是自己的。
樱木没有把这场混乱归咎于自己的擅离职守,混乱不需要理由。人们总是会想出各种种样的借口制造混乱,尤其当其中涉及到权力财富这些诱人的利益的时候。
“这几天还是不要出门!”樱木拉住流川,表情严肃,“外面太乱了,不适合出去。”
流川皱眉,“可是我想到皇宫看看!”抿起嘴角。每当他抿起嘴角就是他生气和下了决定的时候。樱木发觉自己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样吧。”樱木妥协了,“晚上我带你去看皇宫,明天我们就离开!”手指竖在流川要说什么的唇上,“不许讨价还价!否则连皇宫也去不成!”
流川瞪着他,眼里跳着火,“我是你老公,你得听我的!”这里的世界妻子无条件服从丈夫,所以樱木得服从他!
樱木卟嗤一笑,“你不是不承认我们成过亲吗?怎么现在又摆出老公的架子来了?”流川没话说,狠狠瞪了樱木一眼,倒在床上,把被子盖住头。
樱木的心有点酸,他刚才还期待流川承认他们的婚姻呢。樱木觉得自己真是不对劲了,男人跟男人成亲那不是离经叛道的荒唐事吗?自己期待个什么啊?
手指上还残留着流川嘴唇的触感,细腻柔软,一股甜蜜又带着苦涩的电流窜过指尖,樱木只有把手指放进嘴里咬住,才能阻止那股电流麻痹心脏。
中午流川用不吃饭抗议,樱木只好亲自到厨房作流川最爱吃的菜,但是当他把饭菜端进房中时,流川已经不见了。
流川正在皇城外寻找进皇宫的办法,但很难。皇宫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它不轻易让里面的人出来,更不轻易让外面的人进去。
流川有点着急,他甩下樱木跑出来樱木肯定要生气,樱木一生气情形就不妙了。他武功不如樱木,樱木要是把他禁足的话,他也没办法。所以要尽快找到进皇宫的办法,在被樱木找到之前。
他没想过干脆自己一个人周游世界,他不想和樱木分开。和樱木在一起很舒服,而且越来越觉得这世上他只喜欢樱木一个人。
一辆车从一扇门里出来,流川眼睛一亮跟上去。那些人是从皇宫里出来的,也许可以和他们一起进宫。
流川跟着这些人,车里的人上了一座茶楼,赶车的人站在车旁一动不动。流川想了想,走过去拍拍赶车人的肩。
赶车的人武功很好,所以流川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容易被制服。只因为赶车的人看到他的脸时呆了呆,所以下一刻就成了垃圾被丢在小巷里。
街上很乱,到处都是打骂闹事的人,没人朝流川这里多看一眼。流川扒掉车夫的衣服换上,戴好斗笠站在车旁等着。
天快黑下来时车里的人出来了,脸色很难看,钻进车厢说了句:“回去!”流川把车往来路赶,调转车头时看见樱木。
樱木在人群里四处张望,满脸焦急的神色,眼神充满怒气和担忧。流川急忙低下头,想到看完皇宫回去要面对樱木的怒气,头皮有点发麻。
樱木发起火来是很可怕的,几天前他一时好奇到青楼里参观时就见识到了。那天樱木几乎把那家青楼给拆了。
这次樱木会不会把皇宫给拆了?
车子终于驶进了皇宫,流川压抑着兴奋打量这个世界最宏伟最华丽的建筑。夕阳照在琉璃瓦上,反射出温暖明亮的光芒,地面、墙、廊柱、花木、人都笼罩在这种光芒中。
“怎么停下来了?”流川掀开车帘钻进去,在车里的人一掌打过来之前先打过去一掌。
“带我参观皇宫。”流川对面露惊恐的人说,“否则我就杀了你。”
车里的人瞪着他,慢慢地惊恐消失了,微笑起来,“原来你是想参观皇宫,这有什么问题。我叫卜石,很高兴认识你。”
流川沉浸在皇宫宏伟华美的气氛中,卜石很热忱,带着他参观皇宫里最美最好的地方,所有迎面而过的人都向他们施礼,并对流川投以暧昧的眼神。
夜深了,流川想回去,但卜石极力邀请他留下来用过饭再回去。流川不愿意,转身就走,却看到了一副画。
画上的他正在舞剑,白衣墨发,剑光如龙。远处江浪滔滔,一只孤舟抛于浪尖。
流川一面惊奇,一面起了戒心。这个人明明认出自己,为什么到现在才说破?樱木告诉过他,这世界的人很复杂,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
但是好奇心确实勾起来了。流川放下画,从腰间拔出软剑指住卜石。“要是你敢耍什么花招,我随时可以一剑杀了你!”
卜石微笑,“放心吧,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见你长得象以前认识的一个好朋友,所以很想和你聊聊天。”
流川不耐烦地拍拍桌子,“少废话,说重点!”
卜石叹息:“我这个朋友以前是个很有地位的人,在江湖中名声很响亮。你也看到了,他长得又很美,所以名声就更响了。”
“但是我这个朋友品性却不太好,可以说是作恶多端,终于有一天惹了众怒,江湖各大门派联合起来要除去他。我不忍心他就此丢了性命,就去向他通风报信,结果还是迟了。他被武林中人联手杀了。”
“我心里非常难过,都怪我报信不及时才害死了他,都是我的错。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怀着愧疚,所以刚看到你的时候我非常震惊,以为他变成鬼找我报仇来了。所以我什么也不说,心想着不论你对我怎么样,我都不会还手。”
流川有些疑惑,卜石看起来很悲伤,满脸的泪。他的心动了动,有些同情。卜石忽然抓住他的手,急切地看着他,“你真的不是他的转世吗?”
流川甩掉他的手,很干脆地说:“不是!”
卜石失望地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不可能。不过难道没有人和你说过你长得很象什么人吗?”
流川想了想,三位长老好象有提过他和父亲长得很象,但是他的父亲是病死的,而且一辈子也没离开过山里那个世界。
流川抬起头,看见卜石盯着他的眼睛。他觉得很不舒服,就不想回答。卜石微笑说:“有吧?我猜猜,是不是你爹?”
流川还是不想回答,卜石也不需要他回答,“那他们有没有说过你爹的老婆是谁?”
流川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你娘”两个字就可以概括表达的意思,这个人居然用了“你爹的老婆”五个字,到底读过书没有?
但卜石的神情看起来诚恳中混杂着悲伤,期待中混杂着忧郁,流川犹豫一下还是回答了。
“有。我爹有过两个老婆,一个女的,一个男的。”
卜石的脸忽然一下白了,一点血色也没有,很勉强地笑了笑,眼底露出针一样的光芒。
“那你见过那个男的吗?”
流川不想回答了,他觉得卜石一直追问和他爹有关的事很奇怪,反正好奇心已经得到满足,他决定回去面对樱木的怒气。
他站起来就走,听到卜石在身后大喝:“来人!捉刺客!”
樱木快要疯掉了,到处都找不到流川,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流川真的混进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了。
樱木撒腿冲向皇宫,这时候他才庆幸他曾做过武林盟主,不管愿不愿武林盟主确实认识很多人,其中就有一个是皇宫里的。
这天皇宫一宿不安宁,一下来了两个刺客,一个从里面杀出来,一个从外面杀进去,还都很厉害,杀得皇宫侍卫人仰马翻,整个皇宫乱成一锅粥。
看见血人一样的流川时,樱木的心跳都停了。而看见樱木,流川的心跳也停了。他知道樱木会来找他,也预感到方式不会太温和,但血人一样的樱木还是让他震惊。他第一次为自己做的事后悔了!
不该进这皇宫来的,不该把樱木也陷进危险中!
他冲向樱木,两人在重围中终于抓住对方的手,抓住那一瞬,心才又开始跳起来。两人转身向外杀去。
不断有士兵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似乎永远也杀不完。四处散发着强烈的血腥味,流川脸色惨白,很想大吐,脚渐渐发软。腰忽然被一条强健的手臂搂住往上一带,让他站直了身体。
“你们无处可逃了,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朕可以留你们全尸!”卜石在人墙后面大喝。樱木放声大笑起来,象巨雷滚过似的,整个皇宫都在嗡嗡响应他的笑声。
“笑话!我樱木花道在千军马里也来去自如,怕你几个皇宫侍卫?”
“樱木花道!他是樱木花道!武林盟主,天下第一高手!”
侍卫们惊叫起来,卜石变了脸色。樱木大笑:“不错,我就是樱木花道!不怕死的过来!”
侍卫们倒退了一步,脸上露出胆怯的神色。十年前樱木花道一个人独闯魔教总坛,在魔教几万教众包围中杀进圣心殿,斩杀魔教四大护法,最后经过几天几夜大战,将魔教教主毙于掌下。
这个事迹早已经成为传奇,上到八十老头,下到八岁小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樱木花道这四个字就是英雄的代名词!
传说中的英雄竟然出现在面前,造成的视觉和心理的双重震憾无可比拟。胆怯的情绪迅速在人群里扩散开。
卜石大喝:“杀,给我杀!”直喊得声音都哑了侍卫们才清醒过来,包围上去。
樱木昂首大笑,笑声里的豪气比他手中的兵器更让人胆战心惊。一条血路在笑声里杀出来,没有人阻挡得住。
卜石抬头看着那两个人象鸟儿一样飞上墙头,消失于高高的皇墙后,连箭的速度追赶不上!
作为一个统治天下的帝王,如果他的气势在众目睽睽下被一个江湖草莽盖过去,他的命令还比不上几声笑声,那绝对是颜面尽失的事!
他想杀的人很多,但现在他最想杀的是令他也胆战心惊的樱木花道,以及知道他秘密的流川枫。
贴着墙根跑,四周漆黑,天地象一个巨大的墨缸。前面是不见来路的黑暗,后面是紧追不放的追兵。流川忽然甩开樱木的手,低声说:“你先走!”
“说什么傻话!”樱木生气了,“快走!”
流川忍着腿上钻心的痛退了一步。两只箭射中他的右腿,已经没法再跑了。他摒住呼吸,转身向追兵走去。
黑暗里失去流川的呼吸,就等于失去流川。惊慌和巨大怒气向樱木压去,他扑过去摸索。冰凉的夜风从指缝间溜走,樱木找不到流川。
前面传来追兵的呼喊,一点光从远远的墙角处蒙蒙地透出来,映出一个蹒跚的身影。樱木朝那个身影无声地怒狮一样扑过去,把他抱起来,转身飞奔。
流川没有挣扎,挣扎没用,只会浪费时间引来追兵。“放下我吧,你抱着我跑不快。我不想你死。”
“我死了也不会丢下你!你多信我一点行不行?靠!”樱木咬牙切齿怒气冲冲的声音令流川微微一笑,伸手抱住樱木的脖子。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要活一齐活,要死一齐死吧。
他们渐渐适应了黑暗,跑得越来越快。樱木对京城非常熟,几年前带领一大班武林中人攻打京城时,京城所有道路他都踏了个遍,任何一条路闭着眼睛都能走个来回。
追兵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流川干脆闭起眼睛。觉得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樱木问:“疼吗?”
流川在他肩上摇头。樱木知道肯定很疼,他的心也疼起来。“再忍一会儿,就要到了。”流川懒懒地唔一声,也不想问他要到哪里去,觉得就算到天地的尽头也没关系。
他昏昏沉沉的,觉得樱木好象在喊他,又好象在亲他。也许不是亲,只是呼吸拂在脸颊上,马上就离开了。
有时他挺瞧不起樱木,想做的事不敢做,犹犹豫豫的老在顾忌什么。人不该违背自己的心,自由的心就该让它象自由的风一样飞翔,再随自己的心意降落。所以如果真的想做什么事的话就该去做,真的想亲什么人的话,就该亲下去。
他不满地睁开眼睛,看见伸出几根须滕的黄土,转头看了看,是一个树洞一样的地方,樱木坐在洞口边,两只手柱着一支木棍,头很沉重地向下点,立刻又抬起来,然后又慢慢地点下去。
流川翻身起来,跪着慢慢向樱木爬过去,坐在樱木身旁凝视着他。樱木的脸色很难看,嘴唇干裂,下巴布满胡渣。伸出一根手指来回摸着胡渣,流川的目光水一样的温柔。
手指被紧紧地抓住,樱木抬起头,喜悦地对他笑,“醒啦。”
洞里很阴暗,只有洞口有一束光斜斜地上方落下来,樱木的笑容把这束光折射得满洞生辉。流川捧住他的脸,凝视他布满红丝的眼睛。
“伤口还疼吗?”
“等我们脱险,我找最好的大夫给你治。”
“渴不渴?水还有一点,就在那片树叶里,等我再接一点……”
流川压住他的嘴,吞下他的声音。四片嘴唇安静地贴着,眼睛看着对方。风窜进洞中,垂在洞口上方的枝叶沙沙摇着,樱木的眼睛在暗下的天色中烛火一样燃起来。
“喜欢我?”他在流川的嘴唇上问。
“喜欢。”流川在他的嘴唇上回答,月下湖面一样的眼睛,光芒跳跃,缓缓释放出动人心魄的美,充满诱惑却单纯干净的美。
樱木无法招架这样的美,从身体到心渴望这样的美,他用力搂住流川的腰,含住甜美的浆果一样的唇,吸了一下。
流川颤抖一下,亮晶晶的眼晴满意又嘲弄地看着他,他在用眼神说:“你看,亲我并不难,为什么你总是不敢亲下来?”
樱木的脸红了,象喝光一整坛三十年陈窑的人,在流川的眼神里醉得一塌糊涂。
樱木的脸红了,象喝光一整坛三十年陈窑的人,在流川的眼神里醉得一塌糊涂。他张嘴咬了流川的红唇,咬破浆果鲜艳的果皮吸食甜美的果肉似地吸着。
流川是勇敢无畏的,也是青涩无知的,他惊讶而微微慌张,他以为亲嘴就是嘴对嘴,樱木滚烫的唇舌却一下把他从涓静的小河拽入波涛万丈的大海。
他眼前一下模糊了,一切都光怪陆离了起来,洞外摇曳的枝叶,洞壁垂下的根须,洞口爬过的虫豸,都在青白的光线里交织着飞舞。
鼻子一酸,湿润的感觉就从眼里冲出来。身体从舌尖开始融化了,流光飞舞的画面忽然变成彩光炫迷的一团,把每一寸呼吸都吸进去,融化皮肤和骨头,岩浆一样冲进心里。
他往下滑去,双手乱抓着,手掌从樱木的衣领伸进去,抓到一大片火烫的肌肤。樱木象受伤的野兽一样叫了声,倒在他瘫软的身体上,抽离了把他的嘴搅成一池春水的舌,把嘴压在他长长的向后仰起的脖子上。
流川觉得自己轰地散成了千瓣万瓣,在樱木灼热的手掌和呼吸中飞腾起来,盘旋着一层层赤裸了自己,相贴着,摩擦着,探寻着,一直到达做梦也想象不到的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