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麽的感觉?一直以来他都以少主的话为至高无上的依归,只要一声命下,他必是马
首是瞻,无一违背,从来不觉得有何不对,说他是愚忠也行,但这次是他头一次感到难以
接受的痛苦。「我只是很震惊,少主竟只将这件事告诉飞离一人,我好歹也跟在您身边好
几年的时间,如果少主能早点告诉我,我也能尽点力。」
「我自有我的考量,没必要一一告知於你!」澐瑞的口气颇为不耐,「记住你现在是个管
家,不再是护卫了,不用再像过去负责我的安全,你只要管好你份内之事极可。」
「属下明白了,」冷无情面色黯淡的沉下了目光,他已然明白少主是暗指他不过是屈屈一
个下人,不该妄想干涉他的行动,这让他胸中的痛楚更加鲜明了。「是我逾矩了。」
「没事的话就别阻挡我的去路,我还有要事要办!」撂下这句话,澐瑞看也没看他一
眼,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向了婴儿室。
「要事?说穿了,还不是为了去看那个男宠吗?」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冷无情喃喃的
念著,那语气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酸。
133
「宝宝们!」站在装饰著迷你玩具又宽阔豪华的婴儿床前,逍枫怜爱的将视线专注在睡在
上头的两个小宝贝。「我终於见到你们了。」
望著婴儿们睡得如天使般的可爱睡颜,逍枫眼里散发出慈爱的光辉,只敢用手轻轻的滑过
他们的头发,实在不忍吵醒他们,「我终於又回到你们身边了!」他俯下脸悄悄的在双胞
胎的脸颊上各落下一个轻吻,「好好睡吧,我的孩子们。」
看著看著竟舍不得离去了,逍枫一直以为生孩子是女人的事,那种生产的痛楚必是他一生
都无法经历的,像他这种连母亲都不肯要的畸形儿又怎麽能为人父母,他本来就打算一人
孤单过一生,并无意耽误女性的一生,他从来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亲生子的可能性,
但谁又能料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也拥有生育构造的器官,让他不但体验了生产时那种有
如十大酷刑般的阵痛,更让他诞下了一对双胞胎。
澐瑞不动声色的来到逍枫身边,轻声的开口道:「你说他们像谁?你还是我?」他俯在他
耳边斜视著他略显憔悴的脸色,眼睛未曾须臾离开过他,手自然而然的伸了出去,想要为
他抚去眉间的皱折,但又深怕他那拒绝冷淡的态度会拨开自己,手又放了下去。
逍枫微微一惊,当他扬起头在发觉是他以後,很快恢复平静无波的样子,「长相像谁
都好,我只希望他们不要像你那忽冷忽热、把人当玩具耍的性格!」
澐瑞听出他的指桑骂槐,脸部肌肉一阵歪曲,简直是热脸贴冷屁股,要是换成他人,
他早就发火了,但是他听得出逍枫对於他先前那样待他耿耿於怀,始终无法放下芥蒂与他
重修旧好,所以他只得吞忍下这口气,不再对他吼叫,不想将他推得离自己更远了。「孩
子们还没有取名,你来为他们命名吧!」
意外於他温驯的口吻,逍枫以为他会对他的出言不逊大发脾气,这是吹哪边的风?但
他只是将疑惑摆在心头,并没有表现出来。「名字吗?」他努力沉思了好一会,突然灵光
一现,「哥哥叫羽松,弟弟叫羽槐,我寄望他们能像松树与槐树一样勇健的成长。」
「羽松与羽槐,」瞥了一眼熟睡的婴孩,澐瑞明快的表示同意,觉得这两个名字很适合他
们的儿子们。「就依你所取的吧。」
为什麽他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一切都顺应自己的意思,逍枫真的猜不透他的心思,他一心以
为只要他一再以冷傲的态度拒他於千里之外,他必会受不了的大发雷霆,最後厌弃的拂袖
离去,那麽他就能回复一人的生活。「你不必如此委曲自己配合我,堂堂一个老大何必迂
尊降驾的来顺从我这区区男宠的意见,叫我怎麽承受得起!」
134
「你莫要再贬低自己!」澐瑞黑亮的眸里隐隐透露了变天的前兆,但他强自忍著气低声道
,「在你的心中我真的有这麽罪大恶极吗?以致於让你认为我的所作所为都是惺惺作态?
」
「我怎麽敢?」逍枫静静的注视著他,澄澈的明眸似阿里卑斯山的白雪般闪著冰凉的光芒
,「你是至高无上的债主,要怎麽待我是你的自由,我哪有置喙的资格!」
「你非要这麽认为不可吗?」澐瑞的心里闪过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逍枫真是这麽想他的
吗?「如果我只把你当男宠,我何必履次费功夫找寻你的行踪,甚至在你回来後好声好气
与你说话,不惜热脸贴冷屁股吗?要知道有多少人等著替代你的位置,我都还不屑一顾,
他们可是羡慕你能得到如此殊荣羡慕得要死!」
「您对我的特别待遇,我真是感激涕零,但我自知地位卑微,您的垂青我要不起,也
惹不起,」逍枫漠然的一笑,男人的口气自大的可以了,活像是他对他的另眼相待就已是
天大的恩惠!「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宁愿从来没有拥有过!」
「好个从来没有拥有过!」澐瑞按捺已久的坏脾气终於突破了临界点,到达了山洪爆发的
颠峰,他一口气转过他的身子,硬著声音道:「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吗?你还有什麽不满的
?」
「我并没有要求您为我做什麽,」逍枫的语调淡得似水,「您要是认为我这麽不赏脸而
惹你不舒服的话,请去找那些等著您垂青的人吧!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满脸欢欣的接受您的
恩宠,您又何必来我这寻秽气。」
「不准你再用卑微的口气回话!」澐瑞面色铁青的掐住了他的手臂,见他对自己要找谁过
夜都漠不在乎的语气,不由得怒气横生,但更多的是痛心,「难道你真要我去找别人?」
「那也是你的自由,我无法管,您根本可以不用问我的意见。」逍枫淡漠的说,绝美的脸
上诉尽了历经的苍桑,有一股看破了红尘的绝然。
「好!很好!」一口闷气堵在了胸口上,澐瑞忿忿的放开了逍枫的手,他如此的剖心
置腹,差点连心都挖出来给他看了,可他竟弃之如敝屣,毫不在乎他的一片真心!「我这
就依你的愿,去找别人来陪我寻欢作乐!你可不要後悔!」
「您要说的话就是这些吗?」逍枫表情依旧一点变动也没有,但冻结的心却开始出现
了一道小小的裂痕,鲜血淌流,他曾以为他早已对他心死,原来是自欺欺人。「我很累了
,您的话说完的话,恕我告退准备洗澡休息了!」澐瑞终於受不了他的冷嘲热讽,转而寻
求他人的安慰吗?他先前所表示的关怀爱护也不过是表面上的矫揉造作,等到自己的回应
不如他的意,便再也忍受不下去。
「随便你!」恼怒的丢下这句话,澐瑞转身狂嚣的摔门而去!
他这一声过度大声的噪音吵醒了正在睡觉的双胞胎,纷纷睁开小小的眼睛,哇哇大哭
了起来,逍枫赶紧摇晃著婴儿床,手忙脚乱的哄著他们,不知要抱哪一个起来才好,他抱
起了一个,哭声暂时止住了,但另一个还在哭,只有两只手的他,只得放下了怀中的那一
个,改抱另一个,这次又换成被放下的那一个在哭了。「真是的,关门也关小声一点啊,
宝宝都被吵醒了!」面对著两个哭得厉害的婴儿,他无声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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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哄得哭闹的儿子们重新入睡,逍枫轻轻的为他们盖上毛毯,然後蹑手蹑脚的离
开,走到隔壁寝室里的浴室沐浴,等到他洗好澡出来时,双人的大床上早已整齐的铺好了
玫瑰花刺绣的床单与金色滚边的羽毛被。
左顾右盼就是没有看到澐瑞的身影,逍枫分不清楚此刻的心情是松了口气亦是失落,
想必他是禁不起他的一激再激而去别处寻找温暖了吧,这样也好,他们总算能彻底了断了
,他不用再去回想当他说他已不再爱男人时,那双带著伤痛的黑眸背後所代表的意义,他
冰封的心不会再有所动摇,从此不再有爱与恨的纠葛。
躺在了空荡荡的床铺上,逍枫遥望著窗外闪著泪光似的月娘,一双空茫的眸子没有焦距的
定在远方,隐隐含著凄凉的光影,一滴小得几乎看不见的泪珠缓缓滚落,身後少了那似暖
炉的体温,少了那温暖的怀抱,无论盖了多麽暖的被子,无论开了多麽适温的空调,仍会
感觉到一股寒意,犹如处在冰天雪地中,可他必需习惯,习惯在往後的岁月中不会有男人
的陪伴。
他缓缓的阖上了眼眸,在月光的看顾下,进入了梦乡。
******************
愤而离开後,澐瑞一人闷在他所控管的夜店里的包厢内,斥退了前来逢迎媚色的陪酒
小姐,同时吩咐所有的小弟与护卫都退出,在外防守,谁都不准打扰他。
他独自坐在桌边,一口一口饮著浓烈的酒,当甘辣的酒液一入喉,一股强劲的苦味立
刻涌入腹内,彷佛有把火在里头灼烧,但他一点也不在乎,越喝越起劲,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只想要好好醉一场,藉由苦酒忘了那冷淡疏离的绝美面容、忘了那紧紧封闭心房一再
禁止他靠近的冰冷眸子。
灌下了数不尽的数量,澐瑞醉眼迷蒙的摇晃著杯中物,在澄清的液体间依稀见到那抹纤细
的身影,朝他展现出昔日那熟悉的无防备微笑,一颦一笑之间散发著醉人的柔情,彷佛在
招手呼唤他前去相拥。
他恍惚的伸出手,想要碰触近在咫尺的那个人,却扑了个空,他颓丧的趴倒在倒满酒瓶的
桌上,痛切的领悟到那只是个虚幻的幻影,逍枫人在家中,不久前才用漠然的态度驱走了
他,又怎麽会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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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他说的那几句话不断在脑间盘旋,:「您的垂青我要不起,也惹不起,」、「如果时
间可以重来,我宁愿从来没有拥有过。」字字句句刻入骨骼,痛如刀割,他竟不屑要他的
爱!
澐瑞狠狠的灌下了酒,到底是什麽地方出了问题?他们之间怎会搞得这麽僵?为了一个诱
敌计划,他到现在仍不肯原谅他,是他亲手毁了他的信任、他的爱吗?是他亲手将他推离
了自己?
若是问他会不会後悔当初的决策,说不後悔是骗人的,然而就算时光倒流,他还是会选择
以那样决绝的方式来保护爱人的性命。
靠卧在冰冷的椅背上,澐瑞仰头将瓶中剩馀的酒一口气喝光,究竟要他如何做才能让他重
新接纳他,不再拒他於心门之外?还是他已经没有机会挽回他了?
过了不知多久的时间,包厢的长桌上杯盘狼藉,倾倒的空酒瓶占满了桌面,澐瑞苦笑
的打量著精光的酒杯,明明自己已喝下了很多的酒,却没有真正的醉倒,意识仍然清醒著
,想忘掉的忧愁反而更加清晰了,这是不是所谓的醉酒消愁愁更愁?
唤来了飞离处理善後,他则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夜店,两旁跟上的护卫与小弟担心的要
上前扶他一把,但他强硬的拒绝他们的搀扶,坚持靠自己坐上了车子,吩咐司机一路快车
开往住宅。
当他返回了家中,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让他想也不想就直奔逍枫所在的房间巡视,无法
阻挡内心强烈的想要见他一面的欲望,可一走到了门外却不免踌躇,他突然害怕他会像之
前拒绝自己,害怕他会再度投给他冷冷的目光。
他将身体悄悄的靠在了门上,竟是不敢稍有动作,只敢隔著一扇门倾听著里面的动静,但
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他瞧了瞧底下的门缝,没有一丝灯光透出,百般推测之下,他断
定逍枫早已入睡了!
他这才悄然无声的打开门,轻轻的关上之後,他徒步走到床前,果然见到了躺在床上
枫熟睡的睡姿,深黑的眼里溺满了疼惜,他用手轻柔的摸著那憔悴苍白却风采依旧的睡颜
,泛白的唇瓣、残留著泪痕的浮肿眼皮,心头一阵绞痛,他俯首在他冰凉的手心上眷恋的
亲吻著。
「你哭过了?」澐瑞摩搓著因睡著而不再显得清冷的容颜,「我是否可以解释成是为
我而哭?这是否代表你对我馀情未了吗?我还有一点希望吗?」
面对著没有回答的人儿,他痴痴的俯视著他紧皱的眉心,多希望能为他抚平他所受的创
痛,天知道他的本意并不想伤害他、惹他哭泣,可是伤害已经形成,而且是深到难以缝合
的地步,让他不知该如何填平横跨在两人之间的横沟。
正在他望著逍枫望到出神的当儿,隔壁房冷不防的传来了婴儿哭泣的声音,逍枫眼皮
动了一动,显然是受到了惊动,一副快要清醒的模样,实在不想被他看到酒气薰天、狼狈
无比的自己,澐瑞快步的起身,飞快的躲到了落地窗旁的长形窗帘後,隐藏自己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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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枫在半梦半醒间起了身,揉了揉迷蒙的睡眼,奇怪,他刚才好似有听见澐瑞如悲似苦的
叹息声,但一睁眼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婴儿惊天动地的啼哭声响彻云霄,他赶忙下了床
,一定是自己在做梦听到的幻音吧,澐瑞早就舍下他外出寻欢作乐去了,不可能会出现在
他房里,眼下还是去安抚哭泣的孩子们重要。
他随手抓了件外套披上,疾步走到隔壁房间探视哭泣的双胞胎,丝毫没注意窗廉後那
道始终跟随他的贪婪视线。
「怎麽哭了?让爸爸看看!」逍枫轻轻的摇晃著婴儿床,希望能藉著晃动让他们安静下
来,但两个宝宝依旧哭个不停,脸色也异常的通红,他顿时慌了手脚,分别抱起了羽松与
羽槐,检视著他们哭泣的原因,在摸到了他们小小屁股上一片湿润的痕迹後,他恍然大悟
原来是该换尿布了。
可是尿布在哪?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终於找到了尿布,由於是第一次包尿布,实在是没
有为人父母的经验的他,只有照本宣科的依照尿布外袋上的说明书,为两个宝宝换上尿布
,途中连续失败了好几次,最後才成功包好了尿布。
没想到换上了乾爽的尿布後,双胞胎却还是哭个没停,怎麽回事?难道不是这个原因
吗?他著急的再度检查,惊觉他们额头上的温度高得烫人,怎麽办?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
蚁,不断自责自己後知後觉,竟没在第一时间发现宝宝们发烧了!
不行,他必需马上带他们去医院才行!
将两个宝宝放进了婴儿车上,他推著他们心急如焚的冲出了房间,但一踏出房门才想到他
根本没有车子啊!
他也不会开车,再加上被限制出外的自由,澐瑞人又不在,他要怎麽带他们去?
但在紧急状态之下,他决定不顾三七二十一,就算磕头拜托也要请澐瑞的手下载他和孩子
去医院!
「你带著双胞胎的要去哪?」就在这个时候,背後突然传来质询的声音。「该不会是想逃
跑吧?」
「澐瑞?」逍枫转过头定眼一瞧,赫然见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物,不由得一骇。「你怎
麽会在这?」
「这也是我的家,我不能回来吗?」澐瑞掩藏著真正的心绪,佯装不其然遇到的样子
,他这麽想逃离自己吗?这次连他们的孩子都要一起带走?「我只不过是回来拿点东西,
马上就要出去了,谁知刚好见到你推著孩子一脸慌慌张张的样子从房内出来的样子!真是
不巧,阻碍了你逃跑的路了!」
他这明显易见的谎话破洞百出,如果仔细察看的话就会发现如果只是碰巧回来,为什麽会
从与大门口完全相反的方向现身?
逍枫在担忧孩子生病的心情下,并未考虑到这一点,只觉得他身上酒味很重,不知又跑去
哪鬼混了,但悲哀的是那已不在他能干涉的范围内了。「我不是逃跑,是宝宝们发高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