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凝视着景送魂的眼睛,心里却是微微的痛。
你可知为了可以抱着你,等了多久,只要这样抱着就好,只要能感受到你的温度,能听到你的呼吸,能让我知道,你就在我身边。
可为什么,终于等到你回来了,终于可以把你留在身边了,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安定。
每每看着你的眼睛,我都会觉得这幸福是建在危崖之上,只要小小的暴风雨,它就会坠亡。
床榻上被褥很绵软,景送魂躺在上面,却一点都不觉得舒服,纪恒的眼神,那样悲伤的眼神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看得人心里一阵阵酸楚:“你先起来。”
纪恒却不起身,反而压住了景送魂的手脚:“你不要乱动才是,叫我好好看看你。”明明每天都看着他,却依旧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景送魂被这样深情的眼神看着,觉得心里更是难受,便别过头:“又不是没看过。”
纪恒抬起一只手,抚上景送魂的脸:“自然是看过的,不仅看过,还牢牢记着。”纪恒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滑过景送魂的额头,停留在景送魂的眉眼上:“我忘了什么也不会忘记你的脸,无论是九年前初逢,还是三年前别离,我都记得,记得你每一个表情……”
过去的三年,每天都在想念他,每天都在心里勾勒他的轮廓,笑,生气,蹙眉,每一个表情,他的样子,早已被深深刻在自己了心里……
手指继续往下,抚上了景送魂的唇:“不过我记的最清楚的应该是这里。”说罢,又凑到景送魂耳边:“因为我仔仔细细的尝过它的味道呢,真是人间美味。”
景送魂不禁羞红了脸,欲要推开他的手:“你说这些话也不羞的么。”纪恒止住景送魂的动作,手指继续往下,勾起了景送魂的下巴:“我不仅会说,还会做。”
说罢便吻了上去,景送魂早已习惯了纪恒时不时的袭击,故而很利索的咬紧了牙关。
要是平时,纪恒必然不肯罢休,但不知怎的,他只是用唇碰着景送魂的唇,好半晌都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你怎么了?”景送魂疑惑地推推纪恒。
纪恒这才将唇移开,把头埋在景送魂脖颈间不说话,呼吸却越来越重。
景送魂愈发疑惑,正要开口再问,却听到纪恒的声音:“小送,你不会离开我的吧?”
景送魂知道自己应该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不会。”但现实是他张着嘴,半天没有回话。直到颈边传来一阵刺痛,景送魂才吞吞吐吐道:“我,我不知道。”
纪恒听了这话,便松了口,冷笑了一声后起身,眼角便亮晶晶的,景送魂以为自己看错了,但那遗落在自己嘴角边的,明明是咸咸的液体。
景送魂翻身趴下,将头埋在被褥里:“你知道的,我是个胆小鬼,我瞻前顾后,做事犹豫不决……”
纪恒站在床边,看着将头埋进被子里的人,心里奇异的觉得很平静。
今日派去保护小送人回报,他将那个香炉子扔了,虽然后来由捡了回去,但纪恒还是觉得心口痛得厉害,知道他肯定又怯懦了,又在犹豫了,便赶忙去找他,却见他睡在地上,眉头紧紧皱着,眼角湿湿的。
到底是什么事,可以让他在睡梦里都那样忧虑——纪恒自然是可以猜到的。
抱着他回宫,即使伤口被牵扯的很痛,也不想假手他人——直到这时,才想到,是否自己给他的爱太过沉重,可即便是沉重,也不愿放手。
想到这里,纪恒便走过去,将景送魂从被褥中挖出来。景送魂眼睛已经红通通的了,鼻子也是一样的颜色,纪恒俯下身子,拭干他眼角的泪水,轻轻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
景送魂心里愈发愧疚了,埋着头不敢看纪恒的脸。
“你看你自己。”纪恒蹲下身子,将景送魂脚包在手心里:“连鞋子都没穿,自己都不觉得冷的么?”说罢轻轻揉着景送魂的脚心,直到原本冰冷的脚慢慢变得有了些温度,纪恒才又开口:“小送你得的是寒症,一定不要受凉才好。”说罢从旁边取了鞋袜要给景送魂穿上。
景送魂虽觉得不合适,但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任由纪恒帮自己穿好鞋袜。
第三卷第七章
没有人再提起那晚的事,只是每次景送魂看到那个摔的变形的香炉,都会想起纪恒的眼神,那个眼神深情而绝望,每次想起来都会有快要窒息的感觉。
纪恒的伤一天天好起来,刺客却依旧被关在天牢里,景送魂疑惑,纪恒却只是冷笑:“有什么好审的,朕早就派人检查过尸体,尸体上都有羌国的图腾。”
景送魂否定:“不可能,虽然我与祁陌相处不久,但也能看出来,他不是那般出尔反尔的人。”说罢,看到纪恒脸上的笑,忽然恍然:“我知道了,是月氏……不过他们也未免太小看我们了罢,就这么点小招数……”
纪恒忽然将景送魂扑倒在软榻上,笑:“小送果然聪明。”却被景送魂一把推开:“小心你的伤。”又道:“今日不要派人接我了,我有些事要处理。”纪恒见景送魂一脸的讳莫如深,虽很想问是何事,但还是忍住了,只道:“你要注意身体。”
一切的一切,好似都没有改变……
这年秋天的雨,同过去很多年一样,频繁而充沛。月亮被隐在云层里,景送魂独自一人,撑着伞走在黑漆漆的夜里。
前路漫漫,景送魂摸不着方向,不敢贸然前行,但却不得不前行,雨滴不停打在伞面上,发出“刷刷”的声音,让独自夜行的人不至于太寂寞。
不知走了多久,巷子深处出现了一座宅子,虽是雨夜,那宅子依旧是灯火通明,两个仆役在大门口打着哈欠,不耐烦的等着主人家迟迟不来的客人。
景送魂一边收起雨伞,一边道:“劳烦小哥通报一声,刑部尚书景送魂特来拜访丞相大人。” 他已在雨中走了许久,浑身又湿又冷,说话都有些微的哆嗦。
那两个仆役哪里肯信,面前的人衣衫上尽是泥水,头发也被雨水打湿了一半——堂堂刑部尚书怎么可能这般狼狈,出个门连个轿子都不乘的。
其中那个又高又瘦的便道:“我们也不是那难相与之人,客人你要借地方躲雨就直说,犯不着冒充刑部尚书。”
景送魂皱皱眉:“再下的确便是刑部尚书,劳烦两位通报一下。”
另一个脸色黑红的仆役听罢,笑道:“客人你还真是有意思……不过你若要冒充,也不该冒充这位大人……”说到一半却住了嘴,瘦高个听了这话,便来了精神,脸色黑红的却不再往下说,只是笑得一脸神秘,瘦高个便闹腾起来,撺掇着要他赶快说。
景送魂眉头皱得愈发紧,正要再说什么,大门却忽然洞开,走出一人来:“你们在闹什么,大人的客人来了没有?”
那两个仆役一听这个声音便立刻安静下来,瘦高个忙恭谨地回道:“大人的客人还未到。”
景送魂是识得这个人的,便开口:“常叔。”
那个被唤作常叔的,原本并未注意到那个狼狈的年轻人,此时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来看他,待看清了,颇有些诧异的道:“景大人?”
景送魂苦笑:“正是。”说罢便再也受不住,昏晕了下,常叔赶忙将他扶住,又向那几个仆役骂道:“你们傻站着做什么,快去通报大人,客人已经到了……还有别忘了叫大夫。”
脸色黑红的被吓得魂不附体,哪敢再待,赶忙进了内院去禀报。瘦高个便跟在后面撑着伞,心里直打鼓,这下算是得罪大人物了,不禁担心起自己的身家性命来。
他哪里知道,景尚书自始至终都未有分毫在意。
等到景送魂收拾好进到大厅时,何禹弗早已等在那里了,脸色阴沉如外间的天气。
景送魂上前,依礼拜见:“下官景送魂参见丞相大人。”
何禹弗原本有着满腹的怒火,但看到灯底景送魂苍白的脸色时,却不忍心斥责他,只是冷冷招呼道:“景尚书来啦,免礼吧……坐。”
景送魂看何禹弗的脸色,原本只是猜测,现在却确认了,心里忐忑,却还是恭谨地再拜,道:“谢丞相大人了。”
何禹弗微微颔首,等到景送魂坐定了,才就着端了许久的茶盏,抿了口茶,却发现早就凉了,便放下茶盏,对景送魂道:“咱们有许久没有聚过了罢?”
景送魂点头,何禹弗也算自己的恩师,但因政见不合,两人来往的便少了些,但不知他说这些作甚。
何禹弗见景送魂点头,便淡淡道:“景大人恐怕早就忘了我这个糟老头子了罢。”
景送魂听了这话,忙道:“下官怎会,不过是顾念着大人事务繁忙,不好去打搅而已。”
何禹弗笑道:“是么,老夫怎么觉得是景大人贵人事忙,只顾着辅佐陛下……”
景送魂心里“咯噔”一下,却装作未听出弦外之音,只是道:“辅佐陛下乃我辈的职责所在。”
何禹弗听了这话,原本压下去的火气又涌上来:“辅佐,好一个辅佐……你还记不记得,我对你们这届举子说过的话?”
景送魂低头:“自然是记得的,大人告诫我们,既已入仕途,便一定要以陛下为天,不可作出有伤社稷之事。”
何禹弗冷哼:“原来你还记得……”
景送魂依旧低着头:“学生自然是不敢忘的……这些年来,学生一刻也未忘记恩师的教诲。”
何禹弗拂袖站起,脸上已显出愠色:“那你说说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又算是什么?”
景送魂赶忙跟着站起,心里酸痛,咬着嘴唇道:“学生已尽心恪守人臣之道,为百姓牟福,为陛下分忧……”话未说完就被何禹弗打断:“以色事君就叫恪守人臣之道了?你还真是为陛下分了不少忧……”
景送魂低着头,嘴唇已是青白,早就该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了,原本想要沉默,却忽然想起了纪恒的笑,那样温柔的,深情的,只对自己展示的笑。
便咬着牙,颤抖着道:“学生并非‘以色事君’,学生只是与陛下情投意合罢了,虽然知道肯定不为世人所容,但学生只是想要和陛下在一起。”
何禹弗早就被气得面色发白,端起茶杯就朝景送魂砸过去:“这等话……我就教出你这么个学生?你这是在毁我大周的宗庙啊。”
景送魂正恍惚着,觉察到有东西过来,便躲了一下。
没料到何禹弗虽气急,但还是顾念着这个学生的,并未瞄准,而景送魂这一躲,却让那茶杯直直砸在额角。
当时血便冒了出来。
何禹弗见那许多的血,正打算叫人来包扎的,没料到景送魂那般的倔,依旧直直站着,连声痛都不叫,便任由他站着。
血顺着景送魂的脸颊流下来,一滴一滴砸在地上,过了许久,景送魂终于开口:“便是这血流尽了,学生也还是想要和陛下在一起的。”
何禹弗听了这话,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才道:“罢罢罢,你们想干什么便干什么去吧,老臣明日便递辞呈。”又朝外间喊了句:“阿常,送客。”
说罢便拂袖而去,却是再也不看景送魂一眼。
常叔在外间早就听见里面的动静,但见到景送魂满脸的血,还是被惊到,赶忙过去扶住:“这么多血,该快些包扎才是。”
景送魂任由常叔领着去包扎伤口,却是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原本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但何禹弗那句“以色事君”还是深深的扎在心口上,叫人喘不过气来。
以色事君,以色事君,景送魂苦笑,佞幸录上合该加上景送魂三字了罢。
回到尚书府时已是亥初(21-22时)。
第二日,雨便停了,昨日的风雨痕迹,在不久之后应该便会被阳光抹去,而伤痕,景送魂忍不住抚上额角,一边低着头听众臣上奏,一边寻思着该怎么瞒过纪恒。
正自想着,却听到何禹弗的声音:“陛下,老臣有事启奏。”景送魂不禁微微抬头看向何禹弗。
纪恒的声音有些沙哑:“准奏。”
何禹弗便道:“老臣代诸位大臣与天下百姓,请求陛下立后。”
纪恒的声音依旧沙哑:“立后之事,的确很是重要……那何大人可有什么人选?”
何禹弗一听这话,便喜上眉梢,看来陛下只是一时被男色迷惑罢了,便道:“既是大周国母,自然要由陛下亲自挑选,臣不敢置喙。”
纪恒便笑:“这可是大事,朕自然是要好好挑一挑的,对么,何大人?”见何禹弗点头,纪恒接着道:“不过会费多少时日,朕也说不准,还请何大人不要忘了今日所言,不要干涉才是。”
何禹弗吃了个软钉子,却不在意,只是惊诧于陛下对景送魂的执着,但无论如何,这种执着都是错的。
身为三朝老臣,何禹弗自认有义务将陛下导回正道,便咬牙接着道:“还请陛下不要被妖物迷惑,该早日大婚才是。”
纪恒依旧浅笑,却早就恨不得叫人撕烂了何禹弗的嘴:“我大周受真龙之气庇佑,哪里来的妖物?何大人言重了。”
番外(祁陌V祁瑜)
接第二卷第五章中间(当时河蟹的厉害,没敢放出来)
景送魂离开御书房不久,便从屏风后转出一个人来,那人慢慢走到祁陌身前,先是叹了口气,尔后拿手抚了抚祁陌的头发,道:“陌儿,你虽知道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但是你不要做得太过火才好。”
祁陌伸手将抚在自己头上的那只手拉下来,用两只手握住,抬头看着面前的人,脸上尽是清澈的笑颜:“三哥,陌儿虽然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这次陌儿却是实实在在要做一回好事了。”
又道:“三哥你放心,既然这次的事对双方都有利,我自然会卖那人一个极大的面子,恐怕将来他还会来给我送媒人谢礼呢。”
祁陌说了半天,见祁瑜不答话,只是一直盯着自己,便坏笑着道:“三哥你要再不答话,我就在床上让你想说也说不出来。”
祁瑜这时脸色才稍微变了变,继而盯着祁陌笑道:“不知到时是谁让谁想说也说不出来。”目光中已然有了丝炽热。
祁陌注意到祁瑜神色的变化,赶忙丢了祁瑜的手就要往外跑,却被祁瑜一把手捞了回来,炽热的呼吸喷在祁陌的嘴边:“你每次都故意来招我,招了我还想跑么?”说罢便封住了怀中人的唇,祁陌挣扎了几下,也就沉溺于了这个吻中。
直到祁瑜将手探入衣襟,祁陌才挣扎着,喘着气道:“三……三哥,这是御书房。”
祁瑜却不理会,一边吻着祁陌的脖子,一边道:“反正也不会有人来。”祁陌其实又哪里在意是不是书房了,不过总要说句话意思一下的,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于是便开始回吻祁瑜,手也探入了祁瑜的衣襟,揉捏着祁瑜胸前的两点,祁瑜重重的喘息了一声,重重在祁陌的嘴唇上咬了一口:“祁陌你收敛点,小心我让你三天下不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