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这一幕看在周岚眼里,粉红的舌头隐隐露出,喉结在骨感纤长的颈项前上下滑动,在襟口若隐若现的锁骨也散发出丝丝性感,实在是无比的诱惑。
一直压抑的欲望不受控制地爆发,他走上前,一把打横抱起风生向楼上走去,引来一声惊呼:『你疯了?』
周岚大方承认:『不错,为你而疯。』
『可是碗筷……』
『噤声。明天自有人来收抬。』
将风生放在床上,周岚急不可待地将他剥个精光。然后缓缓除去自己身上的衣物。
风生并不动弹,只是苦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周岚已经俯下身,紧紧熨贴上他光裸的胸膛,笑说:『那也是绝色的美人鱼。』
然后分开他纤长光滑的大腿,将自己贲张的火热埋入那温暖的甬道中,深深抽动。换来风生的低回浅昤,时断时续。
旖旎的晚风将窗纱吹拂成片片雪浪……
夜,正长……
第二天傍晚,李风生难得地穿了一身Jil Sander的休闲西服,随周岚去赴宴。
周岚一边驾车一边为风生解释:『韩坚是韩临的弟弟,与他订婚的黄嘉蓝听说是小有名气的演员。』
风生说:『我知道,正在热播的《认真摆命》便是由这个女仔主演。听说她的英文名叫Green,呵,真的是黄加蓝。』
『哗,那倒真是人如其剧名,听说黄小姐早已珠胎暗结,难得竟能得到韩家两老的承认。不过一入侯门深似海,这才仅仅是她万里长征第一步呢!』
『岚,为什么我觉得我俩愈来愈像狗仔队?』
『唉呀,何必说得这么难听,这叫关心他人好不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韩家大宅。
这夜不知是谁的创意,在泳池上方悬挂了无数的七彩小灯泡,再由水波反射得流光溢彩。周岚与风生甫一进大门,便看见十来个身段妙曼的女孩子穿着三点式的比基尼或在池边摆出撩人姿势,或在水中畅游嬉戏,惹得几个早到的单身男士宾客顾不得身上昂贵的礼服,跃入水中与众美色打情骂俏。
舞场就设在池边的草坪上,从那里还清晰地传来歌声:『蔷薇蔷薇处处开,青春青春处处栽,挡不住的春风吹进胸怀……』居然是旧上海那种又俗又艳的老歌。
偏偏和现场的气氛不知多匹配。
风生骇笑道:『豪门夜宴,酒池肉林?』
周岚也吃了一惊,说道:『久闻韩家老二是个风流人物,看看他的行事作风,果然名不虚傅。莫要出格到让我们吃肉台盘就好。』
『连你也没见过他吗?』
『他只是我好朋友的弟弟,还特意约见不成?』
其实在他俩进门时,不要说众人的眼光,就连舞池那边的音乐声,都好似滞了一滞,只是风生惯会装聋作哑,周岚也浑不在意,都像事不关己一般。
这时韩临迎上来,大嗓门又冲周岚一阵怪叫:『怎么才到?快来帮我招呼宾客,累死我。』话毕同风生点点头算是招呼。
『笑大我的嘴。谁不懂得自娱自乐,还要你招呼?』周岚不甘示弱顶回去,眼角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即惊呼出声,『我没看错吧?那边草坪上跳探戈的好像是我爷爷!?』
韩临回答:『哈哈哈,正是周老爷子,他是我弟弟的忘年交。你都没看见他派的那份红包有多大。』
『他来干什么?放眼望去全是年轻人。』
『周岚,当心我告你歧视老年人。何况周爷爷哪里老了,刚才我们搓麻将,他唤二筒为叶子媚,不知多跟得上潮流。』
『有几个年轻人会打麻将?』周岚苦笑。
『哎,废话少说,快随我去迎宾。』韩临拉住他就向大门走。
周岚只得同风生说:『我一会儿便回来,你不要管旁人,只管大吃大喝就是。』
风生笑笑,他当然懂得如何照顾自己的舌头与胃。
韩坚自然没有荒唐到设那劳什子肉台盘,草坪边一溜长桌,上面西式餐点应有尽有,风生捡起一个大盘子,满满选了堆成小山似的食物。
旁边却有两个不知好歹的二世祖,只怕早就窥视了许久,见他落单,开口闲闲讽刺:『世道真是变得太快,各式各样的野草杂花都已经可以登堂入室,烟视媚行。』
『最奇的是有手有足的男子也可以与少女一样靠姿色求出身,而且男女通吃,左右逢源。』
『听说和男人做比和女人做刺激百倍,不知是真是假。』
『试试不就知道了?』
『所费至钜呢!哪里是你我这样的孤寒佬负担得起的。』
『还听说被人捅习惯后就会欲罢不能,那时倒贴钱也愿意让你操。』
『但是千万要记得做好防护,爱滋病这样猖撅。哈哈哈哈哈……』两人爆出一阵噁心的大笑。
看看看,世上到处都有这种人,能从中伤别人的过程中获得快感。
风生当然不会与他们一般见识,他早已练就百毒不侵的高深内功,懂得选择性耳聋,只是一语不发地坐到另一头的沙滩椅上大快朵颐。
可是早有人在一旁按捺不住,拍案而起。
周老太爷刚刚舞完一曲,正在自我陶醉风采不减当年,准备喝口酒水再接再厉,就听见有人出言不逊,污辱自己孙儿的情人。
他自己对李风生的职业略有不满是一回事,外人是否有资格批评又是一回事。
迳自走到两人背后,说道:『韩家真是欠考虑,怎么让他也作为客人上门。』
二世祖甲扭转头看到周老太爷,大喜过望,以为正是巴结逢迎的大好机会,忙不迭接腔:『就是就是。令孙只是一时糊涂,想必不久便会迷途知返。』
二世祖乙亦附和:『周老爷,不如我们陪你去教训他一番。』
这两个人,只怕巴不得周老太爷上前揪住李风生,唰唰甩伊两记大耳括,他们乐得在一旁看一出张天师捉鬼当消遣。
只听周老太爷又说:『不过看到客人中有你们两位,又让我觉得倒还辱没了他。』
这一招先扬后抑,直把两人噎得喉咙咕咕作响,只是发不出声,最后不得不讪讪退场。
周老太爷犹觉得不解气,四下打望,准备抓住周岚也骂上一顿。
这时的周岚被韩临缠住盘问,正不得脱身。
韩临问:『你是怎么样被李风生迷惑住的?』
周岚更正:『不是迷惑,是绮惑。』
『我管你那么多,劫数才是真。听说你为他花了不少钱?』
『真可悲是不是,再多的真心,也要用钞票作铺垫才有人垂怜。』
『唉,你这个人,天下男子那么多,难道就找不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偏生要用自己的热脸去贴一个男妓的冷屁股。』
『呵呵,不要提醒我。你这样说会让我忍不住今晚回去尝试一些没做过的性爱姿势。』
听得韩临瞠目结舌:『周岚,你病入膏盲无可救药冥顽不灵!』
周岚只是一味的笑着回应:『你尽管说,待到你坠入爱河的那一天我再加倍奉还。』
韩临还要说话,周爷爷却已杀将过来,逮住周岚劈头盖脸骂:『我们周家的男丁再不济,也懂得如何看顾自己的家眷,你倒好,撇下人家在这里做湿水炮仗……』
周爷爷还意犹未尽呢!周岚早已拂然变色,急急跑去寻找风生。
远远便看见风生立於草坪边凝睇起舞的人群。
他极随意地站在那里,也没有特别地摆什么POSE,却自有一种意态风流,潇洒动人。
而且,还若有若无地散发着一种神秘的性感。
所以还未等周岚走近,早已有善於闻香的蜜蜂向风生飞来。
『你就是李风生,岚少的朋友?』有人搭讪。
风生转过头,看到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子,瘦瘦高高,且有张熟面孔,於是笑笑,开始了自己的被搭讪:『好像是这样不错。』
男子摇摇头:『这句话文法不通。』什么叫好像是?
『就是随你想。』此间大多数人对他的心思不过两种,鄙夷或垂涎,全都龌龊无比,不过没有关系,反正他本来就龌龊得很,比傍友还差了几个档次,又有什么好细说的?
只听那男子又说:『你有双漂亮而寂寞的眼睛,像秋水,像寒星。』
『还像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呢!』风生好笑地接过他的话,正想问他是不是喜爱王小玉的哪一出弹词,便看见周岚已走到自己面前。
不用说周岚当然自动将该名男子看作登徒子假想敌,毫不客气地揽过风生在自己身后,然后质问:『阁下有何见教?』
那男子一愣,尔后长笑:『怎么这么像华山论剑时的对白?你不要误会,我……』他不过是善於欣赏一切美好事物而已。
周岚打断他:『我并没有误会,只是你这厮一双桃花眼骨碌碌乱转,一望便知不怀好意。』又转头对风生道:『爷爷说你被人欺辱,对不起。我们回家好不好?』他愈想愈感到此地不够安全,何况反正他的意图不过是带风生露一下脸,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风生并不反对,只是带着一脸似笑非笑任由周岚拉着走。
男子还在他们身后说道:『周岚,其实我挺崇拜你……』
正是听了哥哥的传颂,了解到周岚这一号不畏世俗眼光的人物,才给了他敢与长辈抗争不计较门第娶心爱女子的勇气。
上了车,周岚兀自忏悔不停:『风生,我没有将你照顾周全,下次一定不会这样,我……』
『不,你已做得很好。』
『你不必安慰我,连爷爷都看不下去了呢!可见我真是……唉!』周岚大大地叹口气。
『你这人真是,既觉得对不住我还不让我有片刻安宁。想想明日怎样向韩家道歉才是当务之急。』他不发声,只是不在意,不然以他的口才和身手,还怕谁不成?
周岚奇道:『为什么道歉?』他送足礼金兼帮忙迎宾,劳苦功高还要道歉,有没有天理?
风生凉凉地说:『你没看清被你骂的那人相貌?他再胖上十几公斤,活脱脱就是你的死党韩临。』
周岚恍然大悟:『你是说,他就是……』
『不错,他就是邀请我们去赴宴的主角,韩坚。』韩家只有这两兄弟,想装不认识都难,周岚以为他会无缘无故同陌生人搭讪?
『这……这怎么得了?』周岚以手抚额,大叫,『怪不得他穿燕尾服又说崇拜我,我还道是花花公子无聊耍宝。』又指着风生道:『我就觉得你的表情真正奇怪,原来是存心想看我出丑。』
风生叫屈:『那是因为我太震惊没反应过来的缘故,你不要手舞足蹈了,认真开车!』
终于回到家,两人沐浴完毕,双双坐在床上,周岚问道:『今天到底是谁欺负你?』他有心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风生却是真的连那两人的样貌都没看清楚,更不愿再提起,於是他转移话题:『你爷爷,和一般的大佬很不同。』真的没有门户之见呢!他那时准备再食一份鹅肝酱,便又走过去,在灌木丛后听到周老太爷为他出头,认真感动。
周岚笑,决定将自己家族内的秘密话给他分享:『来,把你所知道的坊间关於周氏大猷的传闻说给我听听,我再告诉你真实版本。』
于是风生娓娓道来:『周大猷,原籍重庆,出身米商之家,祖父曾任西南商会会长,抗战后移居香港,极有经商天赋,生性风流,娶有一妻两妾,育有四子一女……』
说到这里,风生也发现不对劲了。
周岚颇有孝心,爷爷奶奶时常挂在嘴边,可是从来只有大奶奶二奶奶的份,三奶奶呢?
接收到他眼中的疑问,周岚道:『三奶奶还健在,只是足不出户,每日只与青灯古佛相伴。』
为什么?
且听周岚解释:『大奶奶是爷爷的大学同学,真心相爱;二奶奶是爷爷从前的秘书,一直仰慕爷爷。爷爷性格有些像段正淳,虽然不够专一,却能做到公平长情。至於三奶奶,她并不是爷爷的妻子,而是爷爷么叔周乐文的伴侣,职业是北平粉子胡同添香楼的红牌姑娘。』
风生耸然动容,莫不又是如花与十二少的传说?
只听周岚继续说:『周乐文是奥地利皇家军校毕业的飞行教官,志愿军,一九四四年牺牲於云南。他想娶她过门,家长坚决不允,只怕难听的话也没有少说,那几年她随他辗转川滇黔,吃了不少苦,后来他的骨灰运回重庆,爷爷的爷爷伤痛交加,更是迁怒於她的身上,毫不留情地将她赶走。却不知道,她的腹中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爷爷那时尚在念书,他与周乐文只相差几岁,一直最是亲厚,可惜那时人微言轻,说不上话。后来爷爷的父亲早逝,爷爷终於提前当家,动用所有关系,终於找到三奶奶,但已是一九六七年。』
风生问:『在哪里找到的?』
『广东的一个农场,那里专收解放前从事特殊行业的女子,每周都会让她们胸前挂两只破布鞋游街一次。』
『孩子呢?』风生又问。
『最难得就是这点,三奶奶在那样不堪的情形下,竟然设法让大伯自修了大学英文及数理化。万幸当地人只知道他有妓女母亲,要是知道了他有国民党员的父亲,不知还会怎样。』
『那孩子后来成了你大伯?』
周岚苦笑:『她们是偷渡到香港的,结婚是获得外国护照最快的途径,也是让大伯认祖归宗有正式身份的最好方法。我爷爷才比大伯长十七岁呢!於是办身份证时只得将大伯的生辰延后五年。』
也许是这个故事太沉重,令风生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个年代禁锢了人们的思想,造成了太多生离死别的悲剧。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句话里有多少美好的期盼,就有多少残酷的无奈。
周岚又说:『后来爷爷也劝过三奶奶,来日方长,多出来走动,说不定能觅到第二春。』
『她怎么回答?』
『她说,从前曾叔公待她太好,已足够她回忆一生,找不到人可以代替。』
多么回肠荡气,简直可以作为一个永垂不朽的传说一代代传颂下去。
半晌,风生终於开口:『难怪你爷爷不以我为耻。』
『要说耻辱,生出我这个与众不同的孙子才真的是。』当年他出柜,不是没有抛起大浪的,最先替他说话的,也是爷爷。
无他,只因爷爷最了解情之真谛。
『风生,同我去欧洲结婚好不好?』周岚突然说。
风生吓得连连摇头,『那怎么可以?何况在香港并不被承认。』
周岚看住他,看进他的心里,『不是不可以,是你还不够爱我。』爱定一生一世,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很多的力气。
风生低头不语。心中叹息,为什么要说破呢?让彼此尴尬。不不不,他不是不够爱,而是不敢爱。历史中有太多的例子,他知道把心遗落在客人身上是多么可怕的事。更不要说他们两人还同为男人,只会被旁人当作笑话谈资。
对平常人来讲,失恋又有什么关系,咸鱼翻身的机会多的是,可是对於他们而言,不啻是万劫不复的地狱。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呵,看看写下这诗句那女子的下场便知。
谁教人们不会用一颗心感觉爱情?世人常常沦陷於听到的甜言蜜语和看到的体贴浪漫,偏偏耳朵和眼睛是最容易受到愚弄的器官。
可是,像这样和周岚生活在一起,时时刻刻感受着他的神情动静和气息,真能不为所动吗?风生已经愈来愈没有自信。
这时周岚捧住他的脸颊抬起他的头,轻斥:『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早已发现,自嘲及天马行空是风生的两大特长。
风生笑道:『我在想,你是否在生气。』
『当然没有!我只会加倍对你好,让你更爱我,爱到愿意和我结婚。』
说着周岚一把推倒风生,开始剥下他的睡衣,『就从现在开始努力好了。』
风生的裸背接触到丝绸床单,那冰凉的感觉令他颤栗,忍不住再次建议:『真的应该将这张床换掉。』
周岚的禄山之爪已经伸到风生两腿间,听到他的话,笑道:『何必换呢?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掩流苏长,多么摄情,当然我们没有惆怅,只有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