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行 上(出书版) BY 岩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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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将剑拔弩张的阳刚送入暖烘烘的体内,很想让两人合二为一,融为一体,只有这样,他才真正属于他。

可是,他不能——

果然,这不是梦。

秦重张开双眼,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伸手点了南宫毓的睡穴,让他再次沉沉入睡。

禁不住佩服起自己竟有如此超强的克制力。

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和那人待在同一张床上。

并不想当柳下惠,但如果现在占有他,他的一切努力就白费。

「春梦」固然可以迷惑人的心智,却不能灭掉一切的蛛丝马迹。

无论床技如何高超,承受情 欲的那人肯定会有所感觉,后庭甚至受一点点伤。

即使傻瓜都知道,梦是不可能让身体受伤的。

他不能冒险。

南宫毓醒了,缓缓睁开双眼。

他做梦了。

那个梦,没有刀光剑影,没有爹爹,没有大哥,更没有二哥,但有秦重。

梦中的他,竟莫名其妙地被下了春|药。

梦中的他,竟放纵自己,和秦重做一些过于亲密的事情。

确切来说,是一场春梦。

只是梦境太真实,以至于不像是梦。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果然闻到了梦境中那飘渺朦胧的檀香味,销魂而温柔。

他猛地翻身坐起来,上下打量了自己一下,衣服完完整整地穿在身上,动了动身体,没任何异样。

侧头,瞥见秦重挨着床沿坐着,衣冠楚楚,双手托腮正打着瞌睡。

一笑置之,果然是梦。

脑子里首先掠过昏睡之前的种种,南宫毓长吁一口气,身子骤然放松,毕竟是第一次把生命交托在外人的手上,始终都是种冒险。

幸好,他没看错秦重,无论在能力或者人品上,秦重都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觉得有点口渴,南宫毓看到桌子上有一个茶壶,便悄悄下了床。

细微的响声惊动了秦重,他倏地张大双眼,瞳仁盛满杀气。

南宫毓暗地里吃了一惊:「秦兄,是我。」

秦重看清楚他后,面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你醒了?」

「嗯。」

「喝水。」不等南宫毓开口,秦重早已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南宫毓点头称谢,一口饮尽,甘甜清香的液体滋润了干涸的喉咙,登时精神一振,浑身舒畅无比。

「这是什么地方?」

总不可能还是梦吧。

秦重笑道:「白马寺。」

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南宫毓听到面色微变。

秦重笑嘻嘻地道:「冷月刀加一百两银子,让白马寺的和尚变得通情达理多了。」

南宫毓知道不能责怪秦重违反规矩,白马寺总比荒山野岭安全,比较容易抵御幻影楼的袭击。

只是这么做的话,南宫侯府的把柄又多了一个。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秦重凝神看着他,温声说道:「幸好你没事,否则我只好以我的性命相抵。」

「我知道青梨的毒性原本不强,所以才冒这个险。」南宫毓微笑着道。

「大恩不言谢,以后你有什么吩咐,秦某刀山火海,唯命是从。」秦重又倒了一杯茶给他。

南宫毓接过去,笑道:「在下昨晚也多亏秦兄的照应,才免于成为幻影楼楼主的阶下囚,如此说来,秦兄也是我的恩人。」

秦重双目炯炯:「以命还命,看来我们算扯平了?」

南宫毓抬眼凝望着他:「这个自然。」

秦重大笑:「扯平之后,我们依旧是好朋友,好兄弟?」

兄弟?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梦,南宫毓的脸登时红起来。

见此情形,秦重神色马上黯淡下来:「秦某冒昧,南宫兄莫见怪。」

南宫毓急忙解释:「不,在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总不能因为那个稀奇古怪的梦,而失去秦重这个朋友。

想了想,南宫毓又道:「方才小弟突然想起别的事情,一时怠慢了秦兄,还请秦兄见谅。」

「你我兄弟之间,哪用得着客套。」秦重哈哈大笑,许久停住了笑声,满脸正色:「以后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秦某痴长几年,不见怪的话,就喊你一声毓弟。」

毓弟?

南宫毓打了个激灵,这回连脖子都红了。

「你不喜欢?」

「喜欢,怎会不喜欢?」南宫毓强笑道。

秦重大喜,伸手很自然搂住南宫毓的腰,乐呵呵地喊了声:「毓弟。」

脱口喊了声「不」,南宫毓奋力一挣,脱离了秦重的怀抱。

气氛骤然变得诡异。

秦重看着他,满脸的疑惑不解。

「发生什么事?」

定定神,南宫毓恍然醒觉自己方才的失态。

不就是一个梦,怎地弄得他变成了个小姑娘一般扭捏?

南宫毓苦笑,暗地里叹着气,随口道:「幻影楼不像那么容易善罢甘休,我们要想个法子对付才好。」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秦重释怀,笑道:「幻影楼有备而来,不过认为我秦重会在一个坑里面摔两次的话,就真把我当成白痴。」

南宫毓心一动:「我昏倒后,他们去而复返?」

「来的并非前面那批杀手。」秦重若无其事地笑着。

南宫毓目中带着沉思之色,淡淡笑道:「之后秦兄就把我带到白马寺?」

秦重点点头,一脸正色地道:「毓弟为救我才昏睡过去,我岂能让你委屈在那荒野之地任由风寒袭体?」

南宫毓愣了愣,他想不到秦重竟如此坦然,心中那小小的疑虑一下子就烟消大半。

或许,是他多疑了。

秦重瞧了他一眼,突然道:「……小怜,就是当初骗我的女人。」

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小怜这敏感的话题,想不到秦重却主动提起。

南宫毓沉默着,他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是幻影楼的人。」

南宫毓并不意外。

小怜的身份解开了他心中的所有疑团。

「她接近你,是为了让你加入幻影楼?」

「不错。」

「后来呢?」

「她自杀了,从此我不再信任女人。」

南宫毓暗自感慨,秦重口口声声说不信任女人,皆因为小怜的背叛,可是她在他心中的份量竟未减轻半毫,哪怕听到其相仿的声音都能令他方寸大乱。

他依旧最在意她。

心头骤然涌起股酸涩,来势汹汹得让南宫毓措不及防。

呆了呆,哑然失笑,他是他的朋友而已,这种关系不会因为一个梦而改变。

耳边听到秦重带着几分疲惫和颓丧的声音道:「想不到几年下来,她依旧对我有影响。」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包括心中的伤痕。」南宫毓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言辞:「当秦兄找到心仪的姑娘,小怜自然不会再影响秦兄的心情。」

「任何女人都不再能影响我,包括小怜。」

「能够迅速解开心结固然好,可也不必过于勉强,顺其自然比较好。」

情结并非一朝一夕就可解开。

秦重扬眉:「你不相信?」

南宫毓点头,道:「秦兄说行就行。」

「相对于男女之间的情爱,我更在意与我共患难,同生死的手足之情。」秦重神情突然变得严肃无比,双眼极为专注地盯着南宫毓,非常认真地说道。

既是解释,也像表白。

南宫毓的心突然漏跳了几拍,秦重过于幽深的目光,让他白皙的脸居然渐渐红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视线,避开了秦重的眼睛,岔开了话题:「这里距离段家庄还远着呢,不知道我们能否赶得及段庄主的寿筵?」

秦重暗忖,不能逼他太紧,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如果我们今天启程,应该赶得及,只是幻影楼……」

「幻影楼的事情可以尚且搁置在一旁,他们楼主有什么打算,自然会找上门来。」

秦重抚掌笑着,很自然地接下去:「我们这叫守株待兔?」

「兔子上门来,说不定可以让我们烤了下酒。」

秦重哈哈大笑:「你不提酒尤可,一提就让我酒瘾发作。」

「可惜这里没酒。」南宫毓表情甚为惋惜。

「白马寺的和尚吃人不吐骨头,一百两银子只能买到几壶茶水和几碟斋菜。」秦重摇头叹气:「等赶到段家庄后,我请你喝上等的女儿红。」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南宫毓笑着一跃而起,让秦重吃了一惊,急忙拉住他的手:「毓弟,你这是?」

「赶去段家庄喝酒。」

「你的身子已完全恢复?」秦重面带不安地问。

南宫毓微笑,突然作了个鬼脸,趁秦重错愕之间,飞身而出。

他发觉,和秦重待在一起虽然开心,可偶尔也会觉得尴尬和不安。

那个梦,还是对他有影响的。

想不到向来都一本正经的南宫毓竟会做出这个充满孩子气的表情。

秦重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后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

洛阳城郊的段家山庄,坐落在一座雄山峻岭的前面,周围还有几个小山坡围着,看上去千檐百宇,气象恢宏,足以媲美京城的侯门之家。

不远处两骑骏马齐头并进,马上之人,一个白衣飘飘,长身玉立、气度雍容、眉飞入鬓、目光奕奕,一个黑衣肃然,身形高壮、浓眉鹰目、神情冷峻、不怒而威,一黑一白,相形成趣。

两人将马缰系在辔头上,相互瞧了一眼,黑衣人微皱眉头:「毓弟,这段家庄好大的气派。」

白衣人颔首笑道:「正是,起码比我家漂亮多了。」

「啊,不会吧?名门天下的南宫侯府竟然比不上这段家?」

「秦兄,有空你到我家转一回,就知道我绝对没有骗你了。」白衣人叹气道。

「那也对,人家好歹是洛阳首富,天下第一丝绸商。」

「怪不得段家小姐叫明珠。」

「明珠,段雄的这颗掌上明珠,不知道谁人能够采摘?」

「美貌加智慧加财富,我觉得她的意中人非秦兄莫属。」白衣人笑得自得:「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可我怎么觉得雀屏中选的会是毓弟——」黑衣人压低了声音,凑近白衣人的耳朵:「老实说,你是否暗恋人家,才主动提起人家的闺名?」

白衣人瞅着黑衣人:「秦兄莫非作贼心虚,所以才反咬小弟一口?」

「段明珠虽然不错,可入不了我眼。」

「……」

「能入我眼的,必是我倾心喜欢的人。」

黑衣人哈哈大笑,意态张扬。

白衣人摇头苦笑,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正在此时,一早守候在门前,身穿深灰色棉衣的管家趋上前,弯腰鞠躬:「小人段义,请问两位公子是?」

白衣人温柔一笑,抱拳行礼:「在下南宫毓,这位是秦重秦公子。」

这马上骑者正是秦重和南宫毓,他们餐风露宿地赶路,终于在段雄寿筵前到了段家庄。

段义笑容可掬:「噢,原来是两位,我们家庄主早就恭候多时了。」

在亭台楼阁中迂回曲折了一段路,经过长长的阶梯,转过了曲廊便是大厅,厅内早摆开了八桌酒筵,每桌酒菜均极丰盛,主人席的上首,除了坐着段雄父女外,分别就是六大门派中少林护法慈航大师、武当长老天机道长、峨眉大弟子静心师太、昆仑的少掌门赵平,青城当家墨先生,丐帮十袋弟子莫问非,而其他大大小小的帮派掌门,还有数十个镖头分别坐在其他的八桌上,但另外两个世家公子,宋问天以及慕容尉却没有出现。

看到他们进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包括那明艳动人的段家大小姐,段明珠。

她用一种志在必得的眼神扫视着眼前的猎物,在评估过后,终于将炽热的目光集中在了秦重的身上。

第八章

夜深。

灯火渐渐熄灭,盛开的筵席亦告散了。

段家庄变得宁静。

身为一庄之主的段雄因为心情太好而喝多了几杯,被他新收的七夫人扶着,笑着与大厅上的宾客告辞——不管是真醉还是假醉,他都有离去的理由。

大家都带着敬佩的目光看着他,六十岁了,还能保持着旺盛的精力,还能娶第七个夫人,无论如何都令人敬佩。

主人家既然宣告离席,虽然下人们不会怠慢客人,不过大家的兴致多多少少有点扫,因此也很快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更夫敲完了三更天的更锣。

南宫毓原本与秦重安排在同一间客房,宴会还没结束,南宫毓就已找不到秦重的影子。

回想起明珠大小姐含情脉脉地看着秦重的眼神,不由得恍然。

隐约记起那句「能入我眼的,必是我倾心喜欢的人」,南宫毓禁不住微笑,解开心结的秦重有了新的感情寄托,对他来说未尝不是好事情。

今晚他有佳人相伴,自然把朋友丢弃一旁。

打了个哈欠,微微觉得有点乏,南宫毓和衣躺在床角,却不知怎地,眼睛虽阖上了,人也疲倦得很,但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只得闭着眼睛养神。

突然门外一阵微微的响动传入他的耳朵。

南宫毓倏地张开眼睛,面上带着几分关切。

南宫毓自床上跃起,小心地推开了窗。窗外夜色朦胧,在淡淡的星光映照下,空旷的庭院冷冷清清,他看到了一个黑衣人翻过了高墙。

只一眼,他就认出那黑衣人是段雄。

南宫毓不假思索地从窗口跳出来,振身一掠,顷刻已到十丈之外,跃上了一棵大树上,居高临下却看到段雄向着几里外的山坡奔去。

在自己的家里,有门不用,偏偏鬼鬼祟祟地翻墙,还穿了这身黑不溜丢的衣服,实在让人奇怪。

他的脑子映出了李青那张充满愤怒和怨毒的扭曲面容,以及曾经告诉过他的秘密。

今天这个日子,他一直挂心的李青并没有出现,恐怕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已遭毒手,第二,就是与段雄约定了时间。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应该与段雄深夜外出有关,跟踪他,或许就能揭开所有的谜底。

现在刚过未时三刻,云掩住了一半月色,枯草丛中,秋虫啁啾。

段雄来到了山坡顶上,在月光下,他看到了一个斜背着一柄乌鞘长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的少年,早已等候在那。

「老子等你很久了,段雄」

少年的声音虽然冷,却带着一股稚气。

段雄笑吟吟地走近少年:「小朋友,原来是你约老夫来这里。」

「正是老子约你来。」少年挺起胸膛,高声地道:「老子是李青,侠客李飞的儿子。」

「侠客李飞?」段雄放声大笑:「哈——」

李青嘿嘿冷笑着。

「你是『飞盗』李飞的儿子,想替父报仇也是情有可原,不过你知道你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么?」段雄满脸怜悯之色。

「别摆着一副恶心的面孔在老子面前。老子当然知道爹是啥人,正如老子知道你才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飞盗』一样。」

段雄面色一变:「小朋友,你别太偏信你家里人的一面之词了。『飞盗』的身份早已天下皆知,就是你父亲李飞,无论你怎样想为父亲开罪,这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你如果不是『飞盗』,怎会应约而来?」

「小朋友,我来是为了探求真相。」

「探求真相?说得比唱歌还要动听,你来恐怕还是为了宝藏。」李青不屑地笑着:「当初就是为了这个宝藏,而把我父亲杀了,可惜无论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如何算计,也算计不到我父亲早已偷偷地把宝藏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那些都是朝廷的贡品和军饷,我们自然要替朝廷拿回来。」

「朝廷的贡品和军饷?放屁,我父亲清楚地告诉我母亲,那是百年前山西流寇翁勇留下来的东西。」李青的声音因为愤怒而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藏宝图无意中被我父亲所得,他当你们是兄弟才据实告知,结果你们居然……」

难怪根据在李飞身上搜到的藏宝图去找,却没有发现任何宝藏的踪迹。

段雄沉着脸,一言不发。

「寻不到宝藏,却把一部分的军饷和贡品据为己有,然后栽赃到我父亲的头上,你们简直禽兽不如。」

推书 20234-11-10 :失落的黎明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