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久夜

「恩，苍大哥早安」一醒来后是要说早安没错吧？

苍抓住柳儿的手，缠着他的手指。「不早了」苍笑道

「快天黑了」苍贴上柳儿的唇，「你睡了半个多月，害苍大哥好担心」

「对不起」柳儿乖乖道歉

「又不是你的错，干麻道歉」苍失笑，手圈着柳儿的腰，把他压向自己

「灵通天地要耗费的灵力万分庞大，下次别太勉强」曾有修为未到的树妖，强要踏入此境界，结果落得个散功的下场，虽知道柳儿的修为已够，但苍还是不免担心

「好」灵通天地这词柳儿还是第一次听到，但苍吩咐了，他就会注意

抚着柳儿柔软的腰只，苍心里有瞬间的犹豫，柳儿什么都不懂，亲吻拥抱之类的行为已经有点像在拐骗不懂事的孩童，若是更进一步……

柳儿抬眸直视苍的眼，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琥珀色的眼眸水光光地，纯真无暇

唉！苍心里暗叹一声。这样便足够了，红云的情爱、柳儿的恋慕，他得到的东西已经够多

「柳儿，陪苍大哥到处走走好吗？」不舍的又轻点了柳儿粉嫩的唇，苍才放开他

「好呀」

两妖才刚走出屋门，一大群妖族主将就围了上来

「见过苍王大人、柳儿大人！」原本基于苍的身分，众妖不管有没有心，都得尊称柳儿一声「柳儿大人」。但自从柳儿在九曲池灵通天地、传达天地之声后，众妖们的这声「大人」叫得可真是发自内心了，柳儿在众妖心中的地位几乎与苍差不多

「哎呀！连散步的时间都不给我，我真可怜」苍朝柳儿眨眨眼，打趣道

「苍大哥辛苦了」柳儿说

众妖哪里见过苍开玩笑了，均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苍王大人……我们是……」

「呵呵，我知道，有什么事就去会议室聊吧」苍立刻又换回一副严肃的神情，一只是没反应，其它只是反应过度，看来他以后还是少开玩笑好了

「柳儿，愿意陪苍大哥一起吗？」

「好」柳儿点头

九曲池一战后，道术联盟元气大伤，几乎要从此一蹶不振了。以苍为首的妖族联盟便开始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方主张趁胜追击，把人类杀光，夺回妖族的领地；那方主张与人类谈判，分配地盘互不侵犯，两方各有各的道理、也各不退让，夹在中间的苍头疼的不得了

问苍主张如何，苍则说，他只是努力的让妖族得以延续，他会杀光所有侵害妖族的人类，但其它的，苍自认自己还没这个资格决定

讨论一直都没有结果，也永远不会有结果

没有任何一个种族，能决定其它种族的存灭，就算谈判换来暂时的和平，也难保千百年后不会又起战端，妖族跟人族的战争从未真正结束过

日以继夜的讨论，苍自己还不要紧，但这些事柳儿插不上嘴，苍怕柳儿待在他身边久了，会觉得无聊

心里在意，苍犹豫了一会，决定还是问问柳儿，要他陪着自己会不会觉得闷

「不会呀！」柳儿温温笑着，他的回答完全可以想象

「不，柳儿，苍大哥的意思是，苍大哥练功或跟众妖讨论时，柳儿会不会想做别的事呢？」

柳儿眨眨眼，困惑的说：「苍大哥要柳儿做什么事呢？」

苍有被打倒的感觉

两妖的对话刚好被耳尖的红襄听见，红襄捂着嘴，不让自己喷笑出声。「苍大人，你好有趣喔，天大的事不担心，却担心柳儿大人会不会觉得无聊」

苍摇摇头，他没布个结界是他大意，竟然好似不死的被这小妮子听见了。「红襄，天大的事我担心不了，只好担心一下这种小事」他说

「噗！苍大人会开玩笑啦！」总算有妖懂的欣赏，红襄咧出个笑脸捧苍的场。「不过，说真格的，柳儿大人不习惯在屋内修练，苍大人你在练功或开会时，柳儿大人的确没事好做」

「我要做什么事？」柳儿傻傻的问

清楚跟柳儿讨论绝对没有结果，红襄决定略过他，直接跟苍说：「这样好了，苍大人，你找点东西让柳儿大人学学嘛……看书怎样，树妖都很喜欢看书的」

「柳儿都看完了，书柜里的书、附近学院里的珍藏，甚至是皇宫藏书阁……我能弄到的书，柳儿都看过了」

「哇！好强」红襄瞪大眼，她可是一看到书本就想睡觉

「柳儿能灵通天地，书本里浅薄的知识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有次苍注意到柳儿呆呆的盯着一页书看，才发现柳儿已经看完他书柜里所有的书，趁夜又弄来了不少书，柳儿一样没几天就看完了

「说的也是喔」红襄点点头，「那么……」大眼溜滴滴地转了一圈，「学弹琴吧！柳儿大人，听说苍大人的青笛吹的很好听，柳儿大人可以跟苍大人合奏」她是听红云哥哥说的，苍的笛声可媲美天籁，但他只为特定的对象吹奏，红襄已经不奢望她是能听到的那个

「苍大哥会吹笛喔！叶锦文也说过他会呢，真想听听看」柳儿说。叶锦文曾跟他提过，他很爱丝竹之类的乐器，可惜出来得太匆忙，都忘了带，柳儿想起这件事，便有些好奇笛子的声音

「叶锦文是谁？」苍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心里颇不是滋味，语气中含着隐隐的怒意

「他说他是宰相的儿子」柳儿笑道

「人类？！」苍心里更火，「你认识他多久了？」太可恶了！什么时候柳儿认识个人类他不知道

「咦？……大概一千多年吧，柳儿不清楚」柳儿板着手指细数，他也不记得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原来是个死人，大概是柳儿刚修妖不久认识的，苍放下心，拉起柳儿的手，笑得好不温柔。「柳儿，你想听的话，等等苍大哥吹给你听」他才不会让那个已死的人类专美于前！苍不知道叶锦文其实没机会吹笛给柳儿听

「至于学琴，我想不用了吧」苍把玩着柳儿白细的手，柳儿连衣带都系不好，要他学琴，这更有难度吧

「那么……」红襄继续想，「画画呢？学画画怎样？」

不等苍开口，柳儿就说

「好呀，我要学！」这样他就可以把想记住的景象画在纸上，若能画出红云哥，苍大哥或许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嘿嘿嘿，我是聪明的狐狸。我们去找画妖姽，她很会画画喔！」

「好，红襄是聪明的狐狸」柳儿点点头

红襄得意的尾巴都跑出来了，「我是我是！那我们现在就去吧」说着，红襄拉着柳儿的手就走

「等等……唉！」红襄拉着柳儿一下子不见踪影，苍无奈的摇摇头，他是要柳儿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不是要他找事来做啊！

第五十章 情画（上）

一离开苍的视线范围，红襄立刻放开柳儿的手，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柳儿，说：「小木头，我跟你说喔，你别误会了，我还是很讨厌你的，但看在你救了条纹的份上，我决定不在苍面前为难你了。你的个性我一点都不欣赏，要嘛也傻得像我家条纹那样可爱，呆呆愣愣的，真是小木头！」

听红襄匹哩啪拉的说了一堆，柳儿眨眨眼，问道：「谁是小木头？」

「柳儿大人～～你就是小木头」红襄灿笑道

「红襄讨厌小木头？」

「对！讨厌……等等，你干麻自称小木头啊？！装可爱也不是这样装的好不好」

「红襄叫我小木头」柳儿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红襄懂了，难怪柳儿大人在苍大人面前自称柳儿，原来是因为苍大人总是柳儿柳儿的叫他，但众妖称呼他＂柳儿大人＂，他也没自称柳儿大人啊……应该要庆幸这柳妖还没傻的太彻底吗？

红襄无言了一阵。「算了，我不这么叫了」私底下再叫。「柳儿大人，我们走吧……我记得姽住……」

红襄粗鲁的扯着他，柳儿几乎是被红襄拖着走，但他觉得很高兴，红襄是红云哥的妹妹，柳儿很喜欢红襄

「红襄……你讨厌我没关系，可是我喜欢红襄」柳儿说

红襄愣了愣，心里为柳儿的傻气感到好笑，苍大人说的没错，柳儿的确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喜不喜欢他

红襄灵机一动，故意问：「柳儿大人喜欢红襄，是跟喜欢苍大人一样的喜欢吗？」

「咦？」柳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红襄撇撇嘴，说：「我随便问问的」很好，至少他没说一样的喜欢，不然苍大人可会恨死她啦

画妖姽嬅，正如其名，是名丰姿绰约、我见犹怜的美人。姽嬅纤细的身子倚着屏栏，一手托着玉嫩的脸庞，一手拿着画笔，细细勾画着眼前的景致

「姽嬅姐姐，打扰了」红襄拉着柳儿，来到姽嬅身前，介绍着。「这是苍大人的柳儿大人」

姽嬅放下画笔，朝柳儿一揖。「柳儿大人您好，小妖姽嬅」

「你……你好」

「呵呵」姽嬅掩嘴一笑，「果然就跟传闻中的一样呢，难怪苍王大人如此疼惜」

「……谢……谢谢」疼惜？柳儿心里虽然觉得这词用得有些奇怪，但他还是傻傻的道谢

「真可爱！」姽嬅捧着肚子，笑得全无淑女形象。「红襄妹妹，难怪啊！没办法啊」

「是啊」红襄耸肩，苦笑。「所以我放弃了，我有我的条纹就好」

「没错，看得太远、要得太多，反而辛苦呢！」姽嬅说，「天上闪耀的星星虽然美丽，但有时候，幸福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红襄点头。「红襄已经知道了」

「聪明的狐狸」姽嬅轻点红襄鼻尖

柳儿听不懂两妖打的哑谜，但他也不打断她们，看着这两只愈聊愈热闹，柳儿又开始发呆……

结果过了三天，红襄才把柳儿＂还＂给苍，不是柳儿学习能力差，连个简单的涂鸦都不会，而是有大半的时间他都被那两妖闹着玩

以不变应万变，这大概就是柳儿的最佳写照，无论两妖怎么拿苍的事调侃他，柳儿只会发呆发愣，最后那两只觉得无趣了，才回归正题教柳儿画画

＊＊＊

柳儿抱来一大卷画纸，跟苍借了笔墨，趁他静修打坐时，趴在桌子上画画

苍收功后，见柳儿还在画图，便跟手下要来一盏灯，提着灯，站在柳儿身旁。他想树妖怕火，若把灯放在柳儿面前，可能会吓到柳儿

屋内突然变得明亮，柳儿心里奇怪，他停下笔，抬头，见到苍正在他身旁

「苍大哥怎么站着？」柳儿眨眨眼，问

「苍大哥不想吵到柳儿」苍不好意思说，是柳儿那专注认真的神情，让他有些看呆了

「是柳儿不想吵到苍大哥才画画，苍大哥怎么会吵到柳儿呢」

「柳儿若是一直看着画纸，苍大哥也会很为难的」他已经习惯看见柳儿那美丽的眸子柔柔地凝着他，但自从柳儿开始画画后，就老对着那张白白的画纸，害苍忍不住对红襄有些不满

「为难？」柳儿不解

「没什么」苍笑笑，发出一股灵气把灯托在半空中，坐到柳儿对面。「不说这个了……柳儿，你在画什么？能给苍大哥看看吗？」

「好」柳儿把画纸转到苍那面

就如同书本，树妖对纸墨也有份天生的熟悉感，几乎不用姽嬅教导，他一握着毛笔，就知道怎么画画了

黑墨在纸上勾画出蜿蜒的溪流，溪畔长满垂柳，远处可以看见一排排的人类房舍，这是他还是树时，最熟悉的景色

「画的真好」苍由衷的称赞，「柳儿真厉害」

「谢谢」

「柳儿喜欢画画吗？喜欢的话就多画点吧」虽然心里有点不满，但苍还是希望柳儿开心

「嗯！」柳儿点点头，又拿了张画纸

柳儿将记忆反复反复地，刻在自己身上。柳儿在纸上绘出的，都是他刻骨铭心的画面

男人痴心等望的侧脸，江柳絮溪边垂泪的身影，叶锦文一去不回的背影，柳儿一张张的画了出来

「柳儿喜欢……这人类吗？」苍指着叶锦文那张，忍不住在意的问了句

「喜欢」柳儿淡淡的笑容中有些哀伤，「他要柳儿忘了自己……可是，柳儿忘不了他」他永远不会忘记那第一个唤自己名字的人类

苍不悦的皱眉，说：「柳儿，喜欢人类是很痛苦的，他们的寿命比我们妖族短太多了」

「柳儿知道」亲眼见过江柳絮消失在眼前，他知道人类生命的易逝，「就因为生命的脆弱短暂，所以柳儿更不能忘掉他们！」走过面前的，他都会记住！

苍冷冷凝着这几张画，心想人类果然都该死！只不过短短不到百年的寿命，却让他的柳儿牵挂千年

「还有吗？柳儿还有忘不了的人类吗？」苍把柳儿的画收到书柜上，状似不经心的问。他想多了解一点柳儿的过去，柳儿本体被骗的事苍绝对不会让它再发生！

「……没有了」柳儿垂下眸，眼前的白纸勾出了两个人型轮廓，他正在想要怎么下笔，这才是他记忆中最鲜明的……也最哀痛的

窗外透进晕黄的月光，苍看看天色，说：「柳儿，时候不早了，今天先到这吧，明天再画」他跟柳儿会在一起很久很久，有得是时间看柳儿画画

「嗯」柳儿放下画笔，苍拉着他离开书房

不舍的回头忘了一眼，夜风吹动画纸，纸上那对并肩而立的人影，相视笑着，正如记忆中的一般

第五十一章 情画（下）

隔天一早，苍醒来发觉身旁空荡荡的，原来是某只树妖趁他熟睡时，又跑到书房画画了

苍感到无奈又好笑，没想到柳儿真那么热爱画图，他还以为只有姽那画妖才会整天握着毛笔不放呢

苍走进书房，唤了声：「柳儿」

柳儿停下笔，怯懦懦的抬眼看苍。「苍大哥……早」

苍抚着眉头，「唉！我早该知道你的固执」好吧！苍决定以后别睡了，陪着柳儿到他画腻为止吧

「对不起」柳儿道歉，他不该偷偷爬起来

「柳儿不用道歉」苍走到柳儿背后，搭上他的肩膀，蹲低了身子看他画什么画得那么入迷

柳儿移开手，让苍看清整张画

方形书桌上摊了三张画，都是苍跟红云

红云调侃苍太凶，而苍有些尴尬的表情；苍有事要暂时离开，红云拉着他叮嘱他小心，还有，得知黑石被杀后，夕阳下，他们在柳溪边相倚的身影

那时候，只要对方在身边，他们就拥有对抗一切所向无敌的勇气……

「……红」苍细细抚摸画里的红云，柳儿画得栩栩如生，似乎只要伸出手，就真能抚摸到那美丽的云

未干的墨迹被苍一摸，便晕了开来，红云的脸在他纸尖变得模糊

「……红」苍颤抖的拳握着手，红云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他竟有一刻天真的妄想能回到过去

就如被墨水染脏的纸，不可能回复的

「苍大哥」柳儿握住苍的手，「苍大哥，柳儿再画一张」

苍摇摇头，反拉着柳儿的手，温笑道：「柳儿画自己喜欢的吧」他曾经遗忘过红云，因为回忆太过痛苦，所以强迫自己遗忘。那是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就连作梦也只是一片无际的血红，想逃开回忆，反而被回忆所困

所以苍知道自己此生绝对无法忘记红云，但他不能活在过去中，他还有值得珍惜，不能放手的东西

「柳儿喜欢画红云哥跟苍大哥」柳儿说

一手握着柳儿的手，一手抚上他的脸颊，苍说：「那就画吧，记得把苍大哥画的好看点喔！」

「柳儿会的！」柳儿万分认真的点头

苍笑着轻吻柳儿，红云曾要柳儿好好照顾自己，现在，相信红云在天上也会感到欣慰吧

没几天，苍就为自己说过的话感到后悔

柳儿画好多好多的他跟红云，书柜里满满的画卷几乎都是他们俩，但是，柳儿画了红云，画了那几个人类，就是没单独画过他

苍不禁担心，难道他在柳儿心中只是＂红云大哥和苍大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