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罗开

作者:罗开  录入:10-28

细封流索不答,把手又往下探去。缇柯正自晕晕乎乎,忽然察觉到他手指的动作,道:“你做甚么?”

细封流索轻轻咬着他耳朵,道:“既然很好,那就再来一次。”缇柯吃了一惊,道:“刚才都这么厉害了,你还不够?”细封流索笑道:“不够。先时你都说了要为我去死,现下又没死。” 一面说着,一面又吻他嘴唇。缇柯心道:“为你去死,和在床上被你做死,又怎能是一回事?”然而被他堵住了口,一时却说不出话。细封流索吻了他一会儿,又沿着脖颈胸膛,一路细细密密地亲下去,喃喃地道:“你自己说过的,我太久不做,肯定欲求不满。” 缇柯本来浑身酸软,被他吻得小腹下又有蠢蠢欲动的迹象,心中只想:“难道我前日说他萎靡不举,他记了仇了?”急忙叫道:“我收回先时的话!流索老兄你龙精虎猛,绝无不成……唔……”

缇柯精疲力竭,向后一倒,喘息了半天,才道:“我死了,你莫再同我说话。”细封流索道:“又没见血,怎么就要死了?”缇柯哀叫道:“你这是杀人不见血的招数。”细封流索一笑,将衾单拉了过来,盖住他身子。缇柯见到他神情,不觉一怔,道:“你怎么这般高兴?我认识你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你这等欢喜的模样。”

细封流索道:“你答应了要对我一心一意,从此心无旁骛,我当然高兴。”

缇柯错愕万分,只道:“我几时答应过这话?”

细封流索道:“咦,我一开始便和你说,我若是同人睡了,便要那人从此只有我一人。你既然听的分明,又同我睡,那自然是答应了我了。”

缇柯瞠目结舌,半晌才道:“可你也说了,你觉得咱们性子差得太远,合起来也勉强……”

细封流索若无其事地道:“那是我从前的想法。最近这几日,我忽然改主意了。”

4

第二日,三家人马汇拢了一处,往普涅曲上游缓缓进发。众人虽然各各怀了鬼胎,面上倒还言谈款洽,十分相得。

午晌休息之时,池闳野便取出那块手帕来,与萧氏父子,西羌众人共看。池闳野以手指点着那帕上的线绘,道:“据这里所示,宝藏所在,是在普涅曲上游西角的一处山洞中。这里几条弯曲的线路,便是那山峰的走向。只是那一带多是山丘,又多岩洞,如此寻起来怕是也要费些周折。”

萧浚不以为意,道:“咱们加起来有一千六七百人,把那地方围了起来,一分一寸细细地搜过去,哪里还会找不到?”

李道旻突然开口道:“池老伯,你那日取了我的短刀去,可发现了甚么?”

池闳野道:“也没甚么。那刀上花纹,有一处同这图上所示藏宝处的山脉走向是一样的。”说着拿出了那把短刀,示以众人。那刀鞘制得极是精美,密密地雕满了花叶,然而仔细找去,中间果然隐藏了几条藤蔓,弯曲得便同那图上的山脉毫无二致。几条藤蔓间有一朵花,又同那图中所标山洞位置相合。

李道旻心道:“这刀鞘同手帕上的图原是一样的意思。这手帕是列雅所作,信息应是来自于安仲信那张藏宝图。然而这刀却是哪里来的?”这后一个疑问却是有好几个人想到了,萧邯默便道:“这刀到底是甚么来历?”

池闳野道:“我从前在细封家时,便曾见到过这柄刀。那一日细封峨浦托付给米擒德翼的一包物事,这把刀也在内。”这一句却大出李道旻等人意料。据细封流索和祁蔚廷所述,当日细封峨浦交给米擒德翼一个小包,内有藏宝图和细封家的武功图谱。图谱在其后不久便交给了细封兄弟,藏宝图则被安仲信藏匿多年,在细封微达上门求索时毁去。然而直到这时,才听池闳野说出那包里居然还有第三件东西。

池闳野道:“米擒德翼让我们逃走时,将那把刀给了安仲信,只说是此刀锋利无匹,教他以此防身。我当时也没在意,过后才想起,这刀既然是和那藏宝图一起,被细封峨浦珍而重之地托付给米擒德翼,当是极重要的东西,恐怕不止是防身利器这么简单。”

祁蔚廷一直默默站在一旁,听了这话,心道:“多半如此。这刀既然是细封家的物事,则爹爹在见到细封微达时,照理会拿出来交给他。然而他却故意不提这把刀,当是这刀也同藏宝洞有关,他才不愿意细封微达得到。……然而细封微达后来还是拿到了这把刀。”

李道旻道:“则列雅要在安仲信那里找的,不止是藏宝图,也有这把刀了?”

池闳野冷冷地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列雅不是我派去安仲信身边的。我虽不是甚么正人君子,倒还没有要用自己女儿行这等美人计的地步。”

李道旻笑道:“我为甚么不信?列雅是自己要去安仲信身边的。她知道你心心念念要找的东西,便自发替你去寻了来,当真是孝心可嘉。”

祁蔚廷心道:“妈妈跟细封微达走时,故意把织了藏宝图的手帕留下,到底是留给我,还是池闳野?”想到此节,心中一个念头忽然浮了上来:“她是甚么时候织了那块手帕的?这手帕织起来极是费事,想是花了许多时日。她……应该是在细封微达来之前就找到了藏宝图,作成了手帕。……她并不爱爹爹,同他在一起,为得只是找那藏宝图,则她得手之后,为甚么不马上走了? ”想起缇柯转述列雅临死的那几句话,一时心中百感交集,乍喜还悲:“她心中到底是顾念我,舍不得便走。”

却听李道旻道:“池节度,我求你一事。咱们寻到宝藏之后,你便把这手帕还给祁蔚廷,好不好?”

池闳野哼了一声,道:“祁蔚廷是我外孙,这手帕既然是列雅留给他的物事,事过之后,哪里有不给他的道理?”

第十五章 寻宝 (1-2)

1

众人在林间走了几天,这日午间便来到图中标示的藏宝所在之山下。扎营完毕,池闳野便拿出图来比较,道:“左边这‘之’子形的山脉走向,便同这图里一模一样。右边这山,山尾向东蜿蜒,也对得上。”指着中间一座山峰,道:“看来藏宝便是在这座山里。”

众人看去,见这山虽不特别高大,总也有数十里方圆,那宝藏倘若藏在某个小小山洞中,还当真不太好找。萧浚最是性急,便要吩咐兵士取道上山搜寻。李道旻忽道:“池老伯,请你把那短刀再借我一看。”

池闳野将刀递了过去,见李道旻拿着刀鞘端详,心想:“这刀我已然看了好几日,也没看出甚么究竟,且看你有何本事。”忽然见李道旻脸露微笑,心下一惊,急忙问道:“小王爷看出甚么来了?”

李道旻笑道:“我在看这刀鞘的头,弯的可不是跟这个山头一样。”说着将刀直立起来,刀尖向上。池闳野看了看刀鞘的弯头,又回身看他手指的那个山头,果然便如他所说,两者弯曲程度分毫不差。

李道旻右手握住刀柄,左手手指沿着刀鞘,自鞘头往下滑落,最终点在那朵标示宝藏的小花上,距离底部约有刀鞘的三分之二长短。池闳野会过意来,叫道:“宝藏就在这山头下方,山高的三分之二处。”

李道旻含笑道:“我只是猜想,未作得准。”

池闳野道:“不管是不是,先上去看了再说。有这一个方向,总比漫山乱寻的强。”当下吩咐手下得力鹞子上山勘视。萧浚见状,唯恐池闳野暗地里捣鬼,忙也派了自家几个心腹卫士跟了上去。池闳野岂有不知他的心思,微微冷笑,也不说破。

过得大半个时辰,两家的兵士便下来报告,在山腰上发现了一个山洞。

众人陆陆续续上得山来,到了洞前,池闳野道:“洞里地方有限,人多了反而不便。依我说,每家带七八个人就罢了。”李道旻点头,往利伏鹊挑了几人跟随,余人便在洞外等候。萧浚却想:“池闳野手下的鹞子单打独斗的本事要强些,各带七八个人,岂不是让他占了上风?然而我要多带了人进去,却又显得小气。”心生一计,待众人走入山洞,便传令手下的兵士在山上山下层层戍卫,心想池闳野便是要独吞宝藏,也不能插翅飞出了这山去。他一切部署就绪,方走进洞去,一见之下,不由得甚是失望,原来这洞不大也不深,洞中尽是些乱石,哪里也看不出有宝藏的样子。

2

李道旻负手站在一旁,意态闲适,看着三家的十来个兵士在洞中四下翻找。转头看见细封流索站在自己身边,便问道:“缇柯怎么没跟着上来?”

细封流索道:“他说他腰酸背痛,要回帐里去休息。”李道旻微微一笑,道:“这可不像是他的性子。”

忽听池闳野道:“这几块石头有些古怪,好像有人搬动过。”伸手指向地下几道淡淡的拖曳痕迹。众卫士过来,七手八脚,把石头搬开,便显出一块大石来,平平整整,有若一扇门户。池闳野道:“这石头后面必有门道。”伸手便去推那大石。他武功虽算不上一流好手,究竟习练多年,内力也有相当根基,然而用足了全身气力,那大石竟纹丝不动,当下向细封流索道:“有劳白狐。”

细封流索伸掌搭上大石,也未见他如何发力运功,但听叽叽咯咯之声,大石移开,现出一条甬道来,黑沉沉地不知几许来深。

萧邯默向侍卫手中取过火把,向萧浚道:“爹爹,你在这里守着,有我去就够了。”萧浚摇头道:“还是我去罢。你在这里守着。”心道:“白狐的武功竟这等了得。我只顾防备池闳野,可别让李道旻摆了一道去。”

他父子两个说话间,细封流索点燃了火把,当先走入了甬道。紧接着祁蔚廷和西羌众人也跟了进去。萧邯默见到李道旻纤瘦的身影一晃便没入了黑暗里,心中忽地一热,也不理会他父亲的话,向甬道中便行。萧浚一怔,心道:“好啊,连老子的话你都当是耳旁风。”快步跟着走入。池家众人便跟在他后面。

那甬道颇窄,最多只容得两人并行。众人走得一柱香的工夫,渐渐觉得道路不断倾斜向下,心中皆想:“咱们这可不是走到山腹中来了?”再走得片刻,忽觉道路一下子变得宽了,抬眼望去,却是已然置身于一个石洞之中,方圆数丈,足可容纳数十人。

忽地听一人“咦”了一声,道:“这里有画。”这声音清脆动听,听着似乎年纪不大。众人向那声音来处看去,见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着镶裘锦袍,容颜秀美。西羌诸人倒有一半识得他是池嘉术,只是他嗓子复原后的声音却是第一次听到。

池嘉术手中握了火把,向石壁上照去。那图画的乃是一个妇人,手持一枚尖刀,向地下一个小儿砍去。妇人身边又有一老妪,拉了她半幅袖子,似在说甚么。图中三人便如真人般大小,线条流畅,栩栩如生。

紧接着又有人道:“这面墙上也有图画。”“这里也有。”原来这石洞的四壁都绘了有图。西首一幅是那持刀杀子的妇人。北面墙上绘的是一个老翁,手里提了血淋淋一个人头,地下倒着半截尸首,旁边又有许多持刀弄枪的人。东面的图上是一个君王模样的人,面前跪了一人,手捧一双人眼奉上。南端则是他们进来的甬道,边上亦有一图,却是一人趴在池塘边,伸手向水里抓去。

众人看着这四幅图画,一时不解其意。却听池闳野道:“这图里绘的,是《百喻经》里的故事。”细封流索道:“愿闻其详。”

池闳野道:“《百喻经》称‘百喻’,就是有一百篇譬喻故事,乃是古天竺高僧伽斯那所作,由南朝萧齐天空三藏法师求那毗地译成中原文字。”缓缓走向西首图画,道:“这一幅是‘妇女欲更求子喻’,说的是有一个妇人只得一个儿子,还想要更多。便有个老妇来跟她说:‘杀了你的儿子,取血祀天,必能得多子。’这妇人听了便要动手。”祁蔚廷忍不住道:“这般蠢话,那妇人怎还信了?”池闳野笑道:“这是经文譬喻而已。说的便是:‘未生子者竟可得不?而杀现子。’意思是愚人为了未得的,先自毁了已有的。”

走到北首画前,道:“这画的是‘父取儿耳珰喻’。说是有父子二人同行,路遇盗贼。儿子耳中有黄金耳珰,父亲唯恐被贼夺了去,便把儿子的头斩下。等盗贼离去,想把头重放回肩上,却是不成。”众人一时默然,心道这故事乍听离奇可笑,然而内中含意却颇发人深省,又似有劝诫之意。

池闳野来到东面墙下,道:“这是‘破五通仙眼喻’。说从前有个人入山学道,得了天眼,能见地下伏藏的种种珍宝。国王听说,便对臣子说,怎样使这人常在我国不到别处去,使我藏中多得珍宝。他手下一个臣子便去抉了那人的双眼来,送给国王,道:‘臣挑了他眼睛来,他便不能去别处了。’”

向着最后那幅画沉吟半晌,道:“这幅画似乎是‘见水底金影喻’,我却不甚肯定究竟是不是。说是有人见水底有黄金的影子,即入水中挠泥求觅,直至筋疲力尽也无所获。出得水来,水清又现出金色,便再入水里挠泥求觅,如此这般,总寻不得。”

萧邯默向那墙上看去,道:“这画的难道不是?”池闳野道:“但这故事还有后面半段:这人久不回家,他父亲便来寻。儿子一说,父亲看见水底影子,便知此金在树上,影现水底。其父言道,必是飞鸟衔金着于树上。随即上树取得了金子。”

忽听一人道:“这故事的下半段,在石洞顶上。”正是细封流索。众人纷纷举高了手中火把,向洞顶瞧去。那洞顶离地有十余丈高,火光不及,瞧来影影绰绰,依稀是绘了一棵大树,一个老人盘踞树顶,手里举了一物,却正好是一处岩石的凸起处。

池闳野喜道:“是这里了!”向细封流索道:“那老人手中的石头想必便是机关所在。敢请细封兄弟上去一试,看那凸起的石头可否搬动扭转。”

细封流索纵身上跃,轻飘飘地攀住了洞壁。但见他轻捷若猿猴,手足仿佛有吸力一般,沿着那光滑的洞壁爬了上去,顷刻间便攀到洞顶,伸手够着了那图中老人手中之物。众人屏声息气,只听他道:“这块石头可以扭动。”说着便听轻轻一声响动,随即吱吱嘎嘎声音大作,洞顶一方石壁移开,现出一个大洞来,方径尺许,容得一人穿过。

第十五章 寻宝 (3)

3

细封流索等了一刻,不见有甚异动,当即从那洞中穿了过去。这里众人大气也不敢透一口,目不转睛地望着头顶那个洞孔。忽然一根细细的绳索自上抛了下来,由那洞口垂落至地。细封流索的声音在头上道:“请各位自己上来罢。”

萧浚大步上前,抓住那绳索用力一拉,但觉绳子虽细,却是坚韧异常,当下双手交互用力,缘绳而上。不多时便到了上面,自那洞口探身向下道:“没事,都上来罢。”其余诸人见状,便也相继跟上。李道旻虽然伤未痊愈,然而这等缘绳而上,对于练过武功的人来说,实在是轻而易举,轻轻巧巧地也爬了上去。

祁蔚廷见池嘉术站在一旁,问道:“你可行么?”话一出口,便即后悔,心道:“我管他做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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