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我忽然收到一封信,信里说,艾隽永被他们绑架了,让我速去郊外一家荒废已久的驿站。信中特别注明,不许我告诉任何人,不然的话艾隽永就没救了。
我心里疑惑,艾隽永家里比我家钱多的是,如果他被绑架,应该找他们家人要赎金才是,找我做什么?莫非是我得罪了什么人而不得知,他们故意来找我麻烦?又或者这只是一个玩笑,根本就没有这种事。但我宁愿被戏弄,也不希望艾隽永出什么事。
杭州的冬天冷得刺骨,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划过,生痛生痛的。走在郊外偏僻的小路上,地上的落叶被风卷起,迎面袭来不时打在身上。路两边的树干都光秃秃的,很是萧瑟。
总算找到了他们说的驿站,这写信的人倒也算得上「体贴」,还画了张地图给我。门口站着几个男子,见我来了就带我进去。艾隽永真的被人绑在地上,旁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少年。这少年身材修长,皮肤白晰,长了一对细长的凤眼,虽然也算是个美少年,不过与艾隽永相比就太显阴柔。
他见了我双眼一挑:「你就是艾青菜?」
说着又回头去对艾隽永挑畔地一笑:「我倒不知你堂兄长大了居然这么迷人,如果你早些告诉我,我就不会为难你了。」
艾隽永愤怒地瞪着他:「你找他来做什么?」
少年并不理睬他,却逼近我:「艾隽永居然与我争女人,你说这笔帐怎么算?」
「我才不信呢,艾隽永根本没有喜欢的女人,若是有我不会不知道。」
「哦?看来这么多年不见,你们两兄弟依然还是兄弟情深啊。」少年阴沉沉地笑起来。
这么多年不见?「我认识你吗?」
少年嘴角一歪:「我是博润,你还记得我么?」
前些日子确实听说博润回来了,不过今天我是第一次见到他。他的容貌有了很大的变化,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性格还是老方一贴,总给我们找麻烦。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和博润这种人打交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敬而远之。我过去扶起艾隽永,对博润说:「不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替艾隽永向你道歉,对不起,你可以放了他了吗?」
艾隽永却并不领情:「你为什么要向他道歉?当街调戏良家妇女,我出手阻止他,哪里有要让我道歉的道理?」
「哼,说得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也看中了那个女子,所以与我争风吃醋呢?」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淫贱下流?有胆就光明正大与我打一架,派人偷袭我,把我绑来这里,还把不相干的人叫来威胁,足以证明你是个无耻之徒。」
「你说什么?」博润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我急忙挡在艾隽永身前,那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我脸上,嘴里立刻有了一抹血腥味。
「哥哥!」艾隽永大力挣扎起来,却被博润的打手牢牢钳制住。
博润玩味地看着我:「我还没见过哪对兄弟感情好成你们这样呢。」
我嘲笑道:「物以类聚,你认识的人肯定也都和你差不多,都是无情无义之辈,你没见过一点都不希奇。」
博润似乎觉得我说了很有趣的话,竟然大笑起来,然后一把揪住我的衣襟,将我拎起来甩到一张破旧的木床上。我的背被打得很痛,还没反应过来,他忽然扑过来压在我身上,吻住我。
这个人……竟然有龙阳之好!或者说是男女通吃?我大惊失色,艾隽永比我还狂躁地吼起来:「博润,你要是敢碰他,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博润并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毫不留情地扯开我的衣服,在我身上啃咬着。我扬起拳头一拳打在他脸上,他若无其事地不躲不闪,好像我只是在给他抓痒。后来实在被我反抗得不耐烦了,他连连给了我几个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头晕眼花,再无还架之力。
早知道,当年我真的应该去少林寺拜师学艺。
这时艾隽永声嘶力竭对博润说:「放开他,我向你道歉。以后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再来管你!我……我求你了……」
听他说这番话,比我自己受到伤害还让我心痛。我知道说这番话对艾隽永而言有多么屈辱,就像他说的,他没有做错为什么要道歉?我望向艾隽永,他也同样凝视着我。
博润笑:「艾隽永,在别人眼里你是个完美无缺的人,我也曾经以为你是个无懈可击的人,但是现在我总算发现了你的弱点,你以为我会放过吗?我不在乎你继续与我做对,你从我手里夺走了一个猎物,现在我就用艾青菜来补偿,我要你为你的多管闲事后悔一辈子。」
艾隽永还在奋力挣扎,想过来救我,可是博润的手下抓住他拳打脚踢。
我哀求博润:「放开他,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我愿意为艾隽永做任何事,虽然我不清楚男人与男人之间具体要怎么做。既然大家都是男人,也不会严重到哪里去,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好了。
博润微微一笑,低下头继续亲吻着我解我的衣服,我望着天花板发呆,觉得有点无聊。我的状态让他非常不满,他抬起头:「你就不能多点热情?」
我眨眨眼睛,一脸无奈:「没有热情怎么办?」
他皱起眉头:「我对奸尸可没兴趣。」
「不会啊,我一点不像尸体。至少我还会动几下,也不是冷冰冰的。」
我觉得我说的话非常实在,可是他看着我的眼光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看什么看?艾隽永长得比我好看多了,真奇怪他怎么就没看上艾隽永?莫非是我太谦虚了,其实我比艾隽永有魅力多了?
这时一个手下走上前来:「少爷,不如喂他吃那种秘制的春药,那药发作很快,效果应该不错。」
他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从瓶里倒出一粒小药丸放进我嘴里:「吞下去。」
现在这种状况,就算是毒药我也只能乖乖吞下去了。吃下去没多久,我就觉得全身又热又痒,很希望有个人抱着自己。博润站在一边抱着双臂对我奸笑:「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很希望我能好好地疼爱你?求我啊,只要你求我,我就会让你很快乐。」
我白他一眼,不吭声。虽然身体已经难耐地扭动着,但我还是拼命地忍耐,我不可以在他面前丢了尊严,更加不能在艾隽永面前向别的男人摇尾乞怜。
有个人着急地跑了进来:「少爷,糟了,老爷来找你了。我看到他已经离这里不远了,不知道会不会找过来?」
博润那么怕他父亲,听到这话吓得脸都绿了。他有些不舍地看了我几眼,终于还是决定放弃:「这次我就放过你,你自己去找点冷水洗一洗就会没事了,不过下次我还会来找你的。」
他们一溜烟地跑走了,扔下了我和艾隽永。艾隽永挣脱了绳索冲到我身边跑住我,连声对我说:「对不起,哥哥,都是因为我……」
我才发现,他已经泪流满面。
「傻瓜,哭什么……」我气喘吁吁地靠在他怀里,不住地在他身上磨蹭。
「哥哥,你很难受么?」他问我。
我双眼湿润地望着他,更加贴紧他,身体与身体的接触让我觉得很舒服。
「哥哥……」
不知道是不是受我的影响,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他的头越来越低,终于贴在了我的嘴唇上。我们热烈地亲吻着,药性已经让我神智不清,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疯狂地向他索求着,与他结合在一起时,我觉得天旋地转,仿佛背上生出双翼在天空中滑翔,那是一种灿烂的快感。
博老爷并没有找到这里来,也许是在路上遇到博润便一同回家了。直到天黑,也没有人打扰我们。
空气里还残留着情爱的余味,我躺在艾隽永的胸口,不敢去看他。我从来没想过会和艾隽永有肌肤之亲,我们是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要如何面对彼此?
我知道他是好心为了救我,他刚才一定没听清楚博润的话,只要用冷水洗一洗就可以解了我的药性。如果以后他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和我做了这件事?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艾隽永亲了亲我的脸颊:「我送你回去。」
他细心地帮我穿上衣服,又穿上鞋子。他蹲在地上时,我俯视着他,他的睫毛很长很浓密,让我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指去触碰一下。但是我不敢,虽然我们连更亲密的接触都已经有过了。
艾隽永一路横抱着我,走到城门外时我有点不好意思:「让我下来我自己走,会被别人看见的。」
他放下我,小心地扶着我:「今晚睡我家吧,我好照顾你。」
我本来想点头的,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没什么。」
「那……最近天冷,你晚上记得要盖好被子,当心着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得罗里罗嗦,可惜天黑,我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这晚我哪里还睡得着?翻来覆去彻夜难眠。我与艾隽永的关系忽然变得很尴尬,真希望我们都能把那件事忘记。但是说真的,与他做那件事我一点反感都没有,回想起来还很激动,莫非我对他的感情早已经有点不正常?
越想越觉得不妥,从小到大,我总是和艾隽永在一起,心里想着的也全是他,我从没有想亲女孩子的念头,却看到他就很想咬他一口。我果然是有点不太正常的,如果被艾隽永知道了,他一定会讨厌我,甚至鄙视我。
第二天一大早艾隽永就来敲我的房门:「哥哥,我来看你了。」
我连忙赤着脚踮着脚尖走到门边,察看门拴是否拴好了。我不想见他,或者说是不敢见他。为什么他能像没事人似的?是怕我会尴尬吗?
「哥哥,我知道你在,你开门好不好?」
我依然不作声,我想叫他回去,让我冷静一段日子,但我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哥哥,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肯见我?」他还是一直在拍门,声音越来越无助惶惑。
我蹲在地上用双手捂住耳朵,每一下敲门声都重重地打在我心上,打得我的心都碎了。他快把我逼疯了,我隔着门大声对他喊:「你不要再敲了!我讨厌你,我不想看到你!」
门的那边沉默了,然后就再没了声响。
艾隽永走后没多久,天空下起雨来,我一整天都待在屋里没有吃饭。第二天听说他回家时淋了雨,生了场大病。爹娘问我去不去看他,我说不去。
爹很奇怪:「你们兄弟俩不是关系蛮好的?以前恨不得天天在一起玩,怎么如今他生病了你也不去看一看?」
还是娘比较体贴:「他们俩肯定是吵架了,小孩子就这样,今天吵明天好,不用管他们。」
「是吗?如果真是这样,青菜,你还是早日与他去和好吧,听说他很快要去京城表姨家准备明年赶考的事。」
他要走了?虽然我现在不敢见到他,可是一听说他要走,心里又很失落。京城与杭州,实在隔得太远了。
这之后的几天,我经常在街上闲逛,期待着能与艾隽永邂逅。可惜每天走得我的脚又酸又痛,就是没有一次遇到过艾隽永,难道他最近都闭门不出吗?我要不要主动去艾府找他呢?见了他我又应该说什么?想了几天想不出头绪,只好先回店里做事。我总不能因为与自己的堂弟上了一次床就搞得自己破产,那岂不是人财两空?
天寒地冻,生意很是清淡。我双手捧着暖炉,坐在柜台后面发呆。
「青菜……」一抬眼,忽然看到博润这个扫帚星走进来,他上次好像的确说过要再来找我的,我浑身打了个冷颤。
他瞟了眼店里的伙计,对我勾勾手指:「到内堂谈。」
说着就掀起帘子先行走了进去,有没有搞错?这可是我的店铺。
「干什么?」我走进去后,始终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可以尽快逃跑。
他的态度还算客气:「那天我走后你怎么样了?为什么你在家里待了十几天?」
「天冷,我在家冬眠。」他还好意思向我提起那天?想起来我就想去撞墙,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要不是因为那一天,我现在和艾隽永还是好兄弟。
「我问你那天我走后你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我装傻。
他板起脸:「后来我又回去了一趟那里,看到有些血迹……你……」
血迹?做那种事那么痛当然会流血喽,呜……
他伸出手指指着我:「难道你和艾隽永……」
「喂,你别胡乱猜测破坏我的清誉!我才不会和男人……多恶心!尤其是不会和艾隽永,在街上随便找个男人都比他强。」我不能让博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艾隽永要去考状元了,不能有负面的传闻出现,他很有可能以此来要挟艾隽永。
我正在得意自己明智的做法时,发现博润直勾勾地盯着我背后看,我不解地回过头去,只见艾隽永正站在门口,神情非常可怕地瞪着我。
我现在好想晕倒,暗暗地掐了自己一下,希望现在只是在做一个恶梦,可惜不是。
「唔……嗯……」对着他支吾了半天,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真想拿个苍蝇拍把博润打回京城去,那我就能与艾隽永细说从头。但这么冷的天,连个苍蝇拍一时都找不到。
「我是来与你告别的。」艾隽永的语气平静得有点吓人。
「这么早?」该走的不走,不该走的却走了。
「我会在表姨那住一阵子,一边复习,一边认识一些老师前辈。」
「哦……一路顺风……希望……你能前程似锦……」我很伤心,这一别之后,艾隽永将会真正踏上仕途,而我不过是一个小商人,以后说不定会更加疏远。
但我一定会向天祈求,希望他能得偿心愿,考上状元,从此平步青云。我是非常诚心的,我真心地希望他能幸福,哪怕用我的幸福来交换我都愿意。
「再见。」他绝然地转身离走。
艾隽永,就算你多看我一眼也好啊。以后我一定会很想很想你的,我是那么爱你……我怎么会说出爱这个字眼?太丢人了,幸好我只是在心里说说。
我用眼角的余光瞄瞄博润,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双手插腰:「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你明年不去考试?还不快去复习?」
「我才不去呢,如果我想当官,只要让我爹花点钱就行了。」说着他让仆人拿出一个食盒:「我拿了些糕点来给你吃。」
给我吃糕点?他中了邪才会这么好心,我警惕地退后几步:「我不吃。」
「干什么?我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又不会下毒害你。」
他把盖子打开,那蒸糕做成五个花瓣形,雪白中透着点桃红,花蕊处还嵌了红豆,看起来真的很好吃的样子。瞄他几眼,觉得他说的也没错,杀人可不是小罪,他犯不着为了我这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上了断头台。我拿起蒸糕咬了一口,又香又甜,甜而不腻。
「这是我亲手做的。」他的语气竟有些像在献殷勤,错觉,一定是我的错觉。
我把蒸糕都吃了,打了个饱嗝:「我已经吃了,还不错,你还有什么事吗?」
他双眼满含笑意地望着我,有点高深莫测。
「你真的很可爱……」他吻住我。
虽然我很希望自己能够人见人爱,可为什么这句话是从这个家伙说出来的?唉,天妒美男。
一拳打在他后脑勺上:「博润,我的味道并不好,吃了会噎着你的。」
「艾青菜,那日在驿馆见你我便无法忘怀。我喜欢你漂亮清澈的眼神,喜欢你生气凶悍的模样,我从来没遇到像你这样独特的男子。我真的非常喜欢你,你和我一起好不好?我有的是钱,可以给你买一幢大屋子。你想做生意,我再帮你买十几家铺子。」
他一定对很多人说过这样的甜言蜜语,简直是出口成章。可惜我听了一点不感动,反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最近我是走了桃花运还是惹上了桃花劫?流年不利啊。